十枚金幣

　　理解任務需求的月，在小巷子裡面停了下來，讓我從斜背包裡面出來轉換成人型。

　　離開了小巷子，來到了一家看起來像是十溪城最繁華的酒店。

　　我們兩人站在離酒店大門一小段路的地方，看著大門口人來人往，不斷地進進出出的，酒店外觀也設計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有點像是舊時那種金光閃閃的歌舞廳。

　　我以為我們也要進去酒店。想說兩世以來，我總算有機會可以進酒店參觀比較看看了，結果沒有想到，月竟然帶著我走到酒店旁另外一條小巷裡的一間老房子，直接推開相當高聳的雙扇門板而走了進去。

　　如果沒有月的帶領，我還真的不知道這間老房子是十溪城地下組織的總部，我還以為是一間容易被誤傳為鬼屋的老房子。

　　這樣隱身在熱門酒店旁的地理位置，再加上整排高聳的圍牆，確實是讓他人無法從外面看到裡面的擺設，真的很適合當個秘密基地。

　　月帶領著我走了進去，就看到有兩個肌肉鍛鍊相當成功的粗壯大漢來當門衛，而其中一個壯漢正準備上前來把我們趕走。

　　「曼巴等等，千萬不要去碰她，她是卡蒂神使。」

　　站在後面的粗壯大漢急忙地喊出了這句話，讓那個意圖驅趕我們的粗壯大漢直接倒退了三步。卡蒂神使的威攝力，足以讓壯漢退了三步，關於這一點還蠻有趣的。

　　這種陷入相對尷尬的時候，就該我要從月的後面，站出來講話了。

　　「我跟你們老闆有一筆大生意要談，可以麻煩你們幫忙引見一下嗎？我想我應該會是一個有誠意的人吧，你們說是吧。」

　　他們看到我的樣子，顯現出驚訝的表情。

　　我知道我現在是個美少女，但也不要這麼吃驚好嗎？不過我也不會說破，就讓他們去胡亂瞎猜我的意圖吧。

　　再說一個青春洋溢，貌美如花的美少女帶著卡蒂神使來談一筆大生意，我想我這樣的表現，應該算是很有誠意。

　　「我知道了，這邊請，我馬上派人去請示老闆。曼巴，你快去通知老闆。貴客您好，我叫席巴，請跟我來。」

　　面對席巴的友善對待，我點個頭之後，就跟著他前進，而月跟隨在我身後。

　　原本上前阻止的大漢就急忙地跑進屋子裡，而我們就跟著席巴繞著路走到他們的會客室。

　　依照我對空間結構的概念來說，這應該是想辦法拖延一點時間來讓他們好準備迎接我方來談生意，至於會那種迎接方式，就要看各自的誠意了。

　　東繞西繞之後，終於來到黑社會的會客室。這個會客室的風格，跟我在克拉姆城看到的風格蠻像的，只是空間小了不少。

　　我和月稍微地感知一下就互視了一下，並對彼此點個頭，理解了這間會客室裡面沒有什麼樣的異樣，看起來是沒有安排刀斧手等待著摔杯子或著什麼樣的魔法陷阱，至於毒，我和月應該是有一定程度的抗性。

　　一個帶著金框眼鏡，穿著合身黑色襯衫長褲的金色短髮歐美系帥哥，坐在長桌的主位上。他整個人給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斯文兩字，斯文到在路上遇到的時候，都不會相信他會是這個黑社會組織的頭目。　

　　「您好，小姐。我叫里奧，請問您想要跟我談什麼生意？」　　

　　「您好，我叫碧莉絲。我覺得大家的時間相當寶貴，所以我就直接開門見山吧。我要買左溪鎮出身的一個農村小盲女，不知道您這邊有沒有我所說的目標？我相信我是一個有誠意的生意人，我想您應該也是這樣認為吧。」

　　「碧莉絲小姐的需求，我知道了，請稍等我一下。」

　　說完的里奧就跟旁邊的壯漢講了一些悄悄話。

　　『吾主，他們交談的內容是說他們沒有這個小女孩，正打算用其他小女孩代替。』

　　『我知道了，感謝。』

　　『妾身乃為吾主的耳目。』

　　等他們交流完之後，里奧開口問我說：「我問過了，我們確實是有這樣的商品，所以您打算要付出多少的代價呢？」

　　實在太可惜了，在我這麼有誠意的情況之下，里奧還是決定要見財起意。若是搞詐騙就算了，看他的這個樣子，應該是打算弄瞎其他小女孩的眼睛來跟我交易，這樣一來，那我對他就不需要太客氣了。

　　「里奧先生，我剛剛說過大家時間寶貴，就直接開門見山吧。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們手上，應該是沒有我所要的小盲女，所以我認為你和你的手下不用費心思去尋找什麼樣的替代品。我就直說了吧，這一袋裡面有十枚金幣，希望你們在短期之內不要去接什麼跟小盲女有關的案子，我想我這樣子的誠意，應該是很夠份量吧，那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我將裝著十枚金幣的袋子放在長桌上，里奧身旁的大漢走過來，打開袋子點了一下，確定無誤之後，向里奧點頭表示袋子裡面的金額正確。

　　里奧應該是個聰明人，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選擇，如果能夠讓我省事一點的話。

　　里奧因此沉默了一段時間，而這個等待的時間，讓我開始煩躁了起來。

　　我討厭貪婪而不知足的人，那我就為全場人下一個猛藥吧。

　　「我想里奧先生不想說話，看來是覺得我的誠意不夠是吧，那我就讓里奧先生來看看我更多的誠意。」

　　我舉起右手，彈了一下手指，原本站在我身後的月，主動站到我的右手邊，並高舉著右手。

　　「為了徘徊在世途的愚者‧‧‧‧‧‧」

　　月開始吟唱她的魔法，高舉的右手已經開始聚集著極度漆黑的魔法元素。

　　我是第一次聽到月用西大陸語來吟唱魔法，之前都是聽她用黑暗森人語來吟唱，我覺得不管那個語調都蠻好聽的，不知道月會不會唱歌，改天再來問她看看。　　

　　不過在場的人，只有我一個人是享受著月的吟唱聲，而坐在主位的里奧和身旁的大漢已經處於恐慌的狀態。

　　里奧他應該很少見到我這種一言不合就翻桌的人，而且先翻桌的我又帶了一個復仇心特重的卡蒂神使，沒有什麼人可以承受卡蒂神使的報復。

　　沒有辦法，我覺得我跟里奧沒有談下去的空間。

　　已經被逼著滿頭大汗的里奧，馬上站起來大喊著說：「等等，我接受這筆交易，我們永遠都不會去碰相關案子，我保證。」

　　聽到里奧的保證之後，我又彈了一下手指，月就將右手上的魔法，直接拍在桌子上。我眼前的桌子，被月拍了這一下之後，整個桌面就被一團黑氣貫穿出一個大洞。

　　已經釋放出魔法的月，默默地站回我的身後。　　

　　「交易完成了，我們先走了喔，記住我們的交易。」

　　我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月傳來了新的訊息。

　　『吾主，還有兩個地下組織要去。』

　　『喔，原來還有兩個地下組織，難怪我覺得這個人的氣勢有點弱，怎麼可能會是統一全城的地下組織。』

　　得知這件事的我，轉頭對著攤坐在椅子上的里奧說：「至於其他兩個地下組織，就麻煩里奧先生幫我通知一下喔，這樣可以嗎？我相信里奧先生應該是會幫我這個小忙，你說是吧。」

　　「‧‧‧‧‧‧沒有問題。」

　　「非常感謝里奧先生的幫助，那麼我們的生意就這樣談好了，希望里奧先生能遵守約定喔。我們先告辭了。」

　　「請慢走‧‧‧‧‧‧」

　　我和月就跟著帶路者沿著進來的路一起走了出去。當走到沒人的地方，我就變回史萊姆，讓月裝進斜背包裡。

　　『我這輩子第一次離黑道這麼近。我沒有想到我竟然還能這麼囂張地跟黑道頭子講話。』

　　『吾主所表現出來的威嚴，令妾身感到敬佩。』

　　『我們先去左溪鎮，看看兔妹她們的狀況如何。麻煩妳了，我先休息一下。』

　　『是，吾主。』

　　※

　　以月的腳程，很快就到了左溪鎮，據說還特地避開了城門衛兵的檢查。

　　身為自治領的十溪城城防制度跟直屬領希農城的城防制度不一樣。身為商業大港城之一的十溪城是沒有在晚上關閉全部城門。這是為了那些夜間航行的商船，而讓有進出關哨的北城門和西城門全天候開放，於是城門衛兵就要輪三班值勤檢查進出的貨物。

　　閃過檢查的我們在左溪鎮農村外的路口，與已經守備多時的兔妹會合。

　　「妮可剛剛回報了，她已經確定了目標所在，現在已經潛伏在小盲女的附近，進行著保護她的任務。還有小盲女的父母已經決議好了，在天亮之後，就要將她賣掉來維持家庭的生計。灰，我們要怎麼辦？」

　　賣掉？一個小盲女能夠賣去那裡？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好地方吧。既然都要被賣掉了，那我們就直接去買下來吧，這樣做還比較省事。

　　「我們去買下來吧。走吧，我們直接登門拜訪。」

　　兔妹就帶著我和月前往小盲女的家裡。

　　小盲女所居住的房屋，從外觀來看可以說是相當破舊，只能說是比克拉姆城的一般農戶還要悲慘的境界，我想這應該是商業型城市的詬病吧。

　　商業發達的結果，若再加上一連串錯誤政策的話，容易導致於居民間的貧富差距過大，反觀農業城市的希農城、紡織專精的卡菲利城和邊境要塞的克拉姆城，比較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執政者的重要性就在此能夠看得出來了。

　　在兔妹敲門之後，小盲女的父親稍微打開了木門，並隔著破爛木門，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們。

　　畢竟在晚上的時候，有一個穿著黑色連帽斗篷的少女，帶著一個穿著黑色連帽斗篷的成年女子和一個全部武裝的蒙面兔人來敲門。

　　對於一般平民來說，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全家整齊地失蹤了。

　　「我就直說了，我們有任務要來找你們，看你們要請我們進去，還是我們直接進去。」

　　「大人，您們‧‧‧‧‧‧您們裡面請。」

　　小盲女的父親就這樣身體顫抖地讓開，讓我們直接進入屋內。

　　賣掉殘缺的小孩，這種事情也許在這個世界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我就是看不過去，既然我認為我是來當壞人的，那就繼續當個徹底一點吧。

　　我坐在她們的椅子上，繼續裝壞人樣地說：「我們組織要你家的小盲女，你們識相的話，就快點交出來，我們還是可以給你們一點補償，不然我們就要直接帶走。」　　　　

　　「是是是，大人您就直接帶走吧，我們馬上去叫醒。孩子媽快去叫醒她。」

　　顫抖著瘦弱身軀的中年男子，要求著身後的中年婦女去將小女孩帶出來，中年婦女就這樣進入了內室。

　　過了沒多久，中年婦女一邊流著淚，一邊牽著小女孩從唯一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看著那個婦人一邊默默地流淚，一邊整理著小女孩的衣服與頭髮，讓她看起來比較好看一點，雖然那個小女孩的衣服，已經相當地老舊了，還有一堆補丁。

　　看著那個還有點睡意，行動上有點恍惚，抱著老舊小布娃娃的小女孩，我沒辦法對她說些什麼，就直接點個頭，讓兔妹去抱起她。

　　在稍微殘缺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裝著十枚金幣的袋子，帶著所有人轉身離去，包括潛伏在附近守護的妮可。

　　不再去看那個已經淚流滿面的婦人，以及微微地哭泣聲。

　　※

　　在城門檢查哨的時候，小女孩是用討伐任務途中所拾獲的理由來瞞騙過關，當然銀幣大人的面子也是很重要。

　　關於這點，明天再去冒險者工會做一些補強的工作。

　　回到旅館之後，先讓兔妹帶著她去洗澡，而手巧的月趁著這個時間點，趕緊做出一件小朋友的衣服，至於放在桌上那一個小布娃娃就讓她保留吧。

　　兔妹帶著小盲女洗完澡回來之後，她穿著月所縫製的新衣服，抱著老舊小布娃娃，默默地坐在床上。

　　我在椅子上，輕聲地問著：「妳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嗎？」

　　雖然我不太喜歡小孩，但這種乖巧的小孩，還是值得人家疼愛。

　　聽到我的問題，乖巧的小盲女點點頭，並輕聲地說：「我知道，剛剛兔人姐姐有跟我說過，我被您買下來了，我會好好地聽您的話。」　　

　　「妳會害怕嗎？」

　　「會，但我知道您會是個好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被小女孩發了一張好人卡，這點真是有趣。玩笑話歸玩笑話，不過還是要繼續做正經事。

　　「為什麼？」

　　「因為您的白光，跟那邊的姐姐一樣。」小盲女的手指著房間裡的角落，不停地移動著，直到妮可自己現出蹤跡為止。

　　我們都知道妮可會躲在房間裡面，但基本上是看不到妮可的蹤跡，而她能夠準確地指出妮可的存在。

　　這是她的天賦嗎？

　　該說是紅外線顯像儀？或者是熱能感應器？不管如何，這個天賦是抓出潛伏者的最佳利器，難怪會被新月要求我們來保護她。
　　
　　「那其他人呢？」

　　「這個兔人姐姐的顏色，也是跟你一樣。」小盲女又指出兔妹的位置。我暗示著兔妹移動，當兔妹一移動，小盲女的手指也跟著移動。

　　看來是她自己的天賦，一個活生生的探測器。

　　「然後呢？」

　　「我‧‧‧‧‧‧」

　　在我的詢問之下，小盲女開始整個人顫抖起來。

　　「怎麼了？」

　　「我‧‧‧‧‧‧我不敢說‧‧‧‧‧‧」

　　小盲女整個人強烈地顫抖著，還略帶一點哭聲回應我。

　　我心想著月真的不愧是個核彈頭，連小女孩都能夠被嚇哭。

　　兔妹輕拍著小盲女的背部，而我細聲地安撫著小盲女的情緒。

　　「放心，她不會傷害妳。」

　　「嗯‧‧‧‧‧‧有一片很深很深很深的黑色，還有一點白色的光。」

　　有我的保證之下，小盲女還是不敢指著月，而低著頭細聲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知道了，我向妳保證，她絕對不會傷害妳，妳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嗎？」

　　聽到我的話之後，處在恐懼之中的小盲女輕輕地點個頭。

　　安撫完小女孩，也要安撫一下大女孩。

　　『妳不要在意小女孩的話，而且我也不會去在意妳的過往。』

　　『是，感謝吾主的寵愛。』

　　「忘了問妳的名字？」

　　聽到我的問題，小盲女沉默了一下子的時間，輕聲地說：「我被您買下來之後，就沒有自己的名字了。」

　　「嗯，是這樣子的話，妳想要用原本的名字也是可以，想要新名字也沒有問題喔。」

　　「嗯。」小盲女點個頭。

　　「所以妳要用舊名字，還是新名字，妳可以自己選。」

　　「我想要用‧‧‧‧‧‧舊名字‧‧‧‧‧‧」

　　小盲女遲疑了一下，細聲地回答我的問題。

　　「那妳叫什麼名字？」

　　「鈴。」

　　我點點頭，細聲地回著說：「好，鈴妳就先休息吧。兔妹妮可妳們陪著小妹妹一起睡。」

　　交代完事情之後，我默默地離開了妮可的房間，走回自己的房間，而月也是默默地跟著我。　

　　看著走道上的窗外景象，現在高掛在天空中的，應該是異世界的月亮吧。

　　我輕笑了一下，用安妮的聲音，輕輕地唱著一首印象裡的老歌。

　　「那天晚上的月亮，被雲擋住了一半，看不見的另一半，在心碎的路上。千頭萬緒在心裡轉，突然發現殘缺的不是月亮，是命運啊。曲折，要重覆到什麼時候，才給圓滿‧‧‧‧‧‧」

　　回想著鈴與她母親的互動，讓我感到淡淡的悲傷。

　　老媽，妳好嗎？

　　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