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紅門 1

　　山路蜿蜒延伸，駛進一條平鋪石板的大道，繞過熟悉的環狀噴水池，映入眼簾是一棟ㄇ字型古堡風格的豪華建築，它的露台和窗櫺都有復古的設計，入口處聳立著八支仿希臘神殿的經典圓柱，都被漆成純紅色了，一種中國風的錯亂衝擊而來。

　　雷伊哲的眉頭不禁輕蹙起來，不知還有多少事物改變了。

　　這一路被知亞的沉默之牆擋在千里之外，雖然知亞將自己召回復職，顯然還沒原諒他——天知道那是什麼罪。現在無論是多麼微小的疏失，只要是觸犯了知亞的底線，就是他的錯。

　　兩名僕人前來開門，下車後，雷伊哲嘗試作出輕快的提問：「秦先生，您待會要做什麼？」

　　這問題好像是地雷，他一踏出腳步就踩到知亞的雷池範圍。

　　知亞頓了一下，臉色陰沉地一聲不吭，逕自走向大門。雷伊哲懷疑自己又要被趕走了，直到知亞略停補上一句話：「我有我自己的事，你先忙你的吧！」

　　這是什麼意思？雷伊哲吃了閉門羹，一時難以跟進，知亞不願讓他跟上的腳步是那麼決然，一步的跨幅已經遠超過自己兩步。

　　「秦先生、雷先生，歡迎回來！」

　　他們走進門廳時，齊聲響亮的問候迎面而來。兩旁接駕的男女僕眾，九十度角的彎身根本是炸藥，知亞走遠後他開始第一項糾正。

　　「以後不要迎駕，派兩個人候問即可。」雷伊哲指示完，在他們臉上看到困窘不解的表情。

　　「是…是的，雷先生……」他們彼此窺看一眼，好久才零零落落的虛聲回應。

　　這些人真不端莊，這麼簡單的指示就亂了手腳。雷伊哲不想理他們了，心想，直接找高階人員來重整比較快。

　　走過挑高的大廳，步上寬闊的長階，在平台處轉向右邊，階梯從這開始比較窄了，他繼續向上提步，到達三樓長廊，他四下巡視著發現以前那些名畫都換掉了，取代的這幾幅畫都很類似，是以油彩構成的印象畫，半片藍半片綠，像是草原。再向前走一段路，已經看到開向東側凹室的落地窗，在經過某一扇房門時，他轉頭望了一眼——久違的習慣呀，然後打開下一扇門走進去。習慣無形的存在每一條微血管，自然而然不經思索。這裡是他以前的個人房，隔壁是知亞的。太過熟悉了令他一時以為自己在作夢，裡頭的陳設依舊，樸實的擺置著一張不大的床、床頭櫃和幾個矮櫃，剩下的只有這張事務桌。這些傢具都很平凡，以原木漆上亮漆而已，沒有紋飾雕琢或別出心裁的造型。

　　房裡有定時清潔，看上去沒有半點灰塵或改變。

　　窗檯布幔收束起來並開了窗，這時他才想到，這份篤定竟然堅定不移；他應該揣測這裡住進別人，換了傢俱物品，但是他沒有。他坐下後發現自己放在抽屜裡的筆記型電腦就像昨天那樣沒被動過。

　　昨天……？不久前他還在過著流放的生活，遠離所有職責，假裝自己渡著長假；現在，卻已坐在這裡：熟悉的環境，陌生的現況。

　　轉頭望向窗外拂動的樹影，在這過午時分，如常的微風溜進房間裡，已經無法分辨，它改變了哪裡。

　　坐在這裡，許多回憶一起湧上來，他有點招架不住。

　　他曾想像自己有朝一日回來了要怎麼善盡職責把工作做到最好。現在，他坐在這裡，對著筆電螢幕發呆。竟然還有滿滿的電源。是誰精心照料了他回來後會使用的物品，讓他更感覺沒有離開過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