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才是遊戲的開始 (四)

戴維娜和埃絲特仍站在酒吧的門口，等待著傑森把車開過來跟她們會合。然而十五分鐘已經過去，她們還是沒有看到他回來的身影，心裡開始產生不對勁的感覺。明明停車場離這裡只有五分鐘的路程，照道理來說並不需要花那麼久的時間。

「怎麼樣？還是沒有聯絡到傑森嗎？」見她持續撥打著傑森的手機，但似乎一直沒有接通，於是戴維娜忍不住開口詢問。

「嗯。真是奇怪，他明明說先去取車，卻一直沒有看見他回來，電話又沒有人接聽。」埃絲特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困惑地皺起眉頭。

正當戴維娜準備要答話時，一陣輕微的震動聲突兀響起，令尚未出口的話被硬生生截斷。她下意識地將手機從口袋裡翻出來，看見出現在螢幕上是傑瑞德的名字，心臟不禁漏跳一拍。

他很少會主動聯絡她的，更何況是在她拒絕與他們來往之後，那……會是因為什麼事而突然打來找她呢？

想到這裡，縱使她的心裡還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選擇接聽他的來電。無論原因是什麼，直覺告訴她，他找她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埃絲特，妳等我一下。我先去接個電話。」

言畢，她背對著埃絲特，稍微走遠幾步才把手指滑動至接聽鍵，將聽筒靠放到耳邊。

「嘿！」她小心翼翼地啟唇出聲，或許因為現在跟他的關係變得有些僵硬，所以語氣顯得不太自然，「找我有事嗎？還是因為……」

「埃絲特在妳的旁邊，對吧？」

「欸？」聽見他劈頭就問起埃絲特，她不由感到一絲古怪，但依然照實回答，「是啊。怎麼了？」

「聽著，有件事我需要妳冷靜下來聽我說。」她能夠從傑瑞德的語氣中聽出些許沉重。停頓半晌，他繼續開口補充，「是關於妳的朋友傑森。」

不知道為什麼，從他的口中聽見傑森這兩個字，戴維娜沒由來地感到不安。莫非是傑森出了什麼事？

「傑森他……」戴維娜用鼻子深深吸一口氣，嗓音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他怎麼了？」

「他——」她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他明明要明確交代話裡的意思，卻在說出一個字後莫名地停頓一下，這樣只會讓她心裡的不安感越發強烈。過了約莫十秒，她終於聽到他用生硬的語氣艱困地擠出剩餘的兩個字，「死了。」

死了——

這兩個駭人的字眼令戴維娜感到如雷轟頂，雙眼猛然瞪得滾圓，表情盡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接著，她快速用眼角的餘光斜瞄埃絲特一眼，避免引起好友的注意，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量，語氣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焦急與慌亂。

「你在開什麼玩笑？傑森不久前才說要去取車，無端端的又怎麼會——」

「妳很清楚我沒有在開玩笑，這件事我不方便在電話裡跟妳講清楚。總之……妳們最好先過來停車場一趟。我想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到。」他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正經且嚴肅，明顯在證明著這不是一場玩笑。

他還沒掛線，戴維娜已經率先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她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思緒被炸得四分五裂，難以正常思考。

「戴維娜？」

發現她一直僵在原地，沒有回過身來，埃絲特顯然感到很困惑，於是出聲呼喚她。不過戴維娜並沒有任何反應，她索性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沒想到她卻被嚇得縮起肩膀。

對於她表現出受驚的反應，埃絲特錯愕地眨眨眼睛，關心地問道：「妳沒事吧？有必要嚇成這樣嗎？」

「沒……沒事。」

戴維娜的表情看起來很僵硬，聲音裡洩漏出無法抑制的慌張，但埃絲特沒有特別在意這一點，因為她心裡始終擔心著傑森的情況。

「不如我們去停車場找傑森吧？我看他這麼久沒有回來，不知道會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或許他需要我們幫忙的。」

如果沒有收到傑瑞德打來的電話，她的想法或許會跟埃絲特一樣，認為傑森只是遇到麻煩需要她們的幫忙。然而這一刻，傑瑞德剛剛說的那句話卻不斷在她的腦海裡重複播放著——

「妳們最好先過來停車場一趟。我想，救護車應該很快會到。」

她張開嘴巴想要說話，結果聲音全都卡在喉嚨裡，連半個字都講不出口，最後只是發出「嗯」一聲來回應對方。

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戴維娜的心情煎熬到極點，整個胸口都被焦慮與恐懼壓得喘不過氣。儘管她不願意相信傑瑞德的話，卻又清楚他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可是她真的搞不懂，傑森無緣無故又怎麼會……死掉呢？會不會是他們搞錯了？

一陣陣尖銳刺耳的鳴笛聲由遠而近傳來，劃破了戴維娜凌亂的思緒。順著聲音抬頭望去，她看見一輛救護車和兩輛警車緩緩開到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停下來，刺目的紅色警示燈在車頂上不停閃爍著，彷彿暗示著附近有傷亡的出現。

當救護車的後車門被打開，幾位穿著白色制服的救護人員匆匆抬著擔架床降落地面，朝著停車場的方向急速趕去。

看見救護車突然停靠在路邊，不少路人都懷著好奇心上前圍觀。兩位身穿深藍色制服的警員手疾眼快地在停車場前圍上黃色警示帶封鎖現場，阻止任何新聞記者和鎮民試圖進入案發現場。

「噢，怎麼會有救護車和警車停在這裡？是停車場發生什麼意外嗎？」埃絲特疑惑地蹙起雙眉，略感奇怪地問道。

戴維娜陡然停下腳步，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翠綠的眼眸裡蕩漾著無盡的恐慌。她不認為自己有勇氣繼續前進，親眼面對那個疑似事實的真相。然而看見埃絲特繼續邁開步伐，想要過去看個究竟，她別無選擇，只能咬牙跟上對方的腳步。

她不能讓埃絲特獨自承受這個打擊的。她很清楚傑森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這件事鐵定會讓她崩潰的......

圍觀的人群以及舉著專業相機的媒體全都聚集在警示帶前，令前面的路變得寸步難行，兩人只能停滯在原地，無法繼續前進。

一股冰冷的恐懼猶如利刃般瘋狂刺著戴維娜的胸口，她用力地吞嚥著口水，像自我安撫般的低喃道：「老天保佑，出事的千萬不要是傑森……」

「嗯？妳是在說什麼嗎？我剛剛有聽到妳提起傑森。」埃絲特側過頭望向她，眼底浮現出疑惑。

「我……傑森他……」

面對著她猜疑的眼神，戴維娜一時答不出話來。她始終說不出口，她沒有辦法把傑森發生的意外告訴她，連她自己都接受不到這麼荒寥的事，埃絲特又怎麼能夠冷靜面對？

「就是這個是男生嗎？」

「長得這麼年輕，真是可憐。」

就在這個時候，救護人員迅速抬著傷者從停車場走出來，周圍的民眾開始討論紛紛，有的臉上更是露出惋惜的表情。

剛剛隱約聽到戴維娜提起傑森，現在又聽見前面傳來一陣陣嘆息聲，埃絲特無法繼續站在原地等待。她像是猜到什麼似的，不由自主地邁開雙腿，想要從人群中擠到最前面。

她要進去裡頭，她要去找傑森。

堅定的決心化成前進的動力，令她左推右擠地鑽到警示帶的最前排。然而當她看到眼前的畫面，整個人卻遭到凍結般僵在原地，表情佈滿震驚和錯愕。她的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似的，完全發不出半點聲響。

是傑森——

她清楚看見躺在擔架床上的人是傑森。他緊閉著雙目，臉色慘白得宛如粉筆一樣，額頭和脖子上都有著滲出血液的傷口。

「我的老天！」埃絲特震驚地瞪大雙眸，抬手掩住嘴巴，高聲呼喊道，「傑森——」

她不顧一切衝進警戒線的範圍，提著急速的步伐走到救護人員的身旁，用雙手緊緊抓住擔架的邊緣。救護人員因為她的舉動而怔愣一下，稍微放緩前進的動作。

「傑森，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清醒一點，快點睜開眼睛！」

埃絲特用手抓住他的雙肩，使勁地搖撼著，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但他不但沒有把眼睛張開，更沒有出聲回應，整個人如同失去生命氣息一樣，只是安靜地躺在擔架上。

她急得眼眶發紅，滾燙的淚水在裡面打轉，雙手顫抖得非常厲害。她整顆心被揪痛得難以喘息，不知道傑森到底是遭遇到什麼事情，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旁邊的救護人員不敢再耽誤工作，連忙著急地詢問：「抱歉，小姐。請問你是死者的……」

「死……死者嗎？」埃絲特手邊的動作頓時僵住，僵硬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顫抖著嘴唇重複著。

「我們對於他的遭遇感到很遺憾，只是……他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該名救護人員難過地對她搖頭，口吻裡盡是滿滿的惋惜，「我們證實他已經死亡。」

「不，不會的——」埃絲特不願相信的拚命搖頭，情緒已經接近崩潰邊緣，激動地對著救護人員喊道，「我是他的女朋友，拜託你們讓我跟上救護車。求求你們快點送他去醫院，一定會有方法救活他的，醫生一定會找到方法的——」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驟變沙啞，眼底的熱氣最終化為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神情悲痛欲絕。

看見她哭得泣不成聲的，在場的救護人員也於心不忍，互相點頭，像是同意讓她跟上救護車。在他們合力把傑森送進救護車後，埃絲特便立刻走到車上，二話不說地坐在傑森的旁邊，緊緊地握住他冰涼的手，一臉痛心地看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

「埃絲特——」

站在救護車外面的戴維娜弱弱地呼叫出聲，邁開步伐想要跟上去，希望能跟埃絲特一同前往醫院。

但其中一位救護人員及時展開手臂攔住她，一臉正色地對她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只能讓一個人跟上來。」

說完，他快步走上救護車，俐落地把兩扇後車門緊緊關上。戴維娜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救護車徑直地駛離現場，眼睜睜看著埃絲特和傑森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微涼的夜風在空中輕輕拂過，讓她忽然覺得很冷，不僅僅是身體感到冰冷，就連心靈都變得空虛寒涼，沒有半分溫度。

「戴維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