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從迷官歸來後，取消可樂通緝的罰金雖然花了我們不少錢，但把收集的戰利品賣一賣後，也稍微賺回了一些。

　　「蘿斯雷如果這麼急需用錢，我的份先給妳貼上吧！」

　　趁著晚餐，大家圍在大廳餐桌等著剛力先生上餐這段時間，我開始分起酬勞。

　　「不用了，反正只差一點，我去拜託工作的地方預支薪水就可以了。」蘿斯雷看起來餘怒未消。

　　「工作的地方？之前聽妳說不是為了當冒險者辭掉三份兼職了？」

　　她直直的盯著我：「我說啊…我又不只做三個兼職。」

　　這麼說來，我才發現蘿斯雷非任務的時間裡常常不見人影，以前我總以為她是去街上遊蕩，原來她是工作去了。

　　「做這麼多工作，妳到底欠了多少啊？」

　　蘿斯雷對我的問題含怒不語，我只好話題一轉：「…可樂，下次任務在開始正式算上妳的那份吧！抱歉喔…」

　　「沒關係，畢竟你們幫可樂解除了通緝。」這個貓人拿著刀叉咧嘴而笑。

　　「其他人要幫妳我是管不著，但花在你罰金上，我的那份錢，未來妳可要確實的還給我。」蘿斯雷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可樂的笑容。

　　「欸…可是可樂還要賺老大的贖金…」

　　蘿斯雷冷冷的回道的：「欠債還錢是理所當然的事。」

　　「蘿斯雷，沒有可樂在，我們也是找不到暗道，打不開那寶箱的，別太為難她，大家不是隊友嗎？」

　　我試著擺出領隊該有的樣子：「還有可樂，蘿斯雷經濟拮据，為她考量一下吧…錢慢慢還也沒關係。」

　　「所以，扣除掉總總因素，可樂要給蘿斯雷的，這個金額如何？」我在紙上寫了個數字，拿給了兩人看。

　　「太少了吧喂？我們可是很辛苦才打倒那大隻的蜥蜴人耶！」蘿斯雷率先抱怨。

　　「那…這個金額？」我劃掉了原本的數字，寫上新的。

　　「太多了喵？這樣可樂什麼時候才能把老大她們接出監獄啊？」這次換可樂抱怨，協調真麻煩，所以我才討厭隊裡有借貸關係啊…


　　「大家久等了！」

　　突然間肉香四溢，蘿斯雷和可樂停止了爭論，看著剛力先生從廚房端出了主菜，放置在了餐桌上，

　　剛力先生掀開盤上的圓罩，更濃的香味噴發了出來，盤上是被烤的焦黃，淋上了特製的醬汁，圓柱形巨大的烤肉，

　　眾人被這色香吸引，就連適才爭吵的蘿斯雷和可樂都屏息著，看著剛力先生用刀切開了肉，

　　可以看到攤開的肉片內部，肉質柔軟而綿密，充滿了飽滿的肉汁，待剛力先生裝盤分給眾人後，

　　我迫不及待的叉起了一塊肉，放入了嘴裡，咬下去時，肉裡的汁液噴灑而出，充滿了嘴裡，

　　初嚼時充滿了彈性和韌性，但是到最後竟然像融化在舌上一般，吞嚥不費其力，

　　我對食物並不挑剔，但這道變化多端的美味料理還是第一次嚐到，我想未來會對此難以忘懷吧…

　　一時之間，眾人沉默專心的享用著眼前的美食。

　　「沒吃過的口感…」蘿斯雷發出了感嘆：「這是什麼肉？」

　　「妳猜這是什麼？是之前在迷宮差點被妳打爆的蘿蔔！」

　　「那蘿蔔是肉？」

　　「正確來說是被稱為『至高肉』的迷宮肉一種。」我回憶著從圖鑑裡看來的說明：「顧名思義，迷宮肉就是從迷宮中產生的肉。」

　　「跟其他迷宮裡的物品一樣，是從混沌產生的東西，所以有時會出現這種坊間沒有的肉品，一些餐廳願意以天價購買呢！」

　　「你最後一句話說什麼？」蘿斯雷緩緩放下了刀叉。

　　「跟其他迷宮裡的物品一樣，是從混沌產生的東西。」

　　「後面一點…」

　　「有些餐廳願意…以天價購買…」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背脊感到一陣涼意。

　　「你把這能賣大錢的東西，就這樣給我們吃了？」蘿斯雷拍桌站了起來，發怒了：「這樣做之前，卻完全沒跟我商量？」

　　「不…不…只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我結巴了起來：「而且這東西…不僅美味…對健康也很好…唷！」

　　蘿斯雷像發現青蛙的蛇一樣瞪著我。

　　「吃進去才能健康的東西…有什麼用！」她撇下這一句，便氣呼呼的走了。

　　「不過真的很好吃…」滴評論。

　　「紅髮姊姊不吃的話，她的份可以給可樂嗎？」嘴邊沾著醬汁的貓人舉起了叉子。

　　「別再惹蘿斯雷生氣了…替她留著吧！」我嘆口氣，這件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考慮到蘿斯雷的經濟問題，賣掉至高肉或許是較好的選擇吧…

　　「莫諾君，蘿斯雷最近情緒一直很不穩，你多關心她一下！」剛力先生憂心忡忡的扶著自己的國字臉

　　「她那個樣子不是常態嗎？」這是事實，在可樂來之前，我可是隊裡最常被蘿斯雷發脾氣的，

　　「況且…剛力先生去跟她談比較適合吧？比起我，蘿斯雷更尊敬剛力先生。」

　　「奴家最近要離開一陣子…」剛力先生合起了掌：「有姊妹正好到鄰城巡迴表演，奴家要去那參加愛神神官的聚會！」

　　「姊妹？你是指那些偶像嗎？」有時我都忘記剛力先生所屬的愛神教，是一群美女組成的團體了。

　　「奴家不在你們應該也沒問題的！」剛力先生合起的手掌一歪：「蘿斯雷拜託你了，隊長先生！」

　　沒錯…身為隊長確實要掌握好隊友的狀狀，這是隊長的職責…

　　「滴，妳想要分一份任務酬勞嗎？」我把另一件在想的事說了出來，至少要讓滴正視自己是隊裡一份子這件事，重啟她的訓練。

　　「信仰懶惰神不需要勞動也不需要錢。」滴立即回答，答案讓我出乎預料。

　　「有錢的話能買想要的東西，包括許多零食點心喔！」我嘗試著說動她。

　　滴看來是動搖了，她猶豫了一會後，說道：「那些靠諾莫供養就好了，拜託你了，隊長先生！」

　　「為什麼會得到這種結論啊？別以為加上隊長兩字我什麼都會照做！」




　隔天剛力先生搭乘前往鄰城的飛空艇了，少了這位肌肉廚娘，中午只好換我穿上圍裙掌廚，結果端出來的料理被批評到體無完膚。

　「諾莫，晚餐怎麼辦？」傍晚時滴死皮賴臉的問我，我真想叫大家各吃各的，不過，我做了個相反的決定。

　「晚餐上酒吧吧！好久沒去了。」

　蘿斯雷去工作了，宅子裡只剩滴和可樂，和沒什麼存在感的西蒙，出發時石板路上的燈正好亮起，

　我突然發現隊裡其他人都是依賴著我的後輩，開始有當了一支冒險者隊伍領隊的實感。

　目的地是以前成人式之後，和德懷相約在這見面的酒吧『醉漢小調』，

　那時我沒拒絕德懷的組隊邀請，現在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呢？

　可樂雖然一如既往的用罩帽遮掩住了貓耳，但反而造成了反效果，我們在酒吧門前被攔了下來，

　被要求展示界面，檢查過後才放我們通行，

　酒吧裡充滿了喧囂的冒險者，我們四人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正好面對吧台上懸著的界面，

　上面正播放著偶像們在舞台上唱歌的畫面，那就是剛力先生所說的，來巡迴演出的姊妹吧？

　記得她們是非常有名的團體，名字是…

　「那是『愛之天使』呢！」滴陶醉的看著酒吧的界面。

　「一天到晚窩在家裡的妳竟然知道她們？」

　「就是窩著才能靠界面能知道很多事情…」滴用手指捲著自己頭髮：「我也有拜託大姐頭拿她們的簽名，剛力先生能早點回來就好了！」

　我想像著那充滿偶像的愛神神官聚會，剛力先生怎麼想都跟那裡格格不入的樣子。

　「先點餐吧！」招來服務生前的這段時間，我整理了大家的點餐，滴要肉、可樂要魚，西蒙要蔬菜…

　「蘿斯雷呢？妳要點什麼？」我詢問眼前的蘿斯雷，咦…蘿斯雷？
　
　她打扮成服務生的樣子，不悅的看著我們，

　「要點餐了嗎？」蘿斯雷問。

　「妳怎麼會在這裡？」

　「那是我要說的話。」她一手叉起了腰：「你們是過來鬧我工作的嗎？」

　「不，只是巧合…妳一直都在這做女侍嗎？」

　「不干你的事，比起這個，快準備下次的冒險吧！再去迷宮也可以。」蘿斯雷順手捏起了可樂的臉頰：

　「還有這貓！與其有閒情在這裡吃飯，不如像我這樣努力工作，然後賺錢還我！」

　蘿斯雷把可樂的臉揪到滿意後，事務性的接受我的點餐後離去了。

　「蘿斯雷是不是討厭亞人啊…」可樂含著淚撫著臉頰，一臉委屈的樣子。

　我想起蘿斯雷最初親熱的抱著可樂，喊著她可愛小貓的樣子，「不，只是錢對她來說很重要…」

　如果我正式跟隊裡提議分老是偷懶的滴一份酬勞，原本寵愛著滴的蘿斯雷態度也會這樣改變嗎？

　也許當利益跟情誼放在天平上，才能真正看清一個人，

　　想著這事讓我心寒，和夏傑過去在隊伍因金錢產生的糾紛，那不快的回憶湧現了上來。




　　過了幾天，蘿斯雷依然忙於兼職，剛力先生遠行，

　　我只好帶剩下的四人接下酬勞較少，較為簡單的城內設施魔物清理任務，但進行時卻異常的辛苦，

　　因為滴和可樂沒有戰鬥能力，所有魔物都靠我和西蒙擊倒的。

　　當日任務結束後我開始著手訓練可樂，發現她身體素質很好，敏捷且輕巧，只是缺乏經驗和引導，
　　
　　「我說妳，不是擅長偷竊嗎？」

　　「可樂沒在這裡偷過東西！」她慌慌張張，以為我在指責她。

　　「不…我是說，那也是一種能利用的技巧。」

　　斥侯學院雖然不會明目張膽的教人偷竊的技巧，不過有一門鎖定敵人破綻然後奇襲的技能我想是類似的。

　　「像這樣，不要想成格鬥，把我的要害處想成是財物放置的地方，然後把手中的武器當成手的延伸，試著在戰鬥中嘗試碰觸看看！」

　　之後可樂用手中木棍成功中我，她果然只需要一點竅門提點，看她高興跳起來的樣子，我也從中得到一些成就感，

　　這樣這傢伙能近身搏鬥了，後續我也發現她也有一定的投擲能力，除了探路開鎖外，我開始思考可樂未來在隊伍裡的其他定位。


　　午餐我做了簡單的三明治，從上次被後輩集體批評後，這次我學乖，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料理，

　　但這次大家雖然對食物沒有怨言，但也沒有很專心的在吃，西蒙在餐桌上調整著弩弓，

　　從我帶他去裝備店後，他便著迷於此道，甚至還訂購了零件目錄，而滴則邊咬著三明治邊滑著界面，

　　「你們，用餐時別做其他的事！」我輕斥著，然後注意到滴的界面正播放著『愛之天使』那天在酒吧裡的表演影像，

　　這是界面的進階功能，通過對神殿的捐獻才能使用，不事生產的滴是怎麼有這些錢升級的？

　　正要開口詢問時，滴突然把界面轉了過來，「找到大姐頭了！」

　　順著她的一指，看到畫面裡剛力先生正站在舞台後側的一角，像是守護一樣專心看著前方演出著的偶像。

　　「真的是剛力先生…」我真的想念這大漢，只有我來照顧這群個性豐富的後輩後我才知道，他才是真正凝聚這支隊伍的人。

　　「大叔什麼時候回來啊？」可樂趴在餐桌上伸展著手指。

　　「演唱會後才要正式開始神官的聚會，剛力先生要回來還要一段時間吧！」

　　「也好久沒見到蘿斯雷了…」滴吞下了三明治後說道。

　　「蘿斯雷忙於工作，幾天後才能跟我們組隊。」

　　「這裡本來很熱鬧的…」可樂縮回了身體：「是因為可樂加入了所以才變成這樣嗎？」

　　她又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了，「不是這樣，剛力先生是去見朋友，蘿斯雷我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但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的。」

　　可樂抖了抖耳朵：「其實…可樂有偷偷跟著蘿斯雷過，她除了去工作外，還常常去一個地方…」

　　「妳跟蹤蘿斯雷？被知道了妳又會惹她生氣了！」

　　「不想知道可樂發現什麼嗎？」

　　其實我還挺好奇的。




　　可樂帶我們過去的地方是一個設立給人們治療用的聖所，這樣的設施城內有好幾所，

　　但這聖所位於城門附近，主要是面向在城外探索受了重傷需要緊急治療的冒險者，

　　我們走到聖所庭院中央那呈跪倒姿態的巨大魔像石雕前，可樂三步兩步的跳到魔像前面：

　　「蘿斯雷每天都會來這聖所喔！」

　　「到這裡做什麼？」我越來越確定蘿斯雷是來探望以前被自己打傷的隊友了，欠債八成也是這樣來的。

　　「不知道，可樂因為害怕所以沒跟進去。」

　　滴、可樂、西蒙這三個後輩看著我，似乎在等我指示，可樂排斥著聖所，這我能理解，她畢竟是亞人，

　　被歧視的根源是對來自系統的信仰，但為什麼滴也一副不願意進聖所的樣子？

　　「先進去吧！神官不會對妳們做什麼的。」


　　聖所裡頭整潔乾淨，不愧在制序與規則之神名下，儘管有眾多神官和民眾到處行走著，所有事物看起來還是井然有序，

　　可樂戴上了罩帽，神情沒有平常開朗，臉色蒼白的滴則緊緊抓住我的衣擺，

　　她不是這種會怕生的類型吧？是聖所這種嚴謹的氣圍和懶散邋遢的她相斥嗎？

　　「妳們，這樣抓著我很難走路…」

　　總之先試著找個神官問問蘿斯雷的事情…

　　「初級技能大師！」有人突然喊著我的稱號。

　　「果然是你。」一名髮辮垂在肩前，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男神官，走到了我面前。

　　「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這人跟滴一樣，初見時一副跟人熟識的樣子，最近流行這種詐騙？

　　「抱歉，是我冒昧了。」男神官將手放在胸前鞠了躬：「我是穆法沙，服侍於系統之下，一直在關注著你。」

　　穆法沙，這名字我聽過。

　　「你是在冒險者留言板裡幫我說話的人？」當初一片撻伐我的聲音裡，我留意了那唯一聲援我的名字。

　　「正是在下。」穆法沙微笑著：「技能能否習得有天資之檻，並非易事，我認為能廣學技能，成為通曉百之技能的大師，是非常了不起的。」

　　「不…並不是技能大師，是初級技能大師…」面對突如其來的恭維，我還真不知怎麼應付。

　　「你太謙虛了，如果當初在成人式時得到這個稱號時，如果第一個人先發出的是掌聲而不是笑聲的話，冒險者們也就不會誤解你了。」

　　我已經不太好意思了，但眼前的神官還是一臉認真的繼續說下去：

　　「人們需要正確的引導，才不會出現觀念的偏差，現下只能慢慢修正錯誤的評價，幸虧你跟我預期的一樣，開始有所展現！」

　　我被誇獎到的身心輕飄飄，但實際上我並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啊…

　　「這些孩子是你的同伴吧？」穆法沙視線投向其他人，滴躲到我身後，藏起了身體，我感到她在發抖，完全不像平常悠慵懶的模樣。

　　「妳們不必害怕…」神官他低下身輕柔的說：「尤其這位小姐，妳是亞人吧？這裡不會有人傷害妳的…」

　　穆法沙竟能一眼看出可樂用罩帽遮住的貓耳，讓我佩服他的洞察力。

　　「過去的確有人因為錯誤的理解對亞人有了偏見，這點已經慢慢被糾正了，我保證在這聖所裡，妳是和其他人一樣受到保護的。」

　　可樂低下了頭，罩帽受貓耳牽引動了動，想必是心情受到了影響。

　　「打擾你們太多時間了，莫諾先生。」穆法沙露出爽朗的笑容：「那麼，你們來這裡有何貴事呢？有什麼我能幫忙呢？」

　　正好說到點上了，「我們有位夥伴，叫做蘿斯雷．濬，她每天都會過來這裡。」

　　「蘿斯雷小姐嗎？現在她並不在這裡。」

　　我跟穆法沙說了實話：「我們並不知道蘿斯雷在這裡發生什麼事，是我們擅自過來的。」

　　穆法沙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請隨我來。」

　　我們跟著穆法沙經過幾間神官正在施展神術的治療室，來到聖所內較為僻靜的後半部二樓，這裡有許多光線明媚的房間，

　　裡頭住的是那些無法即時救治到，需要時間靜養的病人們，我們進入其中一間房中，來到床前時，那人正在沉睡著。

　　「她是…亞人？」可樂開口。

　　床上那名閉著眼的女性有著波浪般的淺色長髮，髮際下的耳朵是尖的，確實是亞人的特徵。

　　「希塔吉娜小姐昏迷不醒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穆法沙說：「這段時間都是蘿斯雷小姐奉獻金錢給神殿，讓神官維持她的生命。」

　　謎題解開了，沈重的答案。

　　「蘿斯雷一直以來都在負擔這些金額嗎？」

　　「是的，據我所知，另外蘿斯雷小姐非常希望要在賜福日之前達到捐款的指定額，讓塔吉娜小姐能得到系統特別惠賜的祝福。」

　　「這麼說來賜福日也快到了…」賜福日是系統回饋神力給民眾的日子，那一天系統庇護的領地上會飄落下小光點，

　　每個小光點都附有著讓人身體健康的小型祝福術，跟國家其他各項設施一樣，賜福日也有自己的捐款項目，

　　達到額度的人能在賜福日得到由神官親自執行，效果較為顯著的祝福，

　　蘿斯雷應該是想透過希塔吉娜的名義捐款，讓希塔吉娜受到那樣的賜福。

　　「如果能在賜福日受到特賜祝福的話…她的意識會甦醒嗎？」
　　
　　「這我們不能保證，希塔吉娜過去所受的傷如今只能靠自己痊癒，特賜祝福只能提高一點機會。」

　　穆法沙身邊忽然發出了鳴響，數個小界面跳了出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複數界面的人，不愧是系統的神官…
　　
　　他查看了其中一個界面裡的訊息，對我們點點了頭：「我有事要處理，失陪了。」

　　在穆法沙轉身出房前我叫住他：「如果蘿斯雷停止捐獻的話，你們會放棄這個人嗎？」

　　「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名需要拯救的人。」穆法沙神色莊重：「秩序之神拋棄了已身的人格徒留神力，為的就是全然達到不含私心的公正，

　　我們身為系統神官，也會不徇私以公為重，所以如果必須在有奉獻者和無奉獻者之間的次序做選擇，會以前者優先，

　　畢竟每個神官的時間、精力也是有所限的，請你們諒解。」

　　他對再度我們點頭致歉後，離開了病房。


　　穆法沙走後滴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記得滴以前是跟流民一起生活的，這是她在穆法沙前不安的原因嗎？

　　我們站在一起，默默的面對著病床上的那人，一時間各懷著自己的思緒。

　　「蘿斯雷並不是討厭亞人…」許久後，可樂喃喃自語：「可樂要跟她道歉才行…」

　　「那倒是不用了，還我錢就可以了！」蘿斯雷突然出現在門口，把可樂嚇到直起了背。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了那天我在酒吧問她的話。

　　我正躊躇著怎麼回答時，她隨手拉了一張椅子翹腿坐了下來，擺了擺手：「算了，不必回答了，我大概猜得出來，反正我也沒打算隱瞞這些事。」

　　「妳不會生氣嗎？」我小心翼翼的試探。

　　「是是，我不會生氣。」她口氣隨意，好像真的沒在生氣。

　　「床上昏迷的病人是被妳魔彈打傷的嗎？」我單刀直入的問。

　　「什麼被我打傷的！」她橫了我一眼，音量大了起來，不是說不會生氣的嗎？

　　蘿斯雷對我吼完後用手騷著後腦：「希塔吉娜是我以前的隊友，不是被我打傷的，那時我的左眼還建在。」

　　「我跟她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後來一起當了冒險者…」她停頓了一下，微微垂下了睫毛。

　　「後來呢？」我問。

　　「我幹麻要跟你們說這些啊？」她抬起了一邊的眉毛，那是她發怒的起手式，妳剛剛不也說沒打算隱瞞的嗎？

　　「都來到這裡了，就告訴我們出來吧！」為了不要太像在盤問蘿斯雷，我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是隊友，有什麼困難的話也可以找我們商量。」

　　「沒錯，我也希望能實現蘿斯雷的願望啊…」滴拍著自己的胸口，這是哪來的自信啊？

　　「很煩啊你們…」蘿斯雷猶豫了一會，搖搖頭嘆了口氣：「以前我和希塔吉娜在一支十人的大型隊伍裡。」

　　十人的隊伍的確是夠大了，這樣的人數通常都組成公會了。

　　「因為人數夠多，實力也夠，我們主要負責的都是一些較需深入探索的任務。」

　　蘿斯雷微著皺眉，彷彿因為回想而痛苦著。

　　「是在一處古代遺跡中，我們在那裡受到狂信者的伏擊。」

　　狂信者是遊民裡的一支，和魔物共存，信仰著混沌系的神明，對受系統庇護的冒險者們充滿敵意。

　　「事情的發生很快…」蘿斯雷的語氣變得緩慢：「當第一個人犧牲時，隊伍像決堤般的崩壞了…」

　　平日相處多時的夥伴，短時間內一個個死去，那感覺至今仍不太像現實…

　　我的防禦護符因為承受傷害過多而碎裂，一眼中了箭，頭被飛石擊中而意識不清…

　　希塔吉娜…她是個傀儡師，操作了她用來戰鬥的魔像抱住了我們，試圖在箭矢、飛石、法術到處飛的戰場中逃離…

　　當魔像不停奔走，到達到這個聖所前跪倒時我才發現，希塔吉娜是在重傷之下消耗自己的精力保護了我。」

　　蘿斯雷輕撫著床上希塔吉娜的髮絲：「因此，我成了十五人之中，唯一能站起來的倖存者…

　　因為無法即時救治我失去了左眼，而希塔吉娜失去此後一直陷在了昏迷裡…」

　　蘿斯雷陷入了沉默中，後續的故事我大概也猜得到了，

　　蘿斯雷為了維持希塔吉娜的生命一直持續奉獻著金錢，失去了一眼失去射手的精準度，數度誤擊了新加入隊伍的隊友，

　　成為了獨行者後，不得不兼職數份工作，負擔那大量的金錢…直到因為德懷的關係才和我們一起組隊…


　　我們離開聖所時，我望著庭院裡半跪著的石像，想像它一路奔馳送來蘿斯雷和希塔吉娜時的景象，

　　希塔吉娜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在重傷下驅動這龐然大物的那份意志力，令人敬佩。　

　　「吶…莫諾…」可樂突然呼喚我，這還是她第一次喊我名字。

　　「怎麼了嗎？」

　　「可樂想跟蘿斯雷一樣，找份兼職，你知道要怎麼辦嗎？」

　　「幹麻突然想要這麼做？」

　　「你知道啊，為了還蘿斯雷錢…」她抬起頭看著魔像，罩帽滑落了下來，露出了貓耳。

　　當初做獨行者快撐不下去時我的確考慮過回歸社會的事，這象徵著自己的失敗，我一直害怕去面對，

　　但可樂當然找不了不勞動的滴，或是無法和人普通交際的西蒙來商量，用消去法來說我確實是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