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往憶（四）
本章節 5935 字
更新於: 2019-03-03
「完成了！」
蘇清在原位上伸懶腰，對面的任天川拿過布好的作業檢查，就見他拿了毛筆在上面畫畫寫寫，又推回給師弟。
「這，這，還有這，都有錯，等會重新再抄一次，不許再重覆第二次一樣的錯誤。」
「………」
蔫蔫的趴在桌子，師兄啊，放過放過小的吧，小的為了抄這堆作業完成那可是差點連命都賠上了，您大佬好意思再讓他重抄一遍？
嘟著嘴賭氣似的不想動筆，任天川看蘇清鬧小脾氣也不生氣，用手敲敲他額頭示意快點動手。
哼，叫他動手就動手，那他蘇清算什麼！抱怨歸抱怨，某人還是乖乖坐直身子埋頭書寫。
燃燒生命的蠟燭垂淚不止，待換上第三根蠟燭時候，蘇清向後仰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任天川脫下外袍蓋在熟睡的蘇清身上，他伸手摸摸師弟的臉，感嘆時光飛逝，轉眼間蘇清都長這麼大了。
小小白玉粉瓷娃娃如今漸脫稚氣，想來隨日後漸漸成長，怕是得深得不少女孩的心。
想起以後蘇清身旁有一名女子相伴，他便莫名嫉妒感亂竄，他想推開那名女子同時意識自己危險的想法，任天川用手捂住臉不解的想，他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開始萌生出這種感覺。
先前對上蘇解元時，他的心底竟然有個聲音瘋狂叫囂，叫囂不要讓任何人帶走蘇清，蘇清是他的！
他……的？
任天川蹙眉，蘇清是他的師弟沒錯，那麼另外一個「他的」又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希望什麼樣的「他的」？
『瞧你每年做梅子糕也不膩，我看了都膩了呢。』於寒音坐在旁邊看任天川忙碌，打趣地說。
『嘶……』捏捏耳垂，尋找隔熱的物品，任天川說：『因為意月喜歡，所以做不膩。』
『喔？』這話有股貓膩。
『那你也用不著親手做吧？年底了，凌雲門內該處理的事很多，你就不怕被柳老頭知道你在這做點心，到時候拿喬對你。』
任天川端出盤子放涼，轉而開始揉麵粉，自打於寒音教會他做糕點和麵點，每年都會按照該年生肖，做出各式可愛動物造型。
口味有豆沙、甜薯、花生糖或芝麻，有時是普通的蔬菜跟肉，為的是萬一小蘇清來不及趕上飯點，他就不用怕挨餓了。
低頭看了眼滿是麵粉的手，背部忽然被碰了下，側頭就看到蘇清睡眼惺忪，用濃濃鼻音喊他。
「師兄。」喊完，張大嘴巴打個呵欠，一臉沒有睡醒。
「怎麼不再多睡點？先去那邊坐，我洗個手。」揚揚下巴指小廚房的桌子，要蘇清過去。
「好。」
聽話地乖乖坐好，任天川忙碌做點心的背影他頭一次見到，原來師兄往年為自己做糕點時是這樣的啊，內心甜甜的似沾了蜜糖。
這時的任天川又或者蘇清尚處於模糊階段，各有對彼此的感覺及想法，但沒有一個以為那是「愛」。
「怎麼，想吃想到走神了？」
任天川指頭點一下蘇清鼻頭，撿了個棗子投餵給蘇清，蘇清張嘴咬掉，果汁鮮甜且帶有果香，令他感到意猶未盡，忍不住用舌頭舔了下嘴唇，疏不知看得任天川內心燥熱，呼吸加快。
「師兄你怎了？」
「啊？」
「一定是廚房太熱，我去給你開窗。」擔心師兄因為空氣悶熱難受，蘇清起身想去開窗，卻被任天川握住手。
「沒事，坐下。」
「可是……」
「等會就好，別擔心，你不想等著吃剛出爐的點心嗎？」這種爐火的熱度對他沒有影響。
「好吧。」
「如果真的不舒服要跟我說，別逞強。」
「嗯，知道。」
然而想要吃點心真有這麼簡單嗎！當然不可能！
等了些時候，任天川打開小縫查看，確定每塊糕點白胖軟嫩，將竹籠搬到桌子上，撿一塊餵給師弟。
「來，吃吃看。」
傾身靠近任天川吃下，柔唇拂過指尖似有一絲微弱電流，就在蘇清滿心期待伸手想再拿時，任天川拍掉他手，蘇清滿臉疑惑。
「還想吃嗎？」
「想。」一定的，蘇清光聞到香氣都流口水了，目光直直盯著不放，哪可能不想吃。
小饞貓，忽然靈光閃過，不如能利用這個機會測測蘇清記了多少，好再視情況加否再加重複習。
就見任天川笑著把點心一個一個放入紅漆食盒，帶蘇清離開小廚房，一路來到演武場。
「意月。」
「嗯？」
「該複習的記上了？」
「記上了。」蘇清點頭，他都寫了快要百遍再記不住還得了，再寫下去手還不得斷！
任天川與演武場弟子說了幾句話，馬上清出一個場地，原先有許多弟子活動的演武場，瞬間空曠。
「………」
這是什麼發展？不會真的要叫他獨自跟任天川對手吧？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意月。」
「是！」
「看到這個沒有？」拿高手裡的食盒。
「裡面裝有你喜歡吃的點心，給你機會，接我五招，食盒就歸你，點心也全歸你。」
點心全歸我！哇喔！這個交易聽起來真不錯，蘇清動搖了，不過五招而已，好辦啦！
可是不對，萬一……
「那……那、那如果我沒辦法接下呢？」他不信師兄這樣好說話，平時嚴格得很，為求安全起見，蘇清問任天川。
「好問題。」
食盒收入乾坤戒，任天川凝出劍指喚出十枚人形紙人。
此種人形能用途非常多種，其中以替身術最常見，用於比式時可避免在切磋時傷了對手，避免意外傷了彼此和氣。
「師…師兄……這個……」
數量也太多了！他才一個人怎麼對上十個！？蘇清內心抱頭痛哭，要整他也不是這樣整的！
「五招內，我要你成功擊敗這幾個紙人，若是超過五招，點心沒收，並且複習的作業加重。」
「……不是吧！師兄，太強人所難了！」他的法術整整人沒話說，真要對上實戰完全天方夜譚！
「會嗎？」
「給自己些信心，你可以的。」
「唔……」
木已成舟，他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認命的蘇清拖著沉重步伐走入演武場，生無可戀看著紙人形們。
「主人加油！」
「您可以的！！」
小迷妹夏髓場邊不停熱情加油，剩下的凌雲弟子們安靜觀看，不知道消息怎麼傳的，連劍修弟子們也一起過來觀看二人比式。
一傳十，十傳百的幾乎半個凌雲門弟子出現在演武場，說是人山人海，絕不誇張。
「夏師姊。」
「古師妹你怎麼來了？」
被任天浩拉著看熱鬧的古小珗與劍靈打聲招呼，跟她一起注視演武場，隨後而來的還有木曦。
「師姊，師妹。」
「木師弟。」
「師兄。」
「咦？二師兄呢？」木曦左右張望。
為了區分任天川兩兄弟，輩份跟級別相差不大的他們，一律稱呼任天浩為二師兄，比較不容易混淆。
「後頭呢，估計又不小心摔了，等會會出現。」
「喔喔！」
圍觀的人漸漸變多，蘇清開始緊張，雙手捏著衣角手足無措，任天川見狀對他說。
「不用管他們，你儘管出招。」
「嗯，師、師兄得罪了。」
前腳踏出，紙人形已經全部朝蘇清奔去，速度快得肉眼看不清楚，耳邊風聲呼嘯不止。
可惡，太快了看不到！
若使用的是劍法根本輕鬆簡單，蘇清不敢出手，漫無目的躲躲藏藏閃過紙人形攻擊。
怎麼辦……怎麼辦…只有五招能用卻又不能亂用，他一個走神，腳下的地面「碰！」地炸開，蘇清跌坐在地。
「意月。」
「為何不攻擊？」
「我……」
「師兄我真的不行，能不能用點別的方式……」揉揉摔疼的屁股，蘇清懇求任天川。
「不行，你的實力對上這幾枚人形不過小菜。」任天川拒絕師弟請求，語重心長。
「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必須先靜下來，不靜，如何出手，給自己點信心，別怕。」
「唔……」
我的心？
因爆炸產生了不小煙霧，視線模糊不清，抬手以手臂遮住口鼻，然而煙霧越來越大，大得有些過頭，那幾枚紙人形幾乎隱身在其中難以辨別，爆炸產生的煙塵嗆得蘇清頻頻咳嗽。
咳了幾聲，蘇清定心體會四周動靜。
他閉起眼睛，身體周圍浮出淡淡光芒，蘇清想，他既然無法攻擊敵人，不如試試防禦，他慢慢抬起右手與眼睛的高度平齊。
一下刻，反手一抓。
以蘇清為中心的地面出現巨大漩渦，演武場內原來混濁空氣全部被淨化，視線頓時一清二楚，。
「哇───」
「天啊，什麼情況！」
「看不到！」
噴濺而出的大量水柱向四面八方奔馳，浪花把演武場障壁拍打得震動欲碎，場外的人嚇得趕忙後退一步。
無奈水產生的霧氣實在太大又濃，除了隱約能見著場中二人衣角，其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任天川眼睛一亮，他完全沒想過蘇清會用反向思考。
攻擊的另一面正是防禦，不禁讓他有些興起，偷偷把放在身後的手打開，放出第十一隻人形。
「啪嚓！」蘇清在身前展開冰牆，擋下任天川的人形攻擊，他揚眉，說好的十隻怎麼……
彈指喚出一把冰劍劃破紙人形，好吧，師兄既然這樣捉弄他，那麼他也不用遵守遊戲規則了。
一跺腳，十顆大水球自漩渦浮出，像魚網把一個一個紙人形包覆在內，蘇清慢慢走近任天川。
「師兄。」
「不知道，我這樣是不是算通過了？」蘇清微笑。
任天川看了他許久，收回替身人形，是了，他很滿意蘇清的表現，不過任天川沒有說，他摸摸蘇清的頭表示讚賞。
「記得洗手。」
「好。」
如果不是在場人太多，蘇清差點一把抱住任天川，師兄就是師兄，嘴上不說可是對他卻很好。
比試很快分出勝負，不少人仍意猶未盡，提出想要同師兄弟二人試幾招，其中就有古小珗。
「蘇師兄！和我比劃比劃吧！」
古小珗一直聽說蘇清劍術很好，總找不到機會，現在眼下正是時候，她趕緊搶在所有人前面問蘇清。
蘇清抬頭望任天川，見任天川點頭同意，拿過自己的劍同古小珗行個禮，向古小珗道。
「請。」
「得罪了！」古小珗眼睛飛快轉了圈，笑道。
抽出夏髓劍，就見蘇清輕輕一跳，成功避開古小珗劍勢，半空中蘇清藉由劍身使力騰空翻轉，兩手攤開化出兩柄劍朝古小珗攻擊。
這下，眾人無不懷疑先前蘇清對戰任天川根本小兒家家，此刻蘇清對上古小珗那股勢如破竹的氣勢，看得眾人半晌合不了嘴。
兩柄劍！古小珗左腳小步向後，全心專注緊猜出蘇清會攻擊的地方，盡可能躲開。
太可怕了，顯少耳聞劍閣的弟子能無須冥想化出劍，她和她的師兄木曦都做不到，難怪師父公孫秋會同意蘇清入劍閣，此人的天賦之高無人能比！是使用劍術的天才！
「鐺！」舉起劍擋住攻擊，劇烈力道使古小珗全身一震，蘇清持劍的右手絲聞未動。
左劍輕輕一踏飛向後，與古小珗拉開距離，左手把劍向天扔，天空立刻再度出現十把飛劍。
同時，心知對手實力著實強大的女子沒有退縮，她右腳劃出半圓，劍指置於左臉頰旁，側身隨時準備接招。
場外眾人緊張到連呼吸都忘了，全部專注注視他們一舉一動，怕一眨眼勝負之分。
呼呼呼地飛劍直沖古小珗，古小珗以劍氣抵擋，認真觀察任何能的空檔，蘇清即使再厲害一定有弱點。
這一仗，怕是得耗時了，任天川想。
他是知曉蘇清實力的，蘇清十五歲時已經練成凌雲門劍法───九蓮凌星，整整二十式，一式不差。
為了不想讓蘇清在凌雲門受人眼紅，是任天川要求他不可輕易使出，畢竟九蓮凌星目前能使的人，有掌事級弟子和零星的高級弟子外，幾乎數得出來的沒幾人，連劍閣長老公孫秋也同意任天川，故而無多少人知曉。
柳沐霖對蘇清當年破格入門已是不滿，要再讓他或柳明發現，難保會不會遇上些事。
和古小珗的比式算是稱上意外，就怕蘇清一個不留心真動了真格，那就真的不好了。
「黑鱗，讓夏髓和意月說速戰，但不可起玩心。」與自家劍靈使眼色，那頭點頭表示知道。
「是。」
正在不斷擲劍的蘇清聽見劍靈傳來的話，眼角一顫，悄悄等古小珗眨眼瞬間一個滑步，右手橫在胸前以掌心對兵器注力，就見他一個輕推擊破劍氣牆，劍氣牆碎裂的力度把人推離好幾尺，顯些出界。
鞋底因磨擦生熱，演武場地面生出兩道黑痕，是古小珗鞋底燒焦來的，她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她還留在場上。
「師妹。」
「師兄？」
好奇抬頭望著蘇清，只看到蘇清指了個方向，她低頭一看，原來她的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踏出演武場外……
「承讓了，師妹。」
「唉……」古小珗失落垂下雙肩，嘆氣。
「不不，是我技術不佳！」擺擺手，是她自己自不量力想找蘇清比試，「妄想能和蘇清比試到瘋魔，師兄對不起。」
「沒事的，我……」
話還沒講完，整個凌雲門無緣無故天搖地晃，蘇清一個驚嚇沒注意地上石子，向前摔倒。
「小心！」
伸手抱住蘇清，任天川小心把人護在懷裡，小聲小聲說了句謝謝師兄，蘇清推開任天川站好。
「嗯。」
雖然有些遺憾，但那股感覺不過一閃而逝，不影響任天川，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冷靜！」
「所有人不要慌張！冷靜下來！」
「古師妹、木師弟和天浩快去安排人手調查哪裡出事，岳師弟領著幾名弟子先穩住眾人，劍閣弟子們在哪？」
「掌事師叔（師兄）。」
「任師兄（師叔）。」
「你們快去通知全凌雲門，把新入弟子安排好，剩下弟子們每個人往各院查看情況！確定好後立即回來向我稟報。」
「另外請喬師伯前往山門佈陣法，全面清查有無任何奇怪人等出沒，若有異狀全面追捕！。」
「是！」 「是！」
「領命！」
飛快清點人數，任天川迅速穩定局面，並安排幾名弟子前去通知柳沐霖等幾位長老、師兄弟們。
原本滿滿人潮的演武場立即剩下小貓兩三隻，所有人面對突發地牛翻身不敢大意。
感覺手背有東西靠近，剛要移開，手就立刻被握住，握得緊緊的，一瞧，是任天川。
「師、師兄？」
「嗯？」
蘇清想收回手小小聲開口，任天川只給他單音節的回答，抿嘴當作沒有問，任憑師兄抓住他的手不放。
全程沒放開蘇清過，幸好情況緊急無人注意沒有多想，他捏捏蘇清有些肉肉的手掌，專心發號施令。
「任師兄！」
「師兄！」
遠遠好幾名凌雲弟子氣喘吁吁跑來，任天川讓他們幾個先緩緩再說話，免得咳嗽。
「如何，找到哪裡出事了嗎？」
「回、回師兄，是劍閣。」
「劍閣？」任天川皺眉。
「是，是的師兄。」
「目前掌門已經領了不少弟子前往劍閣，詳細情況我們不太清楚，便立即先過來找師兄您。」
「這樣啊……」沉吟一會兒。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任天川向二位弟子道謝後，帶著蘇清迅速趕往劍閣支援。
一路上，蘇清的眉頭深鎖。
「怎麼了？」指頭撫過師弟眉間，問。
「按理，劍閣屬全凌雲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全年無休都有弟子派駐，所以我想不通……」
「沒什麼好想不通的，等會就知道。」
「也是。」
蘇清點點頭附議自家師兄，他們加快腳程，越接近劍閣才發現事實不如預想的簡單。
沿路好多具走屍，具體數量無法統計，每一具臉頰乾癟彎腰駝背，嘴巴大張，裡頭滿是綠色液體，用發黑的利爪攻擊凌雲門弟子。
弟子們奮力抵抗，無奈數量太多，常常這邊剛處理完一具，後面又撲過來，迫得他們全背靠背集中在一起，以防有人落單被包圍，目前大部隊已經前往最嚴重的地點，外圍只能靠他們。
「關山飛燼───」
任天川抽出黑鱗劍躍到半空，一招九蓮凌星劍法以排山倒海之勢，掃光那如浪濤般大量的走屍，另一頭蘇清施展月影千重喚出無數的分身，解救了幾名受困的弟子，平安將他們帶到安全處。
「謝謝蘇師兄。」
「謝謝師兄。」 「謝謝。」
「不會，都是同門，應當的。」
「師兄交給我吧，你跟師兄快點去裡頭，剩下的我們來處理。」白輕飛的後頭跟著多個穿白衣的弟子，著手為傷者療傷。
「好，師兄我們走吧。」
「嗯。」
距離劍閣越近，附近天空的顏色變得越重，同是曾經在劍閣參與試煉的二人不禁擔心……
「師、師兄，不會是……」
沒有回答蘇清問話，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證實他們猜測，兩人相視，果然是終年被封印在劍閣深處的───
刑天！
蘇清在原位上伸懶腰，對面的任天川拿過布好的作業檢查，就見他拿了毛筆在上面畫畫寫寫，又推回給師弟。
「這，這，還有這，都有錯，等會重新再抄一次，不許再重覆第二次一樣的錯誤。」
「………」
蔫蔫的趴在桌子，師兄啊，放過放過小的吧，小的為了抄這堆作業完成那可是差點連命都賠上了，您大佬好意思再讓他重抄一遍？
嘟著嘴賭氣似的不想動筆，任天川看蘇清鬧小脾氣也不生氣，用手敲敲他額頭示意快點動手。
哼，叫他動手就動手，那他蘇清算什麼！抱怨歸抱怨，某人還是乖乖坐直身子埋頭書寫。
燃燒生命的蠟燭垂淚不止，待換上第三根蠟燭時候，蘇清向後仰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任天川脫下外袍蓋在熟睡的蘇清身上，他伸手摸摸師弟的臉，感嘆時光飛逝，轉眼間蘇清都長這麼大了。
小小白玉粉瓷娃娃如今漸脫稚氣，想來隨日後漸漸成長，怕是得深得不少女孩的心。
想起以後蘇清身旁有一名女子相伴，他便莫名嫉妒感亂竄，他想推開那名女子同時意識自己危險的想法，任天川用手捂住臉不解的想，他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開始萌生出這種感覺。
先前對上蘇解元時，他的心底竟然有個聲音瘋狂叫囂，叫囂不要讓任何人帶走蘇清，蘇清是他的！
他……的？
任天川蹙眉，蘇清是他的師弟沒錯，那麼另外一個「他的」又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希望什麼樣的「他的」？
『瞧你每年做梅子糕也不膩，我看了都膩了呢。』於寒音坐在旁邊看任天川忙碌，打趣地說。
『嘶……』捏捏耳垂，尋找隔熱的物品，任天川說：『因為意月喜歡，所以做不膩。』
『喔？』這話有股貓膩。
『那你也用不著親手做吧？年底了，凌雲門內該處理的事很多，你就不怕被柳老頭知道你在這做點心，到時候拿喬對你。』
任天川端出盤子放涼，轉而開始揉麵粉，自打於寒音教會他做糕點和麵點，每年都會按照該年生肖，做出各式可愛動物造型。
口味有豆沙、甜薯、花生糖或芝麻，有時是普通的蔬菜跟肉，為的是萬一小蘇清來不及趕上飯點，他就不用怕挨餓了。
低頭看了眼滿是麵粉的手，背部忽然被碰了下，側頭就看到蘇清睡眼惺忪，用濃濃鼻音喊他。
「師兄。」喊完，張大嘴巴打個呵欠，一臉沒有睡醒。
「怎麼不再多睡點？先去那邊坐，我洗個手。」揚揚下巴指小廚房的桌子，要蘇清過去。
「好。」
聽話地乖乖坐好，任天川忙碌做點心的背影他頭一次見到，原來師兄往年為自己做糕點時是這樣的啊，內心甜甜的似沾了蜜糖。
這時的任天川又或者蘇清尚處於模糊階段，各有對彼此的感覺及想法，但沒有一個以為那是「愛」。
「怎麼，想吃想到走神了？」
任天川指頭點一下蘇清鼻頭，撿了個棗子投餵給蘇清，蘇清張嘴咬掉，果汁鮮甜且帶有果香，令他感到意猶未盡，忍不住用舌頭舔了下嘴唇，疏不知看得任天川內心燥熱，呼吸加快。
「師兄你怎了？」
「啊？」
「一定是廚房太熱，我去給你開窗。」擔心師兄因為空氣悶熱難受，蘇清起身想去開窗，卻被任天川握住手。
「沒事，坐下。」
「可是……」
「等會就好，別擔心，你不想等著吃剛出爐的點心嗎？」這種爐火的熱度對他沒有影響。
「好吧。」
「如果真的不舒服要跟我說，別逞強。」
「嗯，知道。」
然而想要吃點心真有這麼簡單嗎！當然不可能！
等了些時候，任天川打開小縫查看，確定每塊糕點白胖軟嫩，將竹籠搬到桌子上，撿一塊餵給師弟。
「來，吃吃看。」
傾身靠近任天川吃下，柔唇拂過指尖似有一絲微弱電流，就在蘇清滿心期待伸手想再拿時，任天川拍掉他手，蘇清滿臉疑惑。
「還想吃嗎？」
「想。」一定的，蘇清光聞到香氣都流口水了，目光直直盯著不放，哪可能不想吃。
小饞貓，忽然靈光閃過，不如能利用這個機會測測蘇清記了多少，好再視情況加否再加重複習。
就見任天川笑著把點心一個一個放入紅漆食盒，帶蘇清離開小廚房，一路來到演武場。
「意月。」
「嗯？」
「該複習的記上了？」
「記上了。」蘇清點頭，他都寫了快要百遍再記不住還得了，再寫下去手還不得斷！
任天川與演武場弟子說了幾句話，馬上清出一個場地，原先有許多弟子活動的演武場，瞬間空曠。
「………」
這是什麼發展？不會真的要叫他獨自跟任天川對手吧？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意月。」
「是！」
「看到這個沒有？」拿高手裡的食盒。
「裡面裝有你喜歡吃的點心，給你機會，接我五招，食盒就歸你，點心也全歸你。」
點心全歸我！哇喔！這個交易聽起來真不錯，蘇清動搖了，不過五招而已，好辦啦！
可是不對，萬一……
「那……那、那如果我沒辦法接下呢？」他不信師兄這樣好說話，平時嚴格得很，為求安全起見，蘇清問任天川。
「好問題。」
食盒收入乾坤戒，任天川凝出劍指喚出十枚人形紙人。
此種人形能用途非常多種，其中以替身術最常見，用於比式時可避免在切磋時傷了對手，避免意外傷了彼此和氣。
「師…師兄……這個……」
數量也太多了！他才一個人怎麼對上十個！？蘇清內心抱頭痛哭，要整他也不是這樣整的！
「五招內，我要你成功擊敗這幾個紙人，若是超過五招，點心沒收，並且複習的作業加重。」
「……不是吧！師兄，太強人所難了！」他的法術整整人沒話說，真要對上實戰完全天方夜譚！
「會嗎？」
「給自己些信心，你可以的。」
「唔……」
木已成舟，他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認命的蘇清拖著沉重步伐走入演武場，生無可戀看著紙人形們。
「主人加油！」
「您可以的！！」
小迷妹夏髓場邊不停熱情加油，剩下的凌雲弟子們安靜觀看，不知道消息怎麼傳的，連劍修弟子們也一起過來觀看二人比式。
一傳十，十傳百的幾乎半個凌雲門弟子出現在演武場，說是人山人海，絕不誇張。
「夏師姊。」
「古師妹你怎麼來了？」
被任天浩拉著看熱鬧的古小珗與劍靈打聲招呼，跟她一起注視演武場，隨後而來的還有木曦。
「師姊，師妹。」
「木師弟。」
「師兄。」
「咦？二師兄呢？」木曦左右張望。
為了區分任天川兩兄弟，輩份跟級別相差不大的他們，一律稱呼任天浩為二師兄，比較不容易混淆。
「後頭呢，估計又不小心摔了，等會會出現。」
「喔喔！」
圍觀的人漸漸變多，蘇清開始緊張，雙手捏著衣角手足無措，任天川見狀對他說。
「不用管他們，你儘管出招。」
「嗯，師、師兄得罪了。」
前腳踏出，紙人形已經全部朝蘇清奔去，速度快得肉眼看不清楚，耳邊風聲呼嘯不止。
可惡，太快了看不到！
若使用的是劍法根本輕鬆簡單，蘇清不敢出手，漫無目的躲躲藏藏閃過紙人形攻擊。
怎麼辦……怎麼辦…只有五招能用卻又不能亂用，他一個走神，腳下的地面「碰！」地炸開，蘇清跌坐在地。
「意月。」
「為何不攻擊？」
「我……」
「師兄我真的不行，能不能用點別的方式……」揉揉摔疼的屁股，蘇清懇求任天川。
「不行，你的實力對上這幾枚人形不過小菜。」任天川拒絕師弟請求，語重心長。
「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必須先靜下來，不靜，如何出手，給自己點信心，別怕。」
「唔……」
我的心？
因爆炸產生了不小煙霧，視線模糊不清，抬手以手臂遮住口鼻，然而煙霧越來越大，大得有些過頭，那幾枚紙人形幾乎隱身在其中難以辨別，爆炸產生的煙塵嗆得蘇清頻頻咳嗽。
咳了幾聲，蘇清定心體會四周動靜。
他閉起眼睛，身體周圍浮出淡淡光芒，蘇清想，他既然無法攻擊敵人，不如試試防禦，他慢慢抬起右手與眼睛的高度平齊。
一下刻，反手一抓。
以蘇清為中心的地面出現巨大漩渦，演武場內原來混濁空氣全部被淨化，視線頓時一清二楚，。
「哇───」
「天啊，什麼情況！」
「看不到！」
噴濺而出的大量水柱向四面八方奔馳，浪花把演武場障壁拍打得震動欲碎，場外的人嚇得趕忙後退一步。
無奈水產生的霧氣實在太大又濃，除了隱約能見著場中二人衣角，其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任天川眼睛一亮，他完全沒想過蘇清會用反向思考。
攻擊的另一面正是防禦，不禁讓他有些興起，偷偷把放在身後的手打開，放出第十一隻人形。
「啪嚓！」蘇清在身前展開冰牆，擋下任天川的人形攻擊，他揚眉，說好的十隻怎麼……
彈指喚出一把冰劍劃破紙人形，好吧，師兄既然這樣捉弄他，那麼他也不用遵守遊戲規則了。
一跺腳，十顆大水球自漩渦浮出，像魚網把一個一個紙人形包覆在內，蘇清慢慢走近任天川。
「師兄。」
「不知道，我這樣是不是算通過了？」蘇清微笑。
任天川看了他許久，收回替身人形，是了，他很滿意蘇清的表現，不過任天川沒有說，他摸摸蘇清的頭表示讚賞。
「記得洗手。」
「好。」
如果不是在場人太多，蘇清差點一把抱住任天川，師兄就是師兄，嘴上不說可是對他卻很好。
比試很快分出勝負，不少人仍意猶未盡，提出想要同師兄弟二人試幾招，其中就有古小珗。
「蘇師兄！和我比劃比劃吧！」
古小珗一直聽說蘇清劍術很好，總找不到機會，現在眼下正是時候，她趕緊搶在所有人前面問蘇清。
蘇清抬頭望任天川，見任天川點頭同意，拿過自己的劍同古小珗行個禮，向古小珗道。
「請。」
「得罪了！」古小珗眼睛飛快轉了圈，笑道。
抽出夏髓劍，就見蘇清輕輕一跳，成功避開古小珗劍勢，半空中蘇清藉由劍身使力騰空翻轉，兩手攤開化出兩柄劍朝古小珗攻擊。
這下，眾人無不懷疑先前蘇清對戰任天川根本小兒家家，此刻蘇清對上古小珗那股勢如破竹的氣勢，看得眾人半晌合不了嘴。
兩柄劍！古小珗左腳小步向後，全心專注緊猜出蘇清會攻擊的地方，盡可能躲開。
太可怕了，顯少耳聞劍閣的弟子能無須冥想化出劍，她和她的師兄木曦都做不到，難怪師父公孫秋會同意蘇清入劍閣，此人的天賦之高無人能比！是使用劍術的天才！
「鐺！」舉起劍擋住攻擊，劇烈力道使古小珗全身一震，蘇清持劍的右手絲聞未動。
左劍輕輕一踏飛向後，與古小珗拉開距離，左手把劍向天扔，天空立刻再度出現十把飛劍。
同時，心知對手實力著實強大的女子沒有退縮，她右腳劃出半圓，劍指置於左臉頰旁，側身隨時準備接招。
場外眾人緊張到連呼吸都忘了，全部專注注視他們一舉一動，怕一眨眼勝負之分。
呼呼呼地飛劍直沖古小珗，古小珗以劍氣抵擋，認真觀察任何能的空檔，蘇清即使再厲害一定有弱點。
這一仗，怕是得耗時了，任天川想。
他是知曉蘇清實力的，蘇清十五歲時已經練成凌雲門劍法───九蓮凌星，整整二十式，一式不差。
為了不想讓蘇清在凌雲門受人眼紅，是任天川要求他不可輕易使出，畢竟九蓮凌星目前能使的人，有掌事級弟子和零星的高級弟子外，幾乎數得出來的沒幾人，連劍閣長老公孫秋也同意任天川，故而無多少人知曉。
柳沐霖對蘇清當年破格入門已是不滿，要再讓他或柳明發現，難保會不會遇上些事。
和古小珗的比式算是稱上意外，就怕蘇清一個不留心真動了真格，那就真的不好了。
「黑鱗，讓夏髓和意月說速戰，但不可起玩心。」與自家劍靈使眼色，那頭點頭表示知道。
「是。」
正在不斷擲劍的蘇清聽見劍靈傳來的話，眼角一顫，悄悄等古小珗眨眼瞬間一個滑步，右手橫在胸前以掌心對兵器注力，就見他一個輕推擊破劍氣牆，劍氣牆碎裂的力度把人推離好幾尺，顯些出界。
鞋底因磨擦生熱，演武場地面生出兩道黑痕，是古小珗鞋底燒焦來的，她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她還留在場上。
「師妹。」
「師兄？」
好奇抬頭望著蘇清，只看到蘇清指了個方向，她低頭一看，原來她的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踏出演武場外……
「承讓了，師妹。」
「唉……」古小珗失落垂下雙肩，嘆氣。
「不不，是我技術不佳！」擺擺手，是她自己自不量力想找蘇清比試，「妄想能和蘇清比試到瘋魔，師兄對不起。」
「沒事的，我……」
話還沒講完，整個凌雲門無緣無故天搖地晃，蘇清一個驚嚇沒注意地上石子，向前摔倒。
「小心！」
伸手抱住蘇清，任天川小心把人護在懷裡，小聲小聲說了句謝謝師兄，蘇清推開任天川站好。
「嗯。」
雖然有些遺憾，但那股感覺不過一閃而逝，不影響任天川，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冷靜！」
「所有人不要慌張！冷靜下來！」
「古師妹、木師弟和天浩快去安排人手調查哪裡出事，岳師弟領著幾名弟子先穩住眾人，劍閣弟子們在哪？」
「掌事師叔（師兄）。」
「任師兄（師叔）。」
「你們快去通知全凌雲門，把新入弟子安排好，剩下弟子們每個人往各院查看情況！確定好後立即回來向我稟報。」
「另外請喬師伯前往山門佈陣法，全面清查有無任何奇怪人等出沒，若有異狀全面追捕！。」
「是！」 「是！」
「領命！」
飛快清點人數，任天川迅速穩定局面，並安排幾名弟子前去通知柳沐霖等幾位長老、師兄弟們。
原本滿滿人潮的演武場立即剩下小貓兩三隻，所有人面對突發地牛翻身不敢大意。
感覺手背有東西靠近，剛要移開，手就立刻被握住，握得緊緊的，一瞧，是任天川。
「師、師兄？」
「嗯？」
蘇清想收回手小小聲開口，任天川只給他單音節的回答，抿嘴當作沒有問，任憑師兄抓住他的手不放。
全程沒放開蘇清過，幸好情況緊急無人注意沒有多想，他捏捏蘇清有些肉肉的手掌，專心發號施令。
「任師兄！」
「師兄！」
遠遠好幾名凌雲弟子氣喘吁吁跑來，任天川讓他們幾個先緩緩再說話，免得咳嗽。
「如何，找到哪裡出事了嗎？」
「回、回師兄，是劍閣。」
「劍閣？」任天川皺眉。
「是，是的師兄。」
「目前掌門已經領了不少弟子前往劍閣，詳細情況我們不太清楚，便立即先過來找師兄您。」
「這樣啊……」沉吟一會兒。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任天川向二位弟子道謝後，帶著蘇清迅速趕往劍閣支援。
一路上，蘇清的眉頭深鎖。
「怎麼了？」指頭撫過師弟眉間，問。
「按理，劍閣屬全凌雲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全年無休都有弟子派駐，所以我想不通……」
「沒什麼好想不通的，等會就知道。」
「也是。」
蘇清點點頭附議自家師兄，他們加快腳程，越接近劍閣才發現事實不如預想的簡單。
沿路好多具走屍，具體數量無法統計，每一具臉頰乾癟彎腰駝背，嘴巴大張，裡頭滿是綠色液體，用發黑的利爪攻擊凌雲門弟子。
弟子們奮力抵抗，無奈數量太多，常常這邊剛處理完一具，後面又撲過來，迫得他們全背靠背集中在一起，以防有人落單被包圍，目前大部隊已經前往最嚴重的地點，外圍只能靠他們。
「關山飛燼───」
任天川抽出黑鱗劍躍到半空，一招九蓮凌星劍法以排山倒海之勢，掃光那如浪濤般大量的走屍，另一頭蘇清施展月影千重喚出無數的分身，解救了幾名受困的弟子，平安將他們帶到安全處。
「謝謝蘇師兄。」
「謝謝師兄。」 「謝謝。」
「不會，都是同門，應當的。」
「師兄交給我吧，你跟師兄快點去裡頭，剩下的我們來處理。」白輕飛的後頭跟著多個穿白衣的弟子，著手為傷者療傷。
「好，師兄我們走吧。」
「嗯。」
距離劍閣越近，附近天空的顏色變得越重，同是曾經在劍閣參與試煉的二人不禁擔心……
「師、師兄，不會是……」
沒有回答蘇清問話，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證實他們猜測，兩人相視，果然是終年被封印在劍閣深處的───
刑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