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全息網遊？」林雨翻閱著手頭上的劇本，好一陣不可置信。
Angela撇撇嘴：「要不是其他題材今年都被演過了一輪，公司也不會劍走偏鋒，當第一個吃螃蟹的。」
這個導致兩人既驚訝又無奈的本子，正是紙傘娛樂今年年度回饋大劇打算採用的劇本。
這次的劇本是屬於「全息網遊」這種少見的題材。
林雨看過不少講述全息網遊的小說，卻還沒有看過被改編成電視劇的全息網遊小說。
不過紙傘的御用編劇也不是吃軟飯的主；至少在看過不少劇本的林雨眼裡，這本劇本拍出來、且後製足夠給力的話，收視率絕不是問題。
「走吧。」Angela對了對時間，從容地朝林雨道「王導最討厭別人遲到了。」
林雨頷首。
導演往往是試鏡選角中最具話語權的角色，萬萬不可得罪。
小雲聞言則自覺地拿起兩人的包與外套，準備前往攝影棚。
*****
三人抵達紙傘娛樂的室內攝影棚的時機選的不錯，王導王世華跟編劇清水才剛商量好要給先來的演員們講戲。
王世華喜歡恪守本分、進退有度的演員這點在圈子裡早已不是什麼祕密；但凡對他的性格有三分了解的人都知道在試鏡王導的戲時，只要早到就肯定有優勢——這個優勢可能是印象上的，也可能是實質的。
譬如這次，王世華就打算給演員們講戲；雖然前來試鏡的每個人手上都有劇本可看，但自身對劇本的理解揣摩又豈能勝過原作者？
每一齣精採的戲劇，都是以演員為靈魂，劇本只是由作者賦予的一個既定框架；沒有了靈魂只徒有框架的戲劇在觀眾看來，味同嚼蠟。
在林雨看來，深入剖析劇中角色並透徹地了解劇本是演好一齣戲不可或缺的要素——這是她年紀輕輕便功成名就的關鍵之一。
林雨一面暗嘆著那些打算掐著時間抵達的演員們之悲劇，一面接過小雲遞來的劇本與紙筆並坐下。
「大家好，我是『造神計畫』的編劇清水……」王世華顯然沒什麼耐心，等林雨入座後便示意清水開始講戲。
*****
作為一個作者，清水的表達能力自然不會太差；在她簡潔的三言兩語下，演員們很快地進入狀態。
造神計畫，也就是這次年度回饋大劇的劇本，主要是在講述一名女孩兒意外魂穿，然後征服一個名為「絕對領域」的全息網遊、並收獲完美愛情的瑪麗蘇爽文故事。
女主暮成雪前世是一名出身書香世家的罕病患者；從出生起就只能靠著儀器維生的她不能下床走動、不能感受明媚的陽光或輕柔的微風、不能去學校上學交朋友，甚至在十六歲那年，她從此目不能視。
幸好五年後，全息網遊『絕對領域』上市了。
在遊戲裡，暮成雪不僅再次重見光明，親身體會了「世界」的種種風貌，還能像普通人一樣跑跑跳跳、認識許多不同的人，交幾個知心好友偶爾聊聊天或並肩作戰。
在現實世界裡，她只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小透明；但在絕對領域裡，她卻是實力高強的全服第一神牧、北區無冕之王『朝暮似雪』。
可惜好景不常，暮成雪在自身等級封頂後不到一年病情突然加重，引起全身器官衰竭……。
去世後，暮成雪竟意外魂穿到過去 『絕對領域』剛開發不久的時候，並成為與自己同名同姓、萬眾矚目卻紅顏薄命的二十歲天才少女。
雖然在前世暮成雪壓根不知道這名女孩子的存在；不過在她看來魂穿本來就是一件玄乎其玄的事，說不定自己穿越到了平行時空呢！
魂穿後的暮成雪並沒有打算重新入主『絕對領域』——前世的她已經登頂封神，重來一次，她可不想把大好光陰浪費在虐菜上。
但她不想浪費時間虐菜，可以教別人虐菜然後看菜被虐啊！
暮成雪知道「絕對領域」裡有部分幸運玩家的系統是由真人擔任；而且那些擁有真人系統的玩家就算沒有等級封頂成為大神，各自也都有不錯的成就與小小的知名度。
據說那些擔任系統的真人就如同遊戲測試員一樣的存在——他們幫遊戲公司找bug、照顧並陪伴玩家成長的同時不僅可以拿到薪水，而且只要自己手下的玩家在『絕對領域』完成特殊成就，還能獲得公司的獎金。
雖然公司不會透露攻略給真人系統，但暮成雪是誰？
全服第一神牧、北區無冕之王！
以前她因為身患重病的緣故，幾乎把全部的時間都耗在了遊戲上；故而暮成雪對『絕對領域』可謂十分了解，至少培養一個小大神去虐菜肯定沒問題。
於是豁然開朗（？）的暮成雪立馬前往遊戲公司報名真人系統選拔的面試……。
之後的劇情如同一般爽文的套路——女主有幸擔任男主的系統，幫男主搶各種首殺、旁敲側擊地讓他接下大部分的隱藏任務、瘋狂刷各個NPC好感度。
男主前世本來就是『絕對領域』裡出名的刺客王者；在女主幫助下，提前順利等級封頂成神。
結局當然是男主發現自己喜歡上女主，並與現實中的女主相遇。
*****
這個劇本人設討喜飽滿、劇情流暢毫不拖沓，且在舊有套路中挑戰創新風格，堪稱佳作。
而它對演技的要求說低不低，說也高不算太高。
女主從頭到尾幾乎沒露幾次臉，只會「獻聲」；相較之下，觀眾的註意力自然會放在男主身上。
如果只是死板地複述臺詞，林雨在劇中女主的地位便會被無限弱化。
反之，只要唸臺詞時語氣得當、時機適宜，暮成雪這個女主便會成為「造神計畫」的點睛之筆。
從大體上來說，紙傘娛樂的這個年度回饋大劇還是值得接下滴！
劇本好、劇情好、人設好……唯一一點讓林雨接受不能的便是該劇那不明不白的結局。
話說最後一幕定格在兩人終於在現實中相遇的那刻真的好嗎？
小心觀眾寄刀片啊！
*****
「我對『造神計畫』的講解就到此為止。」清水把手上的話筒交給王導「接下來就是在座各位發揮特長的時間；祝大家試鏡順利。」
王世華才接過話筒，現場便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可把沈浸在劇情裡的林雨嚇了一跳、驚醒過來。
室內攝影棚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人？明明不久前還頗清冷啊！
「林雨姐，他們是剛剛來的。」小雲見林雨困惑的神情，低聲向她解釋道「就在清水大大講戲的時候。」
林雨瞭然，八成是那些試鏡的藝人們到了。
王世華除了奧斯卡小金人，其他的國際大獎都沾了個遍，再加上他那說一不二、從不理睬投資商的個性，總是能引得一大票沒背景沒後台的藝人趨之若鶩——他的戲，有本事的自然都要盡力一搏。
「……總之，希望大家好好表現。」她正放空，眾人跟前的王世華已經講完話，轉身走進攝影棚準備。
「一號，***！」導演特助大聲呼喝。
今天來現場試鏡的共有七十六個人，林雨是七十號，一個非常靠後的號碼；由此可見這場試鏡並沒有所謂的黑幕或暗箱操作，要不然以林雨的名氣，那些導演通常都會刻意給她一個偏中間的號碼。
不過林雨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只要有本事，排在哪個順位都一樣。
可惜時間太充裕，她得自行打發時間。
身隨意動，林雨毫不猶豫地打開愛機——「天！我沒眼花吧？」「他也來試鏡？那我們……」「哇！男神！鮮活的野生男神欸！」
就在她打算用小號刷下微博、閱讀留言的同時，本因為試鏡開始而安靜下來的人群一陣騷動；他們竊竊私語的內容令林雨心臟一突，腦中閃過某個人的身影。
她遲鈍地擡頭，隨眾人視線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來人那張顯示了老天爺嚴重偏頗的完美臉孔——跟世界之巔上最純淨初雪一般顏色、卻又不顯蒼白的肌膚；外型賞心悅目、內裡如同深井的黑眸；粗細濃淡皆宜、宛若幹將莫邪的眉；以適當角度矗立在那俊臉上的鼻和薄而性感的菱形唇。
視線往下。
對方身穿一件印有白藍重疊不規則圖樣的寬鬆黑色長袖，下半身則配上略顯貼身的深色牛仔褲。
一套休閒輕便的裝束、一個擁擠的攝影棚，這樣平凡無奇的配套卻因為他一舉一動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優雅貴氣，而讓人莫名有種看到了時尚圈高級走秀的即視感。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林雨第一次知道有人能與這句老套而毫無新意的讚譽產生滿滿的契合感。
他身邊的人也絲毫不差。
細細長長的眉毛、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紅潤輕薄的唇，端是一個眉清目秀的標準奶油小生。
稍嫌美中不足、偏於陰柔的長相因為身上那套高定西裝而少了一些娘氣、多了幾分職場菁英獨有的凜然正氣。
「2……欸？！那、那是安、安男神跟易適？！」導演特助是個25歲出頭的女孩子，探頭叫號時赫然看見安然的她忍不住因為興奮而說起話來磕磕絆絆。
安然近幾年將事業發展的重心都放在M國，很少回國，安分們只能看著安然微博上的少許的自拍一解相思之苦、舔舔屏。
他回國的消息能在一分鐘內被刷上熱搜跟他的名氣身價脫不了關係，也受到了不少渴望看見愛豆本人的安分們影響。
「妳好。」瞥了激動萬分的導演特助一眼，安然毫無架子地朝對方頷首。
「小妹妳好。」享受了一會眾人目光的易適三步並作兩步湊到自家藝人身側、接過他的話柄「我是易適，安然他是來找王導報到的，現在攝影棚方便讓——」
「你小子可算來了！」
聲先奪人，王世華才走出棚內，他那標誌性的大嗓門便先露了「面」。
在場的藝人們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過去。
林雨差點沒忍住想趁眾人註意力分散時抓拍男神一陣，可想到對方那跟鬼一樣的鏡頭感還是悻悻然作罷，以免拍照不成還給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那邊易適呵呵一笑：「好久不見啊王導，這次我們遲到了會兒，真是對不住了。」
「易小子你這就見外啦，安然當初可是我的愛將之一，他什麼秉性我會不知道？」王世華擺擺手「你家藝人可不是那些不省事的小萌新。」
「哎王導你可真是理解我倆……」
「哪裡哪裡，我這戲還指望他……」
兩人客套了好一番，才勾肩搭背地進了攝影棚。
一旁藝人們都看傻了眼——部分是因為安然到場坐實出演年度回饋大劇的傳言，部分則是因為……說好的嚴肅大老粗導演呢？！這個嚴重自來熟的人是誰？！
林雨咋舌。
王導這看見熟人就毀他『嚴肅大老粗』人設的壞習慣仍在啊。
她以眼角餘光偷偷瞟了自家男神一眼，希望從他臉上看到忍俊不禁的神色。
可惜，一旁的安然只是保持著那能令人如沐春風的淡然，臉上一點波動也無；隨後則跟著兩人走進攝影棚。
林雨略微失望。
不過男神不淡定就不會成為她本命了啊！況且自家愛豆長相好看，不管什麼表情都養眼～
*****
四十分鐘後。
「女主角此刻應該是信心十足！」王世華一聲怒吼「她懷著一顆想要培養出大神的心……算了！滾！」
安然眉頭一跳。
易適頭上掉下三條黑線。
「王導，這都是第二十四個因為試鏡女主角而被你趕出去的女孩子了，你這樣下去還找的到女主角麼？」
王世華臉色鐵青：「我哪知道現在來試鏡的女孩子都這麼不專業？有的搭場戲便嗲聲嗲氣，臉上沒個正經；有的唸句臺詞都頻頻吃螺絲……」
林雨給導演特助領進攝影棚時聽到的就是王導這句話。
其實今天來試鏡的女藝人並沒有那麼差勁，只是王導失算了——他試鏡女主角不該捎上安然的。
先不說安然出色的演技會讓實力不足的人徹底淪為背景版，光是安然那爆棚的關註度和人氣，都讓無數想蹭熱度的人趨之若鶩。
以上兩種原因綜合下來，自然只有少數女藝人能和他搭上戲。
因為其他女藝人不是想炒作的就是演技不高、會被壓戲的。
但現在娛樂圈裡不想快速竄紅的有多少？演技好的又有多少？
「王導好，安影帝、易先生好。」走進攝影棚的當下，林雨心裡清楚的跟明鏡似地。
此刻她冷靜漠然的俏臉上那制式化的笑容雖未達眼底，卻意外不會讓在場的人覺得被敷衍，反而能令他們把視線從她的盛世美顏上挪開，去閱讀她眼底盛滿的尊敬。
林雨感覺到男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努力讓自己將眼神放在王導身上。
至於易適跟王導的目光？
林雨表示，一個奶油小生，一個粗糙大叔，哪裡能讓她在乎？
不管林雨的內心活動如何，反正王世華緊繃的臉不知是因為看見她的尊敬，還是因為她出現在此處而緩和了幾分：「林雨妳最近有檔期不？先聲明我不接受妳試鏡除了女主角外的其他角色。」
王世華這態度已經表明如果林雨試鏡不出什麼大差錯，『造神計畫』的女主角便非她莫屬了。
於是此話一出，林雨又幸福地再次受到了安然的目光洗禮。
「檔期方面Angela已經為年度回饋大劇給空了。」林雨再次按奈住轉移視線的沖動，不卑不亢道「不過王導您便如此篤定我能夠符合標準？」
王世華反手指向安然的方向：「心想不如行動，趕緊試鏡去。」
顯然是不打算回答林雨的問題了。
林雨頷首，俐落地朝男神的方向而去——她只是自謙，又不是非要別人回答她的疑問句。
「第一百一十四幕，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