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乾坤
本章節 9396 字
更新於: 2019-02-26
離開醫院後,元昕身上連錢包都沒有,只能徒步往晉叔的廟走,一路上心煩意亂煩躁得不得了。
他又不是什麼聖人沒那麼有同情心,何況人家都找到幫手了他還去湊什麼熱鬧?他跟那小妹妹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沒24小時吧?怎麼殷紅比他還擔心、偏要淌這趟渾水?不對呀!總算有一陣子沒有鬼會來煩他了他應該高興才對吧!只是,傷了一隻手要去對付那黑影還沒有殷紅,真的有點危險……算了,不正好可以離她遠一點嗎?就像晉叔說的。
還有另外一件事,自有記憶以來,他作夢都是有關另一界的事情,完全沒任何虛夢,這次的那個難道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因為他在現實感受到的絕對是惡意,夢裡卻奇怪地只有想接近那黑影的感覺,好像那裡有什麼屬於他的東西似的。
在廟裡和廣場都沒有看到晉叔,但他找到了腳踏車,看起來沒有摔壞。他留了張字條在廟裡的服務區桌上後,就把車騎回租屋,準備傢伙。
祖師黃符、八卦鏡、護心玉、烏雞血……嗯?護心玉呢?
元昕把伸到櫃子上去拿雞血的手縮回來再摸了次胸口,果然沒有東西。
(東西呢?不會是摔下山的時候掉了吧?靠——那怎麼找啊?不要給晉叔發現應該就沒事了吧?被晉叔發現會有生命危險啊!對,不要讓他知道就好了。)
單手騎著腳踏車的元昕花了一點時間才回到出事的彎道旁,一直搜尋到了傍晚,元昕都還沒發現黑影,現場雖然有留下魂跡,但卻不只一道,十分混亂,讓元昕根本分辨不出來哪一條是黑影的。等到他終於累到快受不了要放棄的時候,突然一陣壓迫感襲上元昕心頭,這種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
元昕連忙回頭——不要問他為什麼會回頭,有異樣感又看不到東西的時候,到處尋找是正常的。果然那道黑影就在那裡,它依然張著一隻半開的眼睛,而在元昕看到的時候,它已經有一隻模糊不清的手快碰到元昕了!元昕趕緊退了幾步,順勢踏出了倒退的七星步,舉起左手對著黑影,亮出他事前先準備好、綁在手掌上的迷你八卦鏡,喊了一聲:「風雷穿腥影,日月貫乾坤!」
一道金光自八卦鏡中霎然閃出,直照在黑影身上,黑影扭曲掙扎了一下後便消散於風中;而元昕手上的八卦鏡也在發射光芒的同時傳出高熱,沒過幾秒鐘接著的是啪的一聲,就在元昕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塊八卦鏡炸開、碎了一地,隨之落地的是元昕左手掌的鮮血!
「呃啊!」元昕痛得大吼出聲,他舉起顫抖的左手掌看了一眼,便往後躺倒在草地上喘氣,隨後輕輕甩了左手幾下。解決掉了嗎?雖然他好像有打中的感覺,卻完全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啊!
兩隻手都賠在它身上,他還是第一次對付惡鬼,以前開攤處理的都是可以溝通的東西,沒想到這種強力的道術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靠!超痛的!難怪晉叔只教我最弱的……以前晉叔用也不會炸啊——不對,剛炸的是八卦鏡……難不成晉叔的手是因為這樣才沒知覺?)
元昕一想到這點,馬上將左手輕輕抹了抹衣服又看了一眼,手掌上凌亂的血汙後竟然有個清楚的血色震卦和巽卦,但一陣清風卻在此時吹過,而兩個血卦竟也隨風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從傷口緩緩流出的鮮血。
(這什麼東西啊?應該不會有事吧?還有知覺……)
躺在草地上的元昕心裡忐忑了好一陣子,眼睛看著遠方天邊逐漸消逝的日光,終於起身決定先下山,畢竟剛才的動靜也不算小,他現在可以說是非常脆弱啊!他得趁著還沒有其他東西注意到前盡快離開!
☆
夕陽西下的山谷陰暗得非常快,無奈元昕兩隻手都力不從心,只能小心牽著腳踏車、盡量不要碰到傷口,慢慢往下走。一路上感應到不少靈體精怪,他還得小心裝作沒看見,真是煎熬啊!也還好都不是什麼太兇的,不然他早就被發現了。
(早知道就用走的上來了,反正黑影是黃昏後才出現,就算用走的都來得及遇到,就不用再牽這台車了——不對啊,誰知道會傷成這樣啊?這下好了,連八卦鏡都沒了,該怎麼跟晉叔解釋咧?一次弄不見兩個道器,用忘記放哪的藉口會被他打死吧?晉叔應該不會一看就知道傷口是怎麼回事吧?晉叔要是知道我偷學這種危險的道術……唔哦!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絕對不能讓晉叔知道!)
等到他好不容易將車子牽到山路口的時候,一道熟悉的靈影出現在他視野內,身形踉蹌在遠方飄著,緩緩向他靠近。元昕一確定那是誰後,連忙拋下腳踏車朝那魂體奔去。
「學姊!妳怎麼了?」元昕一跑到殷紅面前馬上緊張問道,她現在的狀況就像是當初被晉叔打飛的樣子,只是這次看起來更嚴重,連形體都快維持不住了,全身上下黑一塊透一塊的,好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元昕,找到你了!」殷紅笑了一聲就軟倒下去,元昕連忙抱住她的腰讓她慢慢往地上坐,並靠在自己身上。
「嗯?元昕,你的護心玉呢?」殷紅在倒下去的同時,一手不受控制靠在了元昕胸膛,那是原本護心玉所在的位置,「你沒事吧?」
「沒事,那個上次摔下山的時候就不見了。」
「少來,什麼叫沒事?你左手怎麼回事?我都聞到血味了!你連車都沒辦法騎了吧?我剛都看到了。」殷紅用責備的目光盯著元昕。
「真的沒什麼,對付黑影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擦破皮而已。妳怎麼了?」元昕又問了一次,「是晉叔去找妳麻煩嗎?」
「你找到黑影了?」殷紅連忙擔心問道,「那黑影怎麼樣了?」
「我把它打散了,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有明顯看到它掙扎了幾下,很有打中的實感,然後它就被風吹散了。妳到底怎麼了?」
殷紅又看了看元昕的身體,確定他沒什麼大礙後才開始說:「那個算命師一來就先把我打飛了,就這樣。」
「就這樣?」元昕臉上滿是怒火,「妳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啊?這比妳之前被晉叔打還糟糕欸!晉叔是說他有留手所以妳才能繼續留在這的,妳這次的樣子是連元神都要散了妳知道嗎?那個算命師完全要妳的命妳知不知道!」
「啊?是這樣嗎?欸!你的手還在流血欸!」
「妳——我先帶妳回家,然後妳別亂跑,好好休息,我要去找他理論一下。」看著殷紅一臉茫然,元昕的火氣更大了,直接忽略掉手傷的部分。
「可是——」
「沒有可是!沒得商量!」
帶著殷紅回到住處後,元昕先進房撤掉了一些道符和陣法才把殷紅抱進去,用還在滴血的左手畫了一個圓形陣法,將殷紅放在陣裡。
「躺好,別亂動別亂跑,等到陣法失效妳好了才準出來,聽到了沒!」
「喔……」殷紅緩緩點了點頭,她看起來比剛才更虛弱了,甚至有些部位都開始消失了,元昕更確定自己沒看錯,殷紅的元神已經受損。那個算命師跟他的樑子結大了。
「我會在屋外設陣法,妳還沒恢復前要是硬闖出來會受傷,懂嗎?」
「嗯……」到後面殷紅已經完全沒聲音,昏死了過去。
☆
等到殷紅恢復意識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她一起來就發現屋內有道人影坐在椅子上喝茶,等到她看清楚是誰後,嚇得大吃一驚,爬起身就準備要逃,只見那人影一看到她動了也跟著起身,動作比她還快的閃到她面前。
「共我凍咧!」那人大吼一聲,殷紅全身又是一震,完全愣在原地不敢動,盯著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原來生做這款……莫怪猴死囝仔予妳騙去。我問妳,這個猴死囝仔咧?」就是晉叔。透過陣法,晉叔終於看清楚了殷紅,要不是這樣他還不知道這女鬼是這副德行。每個人開的陰陽眼能見到的靈能都不一樣,晉叔不像元昕可以將這些靈體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眼中靈體都是一片霧濛濛的樣子。
「啊?」殷紅傻傻地回問。
「偶縮這格臭小子稜咧?我毋是叫妳嘜擱接近伊?伊人咧?」晉叔不耐煩地操著不標準國語問,接著又轉回台語。
「我……我……」殷紅還是害怕得顫抖著不太敢說話。
「緊講話啊!」
「元……元昕說,要去找打傷我的算命師理論。」
「算命師?啥物算命師?發生啥物代誌?隈頭到尾共我講清楚!」
等到殷紅心驚膽跳的跟晉叔解釋完有關黃瑔的事情後,換晉叔愣在原地了,想不到還會有他感應不到的靈體。
「伊佇佗位?」
「呃……什麼?」
「他‧在‧哪?」
☆ ☆ ☆ ☆ ☆ ☆ ☆
「呼!呼!累死了!沒有車騎——還走了這麼久——要命啊!呼!腳一定會起水泡!」
到了晚上快八點元昕才走到醫院,本來累到快不行的身體一想到殷紅那快被打散的靈魂,一股怒氣就不斷促使著元昕前進。好不容易到了黃瑔的病房外,房門沒有關,他直接就走了進去。只見黃清玄在裡面焦慮的走來走去,方雪雲則坐在黃瑔身旁緊握著她的手,然而房內卻沒有瞧見黃瑔的靈體。
「喂!那個算命的傢伙在哪?」元昕一踏進去就不客氣的對著黃清玄大聲問道。
「又是你!我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不需要你你沒聽到嗎?」黃清玄停下不斷來回的腳步,一臉猙獰對著元昕吼。
「清玄!」方雪雲在這時也開口喝止了黃清玄,「紀先生已經回去了,他作法了一個下午才結束,他說他很累要先離開。」
「姓紀的是嗎?」元昕冷笑了一聲,「下午走的嗎?」元昕聚精會神開了魂眼,看了下房間四周,幾道魂跡浮現在空中,其中一條淡藍色通往外頭的魂跡應該就是他留下的了,還有旁邊另一條更明顯的藍白色魂跡是……元昕鞋跟一轉就要離去,而黃清玄在這時又開口了。
「小子,你別技不如人又想去找人家麻煩啊,丟臉哪!」元昕一聽到他這麼說反而停下腳步。
「知道你不曉得所以我跟你講一聲,」元昕只是將頭微微迴向黃清玄,並沒有轉身,「我跟他有帳要算!另外,躺在那邊的那個本來還有靈魂的,現在只剩軀殼了。哼!」接著元昕便快步離去,等到黃氏夫婦明白過來他說了什麼後,又是一陣迷茫。
「清玄,他……他剛剛說什麼?紀先生不是說只要一點時間給魂魄適應,小瑔就會醒來了嗎?」方雪雲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問道。
「別聽他胡說,一定是他嚇我們的!」黃清玄雖然擺出一副堅定的樣子要方雪雲安心,但他心裡卻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麼辦,畢竟離那個算命師紀先生離開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吧?黃瑔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反倒是心電圖跳動的頻率間隔越來越久了。
「那心電圖怎麼說?」方雪雲馬上問,她早就注意到心電圖了,只是一直不敢說。
「……」
整個房內頓時一陣靜默,害了自己女兒的想法在沉默中蔓延開來,不斷迴旋在兩人的腦海,就在這時房間又走入一個人,那人還先敲了敲門吸引了一下兩人的注意,是晉叔。
「兩位借問,咁有看著一個少年,彼囉——生得頭毛亂七八糟,差不多這呢高?」晉叔比了個高度問兩人。
「你是說小瑔的學長嗎?」方雪雲認出晉叔比的人了,「他剛問了我們紀先生——算命師的去向就走了,還沒多久。」
「喔,多謝餒!」晉叔道完謝就倒退著走出門外。
「等一下!」方雪雲突然放開黃瑔的手站起身叫住晉叔,讓他和黃清玄都轉頭看了過去,「你找他有什麼事嗎?你知道他看得見……那些東西對吧?」
「喔,對啦,我找伊本來沒啥物大代誌啦,是看到一個足惡質的人慾拍散一個靈魂,彼咧猴囝仔不自量力想欲去報仇啦!我欲去阻止伊啦!」
「你也看得到嗎?」方雪雲聽到重點了,「那你能幫忙看看我們小瑔嗎?」
晉叔稍微歪了下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黃瑔。
(這著是猴囝仔講的人跟鬼攏看無、魂體閣欲消失的黃瑔啊?咦?)
晉叔突然一個皺眉,跟著便大步向前,走到黃瑔身旁,伸出雙手放在黃瑔的眼皮上將眼皮翻開,一邊的黃清玄本來想阻止的,卻也因為心有懷疑而沒有上前。只見晉叔越看臉色越凝重,放開了雙手站直身體後,看著方雪雲就先低罵了一聲:「夭壽骨!三魂只剩人魂,等於是死了!這咧狀況表示魂魄不是因為壽終亡逝,是有人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