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守護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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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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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旁林木挾持住了蜿蜒泥路,雨刷幾乎來不及揮開水痕,車子行駛的平緩小心。

  沒想到走了這麼遠。雖然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讓伊哲找不到人,但他不想結果會是這樣。小男孩皺結的想著:早知道走慢一點,伊哲也不會淋到那麼多雨。

  其實他走得並不遠,沒多久,就看見熟悉的路口。

  一個過彎,車子穿出了林蔭泥路,視野立刻變開闊,車子顛簸了一下開上一條平鋪石板的大道,可容三輛轎車並行,座落兩旁的歐式庭園造景在雨中模糊不清,隱約可見的對稱式的格局。直行一段距離,繞過中央環狀噴水池,車子來到雄偉壯麗的建築前,一眼看上去有宮廷古堡的氣勢,許多僕人排開候在門廊下。

  小男孩一跳下車就在催促道:「伊哲,你還不下來!」

  這時,一名過來伺候的女僕,已經把一條毯子往他身上披。

  「我沒有濕啦!」小男孩懊惱的說。

  雷伊哲爬下車,一伸手接過了女僕遞過來的毯子,就慎重的對著小男孩說:「主人,請您快點跟愛蜜進去換身衣服吧!」

  小男孩低頭嗤哼一聲,大步跨上長階,在門前回過頭看,看見雷伊哲正用接續過來服侍的女僕遞去的大條浴巾擦拭臉和頭髮,這時他繃緊的臉孔緩開了點。梅維爾也下來了,車子駛出停轉區。

  「小少爺,」剛剛幫他披上毯子的女僕小心地喚了他一聲,彎下腰身問道:「請您跟我進去換身乾淨的衣服?」

  「就跟妳說,我沒有弄濕,妳——」

  雷伊哲頭上披著白色浴巾,擦拭的動作停了,關注的目光看過來,滿臉憂心的說:「主人,您快進去換衣服,免得感冒了。」他白透的臉半罩在白色浴巾裡,流露無微不至的保護心態,一點都沒有在意自己的情況更急切。

  小男孩臉色一變,驟然轉身,一聲不吭地走進大門。雷伊哲有點擔心,他看起來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樣子。

  梅維爾靜佇一旁觀察他們互動,專注的入了神。身邊有一名女僕一直在跟他說話,試圖提醒他該去換身衣服,但是她手上的浴巾他一直不接下,女僕忌諱著他的身分不敢隨便動手幫助。梅維爾早已忘記自己身上無一處是乾的,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滴著水,一心著迷於雷伊哲看顧金髮小男孩的模樣,想像著這兩個孩子的未來,並幻想自己會站在他們身後怎樣的位置。

  他可以看見那樣的畫面,因為他知道他們既定的命運,和自己可以順利爬上的位置。

  他有些凝結在那樣子的未來了。為了那樣的來日,眼下一切努力都只是短暫的過程。

  但現在想這些還太遙遠。

  有一個人匆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梅維爾的臉色倏然凍結,平板的臉上有了皺摺,跟著傳話的人走去。




  磅礡的雨勢輕易被關在門外,城堡般的建築有著隔絕屋外聲音的厚牆、精密的雙層玻璃和富麗堂皇的格局,有先進的自動空調還有眾多僕人井然有序的打點著一切,而金髮的小男孩——這裡的小主人,秦靖文,已經換了另一套合身剪裁的白色服裝,他身後一名高束髮髻、嚴慎地不帶一絲情緒的女僕,拿著他換下的衣物,朝他躬身行禮完畢,正準備往門口走去,這時她看見一隻躲在開了一條小縫的門外張望的黑亮大眼,在腰身以下的位置,她立刻反應出來,頷首稱道:「雷先生,」

  小男孩跨向大床的腳步頓住。

  女僕打開房門走出去後,雷伊哲一臉明媚笑意的站在敞開的門口,用眼神詢問著狀況,一副不敢進來的樣子。

  小男孩皺了皺眉頭,看伊哲一身乾爽、神采奕奕的樣子了,也不知該放心還是要對他生氣,明明不久前就跟他挑明了講:你比我小,憑什麼照顧我!還故意趁他不注意時,找梅維爾跟他去池塘看從雷伊哲來的國家一起帶來的蓮花,聽說,那是父親特別喜愛的一種花。哪知他會追來。現在這個剛才被大雨搞得一身狼狽的人,竟可以若無其事的跑來關心他的情況。

  明明就一個小不點,為什麼整個淺草莊園上上下下的僕人都喊他「先生、先生」的。他不悅地閃著眼神,煩悶地想著:從沒有人像他這麼不聽話!

  見他執拗不相應的背對,雷伊哲只好自己走過去。

  「主人,您還在生我的氣嗎?」

  秦靖文板起臉孔想裝成熟,卻怕自己會先被他討好的表情打動,故意不看他。聲氣冷漠語帶譴責的說:「都說過好幾遍了,我才五歲,不要叫我主人!你也才四歲,不要老照顧我。」

  「可是,您是我的主人,照顧您,是我的責任。」

  秦靖文固執一氣的漠視,不看進走到他正面的雷伊哲、也不肯聽他說話的樣子,把雷伊哲給困住了。

  一陣沉默過後。

  久久的沉默。

  秦靖文擔心地落下目光,心頭顫悸了一下。雷伊哲清秀姣好的面容浮出沉靜思量的表情,專注的出塵入定,好像不屬於人間的幻象。他緊張的盯緊住他,他分明就在眼前,卻好像會消失一樣。就在他更關切地看著雷伊哲時,心底起了一陣蕩漾,漣漪一波波襲來教他無法招架。為什麼雷伊哲周身看起來揮發出一股令人柔軟的氣息,從來不像其他人一樣冷淡、疏離,對他表現出分明是不應該有的樣子。怎麼會在心坎裡心湖底住下了他的臉孔,就像堅實的與自己綁在一起了,不只貼切溫暖他的心,甚至讓他感覺這世界只有他們兩人了,永不分離。

  感動的極致換來揪心的苦楚。小小年紀怎懂得。這伴隨而來忐忑不安的心情是什麼?為什麼無法放心看著他?

  雷伊哲歪著臉思定,笑逐顏開,用他獨特細柔的嗓音,迸出鈴鐺般的歡欣話語:「秦先生,」一副在幫對方戴上什麼冠冕似地。

  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發著光,宣誓般稍微仰角的臉蛋,是那麼純情真摯。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他更可以把效忠的心意像詩一般傾瀉流注,如此一雙令人目不轉睛的明燦眼眸,溫和柔美的笑意,沒有誰可以如此了。該怎麼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他覺得自己的心完全被雷伊哲奪走了。

  就像是每一個黑夜裡溫柔地為世界的陰暗面帶來光明的皎潔明月,讓人忍不住多望上幾眼的明鏡光輝。他知道自己已經習慣每天看見他了,一看見他的笑容,心底的鬱結就像煙霧般消散。

  可是他的心太清冷了,無法放心的習慣、無法相信這是可擁有的。「我才五歲,不要喊我先生啦!」他用力甩開頭抗議的說。

  「秦先生,」他像在習慣這稱法,又重複了一次:「秦先生,」

  啊!不公平,又是那樣子的笑容,不要一直衝著我笑啦!

  秦靖文的目光一直被他所吸引,一再被鎮住,說不出反駁的話了。也不知再抗議下去,雷伊哲又會改成怎樣荒唐的稱呼。

  「我不管你了,你都不聽我的話,我要去找梅維爾!」秦靖文扭頭避開他的臉,說著沒來由的挑剔的話跑出寢室,殊不知這話聽在雷伊哲耳裡,萬分刺傷。

  主人覺得梅維爾比較聽話嗎?

  雷伊哲望著秦靖文離開的方向,宣誓般的說:「我會向梅維爾學習所有主人喜歡喊他的原因,直到我的名字排在梅維爾的前面,是主人第一個最想找的人。」

  我一定要努力地……

  望著門口,秦靖文離去的方向,雷伊哲想追上他的主人,才一抬腿,就發現頭很暈,『成為主人心中最重要的人,成為他的依靠。』剛剛太費精神了,想到達他的能力還未能觸及的領域,逞硬運用本心的光,立即損及平衡的光曲。他整個人晃了兩下,就要站不注。『一定要緊隨主人的腳步。』腦海中異語的告誡聲是如此嚴厲。

  但是眼前一暗,他纖細瘦小的身軀不聽話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