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單純的案件 (二)

當傑瑞德回到寢室，看見雷克斯正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上，單手枕於腦後，另一隻手拿著血袋津津有味地啜飲著，絲毫沒有抱持警戒之心，甚至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用『享受』這個詞語來形容並不奇怪，畢竟血液對吸血鬼來說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你不應該那麼張揚的，雷克斯。」傑瑞德瞇起散發著寒氣的眼眸，言語間明顯帶著警告意味，「別讓我後悔把你留在這裡。」

「放心吧，我可是檢查過外面沒有人，才會這麼安心在這裡『用餐』的。」雷克斯把血袋封口從唇上移開，笑瞇瞇地看著他回應，認為他並沒有擔心的必要。

傑瑞德無言地翻了個白眼，擺出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然後脫下身上的灰色外套，隨意地放在床邊，徑直走到一個靠牆而放的小型冰箱前。他輕輕將門打開，彎腰取出裝著猩紅色液體的寶特瓶，扭開瓶蓋後緩緩喝了好幾口，總算把剛剛產生的飢餓感壓抑下去。

「對了，你有看那則新聞嗎？」雷克斯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瞄向傑瑞德，漫不經心地拋出提問。他啜飲了一口血袋裡冰涼的血液，再開口補充四個字，「動物襲擊。」

「怎麼了？」

「你跟我都很清楚不可能是什麼野生動物攻擊人類吧。」雷克斯不禁拋給傑瑞德一個白眼，明知道他要問什麼，卻還要故意反問他。下一秒，他斂去臉上不正經的表情，鄭重其事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你猜會是塞貝斯做的嗎？」

「不，我不認為是他。」傑瑞德搖搖頭，語氣裡帶著幾分肯定，「塞貝斯並不愚蠢，很清楚什麼行為會對自己造成不利。就算他痛恨人類，但決定要下手的話就不會明顯留下屍體。」

「所以說，是別的吸血鬼做的？」雷克斯伸手扶額，故作懊惱地說道，「噢，要是真的有其他吸血鬼在人類世界裡搗亂，事情可就麻煩了。」

「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單純用這兩個字來表達。」傑瑞德話中的諷刺意味非常濃厚，殺了人又怎麼能只用搗亂兩個字來形容？

「你打算坐著不管嗎？」雷克斯無奈地撇撇嘴，佯裝隨意地問道，「我是說，起碼也查查看是誰做的吧。」

「既然下午沒有課，我們就回去一趟，看看吉爾伯特先生那邊有沒有什麼可靠的線索吧。」

語畢，傑瑞德微微側過頭，將目光焦點飄向窗外的遠方，眼底深處隱藏著一抹憂慮。他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窗外，抿唇不再說話，連旁邊的雷克斯也猜不透他當下的想法。

動物襲擊……

這種類型的事件從未在這個鎮上發生過，兩人都衷心希望背後不是隱藏著什麼巨大的目的或陰謀。

⚜⚜⚜

一隻褐灰色的小麻雀站在吉爾伯特宅邸的屋頂上，啾啾地鳴叫幾聲後，便拍打著雙翅從房屋的窗前飛過。幾片輕盈柔軟的羽毛從牠的身上掉落，隨風飄蕩在空中。

在宅邸寬闊明亮的客廳裡，卡瑞莎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姿態優雅地把剛沖泡好的琥珀色紅茶倒進精美的骨瓷茶杯裡，坐在對面的雷克斯則是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為何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她居然還有心情悠閒地品嚐紅茶。至於傑瑞德依舊保持一貫的沉默，雙目深沉地注視著前方某一點，面露凝重的神色，彷彿在暗自思考著什麼。

自三人在沙發上落坐後，吉爾伯特先生就一直背對他們站著。由於他剛剛去了參加鎮議會的特別會議，身上依然穿著整齊筆挺的灰色西裝。他一臉凝重地拿起放在大理石圓桌上的報紙看了看，眼眸裡不禁透出幾許擔憂。上面顯示的正正就是今天的頭條新聞——動物襲擊案件。他緊閉嘴唇，低頭思索一陣子後，緩緩轉過身，目光不偏不倚地投落在傑瑞德和雷克斯的身上。

「你們是因為昨天有人類受到吸血鬼的攻擊，所以特地回來一趟吧？」吉爾伯特先生直截了當地對他們問道。

「現在外面的風聲很緊，那些警察到處查找那頭襲擊人類的野獸，相信夫人應該要再過一陣子才能回來吧？」雷克斯沒有回答他的提問，只是皺一下眉頭，略帶關心地問道。

「嗯。本來她是計劃明天回來的，不過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她也希望跟其他吸血鬼調查一下，到底是誰那麼明目張膽襲擊人類。」吉爾伯特先生點頭回應，稍頓了一下繼續補充，「畢竟在布克頓鎮裡，從來沒有發生過吸血鬼殺害人類的案件，背後的動機可能不單純。萬一是來自吸血鬼群體式的計劃，事情可就麻煩了。」

「也就是說，你也希望能查出襲擊人類的吸血鬼是誰嗎？」雷克斯下意識地追問。

「不錯。雖然我們同樣是吸血鬼，可我絕對不希望發生這種公然傷害人類的事。如果可能的話，我會想找出到底是誰做的，始終發生這種事對我們來說也是很不利。」吉爾伯特先生的神情極其嚴肅，鄭重其事的語氣像在表明事態的嚴重程度，「別忘了，我們也是吸血鬼，這件事隨時存在著身份被曝光的危機。」

「吉爾伯特先生，你有什麼頭緒嗎？對於人類討論那樁動物襲擊的案件。」久久沉默不語的傑瑞德終於開口發問，他還故意加重「動物襲擊」的語音，不知道是否想藉此諷刺人類的無知。

「嗯。我是在想，會不會是剛被轉化的吸血鬼新生做的。你們也很清楚，新生的自我控制能力非常弱，對人類的鮮血最沒有辦法抵抗。」吉爾伯特先生緊鎖著眉頭，深思熟慮地分析道。

「我也是抱著相同的想法，只是，如果事情真的跟新生有關，那麼背後肯定有吸血鬼轉化他們。」傑瑞德把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陷入思考，「但對方會是誰？」

一直安靜地啜飲著紅茶的卡瑞莎終於把手中的骨瓷茶杯放下來，抬頭輪流掃視三人，棕色的瞳仁閃過猶豫，緩緩開口道：「說實話，我還以為你們會懷疑……」

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傑瑞德顯然已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於是直接拋出一個名字來：「塞貝斯，對吧？」

「嗯。七十多年前，他不是說過會對人類進行大報復嗎？那番話始終讓我覺得很不安，彷彿只要找到方法能夠徹底剷除人類，他都會不惜一切去做。正因如此，才讓我聯想到事情可能與他有關。」說出此話時，卡瑞莎的臉龐不由閃過一絲憂慮。當年塞貝斯露出那副憎恨人類的表情，直到現在還徘徊在她的腦海裡，難免會讓她產生這個想法。

「雖然我明白那場折磨對他來說是個難以忘懷的痛苦，但我衷心希望事情跟這孩子無關。」吉爾伯特先生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無奈的語氣中摻雜著幾分淡淡的同情。

傑瑞德、雷克斯和卡瑞莎只是面面相覷，沒有再發言，陷入窒息般的沉默中，令整個氣氛變得相當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