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探索
清晨,在里翁還倒臥在床鋪之中時,塔瑞莎靜靜得起身,在房內將必要物品一一整理起來,整個過程安靜且有效率。
瞄了一眼還張大著嘴熟睡的里翁,隨即將身上的便衣脫了下來,穿上具有韌性的獸皮短褲,套上黑色襯衣,將前扣式皮胸甲扣好,同時裝起護腕,她輕坐下身,將褐紅的脛甲裝起上扣。
最後將許多扣環與皮帶一一綁上,手臂、後背、腰間、後腰、大腿、脛甲側、腳踝,然後開始對應各部位扣上適合的武器,從各式長短匕首、狩獵刀、彎斧、以及自己最善用的長柄大斧,一轉眼她便完成了全副武裝的姿態。
「咦?塔瑞莎大姊?要出發了嗎?我馬上準備。」多多少少聽到聲音的里翁起了身,看見幾乎準備好的塔瑞莎,他雖然還恍惚著,但也是立即起身,因良好(或是龜毛)的習慣,他可以很順暢地拿到自己的衣物與裝備。
穿好裝備的塔瑞莎拉起一旁的木椅,反向坐了上去,她將胸部靠在椅背上,達到了一個舒服角度。
「我、我馬上就好。」似乎不習慣塔瑞莎一直盯著看,他的動作越來越急,最後拉起褲子還差點把自己給絆倒。
塔瑞莎輕呼一口氣,她不討厭積極的人,但也不喜歡著急的人,而聽到對方發出類似嘆氣的聲音,里翁更是慌張。
「呃、呃!」莫名其妙與只要拉起綁好繩帶的麻褲陷入苦戰,折騰一陣子終於完成好的里翁拿起他唯一的裝備,那個足以覆蓋大半身軀的銀盾。
「對、對不起!我準備好了!」
「這樣不夠。」塔瑞莎站起身,她抽出一把短劍,將刃端摩擦護腕發出淡淡黃光。
「咦咦?塔、塔瑞莎大姊?」看著對方拿著利刃靠近,里翁自然地向後退,他撞上床邊而跌坐上去。
「只有盾,是保護不了我的。」塔瑞莎輕鬆抽起里翁的銀盾,她觀察裡邊結構,然後認同得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你小子從哪裡偷來這個盾牌,但至少能確定原本的持有者是一名軍人。」
塔瑞莎將盾盤轉向,然後指著握把旁的凹痕。
「這些凹痕還有圓環都是設計來擺放武器的,從每個環節來看,他至少擺了四樣武器在裡面。」
邊解釋的過程,她將短劍放入凹槽將其固定。
「好、好厲害,塔瑞莎大姊!妳果然很厲害!」里翁聽著她的解說,雙眼逐漸發亮,然後給予打從心底的最大佩服。
「這是基本常識,你小子還有很多要學,我在你昨天昏迷的時候幫你添購了一些裝備,因為是用手丈量,先穿穿看吧。」受到那樣直接而熱情的稱讚,除了有些成就和榮耀感外,更多的是害躁與不習慣,塔瑞莎保持住鎮定的樣子從一旁的麻袋裡倒出了一些鋼製裝備。
「比起鐵製,鋼製比較不會沈重到讓你無法移動,站起來,我幫你。」塔瑞莎 手指輕勾示意對方站起來,她蹲下身開始為里翁穿搭裝備。
「這、塔、塔瑞莎大姊,我能自己穿的!」
「是嗎?你小子穿過裝甲嗎?扣環怎麼扣?裡邊與外邊接合處怎麼裝起來?」
「呃……我……」
「不會就閉上嘴,仔細聽、仔細看。」
塔瑞莎瞪了里翁一眼,她拿起裝備開始細細介紹每個穿搭的位置、效果、應用,而里翁卻被一些情感給佔據了思考。
『今天的塔瑞莎……似乎特別溫柔?』
她蹲下身只比站著的里翁還要稍矮一些,最搶眼的莫過於她那鮮紅帶些橘色的長髮,而以視線角度來看,第二視野就是那一對巨峰,他尷尬得撇過頭。
「所以脛甲一定要將底部的扣帶先拉緊……喂!你小子有沒有在聽?」塔瑞莎發現對方將頭撇向一旁,直接一拳打在脛甲上,里翁一個哀嚎向前傾倒在她身上。
「好痛!」腿部發麻的感覺逐漸擴滿全身,他施力想拉起身軀卻無法如心所願。
「你小子再分心啊!連這種時候都會分心,上戰場你該怎麼辦?」
「對、對不起……嗯?好香的味道……」
「你小子是想在老娘我身上靠多久!?」塔瑞莎突然領悟了什麼,他拎起里翁,用力甩回床上。
「呃……」隨著視線晃動,里翁有一些頭昏目眩,但他還是趕緊站起身,以免被說想賴在床上之類的。
「真是……我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被這種怪小孩纏上。」
「我、我是成年男子!」
「是是,準備好就準備出發。」
「唔——完全敷衍我。」
「等你所作所為像個男人之後,要老娘認同你也不是不行。」塔瑞莎拉起略微的壞笑,她打開房門:
「走吧!探索豬疚的時候到了!」
「是、是!」
***************
「這麼說來,塔瑞莎大姊不是認為這任務很簡單嗎?卻還是看妳以全副武裝的姿態應對。」
兩人走在往西邊山脈的道路上,分著離開城鎮前買的穀物麵包。
「任務本身要求很寬鬆,但是未知因素太大,謹慎點永遠不會吃虧。」塔瑞莎大口大口將麵包咬開、吞下。
「唔姆,總姆就、只是、習姆慣。」
「大姊吃完再講吧!噎到可不好。」
「姆啊,你小子真的婆婆媽媽的耶,聽好了?我們巨人族從小就必須經歷各種 嚴格又嚴苛的磨練,才沒有時間在那邊跟你什麼細嚼慢嚥。」
「可、可是現在可以啊……」
塔瑞莎轉頭,她雙眼瞇起,里翁趕緊收起嘴,並且將心力放在穀物麵包上。
「嘖,總之,雖然豬疚簡單好對付,但畢竟老娘我不是一個人,你小子連能不能打倒一隻豬疚都是一個疑問了。」
「我、我會努力的!」雖然還是有些膽怯,但他回應還是稱得上堅定。
「不過待會到了指定地點之後,你還是像之前偷偷摸摸跟著我那樣,躲在安全的地方為主,懂了嗎?」
「但、這樣就沒辦法幫大姊妳……」
「你小子是不是搞錯什麼?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不準扯後腿,還有,要有資格保護老娘,你必須先能保護自己,聽懂了嗎?」這句話的語氣被她額外加重,代表此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里翁也認真地不斷點頭回應。
結束這個話題,兩人陷入短暫的沈默,相較於塔瑞莎自在的樣子,里翁卻顯得慌慌張張的,似乎對於這陣沈默感到不安。
「塔瑞莎大姊,我能……問個問題嗎?」
里翁嘗試打破寂靜的空氣。
「不能。」
現在周遭立即陷入冰點。
「反正你小子八成要問跟這行動一點毛關係都沒有的事情吧?」
「呃……」
兩人從商業大道拐入森林之中,路也開始顛簸,逐漸靠向指定地點。
「不管這任務是什麼,要做正事時別想太多有的沒有的,一點點猶豫都會讓任務出現重大轉折。」塔瑞莎拿起短彎斧將被樹枝擋住的路線開拓出來。
「是。」
開始慢慢理解塔瑞莎看待任務的原則,里翁稍早的擔心逐漸化開,並非不想講話,而是她——專注當下。
「前面有個空地,休息一下,待會往裡面走就到指定地點了。」
走出茂密的林區,塔瑞莎發現一小塊空地,她隨意用腳將落葉聚在一起,席地而坐,里翁則是笨拙地用手慢慢推動枯葉,直到位置呈現為止。
「……剛剛想問什麼?現在能聊一下了。」
「呃?啊?」
「當老娘沒說。」
「等、等等!我、我剛好想問這個問題!」
「啊?」
「塔瑞莎大姊為什麼……總是自稱老娘呢?妳……看起來也根本不到那個年紀。」
「你他媽現在連老娘講什麼都要管?」塔瑞莎做勢起身,里翁雙手拉高勸阻。
「大大大大姊!冷靜、冷靜!我的意思、意思是,大姊的樣貌,和那個稱呼其實有一點搭不太上,總覺得……大姊有點刻意……」
「——」
盯著里翁,原本拉起一半的身子坐回到落葉上,她輕微嘟起嘴唇搔著頭。
「是嗎?」
「至、至少我覺得不是很搭,大姊看起來……很年輕。」
撇了一眼裡翁,表情帶著不滿。
「你這小鬼頭跟我說年輕?而且你知道這種話在我們巨人族來說,等同於最低階的污辱嗎?」
里翁著實嚇了一跳,他彈起身子晃著雙手。就像是在舉行什麼詭異宗教儀式一般,慌張地想要解釋:
「哇啊!我沒、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大姊看起來沒有那麼老!」
「——若有『一句話惹火別人』這種比賽,你可以考慮參加。」
塔瑞莎這次直接前傾用大手抓住了里翁的腦袋,而原本不悅的面容上,讓像是找到玩具般的愉悅笑容慢慢取而代之。
「哇啊啊啊!」
「嗯?時間差不多了。」注意到越過樹林邊,到達頭頂上的太陽,她鬆了手。
「呼——我、我以為連任務都還沒開始就要死了。」里翁喘了幾口氣。
「先記帳,回去我們再『好好玩』。」塔瑞莎輕閉一隻眼,剛剛那個愉悅的面容依然未退。
「哇啊啊啊!」
「有任何不滿你都可以離開我啊?」
像是吃定對方般,塔瑞莎露出她的尖牙笑著。
「唔——想不到塔瑞莎大姊意外挺壞的。」
跟上塔瑞莎的腳步,兩人重新開始前往指定區域。
「拜託,別說的你小子好像很懂我。」
「咦?」
「又怎樣?」
「沒、沒事!」
『塔瑞莎大姊她……沒一直講老娘了!』
「你笑啥啊?瞧你小子個傻樣,別隨便被豬疚幹掉啊。」
「我會努力的!」他雙眼閃爍,猶如堅定之火。
「努力被幹掉嗎?」
「才不是!」
「玩笑到此為止,我們邊走邊講,把握時機。」
塔瑞莎要里翁更為靠近,然後她做了幾個手勢。
「老娘我要你記得這幾個手勢,如果你不想當累贅,聽從指令是最重要的。」
『啊……又開始說老娘了,看來習慣是沒那麼快改掉。』
「是。」里翁拉起認真神情,仔細瞧著塔瑞莎的示範。
「背對時,握拳是停止,用掌向我代表靠近,向你是後退,如果連續作動,就是撤退。」
「兩隻手指指向某個地點或目標,代表觀察和注意。」
「應該這些指令就夠了,記得了沒?」
「嗯、嗯!」
感受到自己受到重用,里翁帶了些緊張點了頭,緊抓著連結盾牌背帶的雙手,也不自覺緊握了起來。
兩人脫離樹林,到達矮草區,而前方就是目標區域,塔瑞莎蹲下身讓高大的身軀也能有所掩護,里翁也同樣動作,讓自身藏匿在草叢內。
「——不太妙。」塔瑞莎向前幾步探了頭,她望向山脈入口,隨即下了這個結論。
「大姊?」里翁的高度無法靠蹲姿探頭,只能等待對方給予情報和指示。
「有守門員。」
「什麼?」里翁一臉疑惑看著那紅橘的長髮。
「有豬疚人守著門口。」
「咦?」
「聽不懂嗎?要不要老娘把你小子丟去他們面前,讓你變成串燒看看?」
「不不不,我、我聽得懂,只是不明白守門人這件事情,豬疚人理當來說——」
「對,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有守門人這件事情。」塔瑞莎低下身,她閉起眼思考著某些事情。
「委託說看情況能隨時撤退,現在應該就有不錯的情報資訊了?」
看著思考的塔瑞莎,希望自己能給予一個較為全面的建議。
「不,這樣的情報太少了,這跟委託書上的資訊根本差不了多少。」塔瑞莎睜眼,那紫色細瞳評估著眼前的情況。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小子你守在外面。」在拉起腳步準備向前同時,感覺到腰帶被輕拉了一下,她面露不悅地轉過頭。
「等、等等,我不能跟嗎?」
「啊?不行,未知要素太多,帶著你小子,老娘我可能連打個十隻豬疚都會有問題。」
「可是、可是我……」
「少在那邊可是來可是去的!」雖然壓低了音量,但那股魄力依然震撼著里翁。
「現在正中午,是豬疚因為炎熱而處於最懶散的時候,老娘我必須要迅速的調查這件事情,隨著體力消耗,你小子的腳步是鐵定跟不上的。」
「嗯……」
「一個男孩子在那邊沮喪著臉能看嗎!給我打起精神!老娘的背後可是交給了你小子。」塔瑞莎雙掌緊壓在里翁的肩上,而他下意識的想要撐起那股重量。
「很好的反應,把風就交給你了。」露出尖牙,塔瑞莎用豪邁的笑容稱讚了里翁。
「是、是!」被說服的里翁雙眼燃起新的光芒。
「這是『衝擊卷軸』能製造大量的噪音,裡頭混有綠色的煙霧劑,有任何狀況就直接使用,我看到會知道入口出事了,到時候,你小子一定要以保護自己為優先。」塔瑞莎從腰間的囊袋抽出一條紙捲。
「知道了,那……塔瑞莎大姊妳呢?」
「哈!區區豬疚要老娘我使用卷軸?別開他媽玩笑了!」塔瑞莎擺出一臉不可能的表情,但隨即又有了新的變化:
「但如果我真的使用了,你小子要答應我,一定要立刻逃走,去找救兵也好,就這麼逃走也好,就是不準進來,明白嗎?」
「……知道了。」
雖然猶豫了一陣子,但他還是選擇聽從塔瑞莎的命令。
「那麼——」
塔瑞莎轉過頭,緊盯守著門口的豬疚人。
里翁感受到氣氛的變化,他清楚看見塔瑞莎的雙眼越來越集中,像是鎖定獵物的老虎一般,帶了一些興奮、專注,而且危險。
「嗄——」
守在門口的豬疚慵懶得伸起懶腰,還利用手上的粗製短矛抓了抓背後,正中午的陽光對他們而言說是最大的敵人也不為過。
咻。
一道閃耀的白光從眼前閃過,豬疚張著還打哈欠的大嘴往白光的方向看去,看著另一邊自己的夥伴正緊抓著喉嚨,嘴中不斷吐出血液,定眼一看,一把匕首正中喉咽,他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嗄?」想要確認匕首來源,他轉過頭卻發現天地倒轉,在逐漸失去意識的過程中,一把沾染鮮血的長斧緩緩拖過沙地。
「約兩人大的入口,綿延向前越來越寬的走道,大量的人工鑿洞……」
塔瑞莎分析著眼前的石洞,她提起長柄大斧。
「好啊,好好河邊玩水不要,偏偏跑來山上挖土?老娘還不把你們一一挖出來一探究竟!」
露出尖牙,對於未知的狀況,塔瑞莎露出好戰的笑容。
大腳一踏,她正式進入被豬疚人佔領的西方山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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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在塔瑞莎穿裝備的時候,我額外多了一些敘述,我喜歡這些穿著的細節,也彰顯出塔瑞莎的裝備以及個性,雖然感覺粗枝大葉,但其實也有著相當的細膩心思和思維~
最後來一張塔瑞莎早期的設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