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章(一)徒弟

　　「──別開甚麼玩笑了！」一個年紀大約四，五十歲滿臉鬍渣的男人，突然鬼吼了一聲讓我差點就嚇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說實在的當收到由隱治所舉辦「未來國家治安方針討論會」的邀請函時，我不禁很開心，老實說也很害怕，但誰知道現在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我，稻穗美和才進到隱治所工作快五年的時間，竟然就遭到受邀去可能要有二三十年工作資歷的老前輩才能參加的隱治所全國性會議，可想而知上級的長官對我的期待一定非同小可。，

　　不過俗話說：「期待越大，失望時所受到的打擊也會越大」如果這次我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水準，先不說我很可能會被當成一顆棄子從此無法升遷外，還有可能會被迫放棄隱治所的工作，畢竟──這裡可不是一般凡人就能進入的地方。

　　「我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背負著重責大任的我，當來到了會議場前的大門時，我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不只手，就連雙腳都在不停地顫抖著。但當一踏進了會議場內，我頓時間就被場內的氣氛給震撼到，將所有心中的負面情緒忘得一乾二淨了。

　　寬廣宏偉，巨大橢圓形的會議廳內，被一大片鮮紅的布幕迴繞在了四周，在中央的位置還擺著一張巨大的圓桌，目測大約可供數百位的參加者入座，不只如此就連離地有十到二十公尺的天花板上也是由各式各樣顏色的玻璃所組構而成，讓看似嚴肅的場合又格外帶了一種鮮豔的繽紛感。

　　雖然離會議時間開始還有一小段的時間，但大部分受邀的人都已經先行入座了，而情況也就像我之前的預測，在環視觀察了一圈後，我根本沒有發現多少個年紀比我還要小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而且還有一件更令人尷尬的事情，那就是現場唯一的女性就只有我一人。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才剛拉出椅子準備坐下時，一旁原本還在跟對面聊天的大叔，突然間就將注意力轉到了我身上。

　　「──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啊，這裡可不是音樂廳喔。」

　　「啊……嗯嗯……」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的我，只能尷尬地張嘴著嘴卻說不任何的話，而一旁其他的人在看到我如此不知所措的反應後也哄堂大笑了起來。

　　天啊，該死的大叔，誰要他這麼多嘴啊！

　　當下，我除了對那位多嘴的大叔前輩充滿了強烈無比的恨意外，也只能雙手一攤自認倒楣，畢竟我總不可能在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賞給他一拳吧！也多虧了他，我這個現場唯一的女性瞬間就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哇──！小妹妹年紀輕輕就能進來了這裡不錯喔！」

　　「小妹妹！妳真的沒有走錯吧？」

　　「妹妹要不要秀個兩三招來給大叔看看，哈哈哈哈。」

　　要不是現在是在公共場合，我一定會把那些身為前輩被卻像變態的大叔拖去牆角，狠狠地往他們的胯下踹一腳，要他們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想是這麼想啦，但是──誰可以先來救救我啊！

　　被眾多大叔圍住快被夾成肉餅的我，只能祈禱著會議趕快開始，才能結束這場鬧劇。

　　「會議要開始了，還不快點就座嗎？各位。」

　　眼看場面快要失控，我也快要受不了而爆發時，處在隱治所最高等級的職位，也同樣是這次討論大會的主辦人，終於來到了現場。

　　眾人在看到後，紛紛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抱怨聲傳出。

　　「──女生？」而我則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說是自己看錯了。

　　「在場都是男人的討論會中，一定連主辦人也是男的」這是我最一開始的想法，但事實已經證明我錯了。

　　不只擁有著潔白的長髮，身上穿著衣褲的顏色也是同樣的雪白。當她經過我面前時，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不輸給男性的強大氣勢朝著自己呼嘯而過。
　　
　　「不敢相信吧？拉可大人今年可是才二十歲出頭而已。」

　　「二十……甚麼！二十歲！」聽到剛剛那位很討人厭大叔的話後，我真的除了不敢相信之外還是不敢相信。雖然在隱治所工作五年了，也聽過一些有關首席長拉可大人的謠言，只是內容都很荒謬就對了，有可能今天聽到說拉可大人其實是個男生，到了明天就又會變成拉可大人其實是個女生這樣子，根本就不能信。不過會變成這樣應該也很正常，畢竟真正見過首席長的人，我想根本就屈指可數，那麼謠言會偏離得這麼嚴重，也就不讓人感到奇怪了。

　　不過假如只有職位也就算了，竟然就連年齡也……到頭來我根本就是徹底完敗了，但我也並未因此而心生嫉妒……也許打從心底我也希望著自己，有天也能夠變的像拉可大人一樣。

　　「各位，那我們開始吧。」拉可大人臉帶微笑，輕聲地說出的一句話，正式宣告了會議的開始。

　　秩序回復正常的情況下，會議進行得非常順利，原本預計要討論六到八小時的議題，也在會議進行到第五個鐘頭時就討論完畢了。

　　「啊──！終於討論完了。」我伸展了一下因為座太久而感受疲倦的身體，想說真幸運可以提早下班時，有人卻忽然問了一個不是今天討論會上所談到的事情。

　　從那一刻起，地獄般的討論會就這麼展開了。

　　「──別開甚麼玩笑了！」一個年紀大約四到五十歲滿臉鬍渣的男人，突然鬼吼的一聲將我差點嚇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沒錯！要一個高中畢業，毛才剛長齊的小鬼頭進來隱治所工作這不會太誇張了嗎？你還把我們這些人和拉可大人放在眼裡嗎？」一個人才剛說完，另一個人就搶著接話了下去，就像在看電影般，完全沒有留下任何思考讓人思考劇情是否合理的時間。從會議討論正題結束到了現在已經又整整過去三個小時了。

　　「該不該讓一個十八歲剛從畢業的高中小鬼進到隱治所工作」

　　光是這一個問題，就白白多耗掉了我三個小時，現在不只不能提早走，看起來還要加班了。更糗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口中所指的高中小鬼到底是誰，所以從他們爭論的開始到了現在，我都一直處在放空的狀態。

　　「安靜！」此時，拉可大人在沉默了三個小時後，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小時候在補習班等到家人來接，知道自己終於可以回家的那種感覺……

　　「堀景哲野，雖然他才高中畢業沒錯，也還未確定他的能力是否真的符合隱治所需要的條件……但其父親堀景上治卻十分地推薦他。」拉可大人此話一出，原本才剛安靜下來的會議場，瞬間又被一片譁然聲蓋了過去。

　　「堀景上治」雖然在會議前，我也未看過他本人，但是從此人身上聽到的傳聞倒是比來的比拉可大人來的多還要更多。

　　「要是沒有拉可大人，現在隱治所的所長就是堀景前輩了。」在我們同業間，廣為流傳著這麼一句話。換句話說，堀景上治是個有足夠能力去擔當管理隱治所最高階級的人物，只是生不逢時又遇到了一個更天才，更有年輕，而且還是個女性的拉可大人，所以直到了現在也依然也只能待在副管的位置。

　　不過，這麼一大號的人物竟然會不顧及自己的面子及未來，公開的替自己的兒子發聲，這一點讓我感到非常的震驚，因為只要出了一點差錯，很可能他的兒子仍無法成功地進到隱治所外，連自己也必須要吃上公私不分的罪名而被迫辭職。

　　「即使會丟了自己的工作──你仍然也要替你的兒子說話嗎？」

　　我才剛想完，一旁反對派的人就馬上提出了相同的疑問。身為副管的堀景前輩當然也不可能會獨自缺席今天這場的重要會議，他也和拉可大人一樣，從會議後半段的討論到與哲野相關的問題時，就再也未主動說過任何的話。

　　就在大多數人認為堀景前輩會再對下一個問題繼續選擇沉默時，他卻將雙手撐在了桌上後站了起來。

　　一旁的拉可大人見狀，面露震驚，似乎她壓根就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

　　「我想請問在座的各位同仁……你們待在隱治所的目的究竟是為了甚麼？」

　　……目的，不知道為甚甚麼聽到堀景前輩這樣說時，我的心中忽然有一股糾結，究竟我是為了甚麼才要不顧性命的到隱治所工作。
　

　　「你終於說話了啊，堀景前輩……但請搞清楚現在是我再問你，不是你在問我們！」

　　同樣身為隱治所的模範，但堀景前輩和拉卡大人的待遇完全大不相同，比起大家對拉可大人的仰慕，堀景前輩反而要面對的是眾人的怨恨；比起大家對拉可大人的噓寒問暖，堀景前輩反而要忍受的是眾人的冷嘲熱諷，一切的差別待遇都從「那件事情」的開始。

　　「我們在這裡是為了彌補警察的不足……」堀景前輩並未理會那個人，並繼續講著自己剛才想說的話。當然，他這麼做的後果就是會導致情況更加的惡化。

　　「──堀景前輩請回答我！」

　　「為了能代替那些被法律束縛的警察──殺死那些該死的犯人。」

　　「──堀景前輩！」

　　「但我想請問……」

　　「堀！景！前！輩！」

　　「你們又有多少個人做到了──說啊！」

　　堀景前輩怒吼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後，全場瞬間一片安靜，連剛才反對派的參加者也一臉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不敢再多說任何的話。
　　
　　「領著高於警察十倍的薪水，行為卻像個懦夫一樣！每次的出勤，你們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最優，以為人家都看不出來嗎！要不是因為你們這群垃圾……我們家的女兒……也不會……也不會……」說到這裡，堀景前輩已經紅了眼眶，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去。

　　前輩的女兒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又是為了甚麼而討厭隱治者？既然討厭，自己為甚麼又當上了隱治者？

　　聽到堀景前輩所說的話後，我腦中頓時浮現出了數個的疑問，而在以後他的兒子堀景哲野也代替他的父親告訴了我。

　　「堀景，請注意一下你的用詞！」拉卡大人的一聲喝令，讓情緒已經在失控邊緣的堀景前輩馬上回復了理性。

　　「對不起……我失控了。」

　　堀景前輩雙手伏貼在大腿上，深深地向現場所有的參加者一鞠躬的同時，也說了聲的道歉。接著就在拉可大人的許可下，先行快步地離開了會議場內。

　　「跑了？竟然跑了……」

　　我是不知道堀景前輩的過去究竟是如何，但看到他掉下眼淚時……我很能確定堀景前輩絕對不是錯的一方，加上既然堀景前輩的保證，我們就該相信他，如果連自己同伴都相信不了的人，那是要當甚麼狗屁的正義使者？

　　雖然這是我內心的真正想法，不過礙於面子，我也不好跟前輩頂嘴回去

　　「你給我閉嘴！」但拉可大人卻毫無忌憚，霸氣地怒嗆了回去。畢竟，對她來說這個會議場內本來就不存在著「我的長官」這號人物。　

　　「拉可……大人。」全場的人，沒有一人不一臉驚呆的表情，我想根本就沒有幾個人看過拉可大人發飆的真正樣子。

　　然而，我也因為受到這次的刺激，終於下定決心開口說話了，只不過還是有一點扭扭捏捏就是了。

　　「那個……大家能不能聽我說一句……如果大家是怕堀景哲野沒有經驗才不讓他進到隱治所工作的話……」

　　我才說到了一半，大家都睜大了眼睛，似乎都已經猜想到我要說甚麼了。

　　「那就請讓我來帶領他吧！」

　　「我會……我會讓他變成一名出色的圖釘……不……不對，是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