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最後他們還是沒做……泡泡不知道該感到心安還是感到不安，總之最後兩個人很安穩地吃了牛排，然後他現在正在不曉得為什麼待在老大的那輛BMW上頭，很認真地思考他們當時為什麼就這樣打住了。
老大載著他四處閒晃，去河邊吃可麗餅、去咖啡廳吃蛋糕，過得異常愜意。因為氣氛實在是太過和諧的關係，泡泡都要誤以為在牛排店那差點擦槍走火的事件究竟是他色慾薰心的幻想還是其他甚麼有的沒的東西……
不過他居然很正常的勃起了，這簡直是他見過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
說起來就算和老大在一起也是一直吃個不停，簡直就像在約會一樣……但是他們應該不是這種關係的啊，畢竟要約砲的話就不會是朋友了……不過看到老大真的勃得起來，就算用屁股應該也不會被發現性冷感的事情吧？
用了屁股之後就不能當朋友了，真可惜啊。
他比較想要朋友的說。
泡泡單手撐的腦袋思考著，看著窗外霓虹閃爍著七彩光輝，不知不覺太陽也已經下山了，他試著轉過頭去看向身旁正邊下著指令邊開車的男人，在路燈的照耀下，那張絕美的臉對他充滿著致命的吸引力，泡泡只能默默地紅著臉別過頭去，貨真價實的顏控不是這樣當的。
過了一會兒，車子駛進了一間高級的飯店裡頭，泡泡默默的四處看了看，困惑的皺起眉，在門口的服務生示意下下了車，和已經自然無比的把該交代的事情安排好的老大肩併著肩進到了金碧輝煌的大廳裡，真島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並交代他到一旁乖乖的去等，接著便走向了迎賓櫃台。
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沒甚麼事情可以做的泡泡在旁邊休息區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一旁的小姐立刻上前詢問他要茶或是果汁，他則是擺擺手表示不需要。
真奇怪啊，為甚麼會突然來問他這種問題……泡泡探了探頭，老大那邊好像稍微有點騷動，不曉得發生甚麼事了。
過了一會兒，不曉得為何跟了一個看起來位階較高的人回來的老大向泡泡招了招手，泡泡乖乖地跑過去，對方伸手再度揉亂了他的頭髮，看著他不滿的神情輕笑了一聲。
「走吧。」
泡泡看著對方的笑容，呆了一下，脹紅了臉，乖乖地任由對方牽著自己上樓。
他們搭乘的電梯比想像中還要寬敞許多，似乎為了呈現低調奢華感而使用深棕色調來呈現，讓人有種安穩平靜的感覺……只是泡泡覺得自己似乎很難平靜下來。除去老大之外，那個負責領著老大的那個、看起來似乎階級挺高或許是經理的人一直用看什麼珍奇異獸的視線看著他，要放鬆或沉靜下來也很難啊。
服務員在替他們開了門之後還有想要跟進來的跡象，被笑容燦爛地老大給笑容燦爛地關在外面了。
泡泡愣愣地站在原地，真島則是自顧自地走到小型吧檯邊替自己弄了杯飲料，見他似乎還是沒有靠近的意思，便走向前敲了敲他的腦袋。
泡泡抱著頭一臉無辜地看著真島，對方則是遞給他裝著澄黃液體的酒杯。
「放鬆一點，不會對你怎樣的。」
泡泡呆呆地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杯，忽然想起一件事。關於他好像稍早前承諾要賣屁股……呃不是，不是賣屁股，是奉獻屁股。
……還是不要想好了，累。
他認真地打量了這個房間一番。非常經典的大套房，樓中樓的窗戶是能夠直接仰望星空的設計，在那裏擺上了幾張沙發椅供人觀星，而下層則是有全套廚房、大小完全是他未曾想像過的白色床鋪和一個迷你吧檯，鋪在地上有著漂亮花紋的地毯，擺著精緻水果的桌子是用黑大理石做的，整個房間完全是奢華兩個字的具現化，讓泡泡頓時有種自己好像是被寵著的錯覺。
……被老大愛著的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泡泡甩甩頭，試圖甩掉不切實際的想法。真島會對他那麼好純粹也只是興趣使然罷了，說不定每個受他寵愛的床伴也都有過這麼好的待遇。
手裡搖晃著酒杯，杯內的飲料隨著他的舉動晃動，晶瑩剔透的，身為一個稱職的GAY吧酒保，他知道杯內的飲料是酒精濃度不高的香檳。
說起來，第一次真正和老大說上話時，也是在GAY吧裡呢。

那天有人鬧事，他處裡完時已經接近休息時間了，去了一趟醫院，被醫生多問了幾句、警察那邊有老闆去處理了，而他則是負責是後再回去繼續清理被自己弄亂的地面。
在他整理好凌亂的地面時，經過包廂才看到一個男人正慵懶地坐在最大的卡座那裡，伸手按著太陽穴微微皺著眉，昏黃的光照亮了他的臉，美得令人屏息。
泡泡發誓自己從未看過這麼好看的人，他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按著自己太陽穴的男人單手撐著腦袋，姿態慵懶地坐著，視線向下……視線向下？
泡泡默默的拿著掃帚走了過去，男人的視線從向下轉而投向他，而他沒去理會，就這樣直接走到了對方身旁，果然看到了一個纖細的男人正趴伏在對方的跨間……正在努力和對方的褲頭拉鍊搏鬥。
……他好像沒問過老闆在店內口交未遂怎麼辦。
他看著還在搏鬥的男人，用力的清了清喉嚨。對方立刻回過頭來，一張熟悉的臉就這麼撞進他的視野裡，
是熟客啊，因為長相可愛所以很愛撒嬌的孩子呢。
對方鼓起臉頰一臉不滿，也不顧自己還在別人的跨間，便大聲的和泡泡抗議起來，「泡泡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啦！人家差一點就要成功了耶！」
他挑了挑眉，「規定寫在門口，你有認真看過嗎？」
「沒有啦！反正就不準打架鬧事咩！」
「第三條，在店內口交、打手槍、打砲和其他身體上交流的事項除了接吻以外，凡一種被發現者未來皆禁止進入本店。」
對方嚇得面無血色，裝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呀――差點就沒地方去了，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呢，泡泡。這次就原諒人家嘛～」
「要關店了，滾。」才剛把人打進醫院的，眾所皆知可愛的外殼剝開來全部都是冰塊的酒保拿著掃帚如是說。
對方看了看還坐在卡座上的男人一臉可惜，但是見泡泡沒有讓他慢慢來的意思，便相當識相乖乖地從座位底下爬了出來，拋媚眼拋飛吻只差沒把自己拋出來的跑走了，而泡泡則是目送他離開之後才看向眼前絕美的男人。
……也長的太好看了，這種人來店裡幹什麼？幫忙吸人氣還是讓其他人今天晚上睡自己就好？
他還在想該說什麼，男人長手一撈，已經把他帶進了懷裡，也不顧泡泡是半個鐘頭前把鬧事者揍到醫院裡去的酒保，自顧自地收緊了臂彎，腦袋靠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帶著某種悲傷寂寞的味道，「帶我走，去哪裡都可以……拜託。」
――在那一瞬間，他沒來由的覺得，這個人和自己有點相似。
大概只是一時衝動罷了，他把男人纏扶回一直以來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家，替渾身酒氣的男人洗好了澡，把人扛到床上去蓋好被子，自己則是煮了薑茶來喝。
才剛丟上去沒多久就自己睡著了，大概是喝太多了吧。
他看著在床上不斷翻身並發出斷斷續續呻吟的男人，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伸手輕輕的撫平對方眉宇間的皺紋。他不知道該怎麼讓人從惡夢中脫離，只能做一些幾乎已經不記得是否有人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全部都是從電視上看來的，如果真的有用就好了呢……
……畢竟真正可怕的從來不是夢境，只要記得這一點就好了。
他輕輕地唱起五音不全的歌，替男人擦去了身上的冷汗。就像真的有用似的，過了一會兒他呼吸的氣息也愈趨平穩，似乎總算從惡夢脫離了。
能作夢的時候就盡情作夢吧。
這麼想著的泡泡，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覺得明天大概會腰酸背痛。
沙發太硬了，可是他窮啊沒辦法。
隔天早上泡泡在自己的床上醒來，而原本佔據了他床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他四處看了看，最後在廚房裡找到人。
「早安，謝謝你的床。」穿著怪異卡通圖案圍裙的男人熟練地做著早餐，探頭對他笑了笑，泡泡愣了一下，按著腦袋靠到了牆邊，他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一個長相好看到太離譜的男人在他的廚房裡做早餐？還穿著那件醜得要死所以免費的圍裙？
男人替他做了早餐，也替自己做了一份，他們倆圍在小桌邊各自佔據了一個角落吃著，彼此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吃完早餐之後，泡泡自顧自地收了餐盤去洗碗，趁著對方還來不及反應，迅速的抽走了餐具，並用下巴示意正站起身想要搶工作的男人到客廳坐下。
洗完了碗並把碗盤都放入烘碗機內，這才擦乾了手拎著茶壺走到客廳去，在男人對面坐了下來。
「昨天謝謝你了。」
「沒事。」慢條斯理的泡著茶，泡泡淡淡地回應道，「要休店了還有客人在裡面，不送走老闆也會很困擾的。」
男人停頓了一下，遲疑了片刻才開口，「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補償你。」
泡泡困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笑了起來，打趣的道，「你不會是要和我打砲吧？抱歉抱歉，雖然我是個GAY，但是炮友已經夠多了。如果可以的話，當我的朋友吧。」
雖然大概也不會當很久的朋友……炮友很多說起來也很奇怪啊，明明他完全硬不起來，頂多一臉無奈的問到底要手還是嘴巴而已。
……說起來，炮友的定義是甚麼來著？
一直以來都把砲友定義在約砲之後還有聯絡的對象的泡泡覺得自己應該認真思考一下這個問題，不過那個問題還是改天再想想好了。
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說法愣了一下，男人輕輕地笑了，「你還是第一個跟我提這種要求的人呢……行啊，剛好我也沒什麼朋友，就當朋友吧。」
「先說，雖然你是GAY吧的顧客，但是我跟朋友是不打炮的，要打炮就只有炮友才可以，所以不要覬覦我的肉體啊。」
被他的說法逗樂了，男人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暫時不會。」
……嗯？暫時？噢，大概是指除非世界末日否則不會覬覦吧？幹嘛講的那麼委婉，怕他傷心嗎？
泡泡當作玩笑帶過了，兩人邊喝茶邊聊天的打發掉了上午的時間，在接近中午的時候，他一時興起想看看帶著這麼美的人上街跑來跑去是甚麼感覺，便起身拉著男人去逛街。
那個男人理所當然的就住在他的家裡，應該說是租屋處，就這樣住了一段時間。
他們只是單純的同居。
男人似乎是沒有工作的。在泡泡沒課的日子會一起出去逛逛街買必需品，反之則是會在屋子裡等他回來，在他回來時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那個男人說自己叫做真島，就像他是泡泡一樣，都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泡泡很喜歡和真島一起去逛街，因為身旁帶著這麼一個美型的男人受萬眾矚目就是爽啊，雖然他並不是真的很喜歡這種視線，但是用來揶揄一旁的真島倒是挺有意思的。
一個長的男女通吃大美人臉的男人很罕見，至少泡泡還是第一次看到，相信會拿著手機拍啊拍的行人們也是第一次。
他們同居了好一陣子，直到某天泡泡因為在酒吧約炮的關係只草草傳了訊息給真島說明一下事情狀況，一夜沒有回去，隔天清晨回來的時候，便看見絕美的男人靠在陽台邊抽著菸，手邊拿著手機正在說些什麼。
說也奇怪，開始同居之後拉著真島一起去GAY吧他反而不去了，說要在家裡等，免得泡泡自己喝醉酒被別人吃了。泡泡的酒量好的不得了，大部分時候都是沒醉裝醉以防萬一，每次和真島拚酒都是他贏，所以他實在不懂偽甚麼對方會用這種理由敷衍他……不管泡泡怎麼努力要說服真島都非常堅持自己的立場，說什麼都不去，泡泡試了幾次失敗後便隨他去了，選擇性放生。
他躡手躡腳的靠近對方，正想要從背後嚇一嚇對方時，卻聽見了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
「老大，您什麼時候要回本家？」
那一瞬間，泡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麼。
老大？本家？
男人在陽台邊抽著菸，淡淡地做出回應，「再幾天吧。」
「但是老大，其他組已經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已經不能再拖了啊！」
泡泡沒有聽在陽台邊的男人怎麼回應。他拎起了包包，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走出門，並把門關上重新上鎖。
他漫無目的的在外頭閒晃，到了接近中午的時候才回到家裡。
真島一如往常的來迎接他，泡泡卻沒有一如往常笑著回應。
他們吃完午餐之後，泡泡拖著人到臥室的床舖上坐下，雙手抱胸的自己在地上坐了下來。
「真島。」
「嗯？」絕美的男人給了他一個微笑。
――是不是把他留下來比較好？
泡泡甩了甩頭，強壓下自己自私的想法，深呼吸了幾次才開口。
真島他，還有該去的地方。有人比他更加需要這個人，他必須要推他一把。
哪怕他知道他會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習慣已經再度回歸孤寂的房間也一樣。
「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真島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接著一點一點的消了下去。
「……為甚麼？」
「你有該回去的地方吧。」雙手抱胸，泡泡倔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應該有人比我還需要你吧？你該回去了。」
真島看著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不能留在這裡嗎？」
「不能。」泡泡毫不遲疑、淡淡地道，「我們只是朋友，我收留了你你留下來，只是這樣而已。還是說離開之前你想打一砲？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保證以後還會當你朋友，如果只是炮友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會更加單純吧。」
他們都沉溺在安逸裡，依賴著彼此給予的溫暖在呼吸，但是他們並不是那麼親密的關係，也不會是。
泡泡反覆說服自己，就像以往一樣，他所希望的那種未來是不可能出現的。
他的夢碎過太多次，他承受不起。
真島對他的好，肯定也只會像泡影一樣，隨著湍急的水流失去蹤影吧。
「泡泡，我們不能談感情嗎？」
「因為你偷親我超過二十次，襲胸襲屁股三十次左右，我都裝作沒發現，所以你覺得可以嗎？」他挑起了眉，反問道，「抱歉真島，我是不能談感情的。我談不起，也不想談，天崖何處無芳草，你自己找你的花去吧，我不值得。」
說完他就去洗碗了，洗完碗之後把還在寢室裡耍鬱悶的真島給拖出來喝酒，大中午的喝什麼酒，他就想喝，喝到醉，沒醉也要裝作自己醉了。
真島會做出最好的決定，泡泡不希望自己在最後一刻還攔著他。
老大是什麼？組是甚麼？管他的呢，不重要。
他乾了一整箱的酒，開了第二箱來喝時，整個人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模模糊糊的，他聽見真島嘆了氣，淡雅的煙味籠罩住他的身軀，之後他就不記得了。
那天之後，他就只叫他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