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下森林-16
本章節 2613 字
更新於: 2019-02-02
整日過去，再度迎來夜晚，除了晨曦前的驟雨外，整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氣，讓修特的心情愉悅。
他叼著菸草，等待最後的訪客。
燻香中的藍月果液，使所有人直到正午過後才醒來。在空檔的早晨中，他做了不少大事。
修特在水坑邊的峭壁上巨石繞了條繩，再將樹藤放入水中。此時只要有人踩入，就會扯動樹藤，讓上百斤的巨石從峭壁上落下，是個極其簡單的殺人陷阱。水坑中混入了修特製作的「催化劑」，它會激發修特前晚在加入燻香中的混合物，當異能者皮膚一接觸，藥力便會滲入身體，使魔力散去而無法使用異能。
三人醒來後，修特要求讓漢姆斯一起來幫忙做粗工，漢姆斯答應得很爽朗。修特將他帶到水坑邊，手指著坑底，隨意說出簡單而愚蠢的一句話。
「我發現這裡面好像有黃金，能下去幫我看看嗎？」
漢姆斯一下子就跳了進去。
巨石落下，漢姆斯遠比修特想像中還要更強壯，一肩便扛起了整顆巨石。隨著他發現自己的魔力無法完全使出，瞬間臉上展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令修特在當場差點笑出聲。
「我去找幫手。」
修特忍著笑，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語，頭也不回地離去。
漢姆斯將一直等下去，等待奇蹟，等到全身魔力慢慢散去。到最後，他將感受到揹負的重量越來越重，直至身心俱敗，在如凌遲般的絕望中迎接死亡。
想到此，修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為艾德準備的東西更妙了。
修特親手打造了一艘密閉而瘦長的小船，船身留有小窗，船底預留了一處極小的進水口，並在進水口的周邊鋪上了催化劑。他告訴艾德，他在船中布上草藥與燻香，可以讓艾德躺在船上，順者水流漂浮，來一趟療癒身心的旅程，享受美好的森林景色，有助於身體的健康。
艾德一開始有些遲疑，但修特展現了熱情，一再慫恿，並告訴他會在下游等待，艾德終於躺了上去。修特要他輕閉雙眼，幫他蓋上船頂的板材，將他連人帶船推入溪流中。
艾德並不知道，修特蓋上的板材有個卡榫，從裡面是推不開的。
艾德也不知道，進水口的舒緩藥物是修特調製的催化劑，將順著水流擴散接觸他的皮膚，抹去他的魔力。
艾德更不知道，當他發現水淹身體的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只能隨著船隻慢慢下沉。
修特想像著自己是艾德，看著水面緩緩上升，做盡各種掙扎卻無能為力，直到水面掩蓋住自己的口鼻，在漫長的恐懼下緩緩溺斃，那會是多麼絕望的旅途啊！
號稱療癒身心的旅程，療育了艾德可悲的生命，也療育了修特的內心。
修特再度笑了出來。
他一個人坐在大石上，等待著最後的訪客——瑪莉。
「我準備了好玩的闖關遊戲，快跟著地上的記號過來吧，獎勵是個大驚喜喔！」修特摸了摸瑪莉的頭，講了如此幼稚的一段話，引得她雀躍不已。
是的，大驚喜。
奪去珍貴一切的殺人兇手，修特要讓她知道，千面狐的憤怒與殘忍。
修特鼓起魔力，從極遠的位置聽到了腳步聲在草叢中穿梭；伸手觸摸地面，他感受到了無知的腳步在移動；站了起來遠望，即將迎來死亡的身影，如追逐光芒的飛蟲，正撲向死亡的篝火。
＊
輕盈的步伐如綠草搖曳，鮮紅的髮絲雀躍得像烈焰燃燒，嬌柔的人影在林地奔馳，一棵棵垂直佇立樹木在視野中化成灰幕。她的耳畔風聲呼嘯，惟有前方目的地聚焦成影。
向晚的天空讓森林成了朦朧的紫紅色，雜亂的草叢中隱約可見青色螢光標記，每隔約三十尺就是一道，應是某種塗料撒布，天色越暗，就越見明顯。瑪莉目光銳利，她只要搜尋到標記，隨意幾步蹬出立刻就能到達，轉眼間，她已將路程行進了大半。
修特對說要給瑪莉個驚喜，請她依照地面的標記前進。那簡單的指示，讓她好似找到了人生的唯一目標，拚命地沿著路線移動。
她笑著。她知道自己應該在笑。想起曾經某位客人這麼告訴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就笑吧。」
她認為這句話相當實用。
想笑的時候笑，想哭的時候笑，想殺人的時候笑，想自殘的時候笑。彷彿只要笑，埋藏心中的黑暗就能視而不見。
現實是如此苦悶，那就笑吧──就算是失去了「他」。她也應該要笑。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雖然覺得哪裡不對，但根本無暇考慮這一切是否合理。每次當她試圖思索那些「曾經」時，她都感覺自己像是瞎了雙眼，全身墜入滾燙的黑油中，窒息感與刺痛感流竄身體每個角落。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來呼吸，才有辦法維持住自己的意識。
所以更沒有理由不笑了。她必須笑，讓笑容如同麻藥，用力麻痺內心深處的痛。直到有個渾身酒味的男人，騎在她身上，用手掐住她的脖子。那時候，所有過往不堪的回憶被迫湧入腦中，她沒有哭喊，因為那份傷痛早已超越眼前。
生命幾乎到達盡頭，她也用笑來面對，然後準備結束這荒唐的人生。她知道，這只不過是一段超脫一切的小小困境。
當她再睜開眼，視界卻只剩一團又一團的肉色碎塊。她還記得那個房間裡，除了自己躺臥的一小塊空間外，到處都是紅紅的液體。像極某個藝術家提了桶顏料，在屋中將所有牆面當作畫布，盡情釋放最純粹的靈感。
「哈……哈哈……」
腦內的意識混亂不已，內心世界被太多的雜訊佔據，思考這件事無從介入。所以乾脆學著像個孩子，就盡情玩耍吧。也許這樣，活著才會比較輕鬆。
反正現在的她擁有力量，誰也阻止不了自己。那些試圖想要洞悉，或是拆解她的心靈的一切，都將被她親手撕裂。
瑪莉飛越過一潭水坑，前方又有新的標記，她跨步飛出，到達時卻忽感腳底一陣空虛，她甩出銀鞭勾住一旁的大樹，讓自己飛了起來。回頭瞧見原先的標記處陷成了一個大坑洞。她繼續前進，下一個標記又是坑洞，隨後一連好幾處都是如此。她心情愉悅，覺得自己正像小孩子闖盪著遊戲關卡，好讓自己能夠專注眼前，而不需要去在意那些無法理解的現實。
她揮舞銀鞭，讓自己維持在半空中，一連跳過了數十個標記。此時，遠方一個渺小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中。
「小狐狸！」
她幾乎叫了出來。眼前這像父親、大哥、情人、獵物、玩具的角色佇立終點，她的心更加興奮，銀鞭隨著意識向前甩出，勾住了極遠的一株樹木，身體如同箭矢射了出去。
忽然，一片紅色佔據雙眼。
瑪莉從空中落下，如蜂螫般的刺痛感瞬間貫穿全身。她定住心神，發現身邊滿地都是玫瑰花，自己正處在一片花海中心。她趴在地面，看向修特的位置，想要再向前躍出，卻發現自己無法施力。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遲疑間，一股不明的魔力環繞身邊，她看著眼前的修特正對著自己微笑，一如過去幾天的模樣。
雙眼映照修特的身影，他扔出一只金屬色澤的小物，在瑪莉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強光一閃，傳出劇烈的轟鳴。
鮮紅的女人發出慘叫。
他叼著菸草，等待最後的訪客。
燻香中的藍月果液，使所有人直到正午過後才醒來。在空檔的早晨中，他做了不少大事。
修特在水坑邊的峭壁上巨石繞了條繩，再將樹藤放入水中。此時只要有人踩入，就會扯動樹藤，讓上百斤的巨石從峭壁上落下，是個極其簡單的殺人陷阱。水坑中混入了修特製作的「催化劑」，它會激發修特前晚在加入燻香中的混合物，當異能者皮膚一接觸，藥力便會滲入身體，使魔力散去而無法使用異能。
三人醒來後，修特要求讓漢姆斯一起來幫忙做粗工，漢姆斯答應得很爽朗。修特將他帶到水坑邊，手指著坑底，隨意說出簡單而愚蠢的一句話。
「我發現這裡面好像有黃金，能下去幫我看看嗎？」
漢姆斯一下子就跳了進去。
巨石落下，漢姆斯遠比修特想像中還要更強壯，一肩便扛起了整顆巨石。隨著他發現自己的魔力無法完全使出，瞬間臉上展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令修特在當場差點笑出聲。
「我去找幫手。」
修特忍著笑，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語，頭也不回地離去。
漢姆斯將一直等下去，等待奇蹟，等到全身魔力慢慢散去。到最後，他將感受到揹負的重量越來越重，直至身心俱敗，在如凌遲般的絕望中迎接死亡。
想到此，修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為艾德準備的東西更妙了。
修特親手打造了一艘密閉而瘦長的小船，船身留有小窗，船底預留了一處極小的進水口，並在進水口的周邊鋪上了催化劑。他告訴艾德，他在船中布上草藥與燻香，可以讓艾德躺在船上，順者水流漂浮，來一趟療癒身心的旅程，享受美好的森林景色，有助於身體的健康。
艾德一開始有些遲疑，但修特展現了熱情，一再慫恿，並告訴他會在下游等待，艾德終於躺了上去。修特要他輕閉雙眼，幫他蓋上船頂的板材，將他連人帶船推入溪流中。
艾德並不知道，修特蓋上的板材有個卡榫，從裡面是推不開的。
艾德也不知道，進水口的舒緩藥物是修特調製的催化劑，將順著水流擴散接觸他的皮膚，抹去他的魔力。
艾德更不知道，當他發現水淹身體的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只能隨著船隻慢慢下沉。
修特想像著自己是艾德，看著水面緩緩上升，做盡各種掙扎卻無能為力，直到水面掩蓋住自己的口鼻，在漫長的恐懼下緩緩溺斃，那會是多麼絕望的旅途啊！
號稱療癒身心的旅程，療育了艾德可悲的生命，也療育了修特的內心。
修特再度笑了出來。
他一個人坐在大石上，等待著最後的訪客——瑪莉。
「我準備了好玩的闖關遊戲，快跟著地上的記號過來吧，獎勵是個大驚喜喔！」修特摸了摸瑪莉的頭，講了如此幼稚的一段話，引得她雀躍不已。
是的，大驚喜。
奪去珍貴一切的殺人兇手，修特要讓她知道，千面狐的憤怒與殘忍。
修特鼓起魔力，從極遠的位置聽到了腳步聲在草叢中穿梭；伸手觸摸地面，他感受到了無知的腳步在移動；站了起來遠望，即將迎來死亡的身影，如追逐光芒的飛蟲，正撲向死亡的篝火。
＊
輕盈的步伐如綠草搖曳，鮮紅的髮絲雀躍得像烈焰燃燒，嬌柔的人影在林地奔馳，一棵棵垂直佇立樹木在視野中化成灰幕。她的耳畔風聲呼嘯，惟有前方目的地聚焦成影。
向晚的天空讓森林成了朦朧的紫紅色，雜亂的草叢中隱約可見青色螢光標記，每隔約三十尺就是一道，應是某種塗料撒布，天色越暗，就越見明顯。瑪莉目光銳利，她只要搜尋到標記，隨意幾步蹬出立刻就能到達，轉眼間，她已將路程行進了大半。
修特對說要給瑪莉個驚喜，請她依照地面的標記前進。那簡單的指示，讓她好似找到了人生的唯一目標，拚命地沿著路線移動。
她笑著。她知道自己應該在笑。想起曾經某位客人這麼告訴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就笑吧。」
她認為這句話相當實用。
想笑的時候笑，想哭的時候笑，想殺人的時候笑，想自殘的時候笑。彷彿只要笑，埋藏心中的黑暗就能視而不見。
現實是如此苦悶，那就笑吧──就算是失去了「他」。她也應該要笑。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雖然覺得哪裡不對，但根本無暇考慮這一切是否合理。每次當她試圖思索那些「曾經」時，她都感覺自己像是瞎了雙眼，全身墜入滾燙的黑油中，窒息感與刺痛感流竄身體每個角落。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來呼吸，才有辦法維持住自己的意識。
所以更沒有理由不笑了。她必須笑，讓笑容如同麻藥，用力麻痺內心深處的痛。直到有個渾身酒味的男人，騎在她身上，用手掐住她的脖子。那時候，所有過往不堪的回憶被迫湧入腦中，她沒有哭喊，因為那份傷痛早已超越眼前。
生命幾乎到達盡頭，她也用笑來面對，然後準備結束這荒唐的人生。她知道，這只不過是一段超脫一切的小小困境。
當她再睜開眼，視界卻只剩一團又一團的肉色碎塊。她還記得那個房間裡，除了自己躺臥的一小塊空間外，到處都是紅紅的液體。像極某個藝術家提了桶顏料，在屋中將所有牆面當作畫布，盡情釋放最純粹的靈感。
「哈……哈哈……」
腦內的意識混亂不已，內心世界被太多的雜訊佔據，思考這件事無從介入。所以乾脆學著像個孩子，就盡情玩耍吧。也許這樣，活著才會比較輕鬆。
反正現在的她擁有力量，誰也阻止不了自己。那些試圖想要洞悉，或是拆解她的心靈的一切，都將被她親手撕裂。
瑪莉飛越過一潭水坑，前方又有新的標記，她跨步飛出，到達時卻忽感腳底一陣空虛，她甩出銀鞭勾住一旁的大樹，讓自己飛了起來。回頭瞧見原先的標記處陷成了一個大坑洞。她繼續前進，下一個標記又是坑洞，隨後一連好幾處都是如此。她心情愉悅，覺得自己正像小孩子闖盪著遊戲關卡，好讓自己能夠專注眼前，而不需要去在意那些無法理解的現實。
她揮舞銀鞭，讓自己維持在半空中，一連跳過了數十個標記。此時，遠方一個渺小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中。
「小狐狸！」
她幾乎叫了出來。眼前這像父親、大哥、情人、獵物、玩具的角色佇立終點，她的心更加興奮，銀鞭隨著意識向前甩出，勾住了極遠的一株樹木，身體如同箭矢射了出去。
忽然，一片紅色佔據雙眼。
瑪莉從空中落下，如蜂螫般的刺痛感瞬間貫穿全身。她定住心神，發現身邊滿地都是玫瑰花，自己正處在一片花海中心。她趴在地面，看向修特的位置，想要再向前躍出，卻發現自己無法施力。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遲疑間，一股不明的魔力環繞身邊，她看著眼前的修特正對著自己微笑，一如過去幾天的模樣。
雙眼映照修特的身影，他扔出一只金屬色澤的小物，在瑪莉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強光一閃，傳出劇烈的轟鳴。
鮮紅的女人發出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