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嫌疑人(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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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1-26
「你這回又是怎麼啦?」顏華祐有些傻眼的盯著崇軒。

如果說昨天的發呆因為爸媽感情不好,今天的情況是家裡鬧離婚了吧,看著崇軒像是在哭一樣的趴在桌子上的身影,雖然看起來就跟平常沒兩樣,但不知為何他的四周籠罩著一股黑暗的氣場,其中混雜著低落、憂鬱、失望、沮喪等負面情緒,壓迫著四周,宛若被惡鬼纏身的人一般了無生機,讓人不自覺的冒冷汗又後退好幾步。仔細一看,他的身體似乎也沒有因為呼吸而上下起伏!

「喂喂喂~要死也不是在這學校裡啊!我還要在這裡讀兩年的書欸!」

「吵死了閉嘴。」好不容易有個回應,卻像快死的人一樣乾澀沙啞。「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怎麼寫遺書嗎?」

「遺你個頭,我現在不想跟你講話啦。」崇軒緩緩轉頭,露出一隻眼睛向顏華祐翻白眼。

「該不會又是思春期的事吧?」顏華祐略帶開玩笑的意味。

「我說是的話你信嗎?」

「哇咧!」顏華祐差點跌倒,「喂喂!我幫你寫假單,你快回家休息吧,記得先看醫生喔!有病就要吃藥,別傳染給其他人啊。」

「想害我因為沒病假證明而記小過啊你。」

顏華祐搖搖頭。「我有什麼辦法?這是我認識你這傢伙以來你最奇怪的時候啊!不是有病還能是啥?」

「……」崇軒不再理他,然而,反覆重播的畫面再度佔據腦海。

*

當離開咖啡店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台灣六月天的太陽一向有活力,現在仍能把天空畫得橘藍相間。

「嗯?你要去買東西?」走出咖啡店,崇軒就因為周敬偉的道別而有些意外。

「是啊,今天家裡只有我和我妹,她還小,什麼都要由我來。」周敬偉對崇軒的態度相當冷淡,還投以警告的眼神。「可別做些什麼奇怪的事情。」

「……喔。」

「明天見,敬偉。」林珮郁淡淡地笑著,對他揮揮手。

周敬偉這才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抓著林珮郁的肩膀。「回家的路上要小心,真有危險就用我教你的那幾招。」他有所示意的揚眉。

林珮郁被逗樂的笑了幾聲。「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就這樣啦!」他抱了抱林珮郁——動作是那麼稀鬆平常又理所當然,轉身離開。

靜雯說她會叫人去接她回家,繼續留在那兒,現在只剩他們兩個。

林珮郁一直待在原地目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才終於轉過身。

「好了,我們走吧。」

「……」崇軒愣了一下。「……他原來還會煮飯啊?」聲音機械到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林珮郁沒有發覺,只是笑著點點頭,說:「他們家是開小吃店的,煮飯這種事難不倒他,以前我爸出差不在家,也都是直接把我送去他們家的。」

「味道怎麼樣?」崇軒不知道為何自己要問這個問題。

林珮郁的笑容更深了。「一開始真的不太好吃,不是太鹹太辣就是沒煮熟,我第一次吃時試著全部吃光,結果得了腸胃炎,下次再吃到時就、就……應該說完全升了一個星級吧,聽說他知道我生病後,有整整一個星期功課也不寫小學也沒去天天在家練習廚藝,一天還只花五小時睡覺,手上滿是切傷或燙傷呢!別看他那麼兇,他其實是一個又認真又可愛的男人啊!」

崇軒本身是看不出來,所以沒有多說什麼。「喔……那他為什麼會來上高中而不是有餐飲科的高職?」

「這個嘛……其實他沒有想當廚師。」

「欸?」

「依他所說,那時會那麼拚命只是希望下次有相同情況時我不會得腸胃炎而已,所以只要有一個水平就夠了。呵呵~他總是這樣,為了一件芝麻小事都可以廢寢忘食的去努力。」

看到林珮郁笑得那麼開心,崇軒不知該擺什麼表情。

「……你們的感情還真好呢。」

「也沒什麼大不了啦,畢竟他是我的青梅竹馬啊!」林珮郁笑得很甜蜜。

「青梅……竹馬?」

「對啊。」林珮郁的笑容上浮現了幾絲感慨。「他家就在我家附近。小時候的我因為內向、愛哭又體弱多病,有個小擦傷都會哭得唏哩嘩啦,所以經常被其他人欺負或被附近的大人視為麻煩的小孩,那時候都是他站在我前面的。」

「他在保護妳嗎?」崇軒有些無法相信現在人見人愛的林珮郁一開始居然會是那樣子。

林珮郁點點頭,眼瞳中的情緒很複雜。「他不只挺身擋下丟過來的石頭、對其他人大吼大叫、甚至跟其他人打起來,因此我們兩個都經常一起挨罵、一起被打或一起被排擠,明明只要他冷眼旁觀就完全不關他的事喔!我一直都很擔心……」

「他受不了欺負而離開你?」

「但他始終沒有那麼作,反而跟我說:『我永遠都會當妳的英雄。』呵呵~雖然只是小男生耍帥的話,但真的讓我很安心呢!之後我盡力嘗試和其他人交流,也是因為有那句話的鼓勵,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喔!」她的表情,讓崇軒明白為什麼總有人以可愛的花朵來形容戀愛中的少女笑容。

同時,也足以讓其他人明白,那絕不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程度。

崇軒很清楚,自己只是「其他人」。

送她到公車站及等公車的過程中,他沒有多說一句話。

*

種進土裡的種子,沒有澆水,終究不會發芽,甚至可能因此死去。

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話從記憶深處爬了出來。

「嘛~這也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合的結果嘛!」

「反正我也沒有完全認識她,喜歡她也只是因為長相罷了,幹嘛要這麼傷心?」

「我還只是高一生而已,來日方長,用不著這樣啦!」

如果我能這麼瀟灑就好了。崇軒怨怨的想。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特別人物,更不是小說裡的男主角,一個沉迷於二次元的宅男哪會有什麼特殊遭遇?

就連現在趴在桌上失落著,在其他人看來恐怕也是可笑吧。

崇軒嘆了一口氣,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認同靜雯的話。

自己真的,是很失敗的宅男吧。

「啊~怎樣都好啦!」崇軒有點自暴自棄地握起拳頭捶打自己的腦袋,想辦法把那些討厭的想法趕出去。「現在問題不在那裡啦!趕快想想正事吧我!」

強硬地將自己的思緒轉到跟蹤狂身上,崇軒開始仔細思考昨天靜雯在宣布他們的調查完全沒用之後是怎麼說的。

「『能夠這麼長期跟蹤、審慎規劃甚至還有高超的變裝技術,表示對方是在一定程度的冷靜下跟蹤的……』」他閉著眼睛按著太陽穴仔細回想靜雯昨天是怎麼說的:「『雖然這也不代表他就沒有想要對林珮郁下手的企圖,但從他眼睜睜的看著林珮郁逐漸警戒起來並且尋找幫助來看,對方真正的目的有待確認。』」

「有待確認嗎?」崇軒忍不住皺起眉頭,他昨天就上網路上稍微查過了有關跟蹤狂目的的資料,雖然還真的有挺多的,像是讓對方恐懼、心理病態的依賴對方、或是因為私人關係想要報仇等原因,但不管是哪個都讓他無法放心下來。

崇軒選擇繼續回想下去,他叫出了手機裡最新的一張照片,裡面有一張紙,上面寫了一串日期,那是林珮郁他們有發現跟蹤狂出現的日期,靜雯昨天向他們要的,可以從上面看到,跟蹤狂出現的時間幾乎都是周間差不多一兩天出現一次,周末則只有零星的幾次而已,而且都是像上個禮拜那樣很晚的時候。

「『從他可以快速掌握林珮郁改變回家路線以及出現的時間來判斷,對方很可能並不是學校裡的人從放學後一路跟蹤林珮郁回家,而是作息跟這間學校的學生不一樣的外人,在放學的時候才以變裝技術埋伏在校門口附近,而且周末反而比周間更忙。』會有這種人嗎?」

雖然有點懷疑靜雯的推理,但崇軒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方式,也就只好先當作這樣,不過這也就代表,纏上林珮郁的很可能是非學生的社會人士,這也太不妙了點。

「唔~然後接下來……」崇軒又上網找了地圖,看了看林珮郁所說的上個禮拜遇到跟蹤狂的地點,那是一條普通單行道,距離林珮郁的家門口不到一百公尺,根據他們所說路的兩邊都是有點老舊的公寓,所以巷子也很多,其中也有不少死路或是叉路,靜雯對方被追趕的時候能毫不猶豫地跑進巷子裡甩掉周敬偉,就表示相當熟悉林珮郁家裡附近的狀況,再加上,跟蹤狂一開始裝扮成外地人的樣子接近林珮郁,表示極有可能是住在林珮郁家附近的人來轉移注意力。

「不是學校裡的學生、周末的生活比周間還要忙碌、對林珮郁住處周圍很熟悉或是住在附近、還不清楚目的的人嗎?」崇軒抓了抓腦袋,表情不是很好,畢竟就算知道了這些特徵,也不知道有甚麼人在可能範圍內。

說到底,林珮郁他們調查出來的那個李勝恆和羅品維真的就沒有問題嗎?雖然靜雯說他們的調查完全沒有用,但李勝恆很明顯有偷拍林珮郁的嫌疑、而羅品維在那天之後跟蹤狂有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沒有出現,這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唔~說到底,我又為甚麼一定要聽那個傢伙的話啊!」崇軒突然又猛力甩甩頭,想要把混亂的思緒重新整理好。「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說不知道哩!昨天又突然擺出專家的架子是怎樣?」

「更、更何況,也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稍微確認一下也不犯法啊!」

自言自語著反覆點頭好幾次,崇軒像是用頭把決心向釘子一樣打進心中後,充滿氣勢地從位子上站起來。「首先,就先去確認他們──」

「噹~噹~噹~噹~」

這時,上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