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上了一整天的班，終於可以在吃飽飯後回家休息。
我伸了個懶腰，然後靠到淮準身上。
「等等終於可以回家了。」
「恭喜。」淮準拍拍我的背，「而且吳奇說明天九點再上班就好。你可以睡飽再上班。」
「超棒的！只是……我沒想到吳奇竟然有良心。」我最後一句壓低聲音，深怕被吳奇和湮如聽到。
語畢我站起身，並提起我的包包。
「明天我直接會去公司。」淮準也站起身，「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送了。」
「好。明天見。」
淮準陪著我去招了一台計程車，並目送我離開。
我繫好安全帶後便跟司機報了我家的地址。
車一路順暢的開著直到我家，沒有像以往一樣驚險。
「謝謝司機。」我從皮夾拿出錢給司機，並習慣性的說了一聲。
「不客氣。小美女再見。」
司機將找零遞給我，突地稱讚害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和司機道別後我拿出鑰匙開門，走進家裡。
「薇薇你回來的正好，可以麻煩你去車站載煥燦嗎？」
媽走出來用圍裙擦擦手，並把他的汽車鑰匙給我。
根據媽的習性，這絕對是命令句，而非祈使句。
他沒有想到我才剛回家嗎？我默默地在心裡翻白眼。
雖然百般不願意，不過我還是接過鑰匙。「哪個車站？」
媽報了附近車站的名稱，便轉頭回去忙了。
我走去車庫發動車，並打電話給莫煥燦。「喂。煥燦你在車站的哪個出口？媽叫我接你。」
「對面有書局的那個。」莫煥燦似乎心情不太好，口氣差害我擔心起他是不是比賽比輸了。
「煥燦。那你再等一下，我馬上就到。」
「嗯。」
我將車子駛出車庫，開往車站。
可別看我這樣，我的駕照可是輕輕鬆鬆得來的。
在我滿十八歲的那天放學，我就搭著考過駕照的同學的車去考試。
雖然當時的筆試有點難，不過還可以接受。最讓我同學驚訝的是，我的路考完全沒失誤過。
「天啊。莫薇薇你的平衡感和方向感也太誇張了吧。」
這是那位同學給我的評語。
這時車子駛進繁榮熱鬧的市中心，七彩繽紛的霓虹燈、廣告看板充斥著四周。車站附近的商場人潮熙熙攘攘，人們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或嬉戲，或閒聊，讓人完全看不出城市的快速節奏。只有看到那穿著西裝的上班族在車站間來往的穿梭時才會讓人感受到專屬於城市的步調。
我將車子停進停車格，並左右盼顧是否有莫煥燦的身影。
「煥燦，我到了。你在哪裡？」
我撥電話再次詢問，電話那頭傳來不少人的說話聲。
這時的莫煥燦恢復了平常的語氣，那個愛指使人的驕傲語氣。「我等太久所以先來書局買。再等我五分鐘。」
「喂！」我正要說些什麼時，電話掛了。
嘟……嘟……嘟……嘟……
天啊！我真的差點氣到炸毛！ ( 不騙你，不過前提是我是貓咪。 )
我惡狠狠的將手機丟進包包，並開始倒數。
莫煥燦你就最好給我準時到！
一分鐘後，莫煥燦就抱著一個紙袋出現在車子旁邊，輕敲門示意我解鎖讓他進去。
他開門坐進副駕駛座後我馬上沒好氣的問：「不是說要五分鐘？」
「那只是為了讓你有事做。好了，快點開車。」莫煥燦繫上安全帶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選擇性忽略我齜牙咧嘴的表情。
我默默在心裡哀嘆一聲，並發動車子。
所以我要再說一次……這樣的弟弟，我才不想要呢！
幸好一路上他都沒說話氣我，不然我可能會拿他手上的紙袋攻擊他。
你問幹嘛這樣？
你想想，如果你有一個天才弟弟，不但各科全能，還是校內的校草兼風雲人物，在外表現好像都不錯。
但是只有你知道他的個性有多惡劣，而且他喜歡針對你，把你當作各種比賽的前菜，總是惹你不開心。重點是你從來沒有成功傷害過他，除了不小心傷了他的心那次以外。
我們之間因為一隻貓竟然變成這樣的……
話說，我明明沒看過莫煥燦跟那隻貓感情親密過，為什麼會認為那是莫煥燦心愛的貓？
那句『我最討厭你了！你乾脆消失好了！』好像也不是對著我說，那時莫煥燦的眼中好像還有什麼……
「煥燦。你還記得小時候的那隻貓嗎？」我趁著等紅燈，趕緊搖醒睡著的莫煥燦。
「什麼貓？媽有養貓嗎？」莫煥燦雖然睡眼惺忪，但是語氣非常的清醒。「我可不記得家裡養過。」
家裡沒養過？怎麼可能？
「你確定嗎？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那隻貓？」看到紅燈暗綠燈亮，我確定左右無來車後輕踩油門，車子繼續向前行駛。
莫煥燦輕哼一聲，「我對寵物的毛過敏，不可能。你這個金魚腦難道忘記我曾經因為狗毛而差點住院嗎？」
這麼說起來，莫煥燦的確對寵物的毛過敏。
如果那不是莫煥燦，那麽那是誰？
「莫薇薇！」
莫煥燦的大喊將我喚回現實，一臺大卡車迎面衝撞而來。
我反應過來急打方向盤，為時已晚的是車尾與大卡車發生擦撞，將整臺車狠狠的推向安全島。
車子一連翻了好幾圈，安全氣囊雖然抵擋了部分的衝擊，我們依舊受了傷。
我掙扎著想從四輪朝天的車子中出來，卻因為被變形的板金壓著和安全帶倒掛而無能為力。
「煥燦，你還醒著嗎？」
「嗯……先幫我解開安全帶。」
我伸手摸向副駕駛座，解開莫煥燦的安全帶。
他扶著座位用力踹開車門後回頭把我從駕駛座解救下來，半匍匐的將我背出車子，讓我坐在一旁的便利商店門口。
裡頭值班的店員看到渾身是傷的我們連忙出來關心，並幫忙打電話聯絡警察和救護車。
莫煥燦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媽，不慌不忙的說：「喂。我們被一臺大卡車撞上了。對。我給你路名，等我一下……」
「小姐，再撐一下，救護車要來了。」
店員不斷的跟我講話，好像我要死了一樣。
我明明只是快失去意識而已……
我努力睜著眼皮，不想失去意識。
但這只是徒勞無功，就在我即將閉上眼的前一刻，我看見淮準出現在我身邊，同時左胸的圖騰傳來陣陣灼熱。
「你會沒事的。不要怕。」
這是我最後聽見的話，接下來意識便中斷了。

再次醒來時，我已身處醫院。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是滿臉擔憂的媽，以及手臂纏滿繃帶，正在發呆的莫煥燦。
「薇薇！」媽看到我醒來時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隨後擔心的開口詢問我的傷勢。「頭還會痛嗎？會不會暈暈的？」
「不會。倒是煥燦還好嗎？手上的繃帶纏成那樣。」
莫煥燦低著頭，平常囂張跋扈的模樣盡失，現在竟然略帶些狼狽。「我沒事。然後……對不起。如果我那時候沒有去買書，就不會出車禍了。」
「媽剛剛已經念過他了。誰叫他竟然害你重傷，還讓你住進加護病房。」媽拍了一下莫煥燦的背，讓他吃疼地彎腰哀號。
「對了，你們有看到一個男生嗎？高高瘦瘦的，頭髮有挑染白色，然後……名字叫作淮準。」
「你是說你的男朋友嗎？他去幫媽買水了。」
等等，我有聽錯嗎？
媽見過淮準，而且知道祂是我的『男朋友』，最誇張是竟然叫祂一個堂堂神獸白澤去買水？
重點是祂真的去了！
在我昏迷的期間，這個世界發生什麼事了？
先是莫煥燦主動道歉，再來一向較疼愛莫煥燦的媽在我面前教訓他，再來是主張自己是神獸的淮準為了我媽而乖乖去買水……
拜託不要和我說公司的人等等要來探望。
就在我到處胡思亂想的時候，淮準開門走進來，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
他走到床邊坐下，將礦泉水遞給媽。「好多了嗎？」
「呃……嗯。」我湊到祂耳邊，「是祢救了我嗎？」
「是，沒錯。雖然契約內沒註明，可是我認為男朋友本來就要拚死救回女朋友。就算要死馬當活馬醫。」淮準低語道。「畢竟女友至上。」
「這句話是變祢的口頭禪了嗎？幹嘛一直掛在嘴邊。」
「我怕我忘記。」
我原本以為他終於把這句話奉為終生義務，結果只是怕忘記啊！
算了。這樣也怪可愛的。
「所以祢的事忙完了嗎？」
「忙完了。警察說晚點會來做筆錄。」
「好。」
大約過了十分鐘，我就讓媽媽他們先回家休息了。
當我和淮準在聊天打發時間時，一群人走了進來。
「莫小姐您好，我是慕容靖延，是負責承辦莫小姐所遭遇的車禍事件的警察。因為案發當場的肇事車上沒有駕駛，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看到駕駛下車，所以需要您提供一些線索。」
「好的。」

坐在樹上的男孩微笑看著莫薇薇接受筆錄，手上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莫薇薇的弟弟。
「他的弟弟原來叫莫煥燦。」
坐在男孩肩膀上的黑貓似乎對照片非常不屑，但是一看到莫薇薇的身影便開心的喵了一聲。「不管什麼時候看薇薇都很可愛。」
「嗯。不過這不是同感，而是我想敷衍。」
「為什麼要敷衍？明明就是事實！」
「喔。話說原來祢突然從家裡跑出來就是為了莫薇薇出車禍的事啊。」男孩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富饒興趣的說：「或許……姜以真這次派下的任務可以『失誤』。」
「你要把魏琪凝的靈魂給薇薇嗎？可不可以讓我去送？」
「可以啊。」男孩拿出一個瓶子，「晚點順便去把碧碧領回來吧。」
「你要把那個吵死人又愛黏你的小屁孩領回來？」黑貓瞪大金色的眼瞳，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當然。祂可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指令的御鬼。」
「哼。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王牌？而且當初在契約中也說好了，要是『可能』跟薇薇對上，我就不幫你戰鬥。」
「我當然知道。」男孩將手中的相片收了起來，並把瓶子遞給黑貓。「咬好喔。不要掉了。」
黑貓張嘴輕咬住，一躍而入開著的窗戶，將嘴中的瓶子放到已做完筆錄的莫薇薇手中。
「貓咪？」
莫薇薇摸了摸黑貓的頭，並抬頭看向黑貓所注視的方向。

「大姐姐，魏琪凝的靈魂就送給你吧。」
窗外的樹上站著一個男孩，年紀應該比莫煥燦還小。
為什麼他有魏琪凝的靈魂？而且為什麼他能站在這裡卻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我不禁警戒起來。
「你是誰？」
「我是那隻貓的主人。」
「為什麼要給我？」
「因為我開心。」
男孩對黑貓招招手，黑貓便跳到窗戶旁，跟男孩一起閃入了神秘的夜色之中。
「薇薇……我們要不要先聯絡吳奇，跟他說我們得到魏琪凝的靈魂？」
「對，對耶。」我左右翻找了一下，終於找到放在包包裡的手機。
雖然螢幕有點裂痕，不過不影響使用。
我從聯絡人中點開吳奇的手機，並按下通話鍵。
「老大晚安。我有重大消息要呈報。」

伴著今晚的夜色，我身旁的事物漸漸露出真實的模樣，如同那輪即將盈滿的明月一般。
真實，虛假，親情，友情。
所有未知、已知的一切雜融成混沌，將我吞噬。
在那混沌之中，我到底會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