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宴歌04

　　遙炘不是第一次單獨進入異性的房中，但進到皇宮以來的這幾天，這確實是第一次。他尾隨愛蕾莎進入後者的房間後，隨即好奇地張望起房內的擺設，默默思考著這房間的使用率。
　　房內亂而不髒，還看得出一點打掃過的痕跡，顯然並非被長期閒置，但它作為雜物間卻沒能得到細心的打理，時不時增加的物品幾無分類，視覺效果上就不慎美觀了。
　　「有點亂，請閣下海涵。」
　　愛蕾莎敢把人帶進來，自然不會是因為忘了自己房間還是這副德行，所以也沒露出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泰然自若地抽了兩張椅子出來面對面放好。
　　見少女比出了「請」的手勢，遙炘很識趣地就坐，好讓對方得以跟著坐下來。
　　「我一直很好奇，妳在各方面的禮數都周到得不可思議呢，第一次見面時我就這麼認為了，但宮內實際上會做到妳這一步的人不佔多數吧？」
　　他這麼問完之後，愛蕾莎頓時有點疑惑。
　　「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噢，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我只是猜測這應該是妳個人的習慣吧。講話態度是一回事，但妳稱呼『閣下』只是因為不願直呼名諱，對朵一開始的敬稱也是，朵要求直呼以後才調整，如果有頭銜妳就會改叫頭銜了吧？另外也不知道妳自己有沒有發現，妳偶而會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些……要形容的話，有點微妙的氣勢呢。」
　　「……閣下這麼用心觀察我真是令人受寵若驚。你是希望我這麼回答嗎。」
　　愛蕾莎本欲回應他「只是閣下的錯覺吧」，但遙炘臉上似曾相識的微笑使她最後決定不採用這種會將對話拖入迴圈的回答。
　　但她更換的這道回應聽起來也像在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了。
　　「也不是特別用心，只是剛好注意到，就順便觀察了一下。」
　　遙炘的語氣和其姿態是同樣地好整以暇，完全是一副在談論天氣的態度。
　　「我觀察完王宮的其他人以後就在想，妳和詠玥跟那些人、跟這個王宮比起來還挺格格不入的呢，但主要原因是妳吧？小愛。畢竟妳『本身』就會『帶來』外面的東西不是嗎。」
　　「閣下究竟想說什麼，就請直奔重點吧。」
　　「我也不是想說什麼，真正的重點早在方才詠玥那裡就都講完啦！單獨約妳出來，想聊的就只是這類的話題而已喔？妳如果不想聊，我當然不會強迫妳啦，只是我為什麼會認識詠玥這種事情也就沒得私下告訴妳……」
　　「——我可沒有要求過請閣下打住喔？」
　　愛蕾莎接過他話語的步調有幾分急促，顯現出了她對於那串關鍵字的敏感。幸好遙炘也沒有趁機揶揄她前後態度轉變之大云云，僅是勾起一抹不出所料的得逞笑容，便慢條斯理地繼續說著他想說的事。
　　「那麼，接續剛才的話題，妳並不是從頭到尾都和詠玥一樣待在這宮中的，這點我沒說錯吧？」
　　「何以見得？」
　　愛蕾莎反問得平淡，遙炘也就解釋得同樣平淡。
　　「大概是相近氣息的直覺？妳身上，有著來自民間——甚至是和我們『同樣類型』的味道啊。」
　　想了想，他再度補充了一小段話。
　　「我指的從頭到尾並不是純粹所指來源，而是說，妳到現在都還維持著這樣的味道，並沒有隨著時間淡化的跡象，妳道我是想說什麼呢？」
　　愛蕾莎沉默了下，「你想說，我至今還在與外界頻繁接觸？」
　　「頻繁與否不是我能定義的，倘若妳自己如此認為，那便是事實。」
　　「是嗎……那麼得知了這件事實的閣下，有何貴幹？知道一介卑微侍女的行蹤並不構成任何好處吧？」
　　「妳這話就不對了。這對詠玥有好處，那就是對我有好處。」知道面前的少女不會在這短短的三句內聽懂自己的意思，遙炘特地進一步說明：「我的目的是要詠玥出宮，妳對宮外的事知曉愈詳細，愈能打理好妳們兩個，我就愈不用分出多餘的心思跟資源去料照妳們，我才能專心執行我的計畫。」
　　愛蕾莎揚起眉，「意思是，閣下確認我在宮外有得混，所以才能放心將詠玥交給我？」
　　遙炘嘆了口氣，「意思是，我確認妳清楚在宮外要怎麼混，所以才能放心將詠玥交給妳。」
　　「閣下倒真是處處替公主殿下著想呢？」
　　「她的接受力以公主的標準來說算不錯了，但遠遠沒達到及格線啊。」
　　「閣下和公主到底是什麼關係？剛才說好要說的。」
　　「其實剛才根本沒說好啊，妳又是哪裡生出這種約定的？不過算了，我本來就打算告訴妳這件事。」
　　見遙炘總算不再一副到處扯開話題的樣子，愛蕾莎便端坐好準備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