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第一次打魔王就上手！

藍天跟著踏入魔王宮後，覺得自己彷彿闖入了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刺目耀眼的光芒撲面而來，他瞇起眼一瞧，才發現是來自上頭巨大且鑲滿鑽石的水晶吊燈，不僅如此，越過前方半毀的大廳後，是一片金光閃閃的大理石地板、精緻雕琢的金柱子和奢華質感的紅絨地毯，足以用盡所有富麗堂皇的形容詞去形容這一切。
只是個平凡人類且出身貧窮的藍天徹底看傻了，原來有錢人家每天都過這麼刺眼的生活嗎？
這時，傭人們無視半毀的大廳，不為所動地在門前站成兩排，九十度鞠躬，齊聲喊道：「歡迎您回來，魔王陛下。」
跟在後頭的藍天也一併受到了恭敬的洗禮，訓練有素的傭人們彷彿把他當成貴賓般，遲遲沒有直起身，等待他走過。
藍天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忙著左右鞠躬回禮，不好意思坦蕩蕩走過去。
我的媽呀，這感覺就像進去剛開門的百貨公司一樣，壓力很大啊……
藍天還在試圖化解尷尬，卻突然聽見響亮的彈指聲，只見魔王彈彈指，藍天眼前的視線忽地一晃，眨眼間，他已經瞬間移動到皇宮內部。
「砰！」藍天墜落在地毯上，吃痛地捂著臀部，心想今天屁股還真是多災多難。
他抬頭一看，魔王正居高臨下地坐在王座上，雙腿交疊，半瞇著的紅眸擺出漠視一切的態度，神情看起來有幾分無聊。
藍天嚥了口唾沫，直到看見男人坐在王位上，他才有了真實感──面前這位，就、就是他最尊敬的魔王大人。
在一旁的傭人立刻端上茶水，旁邊的人還在猜拳搶著下一個輪到誰，尊敬崇拜的模樣更讓他緊張萬分。
接著猜拳贏的那位女傭幫魔王脫了鞋，藍天覺得有些古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他很快地便被引走了注意，因為周圍掀起一陣小龍捲風，金髮男憑空出現。
他顯然已經把外頭的混亂整理完畢，白色制服沾滿了血漬，看來有些怵目驚心，當他注意到藍天的視線時，微微一笑，伸手往身上揮一揮，竟然瞬間變乾淨了。
藍天一臉羨慕，魔族還真方便，還自帶漂白水功能……哪像他平常衣服都要手洗，藍月連內褲都讓他洗，不過她不拘小節的這點也是可愛到不行……
金髮男將頭髮往後撩，露出一臉「做這個動作的我很帥」的表情，然後對藍天說道：「首先，歡迎你來到魔王宮，我的崇拜者。」
不不，我不是你的崇拜者啊。
金髮男又撥了下頭髮，明明沒相機卻硬要擺出四十五度角，側著身說道：「容我先自我介紹，我是魔王宮的大臣，渚司，你可以叫我阿司。」
啊嘶？
渚司指向魔王，此時傭人正捧著水杯，讓魔王飲水，藍天又皺了皺眉頭。
金髮男說道：「這位是我們英勇的魔王陛下，黑修。」
嘿咻？你們一個叫啊嘶一個叫嘿咻好像有點不太雅觀啊！
吐槽歸吐槽，藍天還是放下劍，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以示臣服，「我叫作藍天。」
「嗤。」他聽見魔王偷笑了。
藍天抬頭，黑修臉轉向一邊，表情淡定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該不會還在笑他一頭白髮應該叫「白天」這件事吧？這傢伙真是……啊、不對，差點忘記這位是魔王陛下……是陛下……
藍天拚命在心裡說服自己，魔王陛下一切都是對的，就算是個一臉沒睡醒的輕浮男，也是他最尊敬的魔王，更別提他剛才又救了自己好幾次，不是嗎？
渚司戴起眼鏡，分明是沒度數的鏡片，而且他的想法全寫在臉上了──「突然看見我戴眼鏡是不是有新鮮感，很帥吧？」他自豪的臉上寫滿了這些字。
藍天裝作沒看見，心平靜氣地告訴自己，這是相當重要的面試，必須認真以待。
渚司掀開手中的報表，推了推眼鏡，「既然是來應徵的，那麼，我先介紹工作內容。」
藍天心裡既期待又緊張，終於到了這一刻！他等這天已經等了十年，從被魔王拯救的那天開始，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他的部下保護他。
他不惜無視人界對魔界歧視的眼光，不管周遭的不信任，拋下了人間生活，留下了最寶貝的妹妹，捨棄一切，就是為了在魔王底下工作，不管是怎樣的工作內容，他都能接受！
渚司闔上報表，微笑道：「你的工作，就是當魔王陛下的保母。」
保……保母？
藍天一臉震驚，但見過不少世面的他還是打起精神，給自己打氣。
沒、沒關係，他已經發過誓，就算是從帥氣的軍隊變成保母，他也能接受……
藍天堅定地說道：「我可以做，因為我想償還魔王的人情，不管什麼形式都可以……」
「喂喂，你沒事吧？你已經哭出來了喔？」
嗚嗚……這絕對不是失望的淚水……
「呿，我需要保母？」黑修一起身，所有人紛紛跪下，只有渚司能夠站在他身邊。
「陛下，您絕對需要監護人，上次聯盟會議您翹掉了對吧？各國首相都在，您沒出現賣個面子怎麼行？還有您今天的工作已經累積到辦公室都要塞不下了，馬歇爾條約還等您簽屬……」
這是什麼企業界的對話啊？現在是秘書在跟總裁說話嗎？
「跟那些傢伙還有什麼好談的？」黑修冷冷地瞟了渚司一眼。
「您說的也是沒錯，那些傢伙腦滿腸肥只想撈錢，唯一的用處就是襯托我的英俊。」
你剛才不是還說要賣人家面子嗎！講得最狠的就是你啊！
「所以沒事我可以走了？」
「喔、好，您慢走。」渚司微微欠身。
旁邊的傭人又積極地圍上前，蹲下身幫他穿鞋，滿臉迷戀的目光，拿妹妹的少女漫畫來比喻，她們的眼睛都要噴出愛心了。
啊，不對，現在不是吐槽這個的時候，面試還沒結束啊！你們就是這樣才會讓魔王一直跑掉啊！
藍天忍不住開口：「那個，抱歉……我還在喔。」
渚司頓時驚覺差點又要讓魔王陛下跑了，「等等，您別跑，工作還沒完成！」
黑修又呿了一聲。
渚司視線轉向藍天，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疑惑道：「不過，你剛才說償還人情？說到這個我也覺得奇怪，人界不是很仇視我們嗎？你一個人類怎麼會想來這裡應徵？」
黑修默默轉過頭來，終於正眼看他，似乎也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對上魔王的視線，藍天有些緊張，他嚥了口唾沫，握緊手心，「那個、魔王陛下，您還記得嗎？十年前在人界的雨果麵包店門外……」
藍天回憶起那段距今十年前卻恍若昨天的往事──
那年，他剛加入勇者軍。
因為父母意外雙亡，剩下他和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藍月相依為命，為了照顧藍月，他用盡所有努力加入了薪水最多、未來最有前途的勇者軍。
他在徵選中獲得好成績而被破格錄取，成為軍隊裡年紀最小的成員。
一開始，他並不是沒有討伐魔族報效國家的期待，但他在裡面看到太多黑暗。
並非所有勇者都屬於正義的一方，他因為年紀小的關係，時常被欺負、毆打，薪水被長官以犯錯為藉口扣押，或是前輩們常常向他討酒錢，階層越高、權力越大，越能為非作歹，勇者軍就是這樣的環境。
這讓藍天開始思考一件事，他從沒聽過魔王做過任何一件需要被撻伐的事，甚至兩邊根本互不相擾，在那片神秘的魔界裡，真的充滿罪惡嗎？
被長官壓榨的藍天依舊沒能獲得穩定的薪水，他們不能租房子，大多時候睡在路邊挨餓受凍，有領錢時才能住進便宜的旅館。
這一天，夜幕低垂，冬天的寒風冷得行人全縮進大衣裡，他和妹妹穿著單薄的衣物，窩在一間燈光明亮溫暖的麵包店外頭，門口傳來麵包剛出爐的香味。
藍天嚥了口唾沫，轉頭看見妹妹圓潤的大眼望著櫥窗裡的麵包和來來往往的客人，他捏緊藍月的手，堅定道：「哥哥現在還沒辦法穩定，但再等我一下，我會很快爬到更高的地方，讓妳住進溫暖的房子裡，吃著香噴噴的烤麵包。」
藍月乖巧地輕輕靠在他的胸口，微笑道：「哥哥，我已經看見我們未來的家是什麼模樣了喔，有一個大大的煙囪，漂亮的窗戶，還有溫暖的綠色沙發……」
藍月的描述讓他安心下來，不自覺也勾勒起未來的形狀，他莞爾一笑，知道妹妹全然相信自己，毫無懷疑。
藍月甜美溫柔的嗓音還在說著家裡的模樣，直到某一刻，藍天胸前的溫暖突然抽離，接著便聽見藍月尖叫：「呀啊！」
三名面色不懷好意的男子抓著藍月纖瘦白皙的手腕，將她嬌小的身體強迫扯起來，痛得她驚呼出聲。
「放開她！」藍天震怒不已，他立刻跳起來，緊抱住自己的妹妹。
男子無視藍天的威嚇，猥瑣地摸著藍月的下巴，淫笑道：「美人怎麼會流露街頭？來叔叔家裡吧，叔叔給妳吃好住好。」
看見男子們要帶走妹妹，藍天憤怒地撲上前，無懼於三個大男人以寡敵眾肯定打不贏，他直接用小刀割破了男子的手腕。
「啊！」男子吃痛地鬆開手，手腕血流如注。
他的表情頓時扭曲，終於轉頭看向藍天，其它兩人也跟著怒視他，惡狠狠地笑道：「小鬼，你也是軍營的？」
男子顯然是從他身上的低階制服看出他的身分，他敲了敲自己胸前的徽章，道：「這個、這個，看清楚沒。」
藍天看到徽章，才愕然發覺對方竟然也是勇者軍的人，階級比他高上好幾倍。
不論身分地位還是能力，他都絕對贏不過這些人，更別提他們有三個人。
藍天知道自己絕對會輸，妹妹會被帶走。
男人看見藍天臉上的震驚，見他終於清楚自己幾兩重，笑得狡詐，「哈哈哈！看在你妹妹可愛的份上，就放過你吧。」
說完，他們抓著拚命掙扎的藍月轉頭走了。
街上沒有半個人伸出援手，因為他們穿著勇者軍的高階制服，沒人敢違背他們，一旦出手，自己全家都有危險。
就在這時，誰也沒想到藍天會猛然撲上前，奮不顧身地跳到男子背上，用皮帶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
「呃、呃呃……」藍天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男子發出痛苦窒息的哀嚎。
另外兩人見狀，趕緊把藍天從男子身上拖下來，把他重重摔到地上，藍天整個人撞上街燈的柱子，頓時頭暈目眩。
「給你命你不要命！」「欠揍！揍死你！」兩人朝著藍天腹部和頭部猛踢猛踹，藍天沒有放棄掙扎，仍揮舞著小刀，劃破了他們的褲腳，三人扭打成一團。
藍天拚了命反擊，頰骨被擊碎，鼻血滿臉，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他卻仍堅持著再爬起來。
「不要！住手！」被扔到一邊的藍月尖叫哭喊，衝上前想幫哥哥，卻被剛才那個差點窒息的男子扯住頭髮，「呀啊！」
男子面色陰鶩，抓著藍月的頭髮，拖著她的身體走向藍天。
藍天注意到妹妹被抓住，接著男子抽出腰際的劍，揪起藍月滿臉淚痕的臉，刀鋒抵在她脆弱的脖子上。
「這是你自找的……」男子陰沉著臉，宛若撒旦。
藍天瞬間停止掙扎，面露驚恐，大喊：「不！住手！」
下一秒──「砰！」突然有人一腳踹過來，後腦杓受到重擊的男子瞬間被踹倒在地。
其餘兩人驚愕地抬頭，看向突然冒出來的男子，只見對方穿著帽T遮住容貌，涼涼的嗓音散漫道：「啊，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垃圾沒看清楚。」
男子從地上爬起，捂著腫起的腦袋，怒喊：「你、你……」
其餘兩人頓時衝向前，對著闖入者拳打腳踢，而帽T男子手插著口袋，連武器都沒拿，隨意左閃右閃，看似動作不快，但他們竟然連碰都碰不到他！
在某一刻，帽T男子紅眸一瞇，三人倏地騰空飛起，又重重摔落。
「砰！砰！砰！砰！」連續被拋摔好幾次後，三人頭昏腦脹地癱軟在地，趴在地上悲慘地嘔吐出來，心裡頓時驚覺這個帽T男恐怕擁有強大的魔力，非常不好惹！
他們匆忙爬起身，抹了抹嘴，罵咧咧地道：「要、要不是殺人會被判刑，老子早就砍死你了！還有你，臭小鬼、連把劍都沒有還敢自稱是勇者！我呸！」
死要面子罵完後，他們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帽T男子哼笑一聲，彎腰扶起藍月，藍月朝他點頭致謝完，立刻擔憂地跑到哥哥身邊。
藍天愣愣看著男子，顧不得渾身重傷，浮腫的視線驚訝地望著對方──他現在才看見那個人手上拿著一大袋堆積如山的向日葵麵包，在剛才打鬥中竟然一個都沒掉。
「想吃？」帽T男子注意到他的視線，以為他是餓了，便隨手從袋子裡抓給他兩個。
餓了許多天又經歷一場亂鬥的藍天確實早已飢腸轆轆，他差點流下口水，正要感激涕零地收下時──藍月卻拉住他的手臂，漂亮的眼眸堅定地望著他，藍天一愣，頓時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藍天轉頭看向帽T男子，因為臉骨被打傷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話，語調有些模糊不清，「灰、灰常謝謝泥……但窩悶不能接受泥的好意，要付出才能得到東西……記住遮個飢餓，以後才會更努力珍惜。」
藍天看向妹妹，滿是歉意地哽咽道：「月，抱歉……讓泥遇到遮種事……窩一定會加倍磨練自己，下次換鍋鍋來保護泥……」
藍月勾著他的手臂，只是微笑著一語不發。
帽T男子伸手，摸了摸藍天悽慘的臉，藍天只覺得臉頰一陣令人安心的溫暖，接著驀然泛起金黃色的光芒，劇痛突然消失了。
男子抽開手後，藍天驚訝地摸了摸臉，傷口竟然已經痊癒！
藍月同樣感到驚訝，愁容頓時恢復喜色，她左右摸摸藍天的臉，仔細檢查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確認沒事後，兩人喜悅地相視而笑。
沒想到，一回頭，發現帽T男子已經走掉了，剩下一大袋向日葵麵包留在原地。
藍天驚愕，趕緊追過去找人，經過一個拐彎時，他終於看見帽T男子的背影，立刻奔向前一抓──
帽子不小心被扯了下來，藍天清楚看見男子的脖子上有一道如爪痕般的黑色墨紋，這個圖案他不能更熟悉，他曾在勇者法則中看過無數次，這是象徵魔王的圖騰。
帽T男子緩緩轉過頭，藍天對上那雙人間未有的紅眸，終於驚覺──這個人就是魔王。
為什麼傳說中噬血殘暴的魔王會來到人界？
藍天滿腦子錯愕和疑問，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長年以來的教育讓他潛意識裡對「魔王」感到畏懼。
魔王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嗤笑一聲，又戴上帽子，「誰叫你要跟來，笨蛋。」
因為這句話，藍天突然清醒，想起追上男子的目的。
「那個、真的很謝謝您救了我們！」藍天恭敬地朝他深深一鞠躬。
魔王顯然沒想過人類竟然會對他鞠躬，他難得地頓住了。
「您的恩情，我一定會加倍報答！」
藍天彎著腰，緊閉著眼，遲遲沒有抬頭，良久，才聽見一聲漫不經心的輕笑傳來：「呵，我等你。」
藍天立刻抬起身──他面前一個人也沒有，魔王已經消失了。
但，地上留下了一把大劍。
藍天錯愕，他拾起那把劍，比想像中還要更重，幸好他天生力氣比別人大，拿起來相當順手，他能感覺到這把劍有多好，就像一見如故的老朋友。
這是藍天第一次碰到劍，雖然加入勇者軍，但他遲遲沒錢買昂貴的劍，他人生中的夢想之一竟然達成了。
藍天紅了眼眶，內心激動不已，魔王肯定是特地留給他的。
藍天更加堅定了這個念頭──父母親教過他們，絕不能不勞而獲，要付出才能有收穫，魔王給了他這麼多，他用一條命來還都不夠！
「……您當時留下了麵包還有這把劍，因為您的幫助，我妹妹決定成為烘培師，在城裡開了一間小有名氣的麵包店，而我也磨練自己來到您面前。」
藍天抬頭看著坐在王座上的魔王，湛藍的眼眸一如當時堅定，絲毫未減。
「您想起來了嗎？」
黑修抬眼，半瞇的紅眸迎上藍天的目光，遲遲沒有挪開，他專注地望著他，藍天似乎在他的瞳孔裡看見某種情緒正要破繭而出。
終於，黑修開口：「說真的，人類的臉，都長得差不多啊。」
藍天愣住。
黑修五指不自覺一下下敲著椅把，似乎在回想，「這麼說，我記得有一次啊，大老遠跑去人界買個麵包，結果不小心放在街上忘了帶回來。」
藍天先是瞠大藍眼，接著皺眉慢慢閉上，咬緊牙關，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加油，藍天，要忍耐，跟我重複ㄧ次，高冷、酷霸拽……
「對了，走的時候還把武器弄掉了。」
高冷、酷……當年說好的等我呢？
藍天迅速抬頭，瞪著魔王，眼神充滿怨懟。
他十年來努力磨練、大老遠跋山涉水跑到異地、不顧眾人眼光甚至留下寶貝妹妹，就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結果現在才發現對方居然只是因為太散漫，誤打誤撞救了他？而且還忘個精光……
藍天拚命深呼吸跟吐氣，平緩情緒，長達一分多鐘的沉默後，他才說道：「您忘了也沒關係。」
「您救了我是事實，不管是出於有心還是無意，所以我還是要報答您。」
藍天的個性就是如此，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輕易反悔，會死心眼地堅持做到底。
藍天心想，話說到這份上了，不奢望魔王會被他的執著感動，但至少──
黑修打了個呵欠，說道：「不要，麻煩。」
藍天再次頓住，太陽穴瞬間冒出青筋。
這什麼隨便的態度？他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決心和努力才來到這裡的嗎？他知道一個人類到外地來討生活有多不容易嗎？
藍天覺得自己好像快被逼得舊疾復發了，他渾身顫抖，彷彿只要再一個微小的觸動就能讓他徹底爆發。
這時，又有一位臉紅羞怯的女傭向前，彎下腰替魔王把椅子調整到舒適的角度，讓他能慵懶地躺在椅背上，伸長雙腿交疊，一副隨時都能打盹的模樣。
啪。這是最後一條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藍天終於爆出大吼：「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是沒手沒腳嗎？為什麼這點小事都要別人服侍你啊啊！還有，先給我睜開眼睛再當魔王啊啊啊！！！」
他腦子一熱，倏地衝向前，狠狠地、用力地巴了魔王的頭！
「啪！」一聲，巴得清脆響亮，餘音環繞不絕……在場所有人都徹底傻住了，瞬間鴉雀無聲。
「……」啊，慘了，他的絕症又發作了。
藍天是個認真又健康好青年，不論能力還是體力上，他總是盡全力把自己磨鍊到最好，但他有一個無法根治的毛病──那就是吐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時常會忍不住吐槽，就算是不該吐槽的場合也總是會脫口而出，造成了不少困擾。
就算去求助心理醫生也沒用，連醫生都被他吐槽得心靈受創，隔天就關門大吉，這件事至今仍讓他感到很愧疚……但堂堂一個醫生怎麼會叫「郝友並」呢？這真的很難忍住不吐槽啊！希望他已經改名了。
總之，這一巴掌把魔王宮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嚇傻了，要知道在魔界大家可都把魔王當成男神崇拜，下跪都來不及了，更別說是揍他。
藍天天生蠻力驚人，他這一掌肯定有幾噸重，連一頭大象都能被他拍死，所以魔王頭一歪就不動了。
面對眾人震愕的眼神，藍天在內心語無倫次地想：完了，他這次真的死定了，竟然在別人的地盤巴了人家老大的頭，還把他拍暈了，這下肯定要被殺死了……
這時，久久沒開口的渚司面色嚴肅地走向他，藍天滿臉絕望不閃也不逃，已經做好被制裁的心理準備，接著渚司抬起手──
按住他的肩，笑容燦爛和煦地道：「太好了，你絕對是能夠管住陛下的人才！恭喜你，你錄取了！」
「……啊？」藍天張大嘴，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在面試這天，他一掌巴了老闆的頭，但卻被錄取了……這到底是什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