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小鳥
本章節 2175 字
更新於: 2019-01-02
「為甚麼不說話?」
耐性到達了極限的安娜塔莎姐姐催促著一直保持沉默的我,讓我總算找回自己的言語。
「沒想到不但能兩人獨處而且還附帶壁咚!一時太高興就呆住了。」
肩膀被姐姐大人柔軟的手搭住、兩人的臉還湊近得幾乎可以接吻,心動的要素滿分,令人陶醉不已。至於脖子旁邊的冰刃……無視就好。
「妳!還想繼續嘲弄我嗎?!」
「不是這樣!說到底應該被嘲笑的對象不是安娜塔莎姐姐,而是我才對!」
我有點著急地解釋後,原本怒髮衝冠的姐姐大人疑惑地睜大眼睛、冰刃也稍微離開了脖子。
「吶,安娜塔莎姐姐知道嗎?無欲無求的人可是很無聊哦。」
我平靜地開始述說。在安娜塔莎姐姐那紅寶石般的眼瞳裏,映出的是彷彿把所有感情都刪掉了、如同白紙一般的臉孔,也是艾可·倫伯特在進入緹爾亞高等學院前的真實面貌。
「人生很無聊、看待事物的目光也很無聊。會把映入視野的一切光景,全部貶低為毫無價值的石子。」
顏色一律沉悶至極,沒甚麼用處的平凡石子。
「看似無拘無束地在天空中自由飛翔,實際上無論飛到哪裏都一樣,能看到的景色永遠都是路旁的石子和渺小的螻蟻。那片一望無際、一成不變的天空,就是世上最牢不可破、使我無法逃脫的監獄。」
「那麼,對一切都感到無聊的妳,為何會對我產生興趣?」
安娜塔莎姐姐向我發問時,她的表情和聲音已經恢復平常的冷靜。
「一次偶發性的事件,讓我從天上掉下來。我看到了原本以為是螻蟻的生物,原來是跟我一般大小的麻雀。」
在離開倫伯特前往王都緹爾亞的路上,夢見了在遙遠彼方的一位少女。
「出於不可抗力的原因,我跟她體會著相同的事情。看著她為了路旁那些無價值的小石子徒勞、臉上卻掛著快活的表情,我就不禁產生疑惑。」
在她那匆匆的一生裏,照子總是在增加自己的煩惱、並且樂此不疲。跟永遠選擇迴避麻煩的我完全相反。
「明明擁有翅膀卻願意被束縛在地上,明明總是被小石子牽動心情過著不自由的生活、卻散發出我所沒有的生命光輝。當察覺到的時侯我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空蘯的內心,在那天晚上寫入了他人的感情。
「安娜塔莎姐姐,我要在那種光輝下生活。已經不想回到那片黯淡無光的天空了。」
自己的一部份性格和感情會如此輕易地被間木照子同(覆)化(寫),大概就是因為這個。
就算是把逝者的遺願借來也好、就算是繼承殘餘的思念碎片也好、就算自己直到現在仍然無法理解那些路旁石子的價值也好!我也想要像照子那樣「活著」! 不要讓我體驗過真正的人生後把我丟回去靜止的陰影裏!
「在來到這裡、喜歡上姐姐大人以後,就體驗了許多許多第一次接觸的感情。遭受挫折時的沮喪、成功達成目標時的喜悅、受人幫助時的溫暖、幫助他人時的祥和、害朋友擔心時的愧疚、被朋友信任時的自豪……今後大概會體驗更多更多的感情吧。真的,非常感謝妳。」
並非從間木照子那裏複製過來,而是真真正正屬於艾可‧倫伯特,我自己的感情。所有這些,都是我的寶物。
「即使那些正面的感情都是跟莎凡妮亞和莉莉亞相處時體驗到,妳卻仍然感謝我嗎?」
「能召集到如此優秀的夥伴不正是安娜塔莎姐姐的魅力所在嗎?再說,只有正面感情的生活可算不上是真正的人生吶。」
安娜塔莎姐姐消去了手中的冰刃,把我放開再後退兩步。
「妳喜歡的安娜塔莎,是統領著一眾冰之薔薇成員、威風凜凜又散發著生命光輝的人對吧?」
「是的。」
「那麼,如果在某天我遭遇失敗、夥伴離去又變得黯淡無光,妳還會喜歡這樣的安娜塔莎嗎?」
「不會。這副樣子的安娜塔莎姐姐,光是想象就覺得討厭了。」
聽完我的兩個回答後,安娜塔莎姐姐閉上眼長吁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混雜著安心和失望。
「妳最終,也只是——」
「所以,請在快要失敗時開口求救。我會過來幫助妳的。」
安娜塔莎姐姐說話被打斷時那副震驚至極的表情,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掉的。
「我討厭姐姐大人失敗時的樣子。如果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會傾盡全力去阻止的。即使最後無法阻止,只要有人一直陪伴在身旁就會更容易挺過傷心和沮喪的低潮、也能更快重新站起來。這些,都是莉莉亞教我的。」
每當回想起在保健室裏被善良的朋友陪伴的日子,臉上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溫暖的笑容。
像是一直以來的常識完全被顛覆了那樣,安娜塔莎姐姐把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嘴巴張開像是要把整顆蛋吞下似的。看到這副有點滑稽的樣子,我嘻嘻笑了起來。
「哎喲,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我又不是第一個擁有這種想法的人。姐姐大人身邊,早就有一些在患難之時願意和妳共同面對的夥伴吧。還以為這點妳在創團紀念日那天已經深刻體會到呢。就算姐姐大人不信任我這個才剛認識的平民,請妳務必要相信她們。」
安娜塔莎姐姐好幾次張開口,卻沒有聲音從其中發出。她保持著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一會,最後才勉強擠出了一句。
「快去清洗廚具,她們快要回來了。」
「咦咦?!好冷淡!明明我都掏心掏肺地剖白了的說!」
我不滿地噘嘴轉過身去,然後背部就被甚麼壓上了。一陣芳涼的幽香從後面滲出。
「抱歉啊,艾可,至今為止都這麼粗暴。拜託妳,讓我保持著這樣子一小會。」
「嗯、啊。請隨意。」
在清洗廚具時,眼睛變得有點熱,從那裏有甚麼流了出來。這一定,也是珍貴的感情吧?我也清楚地感受到,兩道暖流在自己背後流竄。
順帶一提,那天晚上的鬆餅烤焦了,害得連莎凡妮亞也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