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3)

　　下午第二節課結束後，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往社團教室移動，而是前往鈴央所在的保健室。
　　敲了敲門，保健室內沒有任何人回應的聲音。
　　我悄悄的推開門，朝裡面掃視了一番。
　　充滿藥物味的內部，有許多的櫃子，上頭擺放著不少的瓶瓶罐罐。
　　燈是暗著的。
　　雖然有些陰暗，但現在是白天，多少還是能透過窗戶外的光源看清楚室內。

　　「沒人在嗎？」
　　走進保健室裡，我困惑的自言自語著。

　　該不會鈴央先離開了吧？
　　本來是這麼思考的。
　　但我很快就注意到陳列在左手邊的三張單人床。
　　其中一張床周圍的簾子是拉上的，看得出來有人正在使用。

　　「鈴央？」
　　將頭探入簾子內，如我所預想的一樣，鈴央正躺在床上休息。
　　對於我的叫喚一點回應也沒有，估計是睡著了吧？
　　「還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啊。」
　　是說保健室的老師去哪了，放著熟睡中的學生一個人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
　　　
　　「唔──」
　　原先側著身子的鈴央翻了個身，一臉幸福的睡顏剛好對向我，發出了奇妙的喘聲。
　　「這個笨蛋。」
　　這種可愛的樣子要是被我以外的人看到，可是非常危險的啊。
　　．．．．．．
　　不對，就算是我，也稱不上安全就是了。
　　將視線從鈴央的身上移開，我選擇找個位置坐下稍微冷靜冷靜。
　　只能希望她醒來時，不會注意到我此時發燙的雙頰。
　　
　　保健室的位置剛好遠離校門口和操場這兩個比較吵雜的地方。
　　因此比起學校的任何一個角落，都還要適合休憩。
　　靜溢的氛圍，使我也蒙上了一層睡意。
　　眼皮開始沉重起來，我這才想起，自己最近不只沒吃好，也沒怎麼睡飽。
　　明明只是簡單的事情，為什麼我總是能把它搞得一副很複雜的樣子呢。
　　對於這樣的自己，稍微有些疲倦了。
　　
　　「則恩、則恩──」
　　肩膀被些許的搖晃著。
　　腦子輕飄飄地在現實與夢境間搖擺。
　　「．．．．．．起不來嗎？」「這樣的話──」
　　耳邊傳來鈴央的喃喃自語。
　　因為意識模糊的關係，聽得不是很清楚。
　　睜開雙眼，不知為何，鈴央就在我的眼前。
　　我們兩人四目相對。
　　「哈──」
　　她倒吸了一口氣，接著一個眨眼的時間，便腳步不穩的往後方退開，迅速的和我拉開距離。
　　「那個、那個．．．．．．」
　　揮著雙手，她像是要解釋什麼一樣，卻始終擠不出半點成句的話。
　　她因為不知所措而變得十分紅潤的臉色，看上去十分健康。
　　「太好了，看來休息之後身體有比較好吧？」
　　「欸？」鈴央愣了愣，接著回覆：「恩，好很多了。」
　　給予她一個微笑，我沒有打算追究剛剛是怎麼一回事，而她也像是放下了心，表情平穩過後，坐回自己剛剛躺著的床邊。
　　
　　「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啦。」
　　「都來保健室了，居然還說沒問題，妳的神經很粗嗎？」
　　「才、才不粗呢！」
　　鈴央大聲地反駁著，隨後又補上了「大腿和腰也都不粗！」這些話。
　　看來最近「粗」這個詞對她來說是ＮＧ的呢。
　　「大家都有點太誇張了啦，只是稍微有點不舒服而已，居然就被趕來保健室休息。」
　　似乎是對於周遭過於關照她而感到有些壓力吧。
　　不過，會得到這樣的特別待遇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那天的事情連我都還記憶猶新。
　　兩年前，鈴央第一次發病，在課堂上突然倒下的事情，一輩子也忘不掉。
　　雖然事後她一直隱瞞我病情的嚴重性，但就算再笨，我也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像她所輕描淡寫的向我描述的那樣。
　　我明明很清楚，卻選擇自己欺騙自己，相信了她想讓我安心的話。

　　鈴央現在的班導肯定也很清楚兩年前的事情，才會對她格外的注意吧。
　　
　　「則恩、則恩──」
　　「怎麼了嗎？」
　　明明她才是當事人，卻比我們這些替她操心的人還要像個局外人。
　　她天真地叫著我的名字，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因為憶起往事而顯得有些恍神的模樣。
　　「今天，伯父伯母也會很晚回來嗎？」
　　「大概吧，到下個月之前應該都是這樣。」
　　「晚餐最近都是則恩自己準備的嗎？」
　　「是啊。」「妳也知道我家老姐的廚藝。」
　　那可是一個毀天滅地的級別。
　　姐姐的料理是那種，會讓對方吃下去後，瞬間懷疑起人生的東西。
　　「那，今天晚上，我去幫你們煮飯怎麼樣？」
　　帶點害臊的語氣，鈴央做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邀約。
　　要是平常，我應該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今天不行。」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我已經答應要請學妹去吃晚餐了。
　　但是這種狀況下，如果用這種理由來拒絕，卻顯得有點糟糕。

　　「晚上我有點事，可能會很晚回到家。」
　　「好吧……」

　　心裡抱持著微妙的內疚感。
　　也稱不上說謊，但沒有老實將自己要和學妹共進晚餐的事情全盤托出，卻讓我有種做賊心虛的感受。

　　「下次吧。」
　　「約好囉，下次。」
　　
　　詭異的刺痛感，莫名地在胸口蔓延。
　　或許自己不該說謊的，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
　　將錯就錯的我，只能用笑容掩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