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章節 2269 字
更新於: 2018-12-23
且說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於滄州草料場殺了高俅手下的陸謙、富安後，遭滄州官府以三千貫鉅額懸賞緝拿，幸虧林沖遇滄州名門望族小旋風柴進搭救，得了柴進的介紹信和盤纏，便打算離開滄州，前往梁山水泊投奔白衣秀士王倫一夥。
林沖離開滄州後行了數日，某夜於高唐州一間寺廟中落腳歇息。林沖吃了廟中僧人供給的饅頭、野菜後，於客房睡了。
當夜三更，林沖作了一個夢：夢中他已到了梁山泊，和王倫一夥一同打家劫舍，只見夢中的王倫領著他到山下村落，率領一夥草寇將整村男女老少屠了個乾淨，再將村中財物、糧草一併搬上車運回梁山。離開村時，一名十二、三歲的村中童子跳將出來，朝林沖又打又踢，是給被殺村人報仇來著，林沖手起刀落，將那鳥童腦袋瓜子砍了下來，鮮血直滾滾地流向水泊之中，染紅了大片湖面。
夢至此境，林沖不由得大叫一聲，驚醒過來。他暗道：「我本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本應恪守職位，安度一生。雖高俅那奸賊陷我於不義，終究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沒來由得做了強盜，辱沒一身清白家世！」
當日林沖心中躊躇不已，只覺落草為寇大是不妥。最終，他打定主意：「這梁山泊還是不去的好，我先回京城去，將娘子跟泰山帶到外縣安頓起來，再回京城殺了高俅那個鳥人，然後抹脖子自盡便是。我和泰山這幾年積蓄不少，足夠他倆安度一生；這高俅府上衛兵雖嚴，然他三不五時便到妓院尋花問柳，我只要混入窯子中尋得他，了結他的狗命是易如反掌；殺了他以後再自殺，省得遭其他狗官的屈辱，也算為百姓除了一個大害。」
打定主意，林沖便逕自往京城行去，過了十餘日便到了孟州，時值午時，烈日當空，林沖飢渴難耐，見到遠處一面旌旗隨風搖蕩，繡有「快活林酒鋪」五個大字，林沖便走向那兒。
到了酒鋪，小二趕來招呼道：「客官要些什麼？」林沖道：「來兩斤熟牛肉和三碗酒先。」小二賠罪道：「實在是對不住，等會兒有一個大官人，要帶幾十個軍官來這兒吃喝，屆時酒肉勢必一輪一輪地叫過去，那官人權勢極大，若沒酒肉可吃，發起怒來，小人這店恐怕都得給他砸了。小人等會兒送上一斤雞肉和湯水給客官下飯，不知意下如何？」
林沖吃了一驚，心道：「敢是官府來此，若被認出可不得了。」便道：「那官人姓甚名誰？」小二道：「那官人姓高，單名一個止字，是本州都統制，他今日帶官兵在演武場操練，練完便會來此吃喝。」林沖問道：「莫不是『鬼門刀』高止？」小二道：「正是。」林沖也不再問，揀了個緊鄰窗檯的角落桌子坐了下來，自個兒吃飯。
過不多時，一個一身戎裝的漢子，領著二三十餘名官兵走了進來，那漢子滿面鬍髯，虎背熊腰，銅鈴似地兩個眼，彷彿要噴出火來。林沖暗道：「想來高止便是此人。這『鬼門刀』高止也是江湖上一號人物，據說他刀子一揮，便是碗口粗的石柱也得斷成兩截，今日一見果然是個威風凜凜的好漢。」
那高止率官兵進酒店，便將其中兩張空桌佔盡了，餘下無座小兵，把其中一桌客人趕了出去，便坐在上面。高止待眾兵坐定，便將小二叫來，粗聲吩咐道：「宰兩頭牛、十隻鴨，打三桶白酒來，快些！」小二唱個喏去了，不多時便將酒菜送上。
高止將腰間配刀解在桌下，和小兵們大吃大嚼起來。林沖望了他那佩刀一眼，霎時間思緒百轉，口中飯菜險些咳了出來，只見那刀一套烏皮鞘子，上面鑲有二十個珍珠，刀柄末端一節金繩穗子，和當年在京城時，被高俅爪牙所騙買的寶刀，簡直一模一樣。
林沖心道：「當年我誤入白虎堂，就此落個莫須有的罪名發配滄州，全因那刀而起。怎地這刀和當年那把如此相像？」那高止只顧吃喝，也沒注意林沖。林沖吃飽喝足後也不走，默默地杵在那桌守著高止。
待得高止一夥吃飽喝足，便離開了酒店。林沖也趕緊付了帳，遠遠地跟著他們，他扮作行腳的客商，身上行頭盡是粗布衣裳一類，一路走來高止也沒察覺。
走了八十餘里，他們來到一座大宅院前，那宅子外是四面環堵的圍牆，有一丈多高，正牆中央大門上掛有一塊匾額，上面有「都統制府」四個大字。
那看門的下人一看高止來，趕緊拜倒在地，道：「主人，我等方才捉到一名闖進府中偷道的小賊，正待主人發落。」高止怒道：「有這等事？拿他出來。」
那下人進府中，過不多時，便領著兩個小兵出來，那兩小兵押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漢子，林沖心道：「想必便是那賊。」
只見那漢子衣著襤褸，雙目緊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想必是被府中士兵打昏了。高止抬起腳，朝他中腹踹了一腳，罵道：「又是你這直娘賊！」又低聲吩咐兩名小兵道：「把這廝拖到快活林中，在林子裡結果了再回來。」那兩兵應了，拖著漢子便走，高止逕自回府中休息去了，其餘小兵作鳥獸散。
林沖看著那被帶走的年輕漢子，暗道：「這漢子敢潛入都統制府偷盜，想必也是個身首的好漢，我且救他一救。」當下便抄了小路，搶先跑回快活林中。
林沖在林子裡等了兩柱香時分，便見那兩小兵和漢子來了。那漢子悠悠轉醒，見了那兩小兵，掄拳就打，左邊那小兵罵道：「賊畜生，找死！」提起棍棒便打向他左膝。
林沖忽地一聲跳將出來，抬起朴刀，將那小兵的腦袋砍了下來，另一小兵大驚，舉棒打向林沖太陽穴，林沖舉刀一格，用刀柄擋住了他棍棒，再一腳將他踢飛。那小兵倒在地上，正待爬起，林沖早已一刀搠翻了他。
那年輕漢子看得呆了，趕忙撲倒在地，道：「多謝壯士相救。」林沖道：「這兩人屍首若給人察覺，屆時你我皆須遭殃，且先將他二人埋了，再找地方安身去。」年輕漢子道：「所言極是。」當下二人將兩具屍身上的銀兩、物事皆盡搜去，再將他二人的顏面砍個稀爛，掘個坑埋將起來。
林沖和跟著那年輕漢子，來到快活林外一小崗上，此崗雖不甚高，然林木甚密，躲在林中，尋常人難以察覺。
林沖離開滄州後行了數日，某夜於高唐州一間寺廟中落腳歇息。林沖吃了廟中僧人供給的饅頭、野菜後，於客房睡了。
當夜三更，林沖作了一個夢：夢中他已到了梁山泊，和王倫一夥一同打家劫舍，只見夢中的王倫領著他到山下村落，率領一夥草寇將整村男女老少屠了個乾淨，再將村中財物、糧草一併搬上車運回梁山。離開村時，一名十二、三歲的村中童子跳將出來，朝林沖又打又踢，是給被殺村人報仇來著，林沖手起刀落，將那鳥童腦袋瓜子砍了下來，鮮血直滾滾地流向水泊之中，染紅了大片湖面。
夢至此境，林沖不由得大叫一聲，驚醒過來。他暗道：「我本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本應恪守職位，安度一生。雖高俅那奸賊陷我於不義，終究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沒來由得做了強盜，辱沒一身清白家世！」
當日林沖心中躊躇不已，只覺落草為寇大是不妥。最終，他打定主意：「這梁山泊還是不去的好，我先回京城去，將娘子跟泰山帶到外縣安頓起來，再回京城殺了高俅那個鳥人，然後抹脖子自盡便是。我和泰山這幾年積蓄不少，足夠他倆安度一生；這高俅府上衛兵雖嚴，然他三不五時便到妓院尋花問柳，我只要混入窯子中尋得他，了結他的狗命是易如反掌；殺了他以後再自殺，省得遭其他狗官的屈辱，也算為百姓除了一個大害。」
打定主意，林沖便逕自往京城行去，過了十餘日便到了孟州，時值午時，烈日當空，林沖飢渴難耐，見到遠處一面旌旗隨風搖蕩，繡有「快活林酒鋪」五個大字，林沖便走向那兒。
到了酒鋪，小二趕來招呼道：「客官要些什麼？」林沖道：「來兩斤熟牛肉和三碗酒先。」小二賠罪道：「實在是對不住，等會兒有一個大官人，要帶幾十個軍官來這兒吃喝，屆時酒肉勢必一輪一輪地叫過去，那官人權勢極大，若沒酒肉可吃，發起怒來，小人這店恐怕都得給他砸了。小人等會兒送上一斤雞肉和湯水給客官下飯，不知意下如何？」
林沖吃了一驚，心道：「敢是官府來此，若被認出可不得了。」便道：「那官人姓甚名誰？」小二道：「那官人姓高，單名一個止字，是本州都統制，他今日帶官兵在演武場操練，練完便會來此吃喝。」林沖問道：「莫不是『鬼門刀』高止？」小二道：「正是。」林沖也不再問，揀了個緊鄰窗檯的角落桌子坐了下來，自個兒吃飯。
過不多時，一個一身戎裝的漢子，領著二三十餘名官兵走了進來，那漢子滿面鬍髯，虎背熊腰，銅鈴似地兩個眼，彷彿要噴出火來。林沖暗道：「想來高止便是此人。這『鬼門刀』高止也是江湖上一號人物，據說他刀子一揮，便是碗口粗的石柱也得斷成兩截，今日一見果然是個威風凜凜的好漢。」
那高止率官兵進酒店，便將其中兩張空桌佔盡了，餘下無座小兵，把其中一桌客人趕了出去，便坐在上面。高止待眾兵坐定，便將小二叫來，粗聲吩咐道：「宰兩頭牛、十隻鴨，打三桶白酒來，快些！」小二唱個喏去了，不多時便將酒菜送上。
高止將腰間配刀解在桌下，和小兵們大吃大嚼起來。林沖望了他那佩刀一眼，霎時間思緒百轉，口中飯菜險些咳了出來，只見那刀一套烏皮鞘子，上面鑲有二十個珍珠，刀柄末端一節金繩穗子，和當年在京城時，被高俅爪牙所騙買的寶刀，簡直一模一樣。
林沖心道：「當年我誤入白虎堂，就此落個莫須有的罪名發配滄州，全因那刀而起。怎地這刀和當年那把如此相像？」那高止只顧吃喝，也沒注意林沖。林沖吃飽喝足後也不走，默默地杵在那桌守著高止。
待得高止一夥吃飽喝足，便離開了酒店。林沖也趕緊付了帳，遠遠地跟著他們，他扮作行腳的客商，身上行頭盡是粗布衣裳一類，一路走來高止也沒察覺。
走了八十餘里，他們來到一座大宅院前，那宅子外是四面環堵的圍牆，有一丈多高，正牆中央大門上掛有一塊匾額，上面有「都統制府」四個大字。
那看門的下人一看高止來，趕緊拜倒在地，道：「主人，我等方才捉到一名闖進府中偷道的小賊，正待主人發落。」高止怒道：「有這等事？拿他出來。」
那下人進府中，過不多時，便領著兩個小兵出來，那兩小兵押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漢子，林沖心道：「想必便是那賊。」
只見那漢子衣著襤褸，雙目緊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想必是被府中士兵打昏了。高止抬起腳，朝他中腹踹了一腳，罵道：「又是你這直娘賊！」又低聲吩咐兩名小兵道：「把這廝拖到快活林中，在林子裡結果了再回來。」那兩兵應了，拖著漢子便走，高止逕自回府中休息去了，其餘小兵作鳥獸散。
林沖看著那被帶走的年輕漢子，暗道：「這漢子敢潛入都統制府偷盜，想必也是個身首的好漢，我且救他一救。」當下便抄了小路，搶先跑回快活林中。
林沖在林子裡等了兩柱香時分，便見那兩小兵和漢子來了。那漢子悠悠轉醒，見了那兩小兵，掄拳就打，左邊那小兵罵道：「賊畜生，找死！」提起棍棒便打向他左膝。
林沖忽地一聲跳將出來，抬起朴刀，將那小兵的腦袋砍了下來，另一小兵大驚，舉棒打向林沖太陽穴，林沖舉刀一格，用刀柄擋住了他棍棒，再一腳將他踢飛。那小兵倒在地上，正待爬起，林沖早已一刀搠翻了他。
那年輕漢子看得呆了，趕忙撲倒在地，道：「多謝壯士相救。」林沖道：「這兩人屍首若給人察覺，屆時你我皆須遭殃，且先將他二人埋了，再找地方安身去。」年輕漢子道：「所言極是。」當下二人將兩具屍身上的銀兩、物事皆盡搜去，再將他二人的顏面砍個稀爛，掘個坑埋將起來。
林沖和跟著那年輕漢子，來到快活林外一小崗上，此崗雖不甚高，然林木甚密，躲在林中，尋常人難以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