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兄弟關係的維持

　　我不太記得我是怎樣拒絕哥哥的了。

　　好像是我把他狠罵了一頓。
　　好像是我將他打了個半死。
　　好像是我一句話也不說就跑出屋外。
　　好像是我嚎哭著逃到廁所把門鎖死。
　　又好像是哥哥受不了我們之間的沈默，自己離開房間。

　　我們是兄弟，互相幫助是很應該的。
　　但是，並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隨意幫忙。
　　悖亂倫常的事情是絕不能饒恕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
　　哥哥為什麼能夠跟他的親弟弟說出這種荒謬至極的說話。

　　──小逸，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跟你做愛。

　　自從那次以後，我和哥哥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早上，哥哥會比我先起床，先回美術學院。
　　即使時間表上明明寫著早上沒課。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跟你做愛。

　　哥哥到黃昏時才會回家。
　　不為什麼，只是要做晚飯給我。
　　然而，我們不會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
　　一前一後用膳，避免碰見會尷尬。

　　──我可以跟你做愛。

　　不過每一天，我們還是免不了碰面。
　　眼神一接觸，就是同極的磁石，自動彈開。
　　可是，即使僅有一秒，我還是忘不了哥哥別過臉時那揪緊的表情。
　　當中帶著無比鬱悶。

　　──跟你做愛。

　　晚上，哥哥會一直待在書房至深夜。
　　然後他會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或是乾脆外出。
　　我總是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裡，在雙人床上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我到現在才發覺，其實我不太喜歡擁有自己的專屬房間。

　　──做愛。

　　可是我也絕對不要跟哥哥在房間裡做出違反道德倫理的事。
　　很討厭、很討厭、很討厭。
　　我的理想同居生活，只是要跟哥哥整天一起玩，聊ＡＣＧ界大事，大罵電視劇無聊。
　　而不是跟哥哥一起爽、一起做愛、一起行淫。
　　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
　　憶起自己在哥哥面前發情的模樣，我就反胃。





　　今晚，我不再留在那太大太空的房間，靠坐在屋外的木欄邊看星。
　　──無星。
　　眼皮很重，重得讓什麼眼前的一切消失。
　　再次想著哥哥的說話，我就渾身不自在。

　　「小逸，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跟你做愛。」

　　我不知道我怎可以跟哥哥做愛，我和他都是男生吧？
　　真是好笑。
　　哥哥，弟弟不是用來這樣愛的。

　　轉眼間，已經一星期沒跟哥哥聊天。
　　一開始跟哥哥的嘻笑怒罵，現在全都消失得無影無縱。
　　我不喜歡這樣……

　　很多次，我都想跟哥哥和好如初。
　　但是，當我一站到書房門前，哥哥那句瘋話就會冒出來，使我不敢踏前。
　　如果是哥哥先開口道歉，一定會好得多吧？
　　他很懂得看情況說話，以前我跟他吵架，若是他先道歉，開口就是一句「小小逸」，用幼稚園的叫法先將我的怒氣轉移，然後就是聊笑或偷甜點給我吃，令我一下子就忘記他得罪了我什麼。

　　可是這次哥哥卻沒有開口。
　　沒有道歉。
　　好像自己完全沒有錯。

　　那都是我的錯嗎？

　　錯在受不了小小引誘！錯在犯罪之後又再重犯！
　　而懲罰就是，
　　誰都不要我，學校不要我，爸媽不要我，
　　直到最後，連哥哥也不要我了！

　　每次一想到哥哥揪緊著臉，別過臉來，不再望我一眼，
　　心臟好像被什麼揪得很緊，好辛苦，好辛苦。

　　我被遺留下來了。
　　誰也不需要我！
　　被討厭了。
　　被哥哥。

　　「哥哥。」
　　我將那兩隻字說了出來。
　　「哥哥。」
　　一星期沒有叫過出來的稱呼。
　　「哥哥。」
　　早在心裡喊了一萬次的哥哥。





　　「小逸。」





　　我馬上睜開眼，可是我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有隻軟軟的手在擦著我的眼睛，一點也不溫柔，擦得我整臉都是水。
　　可是，又大又暖又舒服的手，還會傳來一陣幸福感。
　　不知怎的，眼淚不爭氣地越流越多。

　　「怎麼啦？小逸，為什麼一個人跑到屋外哭？」
　　哥哥的聲音原本就很圓滑很舒服，現在更好聽。
　　好好好輕柔的說話啊……
　　我看不見哥哥的臉，他換了另一隻手幫我抹眼淚，也是又大又暖又舒服的。
　　好好好喜歡……

　　我努力不讓嗚咽聲發出來，用力甩開哥哥的手。
　　一片水霧，我看不清楚哥哥的表情，不過，
　　眼前真的是哥哥！
　　哥哥！
　　我、我、我要將所有說話都說出來！



　　「……哥、哥哥！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應該拿你的手去、去、去自慰！我、我真的覺得好後悔！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小逸，其實我不介意……」
　　「──白痴！還說什麼不介意！你、你以為一般兄弟會這樣嗎！你應該介意、很介意才對！你應該是打我罵我而不是幫我手淫！你以為弟弟想自慰哥哥可以隨便幫嗎！你以為哥哥可以對弟弟說一起做愛嗎！你不知道這種話是不可以亂說的嗎！我聽了之後，真的覺得很討厭、很想吐！」
　　「……想吐嗎？」
　　「對！想吐！很想吐！超想吐！一想到就想吐！兩兄弟搞在一起，難道你不覺得很噁心嗎！哥哥，你、你、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
　　「……你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人。」
　　「欸？」

　　什麼意思？
　　我不懂？
　　晃神間，我努力眨走徘徊在眼眶的淚水，終於看清楚哥哥的臉孔。
　　他是笑著的，是有點爽朗的笑。
　　可是他整個人的感覺卻很憂鬱。
　　明明是張好看的笑臉，到底憂鬱從哪裡來？哪裡？哪？

　　哥哥把手搭到我的頭頂，搓搓我的頭髮，依然不怎麼溫柔。
　　「小逸是因為我說的那句話一直悶悶不樂嗎？」
　　「我……」算是吧，我勉強點點頭。
　　可是，哥哥應該也很在意那句話才對吧？
　　他、他說的時候，明明認真得恐怖。
　　而且哥哥之所以要迴避我……不、不也是因為說了那句話嗎？

　　只見哥哥吁了一口氣。
　　是很深、很重的一口氣。



　　「那句、哥哥那句話……只是在開玩笑。」



　　欸。
　　是、開玩笑……而已？
　　「你試想想，哥哥又不是同性戀，怎可能跟你做愛。」
　　哥哥的笑容很好看，但是嘴角翹得不像平時。
　　「小逸是長得蠻可愛啦，不過你沒胸沒身材，哥哥才沒興趣。」
　　哥哥的音調也變得平板機械，好像在唸劇本。
　　「單是想像兩個男人脫掉衣服攬在床上就已經夠噁了，更何況是我自己當主角。」
　　哥哥哈哈笑了幾聲，但是乾澀得很，感覺很假。

　　雖然他說的內容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又叫人難以相信。
　　哥哥是有什麼在暪著我吧？
　　可是我又想不出他能暪我什麼。

　　說不定……
　　哥哥那句「跟你做愛」並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跟我做。
　　也許哥哥覺得幫助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怕是幫弟弟自慰；也許哥哥自己也有這種生理需要，見到我在拿他的手來做便開始胡思亂想，以為兩兄弟互相取樂只是一種有趣的遊戲，沒什麼大不了。
　　直到現在被我這樣罵，哥哥才驚覺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吧？
　　所以現在說的話才這麼生硬，努力為自己的惡劣辯解、遮掩。

　　是這樣吧？

　　不過，這一切是怎樣的，也不重要。
　　因為，哥哥說了這麼多，
　　是要跟我和好。
　　所以我也該努力點，盡心盡力討好他。
　　「我明白啦，你只是開玩笑，是我太緊張了，哈……呃對了，哥哥對不起！我真的以後不會再拿你的手亂來的！哥哥，偉大的哥哥你就原諒我吧？我、我們是兄弟嘛？」
　　對，我們是兄弟。
　　哥哥，你會原諒我吧？

　　果然，哥哥又粗魯地搓我的頭了，不過這個動作很親切。
　　是被原諒了嗎？

　　「嗯，沒關係。」
　　依然是好輕柔的聲音，但又帶點沙啞。
　　哥哥凝神望著我，嘴巴緩緩張開。




















　　「畢竟我們……只是兄弟。」




















　　「不！」
　　我馬上喊住，什麼叫做「只是」啊！我們的關係怎可以用「只是」這兩個字！
　　我吸了一口氣，很認真地搭著驚愕中的哥哥的肩膀，火焰在我眼裡燃燒。

　　「哥哥，不是兄弟這麼簡單，我們是１和０的好好好兄弟！」
　　「呃？」

　　呃！哥哥你在呃什麼！
　　平時你不是很聰明，很會說話，很會製造輕鬆和樂氣氛嗎？
　　怎麼你就不順著我說：我們永遠都會是很１和很０的好兄弟？
　　哥哥似乎在這種嚴肅狀態下是不能運轉頭腦的，笨！

　　「小逸，其、其實１和０的意思是──」
　　「就像我們這樣！」

　　有時候哥哥真是難以溝通！我都這麼努力向他示好了他也不主動回應個！
　　我握著哥哥的手，屈直他的食指。
　　我舉起我另一隻手，將我的小指繞落掌肉，留下一個小洞口。
　　１和０，就是哥哥和我的關係。
　　哥哥是１，我是０。所以──

　　我扯著哥哥的食指，像飛機一樣衝過去我的小指，可惜穿越失敗，哥哥的指尖只戳到我的小指指側。
　　唔，哥哥根本不懂得配合我的節奏，可惡可惡。
　　哼哼，再試一次好了。

　　「小、小逸。」
　　「嗯？」
　　在屋簷燈光之下，我竟然看到哥哥的臉變紅了。
　　真……真是奇蹟啊。我那個邪惡哥哥竟然也會臉紅……
　　「我、我自己來就好，小逸……」

　　於是我鬆開了他的手，靜靜注視著他的食指。
　　哥哥也顯得很緊張，瞪著大眼捕捉我小指的洞。
　　然後──



　　哥哥的食指變成了火箭，滾辣辣地衝擊我的小指，只覺小指的洞兒馬上被撐得更大，被哥哥緊緊填滿了。



　　喔、喔！成功了！
　　哥哥眼睛閃亮亮的，綻出好燦爛的笑容啊，因為興奮與緊張而微喘著氣，臉變得更紅了。
　　哇，這樣的哥哥，好難得！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邪惡的哥哥有這個表情！
　　我也忍不住回以我最率直的笑容，低頭繼續觀看我們手指的結合。

　　哥哥好像不滿足，把食指用力再推進一點，抽出再推更進，然後食指像鑰匙一樣在小指裡轉了一圈，又露著皓齒開心一笑。
　　喔，好孩子氣的哥哥！好想用攝錄機拍下！
　　「小逸真的好乖好可愛，哥哥以後一定會加倍疼你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呵呵笑著，不過心裡已經幸福地發誓：



　　以後，我也一定要努力當哥哥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