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

本章節 5555 字
更新於: 2020-10-04



  隔天開始,我不斷地學習各種冒險者的相關知識和魔力鍛鍊。在這段時間,只能說由亞玟和山姆大叔所教導的成果非常豐碩,我想我應該成為一個有常識的冒險者了吧,雖然有點紙上談兵的感覺,不過行事穩定一點,應該是沒有問題。

  至於跟安妮的部分,除了晚上的補課時間以外,就是跟她一起吃點女僕買來的小吃,畢竟她去市場或其他地方都相對不是很方便。

  而我藉由安妮的血,在各方面都逐漸長大,現在有點像是女高一生的樣子,達到安妮放心讓我出門旅行的最低標準,不過身體還是處於平胸狀態。這樣也好,不然胸前兩坨肉,總是會有點奇怪的感覺在。

  勤奮地練習『魔力纏繞術』和『魔力鍛造術』的結果,我總算將全身內外都弄好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之下的激烈戰鬥中,不會散碎成一地了,在體能的部分就只有這樣的進步程度,反觀魔力的提升就相對豐碩許多。

  拜勤奮練習『魔力纏繞術』和『魔力鍛造術』所賜,我本身的魔力提高,安妮說我可能是進階了一些。在魔力操控的部分,我具有頭槌的能力,不是用我的頭去敲,而是我那頭跟安妮一樣的銀髮,現在可以用整束頭髮去敲人,還有讓頭髮擴散開來形成一個防護網,若再精細一點的操作,我就要專心一點使用,目前還沒辦法分心二用。

  在這段時間,我知道我若裝做學習力差的話,我可以繼續留在這座城市裡,等待兩個月後,安妮回來的時候,繼續與她相處下去,可是我沒有辦法推近我們兩個人的關係。

  不管什麼種族,只要魔力量越大,壽命會延長越多,就算是人類也能突破一百五十歲,甚至於有高達三百歲,完全是目前西大陸人類平均壽命的五倍居多。光人類就有這樣誇張的反應了,更別說安妮這樣的魔人,而我起步的魔物是史萊姆,天生魔力值就低的魔物,要花更多的時間和力量來彌補兩人的差距。

  多留戀只是多傷害自己而已。

  如果我在旅行的途中有所成長,那就另當別論。



  明天早上是安妮要出發的時間,也是我要出發的日子,當我送完她離去之後,而今晚是我們最後一次上課。

  在小型會客室的桌上,攤了一張地圖,是安妮替我準備的地圖。

  「這張地圖要好好地保管,不然會有點麻煩。」安妮微笑地說著,並且開始在地圖上指著各地區說明著。

  在這張地圖上,克拉姆侯爵領範圍很大,從克拉姆河以南到獸王國國界為止,呈現一個南北長,東西方相對較窄的領域。明天安妮要去的地方是位在西南方的神魔戰場,外圍有兩層以半月形包圍的衛城,其中一個就是安妮的駐地。

  在那些衛城以外的地區,東南方是一片荒原,沒有什麼人居住,也沒有什麼想打劫獸王國的商隊,因此開發度較低。西北方的河口一帶,除了一些魚人會上岸販售一些魚人特產以外,就沒有什麼人居住了,畢竟人類打不贏獸人,也不用想在半河海半陸地的地方打贏魚人。

  克拉姆侯爵領,就如同安妮所吐槽的一樣,是個窮鄉僻壤的地區。唯一要注意的是衛城和其他城鎮之間那個緩衝區。若有看到一整排的高塔,表示快進入了軍事管制區,沒通行證者會被就地格殺,不過我不會去那裡,所以安妮只是隨口說說。

  安妮的纖細手指所指著克拉姆城東方,靠著安布瓦茲河旁所興建的大城市,名叫安布瓦茲。

  「安布瓦茲城是隸屬卡菲利侯爵領的南部第一大城,是你從克拉姆城出發,所遇到的第一個大城市。安布瓦茲城的航運非常發達,因此又為港都,所以你可以在那邊搭船北上,不過我會建議你在安布瓦茲多待一會,畢竟安布瓦茲的商業也是很興盛。」

  安妮的手指繼續往東北方移動,來到了一個大城市。

  「這個就是卡菲利侯爵領的主城,卡菲利城。到了這裡才有所謂河運和陸運的區分,到時候你再決定怎麼走吧。這樣初步解說,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搖一搖頭。

  「那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安妮話說完就牽著我的手,離開了小型會客室,緩慢地走在以往所走的通道,陸續有女僕們跟在我們後面。

  看著牽著我走的安妮,總覺得安妮的心情有所沉重。

  最後來到了一個塔樓,安妮打開門之後,我看到地上有一個畫得非常精細的魔法陣,而魔法陣的中央有個小塊空白處。

  「我之前跟你說過,有個可以傳念到異世界的冷門魔法放在大圖書館裡。母親大人已經把魔法陣圖傳了過來,就是你眼前這個魔法陣。」

  我看著地上那個精美到我完全沒有能力複製出來的魔法陣,心情激動到握緊了安妮的手掌。

  「先冷靜下來,我要好好地跟你說明一下這個魔法陣的狀況。這個魔法陣的效果,只能讓你傳一句話,字數越多越容易失真,所以你先想好你要講什麼話。」

  我對安妮點頭表示我理解。

  這種跨越世界之璧的魔法效果一定不會好到那裡去,而且地球又是一個低魔力的環境,若說失真的可能性很大,我也不會覺得很意外。

  「第二點,你要多聯想到你要傳念的對象,跟她互動的印象越多越好,成功率越高,當魔法陣完全發光的時候,你就可以說出你想講的話。你先解除變身,去中央坐著吧。」

  我解除變身之後,以一個史萊姆姿態彈跳到中央地區坐著。當我就坐之後,陸續有女僕脫掉身上的女僕裝,直接裸露出塗滿各種花紋的身體,並且用黑色布條矇住自己的眼睛,分別坐在魔法陣外的周圍。

  『不要亂看,專心一點。』

  安妮的話傳來制止我的觀察,我馬上停止各種觀察。而在我停止觀察之前,好像有看到安妮的身上也有跟女僕一樣的花紋。

  『女僕身上的花紋是增加魔法傳遞的效果,你可以當作是一種替魔法陣增幅的效果。好了,你可以開始聯想了。』
  
  安妮的話,我完全聽懂了,也知道這個魔法陣為什麼會冷門了。不要浪費安妮她們的用心,我要努力聯想。



  以前是個沒良心的小屁孩,對於媽媽的辛苦沒有太多的感覺,當後來覺得自己要好好地保護媽媽,離我的死期也就剩沒幾年了。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沒有爸爸,而其他人有爸爸的時候,應該是小學一年級吧。

  那時候在課堂上,老師在講台上講解著家庭的基本稱謂,並在黑板上畫了樹狀圖。

  自己上面有爸爸和媽媽,爸爸和媽媽上面各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還在旁邊註明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四個稱謂。

  看著這五個陌生的詞彙,我開始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為什麼我沒有開口叫過爸爸的記憶?為什麼其他同學口中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是一些慈祥的老人?

  為什麼我沒有這些印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然後我就昏倒了。

  當清醒之後,發現焦急的媽媽坐在我旁邊看著我。

  事後老師說看我臉色開始發白才快點把我送到保健室休息,並通知媽媽前來。但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臉色發白,而我沒有說出我的疑問。

  這些疑問繼續埋藏在心裡。

  過了沒多久,國小美術課上,老師說要畫我的媽媽。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雖然把樸素的媽媽畫成跟醜八怪沒有兩樣,但自己覺得自己的媽媽美若天仙。

  當老師說了下次美術課要畫我的爸爸,這時候我又愣住了。

  我的爸爸是長什麼樣子?

  我沒有開口叫過一聲爸爸,也沒有任何一點有關於爸爸的印象,別人所說的爸爸會帶著他們出去玩,甚至於跟他們一起吃冰淇淋。

  抱持著這些疑問,直到放學回家。

  這些疑問深埋在心裡,逐漸發芽,迅速地長大,而結出了一顆果實,一個不應該產生的惡果。

  我一邊寫著功課,一邊聽著那個拖著疲憊身心,卻開心地招呼我來吃便當的媽媽進門來。

  看著她將便當放在桌上,脫掉外套,放下隨身包包,還一邊招呼我來吃飯的樣子,而我對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我沒有爸爸?

  這句話讓她完全愣住了,那張顯示出疲累又帶點開心的表情,完全停住了,而慢慢地不笑了。

  印象中的媽媽,總是開心地笑著。就算加鹽太多,害我們兩個人邊吃邊喝水,也是一直笑著。

  不笑的媽媽,我第一次看到。

  再來的她就衝過來抱緊我,一邊不斷地說著對不起,一邊落淚。那些眼淚,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火珠一般,灼傷了我的左肩,也灼傷了我和她的心。

  哭泣的媽媽,我第一次看到。

  那時的我不懂媽媽怎麼了,於是我也跟著哭,兩個人抱著一起哭,直到哭累為止。

  那時候的我聽了媽媽的解釋。

  為什麼我沒有爸爸?因為爸爸很早就去了天國。

  為什麼我可以去天國找爸爸?不行,因為你還小,要過好久好久才能去。

  嗯,我相信了。

  過了一陣子,有個屁孩總是在我的旁邊叫囂著我爸爸死了,我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於是我揍了他一頓,鬧到雙方家長來到學校。

  最後是我要向那個屁孩道歉,我成為那個沒有爸爸又沒家教的小孩。

  媽媽摸著我的頭,說她懂我的想法,但打架是不對的,要給別人好看的話,可以在別的地方表現。

  我好像懂了些什麼。

  後來面對他的叫囂,我一概不理,專心地念書。

  再後來我的成績比他很多,老師也開始轉變態度去制止他的行為。

  這下子我懂了媽媽的話。

  我從一個沒有爸爸沒有家教的小孩轉變成沒有爸爸卻很努力學習的小孩。

  我還是我,只是外面那層殼換了,世界就有所改變了。



  後來過了幾年,媽媽的友人說溜嘴,在我的追問之下,我才在媽媽的友人口中,得知了一切。

  媽媽和爸爸從高中開始交往,直到大二,爸爸和媽媽分手。那時候所有人才知道他腳踏兩條船,而這次是要把富家女扶正。

  果斷分手之後,媽媽才發現她懷孕了,大家議論紛紛,最後在媽媽一句話之下,大家才沒有繼續吵鬧著。

  她說她連這個孩子都保不住嗎?

  嗯,沒有保住就沒有我的存在。

  為了保住我,她直接辦理休學,在外公無法諒解之下,在友人們的幫助,順利地生下我,努力地把我養大。

  年代不一樣,在媽媽那個年代,未婚生子外加大學休學是一種很煎熬的處境,尤其是外公不諒解的情況之下。

  再後來才知道說溜嘴的媽媽友人,其實是媽媽的親姐姐,帶著外婆的關愛來幫助我們兩個人。

  我沒有恨我的父親,畢竟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我沒有恨我的外公,最多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會不要我媽媽?

  當我懂了越多之後,最後見到了一位老婦人,由阿姨牽著她的手,緩緩地走向我這邊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我外婆,那個默默地支持著我們生活的外婆。

  我們三個哭成一團,就跟當初媽媽抱著我的時候。眼淚帶著濃厚的灼熱感,燃燒了我的想法。

  媽媽保護我這麼多年,該換我帶著媽媽回家團圓了吧。這是個很大膽的想法,挑戰著那種頑固老頭的心中高牆。

  那年我國一,剛考完第一次月考,帶著三份滿分和其他考得不錯的考卷,騎了十幾公里的路,直接殺到外公家找外婆獻寶。  

  第一次到了外婆家,在門口就看到了外公,我整個人被嚇傻了。

  那時候的外公,一個長得不高,也沒有笑容,眼神十分兇狠,我就像是被一隻熊盯著看,緩緩地叫了一聲外公,而他沒有任何回應,默默地進了房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這時候的我,總算放下心來,總以為自己會被罵一頓或被趕出去。

  接著就跟外婆獻寶,再來就是不斷地出現在外婆家,偶而也會被阿姨帶回去吃飯。

  快國二的時候,外公對著我說了一句去問你媽要不要吃飯?那時候的我不太懂,只回了一句好,而在座一起吃飯的其他人有種異常興奮的樣子。

  回家之後,看著那個拖著疲憊身心,卻開心地問我有沒有吃飽的媽媽進門來。

  看著她將自己的便當放在桌上,脫掉有點老舊的外套,放下那個多年的隨身包包,還一邊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的樣子,而我對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外公問妳要不要吃飯?

  這句話讓她完全愣住了,那張顯示出疲累又帶點開心的表情,完全停住了,而慢慢地不笑了。

  不笑的媽媽,從那次之後,我幾乎沒再看過。

  她就衝過來抱緊我,一邊不斷地說著我要吃飯,一邊落淚。

  那些眼淚,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火珠一般,再度灼傷了我的左肩,也灼痛了我的心。

  哭泣的媽媽,我第二次看到。

  那時的我懂了媽媽在想什麼,於是我也跟著哭,兩個人抱著一起哭,直到哭累為止。

  隔周日,媽媽穿著特地買好的新衣服帶著我回外婆家。

  一邊摸著自己的衣服包包,看看那裏有沒有髒汙,有沒有那裏不整齊,一邊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想要回去。

  還好身高已經比她高的我牽著她,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走過了大門,走進了客廳,看到那個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的外公,媽媽默默地跪了下來,說了爸我回來了,低著頭默默地流著眼淚。

  外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摸著媽媽的頭說著回來就好。

  看到這一幕,我和外婆、阿姨也跟著哭了出來。

  這次回家的路,走了十四年的時間。
  
  之後,我和媽媽每周或隔周都會回去吃飯一次,好好地彌補十四年的空白。

  再之後,一個媽媽的男性友人找我聊天,我才知道他是我遠房舅舅,受我外公的命令來幫忙看顧一些,也抱怨著外公那個心疼得要死,卻死也不說的死硬派個性,在他自己心裡早就原諒了媽媽,卻寧願耽擱了十幾年。我回頭講給媽媽聽,媽媽笑中帶淚摸著我的頭說我要對女孩子溫柔一點,不要像外公這樣硬派。

  那時的我有點懂了些什麼。

  外公依舊是那種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話的兇狠臉,不過看他的行為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很高興。

  尤其是我考到第一高中的時候,他默默地去廟口放完一串鞭炮,不發一語地走回來,後來廟公等一群朋友來外公家聊天,得知那天我考中第一高中,才說我外公那天莫名其妙地去廟口放鞭炮,在廟口聚集聊天的這群人都完全搞不懂他在慶祝些什麼事。

  高潮過了,接下來的日子就一直很平淡,我和媽媽繼續地這樣生活著,總以為會這樣一直過下去,直到我高中畢業為止。

  但誰也沒想到我出了車禍,整個人就這樣死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和媽媽相扶相持,一起打拚了十七年,卻沒有更多的東西給她。若不是有帶著媽媽回家,我想我現在的愧疚感,應該會更重吧。

  眼前的女僕們紛紛地倒臥在地,她們的魔力已經全部被魔法陣吸收了,吸收了足夠魔力的魔法陣開始發出熾亮的光芒。

  看著發光的魔法陣,清楚知道這些光芒只能幫我傳遞一句話的話,而我早就想好了,在這些日子以來,我只想對媽媽講。

  『媽,我過得很好,對不起。』

  在心中默喊了這句話之後,周圍的光芒逐漸向我聚集後,像支光之箭一般直接飛射出去,穿越了房間,而我直接進入昏迷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