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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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13
  任良將書本連同書盒拿起,有點震撼地站了起來。

  「所以說⋯⋯陳先生您是從大陸過來的?現在是定居在台灣嗎?」他想多瞭解一下這位奇特的老人。

  「呵,是啊。現在我也已經遠離浙江六十幾年啦,也算是台灣人了吧?」

  「那麼這一套書⋯⋯是真的出過十一個版本囉。」一套再版這麼多次的書⋯⋯就算在「正常」的世界也不常見。任良有些驚訝,或許是因為現在店舖無人光顧的景象,是很難跟陳典的成就做聯想的。

  「當然!」陳典語氣自信地回應。

  此時奈拉微微傾身,似乎有話要說。

  「那麼,今年加了什麼新內容啊?我自己第一個拿過的是2006年的版本,現在量子物理該不會已經在裡面了吧!」

  「當年還是我去學會找給你的喔。」貓突然插話。

  「我記得啦。」

  陳典搖搖頭,苦笑著說:

  「嗯⋯⋯量子物理這種事情梅森是專家。不過,這種大企業公開研究過程,可得要三、四年的時間。為了不誤導,我就沒多寫啦。今年新增的主題⋯⋯大概是神勢生理吧?」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陳典偷偷看向任良,有了一絲對面紗下臉孔的好奇心。

  這個關鍵字任良還記得,不久之前聽貓的解釋,那就是令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科學實驗。想到這一點,早已習慣的尾巴重量再次變得明顯、全身的柔軟毛髮變得像突兀的布料,阻隔衣服和皮膚的接觸。說來羞愧,在最初的那一個禮拜,任良就能完全習慣這種感覺了,彷彿這些獸類的特徵⋯⋯原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現在還是不要思考這件事比較好,他悄悄對自己說。

  「哦,陳叔該不會寫了具體操作的方法吧?」聽到這,貓像是想起了什麼。

  「說什麼呢!我寫的也只是『基礎』講義而已,放太難的東西可會嚇跑不少人哪。不熟悉的實驗我也不敢教別人,誰知道他們會搞出啥事來。」

  「那就好,現在的魔法師可沒什麼規矩的。」貓語帶笑意。

  「這點我倒同意。」他也對黑貓笑笑。「這個區塊確實是有挺多可能性,也越來越多人投入啦。小貓你剛才說的莫云,就是這個生理學的專家吧?我看了蠻多她的論文當參考資料,不得不說有點幫助⋯⋯」陳典突然停了下來,就像在思考著什麼。

  「只不過啊⋯⋯那些爭吵實在煩人。」

  頓時沒有人出聲,任良是不確定陳典所指,奈拉則低下頭陷入了思考,貓在地上小小繞了幾圈,決定再次跳上奈拉坐椅的扶手。

  「看來,我們差不多要回到原先的議題了,是嗎?」黑貓說,順便調整到舒服的姿勢。「既然⋯⋯我們已經拿了一套書。」他用尾巴指了指任良手上的白色書封。

  陳典的右手握著拳,眼睛眨了眨。在看不見之處,一滴汗水沿著皮膚滑下、滲入衣料。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他對自己說。一種非理性的恐懼卻想阻止他真正開口。

  他有些乾癟的嘴唇張開了:「翻到第77頁。」

  一旁的任良察覺到陳典是在呼喚自己,他稍微挺直腰桿,聽話地打開手上的書。

  70、73、75⋯⋯數字越來越接近。最後,一個小襯線字體「77」出現。

  一張輕薄、闔上書後不足以被發現異狀的紙片就夾在那,上頭用原子筆寫了幾行字。

  「好棒的魔術!」貓探頭過來,似乎不是想看紙條究竟寫了什麼,而是為了陳典的戲法——他不會知道今天有訪客到來,所以不可能事先準備紙條。那麼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寫的字、又是什麼時候將它放進書裡的呢?

  雖然值得鼓掌,不過在這個情況下,任良對這樣的驚喜提不起興趣,黑貓就不同了。

  「畢竟我是在跟魔術師說話嘛⋯⋯想知道我怎麼做的?」他有些俏皮地看著貓,表情更像是活力充沛的年輕人。

  「不了,這樣比較有趣嘛,魔術師三原則。而且,其實我已經有大概的想法了。」

  「咦⋯⋯好吧。」陳典一瞬間看起來似乎有點落寞,但立刻就回復精神了。

  紙條的字體有些凌亂,但能夠辨認。一時之間任良、奈拉、還有貓,三顆頭全部擠在紙條面前,想看清楚上面到底在寫了什麼。

  其實只有兩個重點:

  一個時間——五天後的日期。
  和一個地點——位於台南的某個地址。

  「這些是⋯⋯」貓歪著頭。

  「大概是一個月前吧⋯⋯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還附了個網址。點進去後上頭就寫了這些,我記得⋯⋯下面還有署名,『M』,已經夠明顯了吧?之後大概過了幾秒鐘,上面的東西就不見啦。」

  「陳叔覺得這些是什麼呢?」貓抬起頭來,似乎已經記住了紙條上的資訊。

  陳典稍微靠近,像要講什麼大秘密似的。「你不會不知道吧?由莫云主辦,又這麼神秘兮兮,就是那些神學激進份子的集會啊。去年學會可是大費周章想查,還完全沒有線索呢。」

  「喔,所以陳叔現在也變成激進份子啦。」黑貓歪過頭,有點戲謔地說。

  「關鍵就在這囉,我大概沒做過什麼顯得自守的事吧?那為啥他們要來找我呢?」

  「你跟喬治也挺好的吧?看來他們也不怕你去通風報信。」

  「啊,的確呢,但實際上我卻沒有。米契爾主席要是知道了這個時間地點,大概會馬上殺過去吧?這麼一來,合作派就會完全佔上風啦。這可是我不想見到的,神學和自守派的謹慎可不能被隨便丟掉。」

  奈拉在一旁專注聽著,這時默默點了點頭。

  「但事實證明,喬治完全知道你是受邀人,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寫了推薦信讓我來見你呢。你恐怕也想錯他的個性了?」

  陳典揮了揮手,表示懷疑。「你不知道他在往上爬的過程中,幹過多少冷酷的事情,學會主席可沒那麼好當。我當初是想,如果我不說,他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吧,可沒想到⋯⋯」

  真的嗎?貓有點不敢相信。做起今日的工作後他就很少在學界打滾了,這種事聽的也少。至少他對米契爾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性格爽朗、懷抱理想卻能力不足的青年。難道這些年,他真改變了那麼多?好吧,剛才見面時貓就有了這種感覺,但他沒有深入多想。

  貓的思路回到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莫云會冒著這樣的風險,發送邀請給傾向合作派的陳典?有沒有更多這樣的人?或許,一切都能在那串地址上得到解答。

  嗯?

  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打斷貓的思考。他試著捕捉那節特定頻率,在頭腦中做些簡單的分析。結論簡單卻令人擔憂——有東西在附近待了很久,而且注意力完全朝向他們所在之處。有別於所有單純經過,或只是稍稍一瞥的路人,那人的波形顯得更加穩定、更加明顯地在空間中徘徊。

  有人在監視著他們。

  對於那人可能的幕後主使,他只想得到兩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