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烈火中誕生的女巫

本章節 14758 字
更新於: 2018-12-13
  結束了最後一堂課,蔡天仁卻不感沉悶,昏弱的陽光使外頭蒙上冷冷的橘亮。
  
  蔡天仁收拾完東西桌上的文書,輕緩叫醒閉幕養神的姜芸。
  
  姜芸再次憶起不好的回憶,從她壓下草帽不願抬頭那一刻,蔡天仁就知道了。雖然不明顯,但依稀能見到淡淡的紅光緩緩退去,隨後帶有濕意的虹膜回視蔡天仁。
  
  天氣驟涼,三樓高的窗外迎來徐徐涼風,空氣中還能聞到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晰空氣,這對高市來說很是難得。拿起自己椅背上的外套,不假思索攤開來替姜芸披上,原本是讓她適應日夜溫差帶來的寒意,可沒想到意外成了一份測驗。姜芸沒像上午那樣劇烈反抗,怕滑落壓著肩上的外套,緩緩起身,可能是天冷需要衣物保暖,又或是她接受蔡天仁在眾人面前的親乎之舉。
  
  蔡天仁感受到她態度的改變,畢竟第一次接受蔡天仁的殷勤,猶如登月後踏出人類一大步的阿姆斯壯,心中那股興奮與激動不自覺由然而生,雀躍地悄悄拉弓來慶祝一下。
  
  伴隨逐漸離散的同學們離開教室,走在長廊上。偷偷瞄了姜芸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好了許多,但也沒先前那樣抬頭挺胸的高昂氣勢,柔柔弱弱的樣子很難想像早上那副英雄氣概的模樣。
  
  提到早上,蔡天仁還很擔心白天暴打崴哥三人的事情,依照對崴哥的個性,經常仗勢欺人就是他不肯吃虧又非常好面子的行為舉動,一點小衝突可以讓他鬧出一場混亂的場面,反正有錢請律師的他總是有辦法脫身;但是賞巴掌擺明要粉碎一個人的面子,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而現在正要回去自己住家,等同直找崴哥去面對面,想這想著不只腦袋發疼,心臟也開始受不了的胡亂跳動。
  
  才剛迎來戶外的光芒,就被門廊上擁擠的人潮阻擋去路,四起紛擾的猜測聲使現場如市場般吵雜。
  
  「怎麼都聚集在這裡?是發生什麼事情嗎?」蔡天仁挺起脖子探了探頭,想看看到底在議論外頭什麼事情。
  
  姜芸並沒有回應他的意思,特立獨行,輕功兩步躍踏樑柱就到達人群前方。蔡天仁為了追她,半推半擠之下花了五分鐘才來到姜芸身旁,卻被眼前壯觀的畫面嚇到退縮回去。
  
  能夠停好幾輛遊覽車的校門口廣場上排山倒海的陣仗,少說聚集了四五十名揮舞棍棒刀械的混混。各個面容兇殘惡煞、逞兇鬥狠,穿著五花八門沒有一定格局,手中武器不斷敲打出鏗鏘聲響,青面獠牙的刺青成了第二雙來自陰間審視的惡眼,足以嚇跑不少精神耗弱之人。
  
  看一眼就知道不是社團學生,而且帶頭的就是臉腫成豬頭樣的崴哥;可想而知是替早上的事情來尋仇。人群中也看見了高大卻像老鼠躲在了人群後方的肯哥,看似害怕來到此地;至於麥片就沒見到人影了,姜芸那時給他的衝擊力道,很可送進了醫院。
  
  惡煞們盤查每一位進出的學生,只要走過、路過、從車棚騎機車出去,就連教職員的汽車要開出大門口的都會被攔下,掀開後車廂檢查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一句話也沒道歉,兇狠地驅趕。
  
  頭染金髮刺蝟頭的小弟,毒癮發作地癲抖著臉龐說道:「崴、崴哥,確定要找的人在這裡嗎?」
  
  「肯定在這裡!給我仔細找!」崴哥也跟著盯緊經過校門口的人。
  
  「哇操!火氣這麼大!」蔡天仁看見這群人掉頭就想離開。
  
  姜芸一眼就認出崴哥,挖苦蔡天仁說道:「又是他?看來你的一慈之仁換來更多的麻煩了。當初讓我把他解決了,就不會有現在這些衍生事了。」
  
  「姜芸,妳別再說了,殺了人會更麻煩的,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了,還是我們爬後門的圍牆離開吧。」拉著姜芸的手臂,想將她帶往校園後方一處圍牆崩落的矮牆,只要自己過得去,姜芸應該就能過去了。
  
  但是姜芸並不同意,此時的她正看著蔡天仁越來越越舉的那些動作,剽悍地掐起他的臉頰教訓一下,「為何要逃?」
  
  「啊啊痛!不是啊!這麼多人,有誰看到會不逃啊!」
  
  「你呀,怎知後門就沒堵更多人呢?」姜芸放開蔡天仁緊張到皮皮剉的臉頰,能感覺對方十分不安,「不是還有我嗎?有什麼好擔心的?」
  
  蔡天仁大庭廣眾下大聲說道:「我擔心的就是妳啊!妳那個來身體還很虛弱才對。」
  
  姜芸驚的眨動眼皮,眼看身後還很多雙眼睛注視著,面頰泛起羞澀的粉嫩,「你少說兩句,我身無大礙。」撇開頭,逕自走下樓梯,無所畏懼地朝向校門走去。

  「姜芸、姜芸唉!又來了……」蔡天仁喃喃自語地隨後跟上,畏頭畏縮尾在姜芸身後,頭都不敢抬起來,抱著鴕鳥的心態去面對。
  
  才剛走出大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喂!你們暫住!」聽得出來是崴哥的聲音。
  
  「Hi……Hi,崴哥。」蔡天仁從姜芸身後露出半張臉,尷尬地笑了笑。
  
  「Hi你媽個頭!只會躲在女人後面的可憐蟲,總算肯出來受死了蛤!」崴哥一邊噴出口水,一邊罵道:「快交出一千萬來!馬上!交出來!要不然我就你妹妹從醫院扔出去!」
  
  「一、一千萬!崴哥,那些錢是我替你做事賺來的,怎能說是我欠你?」
  
  「給你的當作倒楣丟水溝去了!這筆錢是用來取你這異能婊子性命用的!」
  
  崴哥身後的小弟們讓出一條路,一人穿著挺直的褐黑條紋西裝,光亮的頭上不只有傷疤,還有少林留下的一道戒疤,留有一撮小山羊鬍子。一手靈巧地把玩手中三顆純金屬打造的銀色珠子,另一手矯正領口深紅色領帶,胸前掛著與手中珠子同樣大小的珠子串,一副現代與少林格格不入的氣勢。
  
  「他是大師!我特地花一千萬從『黑蠍殺手集團』請來的的異能人殺手,就是要讓妳好看!」
  
  「異能人殺手!」
  
  這稱呼代表對方是一位擁有超能力的可怕殺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低聲下氣乞求道:「崴哥,早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是你要錢也要給我點時間,現在要我到哪湊這一千萬?」
  
  「我管你全家去死!現在我就要看到錢,沒錢!妳妹妹的死期就到了!」崴哥想到了姜芸,指著她臭罵:「至於妳!妳這個臭婊子!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好!到時候打斷妳的手腳,供我們兄弟當充氣娃娃!」
  
  「罰酒我倒是請過不少人,你想喝苦的還是澀的?」姜芸壓著草帽,眼前帽緣散發鮮紅的光芒,抬起頭時,一輪血月的瞳孔嚇壞崴哥帶來的小弟還有圍觀群眾。
  
  崴哥也被姜芸泛紅的雙眼嚇的口急起來,越說身體越不自主退後,指著姜芸說:「口、口、口、口出狂、狂語啊!有大師在妳……等著瞧吧!」
  
  小弟們紛紛退縮,都已經退到大馬路上了,阻礙交通不說還成了第一排的圍觀群眾。崴哥眼看不是特別安全,直接退到大師身後。而那位叫大師的異能人賊哼一聲,看似這次的任務沒讓他感到無聊了,把玩的珠子也隨著對獵物的興奮度越轉越快,發出響叮噹的敲撞聲。
  
  大師輕率地掃了眼前的姜芸,年輕貌美的樣貌看上去就像不經市面的小女子,卻隱隱散發出歷經磨練與創傷的黯然氣息。興奮、很是興奮,!很久沒遇見同樣擁有異能力的目標了,光是那對鮮紅色的眼睛,就足以讓大師露出頑劣的笑容。
  
  「滿臉兇光,空氣中瀰漫著殺氣。」大師吸聞了聞瑟瑟發抖的氧氣,淺嚐空氣中想表達出的訊息,警告身後的崴哥說道:「此人絕非尋常,氣味告訴我,她想殺了在座的各位。雖然已經確認了目標,不過生意的內容不能出差錯,每錯殺一人都是我吃虧;所以必須再次問一次,你要我殺的人就是那位小女子?」
  
  「是的大師,如果可以,我不想讓她這麼快死,打殘她,讓她嚐嚐絕望的滋味!」崴哥唯唯諾諾地回覆。
  
  「這需求比直接殺死對方還要困難些,想要增加需求的話……」大師喉嚨發出刻意的清痰聲,眼神示意著崴哥。
  
  「加錢絕不是問題。」崴哥果斷接受。
  
  「那我就如你的要求打斷她的四肢吧。」

  手中轉動的珠子停止了,打算出手,卻看見某人亂入後,暫時收起念頭繼續把玩著珠子。
  
  「你們在吵什麼!這裡是學校不得你們這樣胡鬧!」
  
  蔡天仁回頭嚇了一跳,身後出現是自己宇宙科學課的朱宏罄教授。無聲無息的出現,不只蔡天仁沒發覺,就連姜芸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
  
  人體無時無刻都會散發出氣場,而氣場會隨著人的思維而改變。細微的氣場改變可以得知所有人的方向,這是習武之人最難習得,卻是不可或缺的必備技能。而姜芸經常出入生死門都能全身而退,就是因為她無時無刻都會用敏銳的感知去感應周遭,能從部分氣息中得知對方企圖,得知暗中潛藏的殺手,讓她躲過無數暗殺。
  
  但是這種毫無氣息的人只有高人中的高人才有這種屏蔽氣息的功力,比起氣息強烈之人,這種沒有氣息的人更是可怕。
  
  姜芸直覺下倒退數步,手臂平舉於眼前,不自覺防備教授的一舉一動。
  
  「我……怎麼了嗎?」朱宏罄發覺姜芸的視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直視姜芸鮮紅的眼睛,蹙了蹙眉毛,令他不寒而慄地吞嚥口水。
  
  「喂!這裡沒你的事!滾開!」崴哥對朱宏罄揮手,驅離他大罵。
  
  「當然有我的事啊,你們整群人擋在大門口,要我怎麼出去啊?」朱宏罄拇回頭指了指自己的黑色福斯汽車,無奈地搖著頭。
  
  「我管你怎麼出去!我是來尋仇不是來指揮交通的!要是再不離開我就讓你躺著出去!」
  
  「我怕你啊!我是被嚇大的啦!我阿嬤都比你們行了啦!」
  
  「有種叫你阿嬤來啊!看我怎樣把你阿嬤打到裝第二副假牙啦!幹!」
  
  「幹!要不然我叫我阿嬤出來跟妳輸贏啦!」
  
  「來啊幹!怕你啊!」
  
  蔡天仁知道這些事情是他和姜芸惹出來的,不可以這樣牽連其他無辜的人,壓住教授想衝出去對幹的衝動,「教授,別再罵了。這些事是我們惹出來的,不想連累到你。」
  
  「看得出你和他臉上的傷應該是早上發生了衝突。」朱宏罄整理自己的衣領,拍著蔡天仁的肩膀緩和他緊張的情緒。
  
  「早上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
  
  「聽見他威脅妳妹,是不是?」
  
  「他說我要是交不出錢就要對我妹妹不利。」蔡天仁不斷自責,就算一直把頭壓低還是難掩無助的神情,「一千萬……我怎麼可能交的出來。」
  
  「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她叫蔡亞妍,在……」
  
  「我知道了,你妹妹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不用擔心,至於眼前的事情你們有辦法解決嗎?」說完,朱宏罄的表情變得嚴肅,看了姜芸一眼,似乎這句話是在詢問她。
  
  蔡天仁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對方人數眾多,還有一名異能人殺手,姜芸能不能應付是個很難猜測的未知數,甚至認為會輸的可能性較大。
  
  姜芸卻很自信地點了個頭回應朱宏罄。
  
  「把我當空氣是不是啊!」崴哥刷存在感一般的大聲嚷嚷。
  
  「好,你冷靜,我這就離開。」朱宏罄伸手示意要崴哥冷靜,慢慢退回車上。拿起手機撥起一通電話,交代完事後,靜靜坐在車內等候,觀察著雪髮飄逸的女子有什麼本是不畏懼如此眾多的敵人。
  
  大師把玩珠子的速度越轉越快,珠子互相摩擦發出咖啦咖啦的聲響,隨後一顆珠子從虎口掉出,落地前一刻懸空靜止。接著放出手中另外兩顆珠子,使三顆珠子同時漂浮半空。
  
  「妳看好了。」大師舉起食指,像是彈走某個東西向外一撇。
  
  咻──碰!嘎啦嘎啦……
  
  金屬珠子畫了一個大圓弧,警告意味濃厚地衝散姜芸雪白長髮,露出十分勻稱的巧耳。劇烈的撞擊聲響!聲音之大,還未看到結果就足以讓他渾身發抖:速度之快,蔡天仁肉眼什麼也沒看見,只知道有東西從姜芸耳邊穿過。膽戰心驚地回頭勘視校門圍牆的情況,石磚切成的圍牆凹陷一個大窟窿,幾乎快被打穿了,金屬珠子就卡在凹陷處正中央,走馬燈也被打成兩大片碎落滿地,牆面還不斷有碎石崩落,簡直被大砲擊中一樣嚴重。
  
  設想這種威力要是打在人體身上,肯定會粉身碎骨……
  
  「小女子,識相點,我一出手哼哼哼哼──下場絕對比那道牆還淒慘。」大師展露出狠惡的眼神,每一個字都是最後通牒,「留著好手好腳,乖乖成別人家的母狗吧。」
  
  「哼!裝腔作勢。」姜芸依舊不覺害怕,語氣輕佻地挑釁道:「我還站著呢,有本事就瞄準一點。」
  
  大師緊蹙眉頭,挑釁倒是有得罪到大師,不過這口氣他忍了下來,準備加註在下一次攻勢裡回敬給她。提起手臂,像在運氣的動作使眼前兩顆金屬珠子高速旋轉,發出尖銳的氣旋聲。
  
  蔡天仁眼看大師即將發動攻擊,想起他還有一位行動不便的妹妹需要照顧,不能就這樣死去;所以身體很誠實的替他選擇了躲避,抱頭掩耳,像個膽小鬼躲在女人身後。

  膽小鬼……
  
  姜芸身上找不到任何的膽怯,她不害怕嗎?為什麼?
  
  蔡天仁知道只會躲在女人身後,根本不是算男子漢該有的行為,不過他又能如何?擋下這種攻擊需要多大的勇氣與覺悟?不是槍傷這麼簡單,身上可定會被轟出一個大窟窿,死無全屍啊。
  
  靜置片刻,突然產生薑芸重不重要的疑問。她明明是一位局外人,與自己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就是一名無端端出現在床上的女人。為什麼自己會對她產生某種感覺,感覺她在心中佔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想要去討好她、想為她付出一切,但是他只能不斷思考、不斷思考……
  
  要是以前,肯定會站在妹妹前面,替她當下任何的傷害。自從那天失去了擁有夢想的蔡亞妍,這對蔡天仁造成很嚴重的衝擊。之後他就開使消極面對一切,失去挺身而出的勇氣,默默成為人群中的影子,不會受傷也不會引人注目,是個極為不重要的存在。
  
  但是姜芸讓他走出這道陰霾,有了自己的色彩、有了自己的重心,有了不顧一切也要照顧她的心,簡直在生活中有不能失去她的重要性。
  
  珠子轉動的風切聲越來越高亢,空氣中散發出就快成了高音頻的共振。
  
  「姜芸!躲我後面!」
  
  蔡天仁閉著雙眼,無法遏止眼皮的跳動。攤開雙手,以肉身擋在姜芸面前,這個決定來的非常突然,不自覺就衝了出去,現在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姜芸不敢置信撐大雙眼,望著眼前的男子。
  
  大師並沒意圖想要傷害蔡天仁,但是他就在發動攻擊前一刻挺身而出,也就好成全他所做的決定了。
  
  咻咻!金屬珠子如槍彈般筆直射向蔡天仁。
  
  眼前一片漆黑,讓他多了很多回想的空間。蔡天仁想著死前會不會像電影演的一樣,痛苦掙扎二十分鐘,好讓自己的遺言能夠寫出一篇論文。
  
  臉部襲來一陣強風,來到耳邊的嗡嗡聲也靜止。還在思考自己死了沒時,聽見各處傳來大大小小的唏噓聲。
  
  姜芸冷酷地說道:「你想找死滾邊去,可別妨礙到我了。」
  
  蔡天仁睜開眼皮,眼前是兩顆金屬珠子就像被釘在空中一樣靜止不動。回頭一看,姜芸眼透紅光,而且非常劇烈地滾動,宛如充滿岩漿一樣看得令人熾熱無比。
  
  「我……」
  
  「讓開!」姜芸沒給蔡天仁客氣的餘地,認為他很礙眼,撥雲見日式撥開擋在眼前的蔡天仁,依然緊盯大師說道:「本姑娘也有被你低估的時候,真是污辱。」
  
  蔡天仁跌在一旁,雙眼茫然,「對、對不起……」
  
  「這種彫蟲小技輪不到你來替我擋刀;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蔡天仁一直有一句話想對姜芸說,伴隨挺身而出的勇氣說道:「姜芸,我很……」
  
  「好了,等我解決這些人再說。」姜芸強勢地阻斷蔡天仁想說話。
  
  蔡天仁緩緩點頭,潛藏在心中的那句話,確實不適合在這裡說出口,那句話就是──「我很不想失去妳。」
  
  崴哥悄聲說道:「哇操!怎麼會這樣!」
  
  金髮刺蝟頭小弟小弟眼看姜芸輕鬆制止了大師足以粉碎牆壁的珠子砲彈,開始感到一絲畏懼,「崴、崴哥,我看我們還是逃吧……」
  
  「逃你個頭啊!」崴哥一巴掌拍塌了刺蝟頭,「大師應該是在熱身,不會有差錯。」
  
  大師依舊面不改色,自信了得地說道:「哼哼哼,沒錯,通常熱個身就能把目標給解決了,這次終於有像樣點的目標了。」
  
  大師哈氣一聲,脖子上的珠子串騰空飛起,接著散開來成為數十可足以成為珠子砲彈的彈藥。
  
  「看妳能耐何時!」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好比機關槍無間斷地向姜芸擲出,姜芸也將眼前兩顆作為回禮,也只能碰撞掉前兩顆的攻擊,接著輕盈又敏捷地向後跳躍,閃躲接下來糾纏的攻勢。
  
  地板轟出一坑又一坑的凹洞,攻擊無果的珠子又能回到大師身邊,成為無限循環的攻擊接龍。現場煙土瀰漫,碎石如石雨落般灑落,整個校門廣場不成原型,如煉獄焦土般崎嶇不平。
  
  大師停下攻勢,喘個氣順便確認目標是否還健全,要是一不小心打死就少賺一筆錢了。
  
  煙霧中兩道鮮紅的赤光,可見姜芸還好端端立足在那裡。

  「殺了他們!殺了這群叛離誠信的邪惡族群!」姜芸腦裡重蹈夜市當時的那股聲音,有著娘親聲線的惡魔之音。
  
  殺意瞬間延燒姜芸的思維,煙霧瞬間衝散,有兩顆細小的東西高速旋轉而來。大師猛然舉起手,想要靠著自己操縱磁力的能力用金屬珠子抵擋,卻無法想像,他身邊飄浮的金屬珠子被微微紅光所包覆,早已不受他的控制。兩隻手掌連同整條手臂都被小石子貫穿而過,連帶高速旋轉,骨骼斷裂、筋脈盡碎,肩胛骨也跟著被攪得血肉模糊,顯然雙手以廢。
  
  「妖女……」大師已成廢人,但他想起寺裡一副捲軸縮寫的古文,口裡碎念有詞:「妖女、妖女出現了……她就是烈火中誕生的女巫。」
  
  「哇靠!大師竟然被擊敗了!」崴哥震驚。
  
  大家畏畏縮縮的望著地上掙扎的大師,一部分人扔下手中的棍棒直接逃離,包含了肯哥。
  
  崴哥眼看情況不對,趕緊叫住這些拿他錢的小弟們,「喂!逃什麼逃!我們人多不用怕她啊!」
  
  姜芸忽然感到胸腔一陣一陣刺痛,雖然過了多日靜養,胸前掌印還是帶著封印般的刺痛遏止姜芸的行徑。不過此時的她並沒有斬露出來,一步、兩步開始向崴哥前逼近。
  
  崴哥情急之下也就拉來身邊的替死鬼推了出去,「你快上啊!」
  
  金毛刺蝟頭小弟滿臉驚恐卻又不知所措地揮舞手中鐵管,卻被姜芸壓低身姿的頂肘重重衝擊了腹腔,感覺胃酸滿溢整條喉道,但這種痛苦也持續不久,他就翻了白眼痛昏過去了。
  
  「妳不要過來!」
  
  崴哥大聲斥喊,奪取旁邊小弟的球棒失了理智地揮舞,卻被姜芸輕鬆閃過,姜芸渾厚內力的一張打擊崴哥胸口,使整個人向後撞倒一票小弟。
  
  「殺了他們……」姜芸腦力再次浮現這個聲音。
  
  血紅的眼眸居高臨下地瞪著崴哥,帶有很強烈的壓迫感。
  
  「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饒過我吧。」崴哥痛苦地用雙手掩護自己的頭部,全身卷縮充分展現出自己的膽怯。
  
  姜芸蹲服下去,提起手掌,就像當初在公園裡把人頭打入地板那樣的姿勢。
  
  姜芸已然聽不進任何求饒,早已被那股聲音所支配,眼閃紅光更加劇烈,卻很冷漠地說道:「去死吧。」
  
  霎時,溫暖的觸感環抱全身,蔡天仁就跪在姜芸眼前緊緊地抱住了她,靠在她的耳邊說道:「姜芸,妳不是這種人,妳是善良的人,妳是我見過最純真的人,我相信這不是妳的本性,請妳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拜託,醒來吧,姜芸。」
  
  姜芸就像斷了線的木偶,呆愣地跪坐在原地,雙手垂擺而下,沒有拒絕與反抗地直視前方,雙眸的滾燙血月也轉為明亮的褐色瞳孔,似乎還帶上受到救贖般的淚意。
  
  「繞我一命!我下次不敢了啊!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不、我不會有下一次了。」崴哥眼看自己還有機會,不斷向蔡天仁求饒。
  
  蔡天仁沒有回頭,對崴哥重語說道:「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
  
  「琉璃,那邊完事了嗎?」電話另一頭是朱宏罄的聲音。
  
  「快了。」俏皮的小女孩輕快地回應。
  
  「記得八點要準時去補習知道嗎?」朱宏罄說。
  
  「吼──很煩欸,我剛完成任務很累欸,不能請個假嗎?」琉璃洩氣的垂下兩肩。
  
  「是蓉月要我看管你的,不然我現在跟她提假?」
  
  「啊不要啦!肯定會臭罵我一頓。」
  
  「嗯,知道就好,那就這樣了,記得去喔。」朱宏罄說完就掛了電話。
  
  「真煩人。」
  
  琉璃看了一旁想要爬走的狼狽小混混,走過去踩在他身上,唰的一聲,琉璃移動到了醫院大門的機車停車位,接著又唰的一聲,剛才她所站的位子變成一隻拖鞋,她則消失了。
  
  回到醫院裡蔡亞妍所住的那個樓層,片地十幾名小混混躺在那裡,而剛才琉璃所踩的小混混,就被壓在一輛機車底下。
  
***
  
  太陽瀟灑地奔走在海平面上,海面上擴散開來宛如一顆金色的聖誕樹,波光粼粼,使大地覆蓋一層閃亮的金箔,地面倒影出兩人相互貼近的影子,石磚步道上兩人愜意地散步。
  
  晝夜劃分之後海風陣陣吹來 ,揚起不少沙塵。姜芸一陣哆嗦,一手扶著草帽讓其不會飛走,另一手抓好披在身上的蔡天仁外套,坐在迎接海平面的長椅子,目不轉睛地欣賞著遠方夕陽。
  
  崴哥和他小弟們夾著尾巴逃跑之後,事情也就平息了。教授也說他在醫院有熟識的人,剛好能幫忙照顧妹妹,得知她現在平安無事,蔡天仁也就放心不少。
  
  「起風了,還是回去吧。」蔡天仁關心地說。
  
  「不,我還想再多看一會。」
  
  姜芸的眼神非常柔亮,與戰鬥時的殺氣截然不同。
  
  「真的好美。」姜芸勾起了微笑。
  
  「妳沒看過海嗎?」
  
  「沒那麼容易,我的行動隨時有人監視著,不能擅自行動。除非十萬火急的命令,不然養父不會讓我離開京城。」
  
  再怎麼堅強,看久了這種即將消逝的橘紅色陽光,總會想起心裡的悲傷事。姜芸非常想念養父,但世事無常,沒能見上最後一面,甚至是他交代的事情也被她搞砸了,更是無法替他報仇雪恨,只能成為心中的遺憾陪她度日。
  
  眼角泛出淚光,虹膜被一層思意渲染的晶瑩剔透,蔡天仁被這種悲涼的感覺所感染,畢竟他也是從小失去雙親的照顧,獨自照顧妹妹蔡亞妍,卻又讓她遭到夢想破碎的災禍。
  
  所以他對自己是否能幫助到其他人產生了懷疑,甚至是不想再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選擇了冷漠對待別人,不去接觸就不會再有失去的傷痛。如今,姜芸的出現,硬生生在他生命中塞進了一名遠道而來的過客,而這名過客,卻成為他想出手幫助的契機與轉折。
  
***
  
  斜陽西下,兩人回到了熟悉的街道,比木頭還僵硬的兩人沒有更多的互動,相處間夾帶尷尬的氣氛。
  
  就在快回到住處前的巷口,突然有人攔下他們。
  
  「前面兩位請等一下。」
  
  蔡天仁看見路燈下一名警察向他走了過來,此時心裡越發寒冷,明顯心虛,可能是早上到騷動,也有可能是姜芸的殺人行為,總有一股想帶著姜芸拔腿就跑的念頭。
  
  姜芸感受到一股強與常人的氣息,是一位習武之人,隨著氣息到方向看去,從漆黑的暗巷裡傳來的,而且不斷接近。
  
  「先生你好,我是高市偵查總隊的調查員警,我叫阿坤,這是我的警證。」阿坤拿出警證給蔡天仁掃過一眼後收起來,繼續盤問他們說:「抱歉耽擱你們一點時間,這裡有幾件事想要詢問。」
  
  「警察先生,找我們有什麼事嗎?」蔡天仁晃動的眼球顯現出不安。
  
  「能不能提供你們的身份證件供我查明驗身份?」阿坤說。

  慘了!怎麼突然在這裡堵人要查驗證件?難不成姜芸殺人的事情已經查到這裡來了!
  
  眼神越來越徬徨,發抖的手在錢包裡翻找出自己的身份證,滿腦子想著如何應付過眼前這道難關;反倒是姜芸毫不在意,很仔細地盯著同一個地方,理都不理。

  阿坤接過僵直的手所遞出的證件,一邊用查驗身份的機器查驗,另一邊對蔡天仁身旁側著臉的白髮女子說:「這位小姐的呢?」
  
  蔡天仁嚇呆了,遲遲才吐出一句:「她……呃……沒帶。」
  
  「沒帶?」員警接近姜芸,再一次問道:「小姐,能不能提供一下妳的身份證號碼?」
  
  姜芸並不理會,持續盯著暗巷,引發詢問員警皺眉不滿。
  
  「她可能是忘了,等等我們回去拿來給你行不行?」蔡天仁說。
  
  「先生別吵,我在問她。」員警對姜芸質問,口語上些許加重,「小姐,我問妳話,能不能提供一下妳的身份證件或是身份證號碼?」
  
  「少煩我。」姜芸終於轉移視線,但是眼神看得出相當不悅的感覺。
  
  「小姐!別妨礙警察辦事,請妳提供身份證號碼,要不然……」
  
  姜芸撇了眼,紅光短暫在眼球上閃爍,眼神中釋放一股力量將遮掩的白色頭髮吹散開來,猶如強勁一掌,員警被這力量推到在地。
  
  「要不然如何?」姜芸帶有輕視的眼神撇向地上的員警。
  
  蔡天仁知道這個招式,當初就被這招撞暈了一段時間,看上去沒有當時的強勁,明顯節省了力道。
  
  「妳是什麼……」
  
  咳嗽聲打斷摔倒在地的阿坤,韓龍從暗處出現,正是姜芸剛才所視方向,慢慢接近。
  
  「學、學長,她……」阿坤向韓龍尋求幫助。

  韓龍默然地點燃菸頭,享受一口吞雲吐霧的滋味,並沒有要幫助阿坤的意圖,彷彿表現出他是自找的樣子。
  
  「警察先生有什麼事?」蔡天仁膽戰心驚地問,腦海裡能聯想的事情不外乎就是姜芸四天前所犯下的重罪,還有剛才她所展露的能力。
  
  韓龍那粗曠的聲音非常不討喜,就像個嚴厲的教官說道:「哼,你誰?當然不是找你,我要找的人是她,喔不對,你也有點摻雜其中,脫不了關係才是。」

  這句更讓蔡天仁意想到警察這次來的用意,果真是為了……
  
  「找我們想問什麼?」蔡天仁開始冒出冷汗,這種與警察對峙的感覺確實倍感壓力。
  
  「當然是公園那三具屍體的事情啊,難道你忘記了啊?真是不尊重死者欸你。」

  事實讓蔡天仁差點站不穩腳步,說起謊話來更沒說服力,「哪、哪、哪……哪有屍體,公園、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別再裝蒜了,你應該就是影片裡大喊的那個人吧,影片上錄得清清楚楚你就別再狡辯了。好小子,女巫也敢窩藏,膽子真大,要是在以前被逮到可是會公開火刑的,還會想盡辦法讓你們一起魂飛四散,永世無法投胎。」

  蔡天仁聽聞感到訝異,不過身旁剛站穩身子的警察阿坤更是驚訝,「什麼!女巫!」
  
  「女巫」這個詞竟然出自一名警察的口中;而且聽他用調侃的語調說著認真的事情,煙頭的火光在他深邃的臉龐照出嚴肅的表情,一整個就不像在開玩笑;蔡天仁背脊開始酥麻,尤其是「魂飛四散」這四個字讓他不敢想像。
  
  「別開玩笑了,警察先生,姜芸她是、呃、是……我的遠房親戚。」
  
  「哼!少騙鬼了,基因差這麼多。」
  
  「這話啥意思啊!」
  
  「我是說,就憑你這長相,有什麼勇氣說你跟她有關係?」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啊!」
  
  「而且女巫只有女性,再怎麼遠房也不會是男的,所有男人在她們眼裡只不過是傳承工具。」
  
  姜芸突然緊攥拳頭,蔡天仁餘光瞄見此景立刻望向姜芸;陰氣沉沉的臉龐上散發出不尋常的氣息,飄長的瀏海遮掩了她的雙眼,銀白透明的髮絲隱藏不住投射而出的血之光,嘴巴毫無感情地筆直拉開。
  
  「說夠了吧!」姜芸的聲音有如被抑制的低沉。

  「哼哼,『罪惡』終於肯現身了。」韓龍點掉煙頭的灰燼後,對姜芸說道:「白雲編織的絲髮綢緞,掛軸靈現的艷芳妖姬;掌管火之力的兩輪血月,將是誕生烈火之中的惡火。沒猜錯的話,妳就是五百年前逃過一劫的遺族、『巫氏一族』的最後血脈吧?哼哼,看來『師父』說的沒錯,妳們一族所知曉的奇能異術,還有那女人傳給妳的古神之力,想必妳也能運用自如吧?」

  姜芸銳利的眼睛有所動搖,好像有那句話戳動了她。蔡天仁則是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古神之力?什麼罪惡?什麼巫氏一族?光是「女巫」這個名詞就已經是遊戲世界的用詞了,完全不是他對這個世界該有的邏輯範疇。

  「要不是那位叫沐芸的女子違逆『集會所』的命令,妳們那族也不會落得自相殘殺的下場。」韓龍不畏懼地繼續說道。

  「住口!再不閉上你的狗嘴……」抬起氣紅的臉頰,卻沒有她那雙噬血的眼球來的鮮豔,「我就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睛!學長……她真的是你說的女巫!」阿坤被紅色眼睛給嚇著了,尤其在夜晚,紅光似乎透過了眼眶附近的皮膚,看起來像是燒灼的鐵球在眼眶內,樣子可怕極了。

  「我不是!」姜芸對年輕員警激動地大吼,勾下眉梢,很不願意聽見這樣的稱呼。

  突如的大喝震退了阿坤,鮮紅的眼瞳使他怯退。拉開距離後,掏出配置的警用手槍對準姜芸,槍口隨著急促地心跳而晃動。

  當姜芸看見槍時,像隻飽受驚嚇的野獸,猙獰起兇惡的眼神,簡直能將心臟挖出來一樣嚇人。

  「警察先生你再幹什麼!」蔡天仁轉過身,下意識地攤開雙手把姜芸擋在身後,似乎開始擔心姜芸的安危了;但身後的姜芸沒有因此對蔡天仁有好感,反倒覺得他很礙事。

  「阿坤!放下槍!」韓龍疾呼!

  姜芸的眼神充滿殺意,透過眼神的接觸,阿坤似乎知道那女人要將他碎屍萬斷的意圖,「可是學長!你看她、她……想殺我!」

  韓龍重音猶如發號施令一般說道:「阿坤!快把槍放下!」接著指著蔡天仁說:「你!小子!想辦法讓她冷靜下來!我們不是來幹架的。」

  蔡天仁根本沒有辦法阻止氣頭上的姜芸,只能把過錯怪給他們,「那你還說那些刺激她的話幹嘛!」

  「沒想到她心靈會對此事會如此脆弱。」韓龍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怎麼就沒有虧欠感呢?上年紀的人認錯會很難嗎?太高傲了吧!

  「我也很脆弱好不好。」蔡天仁無奈地回嗆。

  「你只需要再勇敢一點,小子。」韓龍點頭說道。

  「你這是三小提醒啊!」
  
  就在蔡天仁還在辯駁時,姜芸撥開礙事的蔡天仁,凝聚紅眼,阿坤手中的槍分裂成形狀不一的碎塊:碎塊明顯不是完整的零件,就像被撕裂一樣,想恢復原狀是不可能了。

  「學、學、學……」阿坤被這個畫面給驚呆了,話都說不出口。

  韓龍則是靜靜地觀察這種異術,臉色並不是很好。蔡天仁則……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只知道姜芸真的生氣了,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大學生,想去阻止又該拿出什麼能力去阻止呢?難道又要再抱她一次?

  缺少武器的威懾,姜芸就能放帶膽殺了他們。蔡天仁攔都攔不住,用身體擋住她的去路只會被無法解釋的力量推開。

  「阿坤,你先退下。」韓龍脫下外層的外套,挽動手臂做暖身運動,衣袖上繃出結實地肌肉線條,站出來擋在阿坤的眼前。

  「學長!」

  「閉嘴,我會來找她肯定有所準備,要不然我怎麼敢帶你這菜鳥過來。」

  韓龍還在熱身但不敢擅自移動,尤其是主動接近,每個舉動都可能露出破綻而遭到奇襲;反倒姜芸不以為然,眼球上的紅光不停攪動,與她現在的情緒相互交融,淪為一潭血池。

  姜芸接近到與韓龍相隔一隻手臂的距離,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韓龍閉上眼睛,深深吸氣,精、氣、神全憋在胸口,當他心平氣和地解放心中雜念,體內一股熱流透過血液循環全身,而後慢慢吐出氣息,形成內力。
  
  「雖然我內力不高,不過打醒妳綽綽有餘了。」
  
  「老頭,該送你入墳了。」姜芸說話很是殘忍,像是沒了情感那樣枯竭的語調,蔡天仁不敢想像她曾經有過的那份天真無邪。

  現場一觸即發,惡戰即將展開,必須阻止她才行。
  
  身高偏高的姜芸用血紅的眼睛審視對方,沒有對未知的敵人有所擔憂,又或者她早已看透對方的實力。

  蔡天仁站在韓龍和姜芸之間,不敢站在正中央,一人一拳肯定被當成人肉沙包。

  名叫阿坤的警察早就躲的遠遠的,警察看見紛爭不是應該要阻止的嗎?這算那門子的警察啊!不過,這時沒有他的確會更好。

  算了,現在也只能依靠自己了。

  蔡天仁深吸一口氣,先對韓龍說道:「等等,警察先生,再給我一點時間。」轉過頭面向姜芸,「姜芸,我知道他們說法有冒犯到妳的傷心處,不過有些話只要好好談,一定能解決的。他們不是有意要惹妳生氣,或是我請他向妳道歉?」

  「不可能,我又沒做錯事,才不會對毛沒長齊的女巫低頭認錯。」韓龍用言語狠狠揍了蔡天仁一拳。

  姜芸聽聞更是不樂意,已經氣到漲紅的臉皮都在顫動,冷冰冰地語調戴上止不住的憤怒,「讓開!」
  
  「姜芸他是開玩笑的……」

  「對不起了小子,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不過打傷她在所難免。」韓龍轉動脖子,不停歇地使肌肉放鬆。

  「話說早了。」姜芸高傲地回應,「老骨頭別先散了。」
  
  「哼!還真是口出狂語啊。」摩拳擦掌的韓龍哼出鄙夷的輕笑,「看來不把妳打回屬於妳的年代妳是學不會敬老尊賢。」

  蔡天仁在其中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互嗆。
  
  聽了警察嚴肅的對話不像是來逮捕姜芸,也沒有想要殺掉姜芸的意思。不過姜芸要是為這股衝動而殺了這兩名警察,可是轟動社會的大事件啊!法網灰灰,到時候想逃也無路可逃了,尤其在四面環海的小島國裡。

  想了想,這樣不就要過著監獄生活?到時候不只沒辦法照顧妹妹,就連嚮往的平凡生活會因此中斷。

  這樣的話……

  「姜芸不行!」蔡天仁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擋在姜芸面前,「他們是警察,妳不能動手!」

  姜芸抖了下身體,低沉的身影猶如冬季來臨的霜風,寒冷且刺骨,「在不讓開,別怨我冷血!殺了你!」

  當他兩眼直視姜芸的緋紅眼瞳時,一股涼意竄入心扉。
  
  憶起坐在孔子銅像前姜芸用紅眼對視時,一份善解人意地微笑成了難以忘記的一幕。
  
  憶起崴哥三番兩次的找碴,姜芸出手相救時所斬露出來的紅色眼眸,那個氣魄足以平定任何困難。
  
  憶起觀賞日落的時候,姜芸的眼眸被夕陽染紅,當時的思念與情感是如此的真實。

  想起初次見面時,姜芸靠著奇怪的力量帶給蔡天仁痛苦的滋味,卻充分感覺出姜芸的恐懼與害怕。

  姜芸並不是無情的人,她帶有感情帶有情緒,只是跟自己一樣將那份感情掩蓋在心裡,不對任何人展露。
  
  現在,要是能被她親手了解一生,也是一種解脫吧。
  
  蔡天仁低下頭,剛才的驚恐與慌張蕩然無存,「好吧,妳要是這麼想動手,那就連我一起殺了吧。」在這瞬間,他只是一具毫無求生意志的軀殼,「反正妳犯了這條罪我也逃不了;比起一輩子都關在牢裡,不如一死百了。」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姜芸被他的反應嚇著,不過她咬起牙關,並沒有因為他的頹廢而退步,「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善良!殺了你,我並不會痛!」

  「我知道,可能我在妳心中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醫院裡說的話我沒有忘記,我只是兌現我的陳諾。」蔡天仁閉上眼睛,眼前的漆黑宛投影出畫面,那是快樂的回憶,全家人在一起歡笑的畫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保留全屍,葬在家人身邊。」

  此時,身體沒有面臨死亡時的懼怕,沒有發抖,迎接似的挺直站著。
  
  「為什麼?為什麼!」姜芸先是垂下眉梢,而後又恨意拉起。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像娘那麼愚蠢!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你要害怕才對啊!」

  心裡對他沒有憤怒,自己也沒有殺他的理由,怎麼會多出殺了他的衝動。當姜芸回神時,她已經抬起了手臂,發掘自己的手正在發抖。

  蔡天仁意識到姜芸的動作,勾起微笑說:「我願意承受,還怎麼會害怕呢?總之謝謝妳,今後亞妍可能就需要拜託妳照顧了。」

  他的回答讓姜芸不知所措,口裡呢喃地說:「謝我?為何要……」姜芸垂下眉梢,鮮紅的眼瞳卻沒了鮮血的渴望。

  「要是怕亞妍孤單,妳想送她一起上路我也不怨妳,我想她也會很開心的陪伴我吧。」
  
  「她是你令妹,你盡然……成全我殺了她?」
  
  「失去我,她也活不下去。」
  
  「那你就別找死,滾開!」
  
  「妳殺了他們,總會有人因此而痛苦,這樣拆散他們家庭跟拆散我和亞妍有什麼區別!」

  姜芸宛如被敲醒似的,撐大眉毛與眼框,大眼間頓時有股迷惘,「我、我並沒有要拆散……」

  「快動手吧,這樣下去很尷尬。」

  姜芸垂下眼簾,剛才那股銳氣轉變為柔弱的女子,她知道這流氓不想讓自己失去理智,不過頭一次在氣勢上被他壓過而感到羞愧。勾起自己的手臂,冷靜下來後,低下了頭,似乎對於剛才的莽撞深感抱歉;這時回想起失去至親的痛苦與失落,的確,不應該散播這種割開心扉的劇痛。

  「我……並不想……呃嗯,抱歉,我不知道我為何想這麼做?」她依舊還是個有教養的官家女性,說起話來與剛才的剛硬相比扭捏許多。當眼睛的紅光退去後,方才恣意運用的內氣導致舊傷反覆起來,如針灸般在胸腔內隱隱刺痛,她輕咳幾聲。

  「妳沒事吧?」蔡天仁聽見咳嗽聲,沒有過多懷疑,睜開眼便關心起她的身體狀況。

  「請原諒我,剛才我只是氣頭上,並不是有意要對你動手。再說了,少了你,我晚上還怎麼睡上一頓好覺。姑且諒你還有點價值,就不成全你了。」姜芸稍稍挽回了一些台階。
  
  「哈哈,妳都饒我一命了,再不原諒妳就說不過去啊!」

  「呼──」韓龍吐了口氣,一道冷汗在鬆懈之後才緩緩流下,拍拍蔡天仁的肩膀說:「好小子,剛才真是看錯你了,有勇氣,免掉一場無意義的戰鬥。」

  「其實你只要拉下臉皮道個歉,就能免掉了……」蔡天仁很想直白對和韓龍說出簡單的解決方案,但是他就是沒想聽進去的樣子。

  「既然沒事了,我待會要跟……那個誰?」

  「姜芸。」

  「對,姜芸,我待會有事情要跟這位姜芸小妞單獨聊幾句。」

  「別打起來就行了。」

  過了一段時間,蔡天仁跟阿坤相互介紹認識一番,也一起聊了些共同的遊戲與影劇的話題,年紀相仿、年代相仿就是沒有代溝,不想前面那兩位,一名年邁,另一名更是隔了好幾代的時空,簡直是馬里亞納海溝般的超深代溝。

  韓龍率先離開姜芸的身邊,再次拍了兩下蔡天仁的肩膀,像是勉勵他一樣,「抱歉了小子,我們有事情要先離開,下次再請你們吃一頓好料的吧。」

  「好。」

  他們離開後,蔡天仁才過去找發愣的姜芸。

  「這麼晚了,妳先回去休息吧,待會我在去附近買牛肉麵給妳吃。」

  姜芸回過頭,皺起眉的目光附上薄淡的光芒。

  「我跟你去。」

  「蛤?」蔡天仁困惑地歪著頭,「呃嗯、那好吧,我們先買麵在回去吧。」

  「嗯。」
  
  走著走著。
  
  「所以你稱那兩位叫警察的稱呼是什麼?」
  
  「蛤?妳不知道?」
  
  蔡天仁嘆口氣,再路途上費盡口舌的解釋一番。
  
  從那晚起,姜芸便開始有了改變。

  另一頭,韓龍開著警車,副駕駛座的阿坤正在替槍械毀損要寫的報告而煩惱,手中僅剩的殘骸讓他難以交代。

  「學長,你都對女巫說些什麼?」阿坤的眉頭依舊深鎖。

  「想知道啊?回頭讓你問她去。」韓龍一手操作方向盤,另一手靠放在車窗上,指尖夾著煙頭。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阿坤當然不願意,改了個話題繼續問道:「那學長,你會贏嗎?」

  「贏?贏什麼?」

  「就學長你跟女巫真的打起來,會輸還是會贏啊?」

  「我想我可以揍到她一拳吧。至於輸贏,阿坤,還是多想想報告要怎麼寫吧。」
  
  「學長,你可要幫幫我啊!」

  韓龍輕笑幾聲,有種像看好戲的樣子說道:「哼哼,你自己看著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