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我就是老闆。有何貴幹？」
「這是老闆洛卡，同時也是周先穎的御鬼。剛剛的是吧檯人員周先穎，是契約者。我晚點會解釋為什麼你看來他們是同一個人。」吳奇擺手示意我先不要問問題。
接著湮如開口了。「洛卡。等等我們會先處理私事，場面應該會很混亂，請見諒。」
「好。」
混亂？我納悶的看向湮如，然後馬上就被震撼教育了。
剛剛還完好的大門「碰」的一聲，在我們面前碎成了一塊塊的木屑。
那風猛地吹來，肆無忌憚的亂吹我的頭髮。
我生氣了。
你知道我的髮質不好嗎？只要一點點亂就會整坨打結耶！這樣我回去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整理好啊！
我伸手撥了撥擋住視線的頭髮，並眼神帶殺的看向來者。
「吳奇……你這死小子……」
隨著咬牙切齒的聲音進來的是一個身披斗篷的男人。
「我還不用死。也不需要你判我死。」吳奇坐到吧檯前的椅子上，並緩緩的拿出一張符紙。「你家碧柯利斯特在裡面。」
這個警告意味濃厚，做的好吳奇！
「為什麼要綁架祂？」
「你為什麼要派祂來搶魂魄？」
兩人同時說道。
男人哼了一聲，「我叫碧碧去只是因為我剛在約會。而且，我明明是叫祂好好待著，顧好魂魄別讓祂傷害人。」
「我也沒有綁架祂。我只不過是揍了祂一頓，然後祂就自己躲進符咒裡了。」吳奇露出狡詐的表情，好像逮到老公和情婦見面一樣。「漢尼，你還在為解放軍地獄派做事啊？說好的金盆洗手呢？」
「洗？能洗早就洗的一乾二淨了。」漢尼重重的嗤笑一聲，但是心裡的無奈卻被表情給出賣了。
「對了，關於你約會的事。要不要給你時間解釋一下？」湮如微笑說道。「不解釋就不釋放碧碧唷？」
「別別，碧碧一定要還我。我可是最近才找到適合我的御鬼，別讓我的新工作夥伴馬上報銷行嗎？」漢尼從外衣口袋中拿出煙盒，叼了根煙並用打火機點燃。
就在煙點燃的瞬間，我看見了漢尼隱藏在斗篷下的臉。
明明聲音是青年的，臉卻像是衰老的老者，烏絲中參雜了不少華髮。
但是悲情牌無法減少我的怒火，只會更旺盛。所以我更加兇狠的盯著他。
「我剛剛去見了解放地獄派在亞洲的最高領導人。」漢尼吐了一口煙，煙朦朧了我看他的視線。「他最近有不少計畫要執行。最重要的那項和姜申儀有關，我不細說你們應該也知道。」
「說重點。」吳奇冷冷的說。
根據我一個早上的認識，吳奇這個人不只討厭沒有家教的人，還討厭很多廢話的人、討厭不聽他的話的人、討厭威脅他的人、討厭不說重點的人。
總之，這傢伙要求超多的。
「姜以真想要殺了姜申儀。」
真夠明瞭。
等等，姜申儀是誰？姜以真又是誰？
正當我想問問題的時候，淮準悄悄地把我往後拉。
「薇薇，我覺得這整件事都不合邏輯。」
「咋說？」
「你想想，一開始吳奇他說任務內容是『找出潛伏在屋內的妖精及惡靈』對吧？當你問他『找一般驅魔師不就好了？』，他用『因為不是你們的工作內容，所以我沒說。』來敷衍我們，並藉著問那女人問題打發我們。」
「嗯哼。」我微微點頭。
「再來，我們出去後不久就被要求淨空整區。淨空完他也不解釋要幹嘛，直接帶了我們就想走。他說他的任務和那個魏姓屋主的女兒有關對吧？」
「呃，好像是。」
「如果他那麼有把握，為什麼還要叫我們幫他淨空？如果他應付不來，幹嘛不找我們幫忙？反而還用結界隔絕我們，造成反效果。」
「你們的問題很好。」一旁的洛卡一邊擦拭玻璃杯，一邊輕語。「但是，這些問題似乎不是最重要的。」
「老闆祢這是什麼意思？」我皺起眉頭。
因為老闆好像知道什麼。
「沒有消費，就不提供資訊。」
可惡，竟然欺負貧窮的我。
「來杯最便宜的、酒精濃度最低的酒。」
「好的。」
洛卡拿起一旁的酒瓶和透亮的玻璃杯，幫我倒了八分滿。
我懷著各種沉重的心情喝了一口。
「這感覺……!?」
「很苦吧。」洛卡淡定的回應道。
我忍不住吐出舌頭，試圖緩和口中的不適。「淮準……」
我都已經犧牲成這樣了，還不趕快問一問。
小心我騷擾你喔。
「洛格立斯•夏卡。我唱了祢的名，祢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沒什麼，頂多祢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而已。何況周先穎沒有我不能活。」
我用力搥了淮準一下。誰叫祢威脅人家了啦！
「幹嘛？幫你討公道錯了嗎？」淮準不滿的說。
「問重點啦。」我湊到祂耳旁竊竊道。
「洛卡，祢知道為什麼吳奇要做那些不合邏輯的事嗎？」
「很簡單。」洛卡輕輕一笑。「他想測試新人，順便完成任務。一個正常的任務內混雜了真實與虛假，再加上他不擅長說謊，所以破綻百出。那事實不就呼之欲出了嗎？」
「那還真的是被吳奇耍了。」我無奈的看向淮準。
「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
「呵呵……兩位真喜歡鬥嘴呢。雖然其他人都說打是情，罵是愛，但是常拌嘴會鬧分手喔。」
洛卡對於我們這對『情侶』竟沒有絲毫疑惑？
等等，或許……
「感謝您的建言。我們兩個會好好注意的。」我馬上抱住淮準的手臂，執行洛卡給我的新想法。「對吧？淮準。」
「呃……對。沒錯，我們會好好注意的。」
三秒後淮準才發現就算保持沉默也可以敷衍過去。因為契約內容並沒有要求一定要對外假裝男女朋友，只有要求祂對我要像對待女朋友一樣。
這麼一來，我們在公司和在酒館這裡都一定要表現的『非常恩愛』。
祂一臉哀怨的看著我。那眼神堪比被人拋棄，丟在紙箱等人領走的小狗。
我真聰明。
我們在一旁繼續等吳奇探完情報，但是等到花兒都謝了，那兩人還沒講夠。
「洛卡，我們兩人想先去逛附近的夜市，等等可以幫我們向吳奇傳達一下嗎？」
「當然。順道一提，小姐你剛剛喝的是酒精濃度和啤酒差不多、但是苦感是好幾倍的今日必點『愁容』。不要問我為什麼叫這個名字，那是周先穎取的。」
我翻一個白眼。「這酒絕對賣不久就要撤架。」
「是嗎。這酒賣十幾年了還沒下架過。」
傻眼。
我挽住淮準的手，跟祂一起走出酒館，叫了台計程車去附近的夜市。
雖然吳奇說：「在下班前，哪都不準去」。
但是管他的，我就是想去。

待莫薇薇離開酒館後，吳奇才停下追問的口氣，換上平常的冷淡態度。
「可以不用演了。他走了。」
漢尼應了一聲，伸手撥落斗篷的帽子，然後緩慢的撕下那張蒼老的臉。
「悶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透氣了。」
原來這位『漢尼』，就是莫薇薇昨天才見面的段琛。
「洛卡。祢覺得新人如何？」
「嗯……雖然契約者還未成熟，但是只要有那位大人陪著，一定會相安無事。」洛卡微笑，說：「倒是，你什麼時候要給我童子鬼呢？」
「給是可以。不過我還是要再度確認祢的承諾。」
洛卡微微一笑，「我曾經說謊騙你過嗎？我說過的話，哪一次沒有做到？」
「那就好。」吳奇拿出和符咒截然不同的小甕，「祂不太好控制。」
「沒關係。調教一下就行了。」洛卡從吧檯後走出，伸手接過。
「祂不是還惦記著前任主人嗎？」
「頂多我找孟婆給祂灌湯。」
「老大，這次任務算成功嗎？」這時段琛忍不住插話道。
「算還可以。」
「我表現的很棒，對吧？薇薇完全沒發現是我呢。」
「你高興怎麼稱讚自己就怎麼稱讚吧。」吳奇敲敲桌子，說：「好了，快點跟上，要去找他們倆了。」
「好 ~那我們先走囉 。」
坤和從段琛的影子中浮出，並帶著段琛一同潛進影子中。
湮如向洛卡行了個禮，替已經走出酒館的吳奇打招呼。
「感謝洛卡先生您一直以來的協助。以後也麻煩了。」
「不會。祢去吧。」洛卡將頭髮隨意的撥了撥，那讓人惱怒的周先穎又回來了。
「咦？你不是小奇奇的未婚妻嗎？怎麼還留在這裡？啊！難不成你已經改變心意喜歡我了嗎？天啊這樣會不會太幸福啊？這樣是不是花了好幾輩子的幸運？」
湮如微微一笑，「別想太多，我只是在等他開車到門口。瞧，這不是來了嗎？」
就像是要呼應湮如的話，外頭正好響起汽車喇叭聲。
「那麼我要先走了。」
「哦……那，再見！以後歡迎再帶小奇奇來找我！」
湮如笑而不語，轉身出門。
外頭的吳奇搖下車窗看向湮如，沒有追問湮如和周先穎說了什麼。
湮如坐上副駕駛座，「對了。奇你知道閻老闆叫我去幹嘛嗎？」
「說。」
「閻老闆祂啊，一直以來都想要看看人間的神話故事，所以千拜託萬拜託我去幫祂賣一本……」
一路上吳奇都靜靜的聽著湮如說著那些絲毫不重要的芝麻小事，完全沒有露出對其他人的不耐煩。
因為，湮如不只是吳奇的御鬼，還是吳奇目前『僅存』的家人。
倒也不能說其他家人都死了。只是當初理念不合，於是吳奇被家中逐出家門。
吳奇的家中，完全無法接受吳奇和湮如簽契這件事。
一直以此為恥，直到現在。
原本湮如對此感到很抱歉，甚至萌生毀約離開的想法。但是漸漸地祂發現……
不論自己是什麼模樣，吳奇都會接受自己。並不是因為能力的強弱，也不是因為御鬼的階級，而是因為只有湮如能聽見他的心念。
他需要的是懂他的御鬼。
那個御鬼，正是湮如。
從此之後，湮如便決心成為吳奇無可取代的御鬼。
這樣，湮如才能好好報答吳奇。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儘管無法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