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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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10

  出乎意料地,我還能夠進行思考。
  不曉得是在哪裡看見的統計數值,人類單純在活動大腦時所耗費的熱量其實不比身體勞動少上多少。印象中,跟國小還有大學比起來,國中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幾乎都瘦瘦的。那如果不是因為升學的壓力所造成的,想必就是大家都為了能有著可以談戀愛的對象而拚命運動著。
  每節下課都拉著朋友去福利社買零食,暗地裡卻又憤怒地計算著吃下去的卡路里有多少……如果這樣都還沒有對象,壓力肯定比升學還大吧?
  為了思考而吃,以及為了吃而思考。
  大多數人都為了實行後者而將前者掛在嘴上,這不是壞事。
  因為是常態,所以不太好意思說那是壞事。
  說是那麼說,如果今天必須要在「吃」與「思考」當中做出選擇,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思考吧?當然了,姑且先不論思考的內容是不是那種如何用口香糖從廟裡的功德箱釣出香油錢之類的小事。
  倒不如說,即使放棄了「吃」,人還是能以人的身分度過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
  然而放棄「思考」,就意味著進食只是為了進食罷了。如同空氣流動只為了流動那樣。
  那麼,靈魂呢?
  如果真的有靈魂存在,那麼人到底是以靈魂還是以大腦來思考的呢?假設是大腦好了,那麼鬼魂並沒有實體的大腦,又是如何思考的呢?
  雖然這是自言自語,不過還是來想像會有人反駁「那要怎麼證明世界上有鬼魂呢」。
  對啊,要怎麼證明呢——                                                                                                                              

  『張先生,換你當鬼了喔。』以體感來說,陳小姐幾分鐘前那麼說過。
  
  雖然她那麼說,但也不代表目前正在進行思考的我已經變成鬼魂了,那種想像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如果一廂情願可以成真的話,每所學校的校花勢必往男生宿舍喊一聲「親愛的」就會得到滿山滿谷的回應吧?
  而且陳小姐並不是那種會對他人的死亡感到開心的人,所以當她說出那種帶有玩票性質的話時,想必是以我絕對不會死亡為前提——如她所說,我曾經在以前吃下糖果,那麼接下來我所要到達的時間帶,肯定是最適合「鬼抓人」的吧?
  不。
  不是「到達」,說是「返回」才比較正確。
  總而言之,我回到了那一天。
  也就是——我還沒輟學、還沒結婚、還沒成為綁架犯的「那一天」。

  □

  或許是因為長輩中有人從政的關係,我與姊姊都不是在那種擔心找不到人可以聊天的環境中長大。雖然小孩子十分天真,但直到開始意識到「身邊的人怎麼都不會反駁自己」的年紀後,心理的壓力可是直線上升的。
  學鋼琴嗎?哇,很棒啊。
  想要畫畫嗎?那麼要加油喔。
  打籃球嗎?記得注意安全的話就很棒喔。
  與吃下的那些營養豐富的食物成反比,以前的我在精神方面不斷吸收以上那些連對話都稱不上的讚美。鼓勵小孩子雖然是件好事,但如果在鼓勵的時候閉上眼睛。那麼連小孩子都知道那些話不過是工作的一部分。
  儘管是這樣,我仍選擇嘗試各式各樣的事情。
  音樂也好,藝術也好。直到升上國中前,我不曾在晚上十點前回到家。縱使那些才藝課程每次練習到最後都只是點到為止而已,我依舊嘗試新的事物。家裡的人也挺寬容的,嘴巴上總是說著「等找到真正喜歡的事情才努力也不遲」。
  但實際上,我已經付出了努力。
  不如說,我在國小六年級時做出了我人生中最大的努力。
  
  ——我與姊姊在升上國中的那次暑假中,成功被人綁架了。

  會用這種語氣,絕對不是基於「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的理由,而是那次事件的發生原因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因為暑假有兩個月,所以我們選擇被綁架了兩個月。
  因為快升上國中了,即使鬧得沸沸揚揚也無所謂。畢竟到了新學校就有新的開始。
  不過最後還是出了差錯,因為是小孩子嘛。
  而在見到姊姊的屍體後,家人的評價則是讓我徹底覺得那次的努力徹底失敗了——


  「我只剩下你一個兒子了,下次要注意安全喔。」


  我失敗了。
  對於小孩子來說,「想要離開一個只對自己抱有最低限度期待的家庭」難道是罪不可赦的事情嗎?明明已經分別從兩個面向來做出努力了,卻還是徒勞無功。
  就這點來看,我還挺羨慕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