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難以釋懷的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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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05
  (2018.8.23)

  不妙!手機怎麼在現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我慌亂地把手機拿出來——忘了裝上手機保護套,以至於過滑,總讓我有隨時都會將它掉在地上的感覺。

  我也經常被母親說「神經異常敏感」。現在我的反常動作已經引來了經過行人的怪異目光了吧?但我還是不得不低下頭去,小心地看了來電顯示。

  我可顧不上那麼多。

  這裡是...希坊島弧中最大的島嶼,希坊島主島——島弧的政治經濟中心。

  位於被絕大部分特塔尼爾原住民統治管理的第二大陸的東面。

  因為剛好處於火山地震帶,所以火山活動什麼的是家常便飯。

  就算是要離開家...也別找這種隨時會掉進縫隙裡送命的地方啊...

  雖然說了這裡只是和【Doppelganger】見面的地點...但是我還是會像個正常人一樣感到恐懼咧。

  無論是來自自然的...還是人為的。

  懷著惶恐的心情,我得知來電...是老爸的。「數...妳現在已經平安到達了希坊島了...是吧?」當真是那個臭老頭的聲音,「你現在大概是縮著身子接我電話的吧?」

  「哪...哪有——」我的不自信被老爸猜到,我當然是不會好好地讓他嘲笑。我馬上恢復到端正的坐姿——總覺得老爸是個穩重的人,經過這些事後我發現並不是這回事!「我好得很!你還好意思找我?」

  說著說著,我發覺自己的分貝高了不少,但我認為我有權利和有必要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就算是再次引人側目也沒所謂了。

  像是回應我「沒所謂」的破釜沉舟的想法,老爸接著我的話說道:「數...我當然是不會放心讓妳一個人去的。所以,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一定要認真地記住...就像是妳記下我們家族的使命那樣,把話刻在腦海裡...!」

  這番話讓我神經又緊繃了起來——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在此之前我吞下一口口水。

  聼這架勢,那就説明已經沒有退路了...嗎?

  我在港口出口附近的一個公交站等待那兩個「表哥表姐」。即使是經過的車輛發出的響聲,也無法掩蓋老爸的「指示」:

  「第一點:我事實上已經派了一名SP來保護妳了,他現在就在妳附近監視著...戴著墨鏡,花格衣服的。當然,只要妳和【Doppelganger】碰面,他的任務就此完成了...」

  原來是有SP來護送的嗎?說起來也是,在船上可能會發生許多意外,在這一點上我暫且對老爸之前的行為諒解了一點。我安然無恙地到達此地恐怕也是托這個的福。

  我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墨鏡男在離我不遠處的椅子上一直觀察著我的周圍。這使我稍微安心了一點。

  「但是這並不重要啊——」因為聽到的是「第一點」,所以我馬上猜測「第二點」乃至「第三點」「第四點」也是存在的。畢竟,這個第一點,從老爸的口中說出來,頂多也是他本來應該就要做的事——當時我還認為僱傭SP是最好的方法呢!

  照這樣說完全沒有必要去擔心太多...

  「第二點,」老爸的聲音繼續從聽筒傳來,使得我再也沒有辦法思考上述問題,「...從這一刻開始,妳的名字不再是『數·斐斯塔』,而是『夢娜』——一定把這個名字謹記在心...!」

  「啊啊?為什麼...?」我急於把疑問說出口——但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做的意義了:我的真正名字,就像是螞蟻爬過後留下的外激素,一旦被他人得知,我就相當於拖著一個定時炸彈...「好的...我明白了...」「至於姓氏這方面...妳就跟著雷特使用『艾爾菲特』好了。切記,除了現在知道妳本名的人外,對其他人堅決不可以洩露!當然,這裡也指妳的身份!」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新的人生,從我的名字改變開始了——

  夢娜...

  依稀記得,在希臘語中象徵著孤獨、唯一、高貴和...獨特。

  而「數」這個名字的含義,我一直不清楚...那是老爸起的名字,不知道裡面究竟包含著什麼意味。

  ——現在這個名字,也是老爸起的。後來居上的它,替代了18年的光陰,遮掩了18年來我所發出的光芒。

  這算是我的人生的一個特異點嗎?

  但是特異點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只因事實上證明,我已經不能再回到過去那沒有過多波瀾的生活了。

  「...終有一天,我會和妳——我的女兒『數』...不,『夢娜』,再一次相遇的...但我們之間的通話就到此結束可以吧?」

  因為老爸在我出發前通過傭人傳達過很多的注意事項,所以他最終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掛斷了。

  ——匆匆地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著。

  淚水也不爭氣地滑落臉頰。

  我...我很希望你在最後的這種時刻,用我原本的名字,再呼喚我一次啊——父親...

  我再也不拘泥於儀態,任由自己的臉成為了花臉。

  只不過那也只剩一聲聲嗚咽而已。

  那麼...在這個時刻開始,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真的不能想像了。

  甚至連一絲準確的預見,也沒有匯入我的腦海。

  

  

  

  

  「我們來確認一下任務的內容吧。」

  「聽完不要一聲不吭的啊,好歹也應一聲…啊,抱歉,我忘記妳説不了話。」

  「真是倒楣,爲什麽我會和一個無法正常溝通的人合作了這麽久…」

  男孩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感受到旁邊女孩的視線後,這才住了嘴。

  雖説無法掩蓋住臉上的因不滿而散發出來怒氣,但是並沒有任何錶達不滿的話語——或許就正如男孩所言,這位淺藍色頭髮的年輕女孩本來就是啞巴。

  陶斯和蕾希亞的年紀相同,均爲18嵗。這位陶斯戴著顔色怪裡怪氣的鴨舌帽,一大片紫色配上少量綠色令人找不到什麽可以形容的合適東西——真要説是像什麽,衹能説是把一條歪茄子戴在了頭上。另外披著一件白灰色長大衣,相當不合時宜。還好褲子是普通的牛仔褲,才讓他損失的顏值分稍微扳回來一點。

  陶斯背後背著一根長棍,能過海關是真的無解。

  蕾希亞的裝束就比陶斯正常了——穿的是某種制服。看起來像是女子高中生的校服,唯一有區別且奇異的就只是右邊袖口連著能垂到地上的長鐵鍊,隨著走動刮擦在潔淨的地板上,發出不和諧的音韻。

  處於對二人能通過海關的疑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寶寶的眼光。但二人貌似早已習慣,陶斯更是在一路抱怨。

  「總之,我們需要找到『數』。根據老大的計算,是會在今天到達這個地方——但是究竟是什麼時候啊!」

  「對,我也知道沒有辦法,對於這些隨機事件,即使是老大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儘管他在此之前已經從情報商人那裡搜集到了有關數的行蹤了…」陶斯讀懂蕾希亞的手語後,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不到我們作為特別行動隊,連開展逮捕工作的資格都沒有…居然還讓她有了逃跑的機會…!」

  發著牢騷的同時,二人已經來到附近的一個公交車站。陶斯對那屬於資料一部分的幾張照片反復看著,力求在不看照片的情況下也能準確地認出目標。這並不難。

  幾張關於數的照片很清晰——擁有姣好東方面容的少女。

  「作為『斐斯塔』家族的下任繼承人,即使是身為女兒身,我也不會憐香惜玉的…雖然不知道妳對老大的重要性,但既然是聽從命令,就不能怪我們了…」

  陶斯喃喃地說道,把照片塞進褲兜裏。「不用手機傳送,老大也太土了點吧。」

  接下來的工作…蹲點。他和蕾希亞就這樣坐在金屬長椅上,充當唯二不是在等公交車的人。

  

  

  

  

  為了更好地改變自己的特徵,我把我的中髪剪短了——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因為我家是名門望族的緣故,所以我的照片,那些威脅者絕對會有。家裡的狀況可能也不容樂觀。

  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我的家庭會遭受什麼。

  然後我在右眼處綁上了繃帶,以防萬一也準備了口罩。看起來就只是一病怏怏的普通人而已。

  「真是可惜。」我眼皮低垂,自言自語起來。

  原來被人追殺是這樣的感覺啊…我居然稍微有一點期待。

  …因為之前的人生也很無趣。我早就感覺到,這種養尊處優的生活,根本不會像一般人那樣過得有意思。

  不過流離失所的話就更加無趣了。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兩股視線的方向,正是對著我。那個所謂SP往我這邊看是情有可原,然而...視線有兩道,我看了看左右,不禁打起冷顫。

  墨鏡男自然不會是我需要躲避的人物,但左邊離開椅子向我走來的帽子男,就另當別論了…!

  我知道現在很想撒腿狂奔,自己的意向很難違背。

  只不過不能確認他的身份的情況下,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只是過來做問卷調查的,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我認為此刻我的猜測有點可笑。

  墨鏡男貌似已經做好了隨時過來將我拉走的準備,比帽子男更加迅速地走到我的身旁,將我護在身後。

  「咦?這位大哥,麻煩你走開一下,你擋著路了。」我縮在墨鏡男的身後,聽到年輕的聲音。「沒門,我喜歡站哪裡就站哪裡。」墨鏡男的聲音恰好相反,雄渾的男音給予我些許安全感——然而我還是很緊張。

  這是兩邊要杠上的節奏了嗎?雖然現在這樣說不太合時宜,看起來就像是為了爭奪我一樣。

  「我是你身後那個女孩的朋友,如果我沒認錯的話…讓我確認一下可以吧?」

  ——朋友?!在我努力地擠出視線之後,我只看見那人取下帽子,淡定地撣了撣帽子上的灰塵,一副從容不迫的儀態。

  我不認識。

  首先有這種奇怪帽子的傢夥就不可能是我的朋友,其次他的樣子我即使高速地檢索完我的記憶抽屜,也沒有絲毫的印象。

  「是數.斐斯塔嗎?」但他居然說出了我的名字!我明明已經偽裝成這樣了——我對自己的偽裝還有點自信,他應該只是在試探我而已!現在我更加肯定他就是來殺我滅口的那些人之一。

  我毫無道理地把犯罪者增加到了一群。

  SP吞了吞口水,那聲音連我這個位置都能聽得到。我繼續躲在他身後,別過了視線。但是,不知怎地,堂堂一個起碼有一米九的壯漢,居然在這個時候往後踉蹌了一步!

  寬大的後背猛地沖到了我的臉上,我聞到古龍水的奇怪氣味的同時被撞得準備要後腦勺著地了——這樣准痛死…

  啊啊啊啊…味道也好難聞啊…

  「哈啊…剛好趕到,沒事吧,表妹?」出乎我意料的,我並沒有真正地摔在地上疼得打滾、盡失儀態,而是被一雙白皙的手臂抱住了——這位抱住我的人快活地問道。

  唔…是誰!難道就是那些只會撕票的綁匪嗎?!

  我掙脫起來,但是這人力氣遠超我,本小姐孱弱的身板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脫身。哇…怎麼這樣…我眼淚又快要流出來了…真不爭氣。

  但我在掙脫並失聲痛哭前,抬頭看清了來者。

  應該說是她強行讓我看清了:朱紅色的遮蓋住雙目的劉海太具有視覺衝擊了。在這一瞬間,我也記起了某個名字,那是一個我這幾天都在念叨的名字之一——

  「奈文·艾爾菲特…?」我帶著慢慢上漲的希望&驚訝指數,止住將要滾落的淚珠,問道。

  SP扭過臉,也驚訝地看著這位奇妙的年輕女子。

  如果不是她的胸脯貼著我的背,我可能不會把她歸類到人類裡面。雖然很難以啟齒…但胸部…很小。

  女子「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SP:「Hi,舅舅,不需要像看到奇珍異獸一樣吧?別對自己的女兒下這麼狠手嘛。」她用右臂繼續環抱著我,揮了揮左手。

  呃呃?這是要演起小品來了?

  墨鏡男愣了一愣,應該說是他一直都沒反應過來,隨後才與奈文攀談起來。

  「這位…是妳的朋友嗎?」她指著帽子男。

  當然不是!不認識!我連忙回答。

  「那就請你不要糾纏了!變態嗎?!」

  「切…」我只聽見帽子男咂了咂嘴,瞪了我們幾眼,尤其是我,就自討沒趣地回到自己女伴身邊,攤了攤手。原來還真的是有同夥的啊…幸虧我的喬裝奏效了呢。

  

  

  

  

  這樣一來…暫時鬆了口氣:SP的任務在將我交給奈文之後便正式結束,但是我對這傢夥非常不滿——哪有理由在剛剛那種關鍵時刻就害怕起來的啊!不就是一個毛頭小子嗎!

  我忍不住對他做了個鬼臉,那SP就只能報以尷尬的苦笑。

  紅髪的奈文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公交車站。

  我們以一種稍快的節奏,向著未知的目的地走去。在她稱呼我為「表妹」之後,我就知道她就是【Doppelganger】的一員了。所以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之後的生活會是充滿何種意味的挑戰,但是我已經安心不少。

  「表妹,叫什麼名字?」奈文沒有回頭,輕聲問了一句。「夢…夢娜·艾爾菲特。」

  我如實作答了。不過這個「實」,卻是「虛」的。

  …不錯啊,「艾爾菲特」。

  奈文當時聽了,好像就只是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