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象歸寂
本章節 4030 字
更新於: 2025-11-16
《龍神譜》
水冰雙生——以情潤萬物，司流轉與哀樂；
火龍費羅——以力焚塵，試萬心之誠；
風龍嵐威——以氣運萬象，主天命之循；
雷龍建御——以誓立律，裁萬靈之亂；
黑龍落迦——負陰之極，觀萬物終焉；
白龍瑟羅——秉陽之端，造萬物之始。
龍瞳分二：
金者觀序，見元素之理；
紅者斷界，見命運之縫。
太初無名，萬象未分。
一道龍息，貫於混沌，化為天地之脈。
其氣為風，其流為水，其擊為雷，其焰為火；
陰為落迦，陽為瑟羅。
六龍並生，是為——龍神。
——
自古以來，神祇與人類之距，如天地之隔，日月之懸。
神立於高天，俯瞰眾生，不悲不憫，不語不動。
而人，匍匐於塵埃，以血肉為祭，以信仰為橋，只求神祇垂憐。
今夜，有位戰士，欲以半神之軀，打破常理。
燕宇凡。
燕翱宇宙顯不凡，為守蒼弦疆土線，誓擋龍神降塵寰。
雷槍破空，如流星劃夜，直刺龍神之翼。
雙翼俱斷。穢血四濺。天地色變。
火龍仰天長嘯，怒不可遏。
夜幕低垂，黃沙滾滾。
神與半神，於血與煙之間無言對視。
突有龍吟——
「吼——！」
費羅仰天長嘯，聲若天裂，震徹九霄。
赤陽墜地萬物驚，烈焰焚空絕羽生。
鳴焰如鞭摧九域，長空碎響震千軍。
萬焰奔騰，如赤紅星海，將破碎之身重重包裹。
火光在夜色劇烈跳動，
欲將穢血，
焚成灰燼。
火龍猛然低頭。胸膛鼓脹。
再蓄赤紅火球，熔日墜凡，直取燕宇凡！
沙丘焦黑，氣流扭曲。
提槍欲擋——
轟！
火勢穿體，灼魂裂骨。
口嘔朱紅。傷上加傷。
半跪在地。
灼痕與裂創遍佈。
鮮血湧出，與黃沙混成暗紅。
欲再起身，只踏半步，便陷沙土。
雷槍墜地，
清聲一響。
縱有神功，亦難撼天命。
天幕之下，戰神將傾。天地暗沉。
金槍折影落風中，費羅天劫斷人聲。
……
風止焰靜。天地片刻寂然。
一縷白光，自遠方沙海浮現。
一人獨行。身形修長。無風而焰光自燃。
未見劍出，劍氣已至。
踏入火場之瞬，詩聲自焰中響起，如夢似幻：
天煞孤星，志長在；
劍中覓道，道何處？
爭權逐利皆浮雲；
浮生如夢又何求？
天下豈有不滅者；
滄海桑田——不見平。
詩聲落。火焰頓靜。
沛然虹炎之氣瀰漫，火勢驟斂，若認其主。
一劍虹炎傲世間，半生劍心不屬名。
來者目光掃過四野，與天邊策馬臨權遙遙相對。
無喜無怒，像早已洞悉一切。
策馬臨權眸光微凝，低語：「劍中求……碧黎唯一能與白龍傳人南風無疆並名之人。」
輕笑道：「特意來此，是為挑釁我嗎？」
燕宇凡仍半跪沙中。
雷槍斜指來者。氣息凌亂，眼如伏獅，盯住那道不明來意的身影。
劍中求嘴角微彎：「唉呀，好久不見。別緊張，我不是來討債的。」
燕宇凡冷聲：「你來做什麼？」
劍中求聳肩，語氣轉淡：「兩族的野心與鬥爭，與我無關。」
他側首望向火龍，眼色肅然：「自『黑陽蝕日』後，祂便被腐朽之氣侵蝕。非一朝一夕——你看到的是崩壞。」
燕宇凡低嘆，語氣收斂：「真如你所說？」
劍中求輕笑，像玩笑又像自嘲：「我和那位老闆……關係不太好。」
火龍又吼。金瞳震動。烈焰漸起。
劍中求望著神焰，語氣沉下：「他的目標，恐怕不止你。
我懷疑，他要毀的是——玄牝。」
燕宇凡沉默。目光更冷。
心中推演：
策馬臨權尚難控劍中求，更不可指使火龍。
火龍亦無理由越過碧黎領地，只斬蒼弦。
若此言為真，這場戰鬥並非人為操控，
而是因自己與玄牝同源。
神祇崩壞後的本能偏差。
就連半神之身的燕宇凡，也被視為必須燃盡的存在。
短暫沉默。燕宇凡收斂思緒：「看你回去如何解釋。」
他知劍中求為碧黎之人，此刻若出劍相助，等於自毀立場。
劍中求只是微笑，不作答。
他上前，直面火龍，緩緩一揖，神情肅穆，如祭司臨壇：
「偉大的火之主宰——費羅。祢本應立於高天，俯瞰眾生，不悲不憫，不語不動。
焰本無形，神亦無咎。可此刻，祢為詛咒所纏，腐朽如獸，失其神智。
焰之奴僕，不願見祢至此。為主清焰，為主止恥——今夜，當斷妄焰。」
語畢，睜眼。
映出與火龍相同的金黃虹瞳。
氣流逆旋。風聲呼嘯。
「虹炎劍」應聲出鞘。
劍光如虹。劍意如焰。
月光高照。萬里焦沙。
熱風捲殘焰。殺機凝空。
劍中求手握虹炎，步踏紅蓮。衣袂翻飛如燃絮，劍意垂空如神焰倒掛。
無聲與燕宇凡並肩而立。
一赤一青。日月對映。寒雷對焰。
兩人未言，殺意已成。
聯手之勢，如凡身拒天，逆擋紅蓮末劫。
火龍雖折翼，但神威未歇。
氣海沉如天鐘。
不容褻瀆。
雙瞳旋出金炎之渦。
驟然俯衝。烈焰如萬丈火河，傾瀉而下，直撲二人。
神怒橫掃。欲焚凡天。
劍中求眸光一凝。袖袍翻轉。虹炎倒斬而出。
「丹煬熾火定王澤——」
劍尖點地畫符。
地脈轟鳴。虹炎如蓮綻放，逆衝天幕。
正面迎焰。
——轟！！！
焰浪對撞。天地俱震。沙丘崩碎。火流倒卷。
劍中求守線不退。虹炎護體。衣袍獵獵。身如松。
燕宇凡勉力支撐，傷勢至極：「糟了……」
氣息崩散，震飛數十丈。
重重落地。血灑長沙。意識渙散。
「大人！」
律鳳韻疾奔，心如焚。
戰場上，神焰未止。殺意未斂。
劍中求劍勢再轉，
赤地二式，轟然上手。
御火伏魔馭驕風——！
誅魔絕式，再現塵寰。
虹炎長劍掃出萬丈火華。
劍氣如燄爆。
一斬一轟，一步一重焰。
空氣被撕成絞縷。餘焰翻舞。
赤龍咆哮回擊。怒焰成柱。直撼長空。
雙翼雖斷，仍如焚天殘神。
不分敵我。
穢焰盤繞四肢與利爪。腐蝕、扭曲，幾乎失形。
劍中求一斬再斬，斷火裂焰。
龍爪與虹炎短兵相接。
轟。轟。轟。
龍焰映劍影，劍影碎龍焰。
劍光與焰浪交擊，穢血自裂鱗飛濺。
不遠處，燕宇凡伏在焦土。
重墜無聲。
「大人……撐著……！」
律鳳韻的聲音由遠而近。
燕宇凡意識滑入無聲渦流。
沉、墜、散——
戰神迷離散，
萬象失聲玄木喚。
——
戰場千里之外，蒼弦幽林深處。
一棵巨樹盤根於霧與雷間。枝節如龍脈升騰，樹皮似鱗。
雷痕斑駁。吐納光粒。
玄牝。
傳說龍神化生之神木。自然之一環。蒼弦天地之心印。
忽有微鳴。像記憶裂隙。
樹影間，藍衣小女孩仰望神樹；枝上，少年蹲坐，指間銀葉發光。
二人無語。風將回憶吹得如夢。
此時，玄牝發出陣陣低雷。
太古心跳，厚重遲緩。
枝頭微顫。神念流轉。
萬千光粒自枝隙綻放，如星屑浮塵，緩緩升空。
旋即劇增，
如星雲倒洩。
空氣被拉入無聲旋律。
光粒像有意志，在夜空盤旋、聚合、悸動。
玄牝在呼吸。
枝葉輕鳴，雷紋流轉。
萬象歸寂。
光粒如潮，奔赴遠方——奔向混亂的戰場。
——
玄武城外，風聲盡斷。
烈焰遮天。火浪如海。焦土寸裂。
只餘火龍的咆哮。
低沉、尖銳。
盤踞焚原中心，四肢踏地。
每一步，赤光碎浪四散。
雙翼血骨外露，更顯瘋狂。
在地上來回踏步，咆哮狂吼。
爪痕撕裂大地，抓出溝壑。灼沙旋飛，如千萬火舌，要焚萬物成灰。
城外被赤焰吞噬，空氣不斷燃燒。
正以最後的形體，拖拽人間入煉獄。
黑夜中，一輪巨大的火星在焚原中央燃起，如太陽墜世。
天地動盪，月光失色。
只剩燃燒不止的神軀，照耀末日徵兆。
「……不妙。」
劍中求瞳孔驟縮，劍光映眸。
虹炎斜插焦土。
轟——！
光焰自劍鋒倒卷，虹火交織，在身前盤旋築盾，如立天障。
律鳳韻咬牙上前，將重傷的燕宇凡拖入天障之後。
步伐急促，毫不遲疑。
此時，殺機在另一處暗湧。
高天之上，風忽止復起。
策馬臨權立於雲間，眸光微斂。
一語未發，霸者之勢已起。
天御劍周身碧光乍現，氣流聚合。
兵符環身，符紋流轉。
每道符印藏破軍之勢，
時停時走，萬軍盡在方寸。
碧黎軍神如鷹盤旋，目鎖下方，氣機潛伏——
只待一瞬，破空奪命。
落日沉沉黎鷹靜，千軍未動殺機生。
——
劍中求側身強擋。
劍焰與龍焰糾纏。火意倒灌，如要灼穿經骨。
一聲悶哼。朱紅自唇角溢出。
仍咬牙立於火潮之前。
虹炎亂震。劍鋒劇顫，如將崩散。
背後，幽暗氣流盤旋，逆湧上衝——
赤地三式，隱然漸成。
火浪如怒海。以血骨撐天幕。
然而——
若此刻使出第三式，雖可止龍勢，但……
魔力將盡。屆時，我將無力護住燕宇凡。
劍仙緊咬牙關。目光透出殺意：
「策馬臨權……這就是你的盤算嗎？」
暗影欲發寒光近，銀漢先臨斷殺機。
正當策馬臨權將出手之際——
天幕微震。
北方雲層裂開，一道曠古光流洩下。
光粒如流星，銀河倒掛，直劃黑夜。
玄牝光粒挾帶意志，奔流至戰場上空。
盤旋籠罩，壓住嘈雜。
後勤兵與避難民仰首失聲。
「天啊——那是……？」
「好……好美……」
高丘上，韜玄無亦喃喃：「前所未聞。」
光河覆頂，天地生出靜謐之威。
律鳳韻抬頭，瞳中映著光瀑，喃語：「……好熟悉的感覺。」
光粒降臨。穿越硝煙與火浪。
最終，停在那伏倒的身影之上。
燕宇凡胸膛微弱起伏。幾近停歇的心跳，在第一縷光粒入體時——
輕輕一跳。
潛入血肉、筋脈、骨核。
難以言喻的共鳴，在體內甦醒。
咚。
咚——咚。
心跳加速，逐漸有力。
萬千光粒於周身旋舞，層層環繞。
雷芒如水，將他整個沒住。
烈焰止步。殺氣止息。時間似也靜默。
光粒交織。無聲「重構」。
身上「礻」紋，悄然綻芒，如被喚醒的天地記號。
劍中求看著，心念一動：
——原來如此。
烈焰未散。餘輝盤旋。
律鳳韻半跪在旁，見異象漸息，試探低喚：「……大人？」
沙聲微顫，壓過火鳴。
指尖微動。
燕宇凡，睜眼。
瞳底雷光掠過。
抬手，凝視掌心。目光如霜，冷靜至極。
片刻，他轉頭望向律鳳韻。
無言。沉默。
燕宇凡撐肘坐起。
傷痕已退。陰影未退。
如問人，更像問己，低喃：「……又是這樣嗎？」
律鳳韻伸手欲扶，燕宇凡忽然起身。
關懷，斷在半空。
律鳳韻怔然。
忽覺——在他的目光裡，從始至終，沒有自己。
戰神低頭，一語未發。
五官隱在光與灰燼之後，像道無法觸及的陰影。
沉默良久，肩背微震。
無名之心緒，自下而上——無處安放。
埋藏已久的撕裂感，如暗潮刷洗意志。
出師未捷身先死，壯志銘刻天地間。
未達其志，亦以死為終。
縱不在人世，壯志不隨軀朽，問心無愧。
她的聲音不安：「大人……您怎麼了？」
不答。
心火未息，卻在沉默裡燃燒。
一段塵封之聲從腦海浮起：
「英雄有兩種——
一者為了他人背叛自己；
一者為了自己背叛天下。」
「我的選擇已成。
而你——會是哪一種？」
也許，榮光與自我，從不並存。
戰神一生的難題，一生的束縛。
燕宇凡低睨自身。拳指微顫。
是重出再起，
是恥辱嘲弄。
再度玷汙了自己堅守的道。
下一瞬——
眼神陡變。
如雷，如火。如劍，如霜。
殺氣湧起，怒意如潮。
槍未舉，人先傲。
萬戰封神鋒未斷，一息殺意破乾坤，
獨步天涯千獅伏，傲然孤影問蒼生。
氣機未動，殺氣已臨。
拳緊。
指節作響。氣場激盪。
風沙倒卷。餘光碎裂。萬刃疾飛，殺機如雷。
緩緩抬頭。
金瞳如刀，直刺天幕。
天地一靜。
空氣凝結。
萬象屏息。
水冰雙生——以情潤萬物，司流轉與哀樂；
火龍費羅——以力焚塵，試萬心之誠；
風龍嵐威——以氣運萬象，主天命之循；
雷龍建御——以誓立律，裁萬靈之亂；
黑龍落迦——負陰之極，觀萬物終焉；
白龍瑟羅——秉陽之端，造萬物之始。
龍瞳分二：
金者觀序，見元素之理；
紅者斷界，見命運之縫。
太初無名，萬象未分。
一道龍息，貫於混沌，化為天地之脈。
其氣為風，其流為水，其擊為雷，其焰為火；
陰為落迦，陽為瑟羅。
六龍並生，是為——龍神。
——
自古以來，神祇與人類之距，如天地之隔，日月之懸。
神立於高天，俯瞰眾生，不悲不憫，不語不動。
而人，匍匐於塵埃，以血肉為祭，以信仰為橋，只求神祇垂憐。
今夜，有位戰士，欲以半神之軀，打破常理。
燕宇凡。
燕翱宇宙顯不凡，為守蒼弦疆土線，誓擋龍神降塵寰。
雷槍破空，如流星劃夜，直刺龍神之翼。
雙翼俱斷。穢血四濺。天地色變。
火龍仰天長嘯，怒不可遏。
夜幕低垂，黃沙滾滾。
神與半神，於血與煙之間無言對視。
突有龍吟——
「吼——！」
費羅仰天長嘯，聲若天裂，震徹九霄。
赤陽墜地萬物驚，烈焰焚空絕羽生。
鳴焰如鞭摧九域，長空碎響震千軍。
萬焰奔騰，如赤紅星海，將破碎之身重重包裹。
火光在夜色劇烈跳動，
欲將穢血，
焚成灰燼。
火龍猛然低頭。胸膛鼓脹。
再蓄赤紅火球，熔日墜凡，直取燕宇凡！
沙丘焦黑，氣流扭曲。
提槍欲擋——
轟！
火勢穿體，灼魂裂骨。
口嘔朱紅。傷上加傷。
半跪在地。
灼痕與裂創遍佈。
鮮血湧出，與黃沙混成暗紅。
欲再起身，只踏半步，便陷沙土。
雷槍墜地，
清聲一響。
縱有神功，亦難撼天命。
天幕之下，戰神將傾。天地暗沉。
金槍折影落風中，費羅天劫斷人聲。
……
風止焰靜。天地片刻寂然。
一縷白光，自遠方沙海浮現。
一人獨行。身形修長。無風而焰光自燃。
未見劍出，劍氣已至。
踏入火場之瞬，詩聲自焰中響起，如夢似幻：
天煞孤星，志長在；
劍中覓道，道何處？
爭權逐利皆浮雲；
浮生如夢又何求？
天下豈有不滅者；
滄海桑田——不見平。
詩聲落。火焰頓靜。
沛然虹炎之氣瀰漫，火勢驟斂，若認其主。
一劍虹炎傲世間，半生劍心不屬名。
來者目光掃過四野，與天邊策馬臨權遙遙相對。
無喜無怒，像早已洞悉一切。
策馬臨權眸光微凝，低語：「劍中求……碧黎唯一能與白龍傳人南風無疆並名之人。」
輕笑道：「特意來此，是為挑釁我嗎？」
燕宇凡仍半跪沙中。
雷槍斜指來者。氣息凌亂，眼如伏獅，盯住那道不明來意的身影。
劍中求嘴角微彎：「唉呀，好久不見。別緊張，我不是來討債的。」
燕宇凡冷聲：「你來做什麼？」
劍中求聳肩，語氣轉淡：「兩族的野心與鬥爭，與我無關。」
他側首望向火龍，眼色肅然：「自『黑陽蝕日』後，祂便被腐朽之氣侵蝕。非一朝一夕——你看到的是崩壞。」
燕宇凡低嘆，語氣收斂：「真如你所說？」
劍中求輕笑，像玩笑又像自嘲：「我和那位老闆……關係不太好。」
火龍又吼。金瞳震動。烈焰漸起。
劍中求望著神焰，語氣沉下：「他的目標，恐怕不止你。
我懷疑，他要毀的是——玄牝。」
燕宇凡沉默。目光更冷。
心中推演：
策馬臨權尚難控劍中求，更不可指使火龍。
火龍亦無理由越過碧黎領地，只斬蒼弦。
若此言為真，這場戰鬥並非人為操控，
而是因自己與玄牝同源。
神祇崩壞後的本能偏差。
就連半神之身的燕宇凡，也被視為必須燃盡的存在。
短暫沉默。燕宇凡收斂思緒：「看你回去如何解釋。」
他知劍中求為碧黎之人，此刻若出劍相助，等於自毀立場。
劍中求只是微笑，不作答。
他上前，直面火龍，緩緩一揖，神情肅穆，如祭司臨壇：
「偉大的火之主宰——費羅。祢本應立於高天，俯瞰眾生，不悲不憫，不語不動。
焰本無形，神亦無咎。可此刻，祢為詛咒所纏，腐朽如獸，失其神智。
焰之奴僕，不願見祢至此。為主清焰，為主止恥——今夜，當斷妄焰。」
語畢，睜眼。
映出與火龍相同的金黃虹瞳。
氣流逆旋。風聲呼嘯。
「虹炎劍」應聲出鞘。
劍光如虹。劍意如焰。
月光高照。萬里焦沙。
熱風捲殘焰。殺機凝空。
劍中求手握虹炎，步踏紅蓮。衣袂翻飛如燃絮，劍意垂空如神焰倒掛。
無聲與燕宇凡並肩而立。
一赤一青。日月對映。寒雷對焰。
兩人未言，殺意已成。
聯手之勢，如凡身拒天，逆擋紅蓮末劫。
火龍雖折翼，但神威未歇。
氣海沉如天鐘。
不容褻瀆。
雙瞳旋出金炎之渦。
驟然俯衝。烈焰如萬丈火河，傾瀉而下，直撲二人。
神怒橫掃。欲焚凡天。
劍中求眸光一凝。袖袍翻轉。虹炎倒斬而出。
「丹煬熾火定王澤——」
劍尖點地畫符。
地脈轟鳴。虹炎如蓮綻放，逆衝天幕。
正面迎焰。
——轟！！！
焰浪對撞。天地俱震。沙丘崩碎。火流倒卷。
劍中求守線不退。虹炎護體。衣袍獵獵。身如松。
燕宇凡勉力支撐，傷勢至極：「糟了……」
氣息崩散，震飛數十丈。
重重落地。血灑長沙。意識渙散。
「大人！」
律鳳韻疾奔，心如焚。
戰場上，神焰未止。殺意未斂。
劍中求劍勢再轉，
赤地二式，轟然上手。
御火伏魔馭驕風——！
誅魔絕式，再現塵寰。
虹炎長劍掃出萬丈火華。
劍氣如燄爆。
一斬一轟，一步一重焰。
空氣被撕成絞縷。餘焰翻舞。
赤龍咆哮回擊。怒焰成柱。直撼長空。
雙翼雖斷，仍如焚天殘神。
不分敵我。
穢焰盤繞四肢與利爪。腐蝕、扭曲，幾乎失形。
劍中求一斬再斬，斷火裂焰。
龍爪與虹炎短兵相接。
轟。轟。轟。
龍焰映劍影，劍影碎龍焰。
劍光與焰浪交擊，穢血自裂鱗飛濺。
不遠處，燕宇凡伏在焦土。
重墜無聲。
「大人……撐著……！」
律鳳韻的聲音由遠而近。
燕宇凡意識滑入無聲渦流。
沉、墜、散——
戰神迷離散，
萬象失聲玄木喚。
——
戰場千里之外，蒼弦幽林深處。
一棵巨樹盤根於霧與雷間。枝節如龍脈升騰，樹皮似鱗。
雷痕斑駁。吐納光粒。
玄牝。
傳說龍神化生之神木。自然之一環。蒼弦天地之心印。
忽有微鳴。像記憶裂隙。
樹影間，藍衣小女孩仰望神樹；枝上，少年蹲坐，指間銀葉發光。
二人無語。風將回憶吹得如夢。
此時，玄牝發出陣陣低雷。
太古心跳，厚重遲緩。
枝頭微顫。神念流轉。
萬千光粒自枝隙綻放，如星屑浮塵，緩緩升空。
旋即劇增，
如星雲倒洩。
空氣被拉入無聲旋律。
光粒像有意志，在夜空盤旋、聚合、悸動。
玄牝在呼吸。
枝葉輕鳴，雷紋流轉。
萬象歸寂。
光粒如潮，奔赴遠方——奔向混亂的戰場。
——
玄武城外，風聲盡斷。
烈焰遮天。火浪如海。焦土寸裂。
只餘火龍的咆哮。
低沉、尖銳。
盤踞焚原中心，四肢踏地。
每一步，赤光碎浪四散。
雙翼血骨外露，更顯瘋狂。
在地上來回踏步，咆哮狂吼。
爪痕撕裂大地，抓出溝壑。灼沙旋飛，如千萬火舌，要焚萬物成灰。
城外被赤焰吞噬，空氣不斷燃燒。
正以最後的形體，拖拽人間入煉獄。
黑夜中，一輪巨大的火星在焚原中央燃起，如太陽墜世。
天地動盪，月光失色。
只剩燃燒不止的神軀，照耀末日徵兆。
「……不妙。」
劍中求瞳孔驟縮，劍光映眸。
虹炎斜插焦土。
轟——！
光焰自劍鋒倒卷，虹火交織，在身前盤旋築盾，如立天障。
律鳳韻咬牙上前，將重傷的燕宇凡拖入天障之後。
步伐急促，毫不遲疑。
此時，殺機在另一處暗湧。
高天之上，風忽止復起。
策馬臨權立於雲間，眸光微斂。
一語未發，霸者之勢已起。
天御劍周身碧光乍現，氣流聚合。
兵符環身，符紋流轉。
每道符印藏破軍之勢，
時停時走，萬軍盡在方寸。
碧黎軍神如鷹盤旋，目鎖下方，氣機潛伏——
只待一瞬，破空奪命。
落日沉沉黎鷹靜，千軍未動殺機生。
——
劍中求側身強擋。
劍焰與龍焰糾纏。火意倒灌，如要灼穿經骨。
一聲悶哼。朱紅自唇角溢出。
仍咬牙立於火潮之前。
虹炎亂震。劍鋒劇顫，如將崩散。
背後，幽暗氣流盤旋，逆湧上衝——
赤地三式，隱然漸成。
火浪如怒海。以血骨撐天幕。
然而——
若此刻使出第三式，雖可止龍勢，但……
魔力將盡。屆時，我將無力護住燕宇凡。
劍仙緊咬牙關。目光透出殺意：
「策馬臨權……這就是你的盤算嗎？」
暗影欲發寒光近，銀漢先臨斷殺機。
正當策馬臨權將出手之際——
天幕微震。
北方雲層裂開，一道曠古光流洩下。
光粒如流星，銀河倒掛，直劃黑夜。
玄牝光粒挾帶意志，奔流至戰場上空。
盤旋籠罩，壓住嘈雜。
後勤兵與避難民仰首失聲。
「天啊——那是……？」
「好……好美……」
高丘上，韜玄無亦喃喃：「前所未聞。」
光河覆頂，天地生出靜謐之威。
律鳳韻抬頭，瞳中映著光瀑，喃語：「……好熟悉的感覺。」
光粒降臨。穿越硝煙與火浪。
最終，停在那伏倒的身影之上。
燕宇凡胸膛微弱起伏。幾近停歇的心跳，在第一縷光粒入體時——
輕輕一跳。
潛入血肉、筋脈、骨核。
難以言喻的共鳴，在體內甦醒。
咚。
咚——咚。
心跳加速，逐漸有力。
萬千光粒於周身旋舞，層層環繞。
雷芒如水，將他整個沒住。
烈焰止步。殺氣止息。時間似也靜默。
光粒交織。無聲「重構」。
身上「礻」紋，悄然綻芒，如被喚醒的天地記號。
劍中求看著，心念一動：
——原來如此。
烈焰未散。餘輝盤旋。
律鳳韻半跪在旁，見異象漸息，試探低喚：「……大人？」
沙聲微顫，壓過火鳴。
指尖微動。
燕宇凡，睜眼。
瞳底雷光掠過。
抬手，凝視掌心。目光如霜，冷靜至極。
片刻，他轉頭望向律鳳韻。
無言。沉默。
燕宇凡撐肘坐起。
傷痕已退。陰影未退。
如問人，更像問己，低喃：「……又是這樣嗎？」
律鳳韻伸手欲扶，燕宇凡忽然起身。
關懷，斷在半空。
律鳳韻怔然。
忽覺——在他的目光裡，從始至終，沒有自己。
戰神低頭，一語未發。
五官隱在光與灰燼之後，像道無法觸及的陰影。
沉默良久，肩背微震。
無名之心緒，自下而上——無處安放。
埋藏已久的撕裂感，如暗潮刷洗意志。
出師未捷身先死，壯志銘刻天地間。
未達其志，亦以死為終。
縱不在人世，壯志不隨軀朽，問心無愧。
她的聲音不安：「大人……您怎麼了？」
不答。
心火未息，卻在沉默裡燃燒。
一段塵封之聲從腦海浮起：
「英雄有兩種——
一者為了他人背叛自己；
一者為了自己背叛天下。」
「我的選擇已成。
而你——會是哪一種？」
也許，榮光與自我，從不並存。
戰神一生的難題，一生的束縛。
燕宇凡低睨自身。拳指微顫。
是重出再起，
是恥辱嘲弄。
再度玷汙了自己堅守的道。
下一瞬——
眼神陡變。
如雷，如火。如劍，如霜。
殺氣湧起，怒意如潮。
槍未舉，人先傲。
萬戰封神鋒未斷，一息殺意破乾坤，
獨步天涯千獅伏，傲然孤影問蒼生。
氣機未動，殺氣已臨。
拳緊。
指節作響。氣場激盪。
風沙倒卷。餘光碎裂。萬刃疾飛，殺機如雷。
緩緩抬頭。
金瞳如刀，直刺天幕。
天地一靜。
空氣凝結。
萬象屏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