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鳲

「哇。」「好玩吧～」「老師你再多做點！」

雖然只是銀鴉私學裡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工，平時主要工作也不過是修修屋頂修修桌椅，但也喜歡做些小玩具逗孩子們玩，做些小鳥，也挺喜受孩子們一口一個老師的喊

這時一個人影遠遠走來，他趕緊起身，「銀鴉閣下。」

「皇上缺個九闈，有興趣嗎？」

「鄙人不才，自認德不配位。」「充數的。」「這樣啊……」

那我可要發財了……

他也沒多想就應了下來，等到冊封當日，他才意識到這個「充數」似乎並非如表面上那般簡單

———

「羽族施澄，協理九闈銀鴉育教國之英才，善於建葺，性情赤誠，德行端正，遂得舉薦，賜九闈之名靛鳲，欽此！」

怎麼……我不過喜歡做些小玩具，怎麼就變成善於建築和修葺的人？

這下全完了，日後要是需要修堤造橋不得把這個責任甩在他頭上，要是沒做好肯定要掉腦袋的

「謝……謝陛下隆恩……」

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啊？！

———

他揉著腦袋起床，昨天就不該喝那麼多酒的，昨晚還是走得回來，這冷熱內外夾攻之下他頭痛欲裂

「唉呀……頭疼……」

「閣下要喊紅鷸閣下來看看嗎？」「不必了，蒼鸞閣下是不是有給個藍色盒裝的小藥丹？拿那個給我。」

「是。」

吃了藥丹躺了一會後他就覺得好多了，頭也不疼了，覺得腦子瞬間清明了，異人的東西就是這麼好用

「閣下今日還打算拜訪酡鶖府嗎？」

他想了一會，「這……不去了吧，今日外面天氣不錯，聽說異人莊有個叫做動物園的地方，玉蘭……」

「是。」「幫我去蒼鸞府問問有什麼要注意的。」「好的閣下，這就去。」

「欸欸，我那裏有些多做的榫卯小玩具，他們家不是有孩子嗎？一併帶去。」

「是……」

靛鳲轉念一想，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去比較合適

來到蒼鸞府，按著牆上的指示按下一個鈕，裡面傳來悠揚清脆的樂聲，不久後有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幾個小孔傳來

「你好？」

「您好，九闈靛鳲，拜見蒼鸞閣下。」「稍等。」

裡面傳來動靜，門緩緩敞開，他驚駭的發現這門是自己打開的，進入蒼鸞府後他發現這裡竟然真如外人所說，一個侍者也沒有

他順著路來到主屋門前，蒼鸞已經在這裡等著，「歡迎，進來坐啊。」

「蒼鸞閣下，我今日來訪，是有問題想請教。」

「沒問題，小意思，先進來坐吧，喝茶還是咖啡？」

一個小腦袋從拉門後探出頭來，「乾媽阿姨我要奶茶。」她溫柔的拍拍女孩的頭，「好呀，等一下呀。」

靛鳲突然想到昨日與酡鶖聊的話題，「原來不是蒼鸞閣下的孩子啊……」

「這是我兩個朋友的小孩。」「這樣啊……啊，對了，這兒有些小玩意，給孩子們吧。」

她倒也沒有推辭，坦然的收下禮物，這倒是少了不少來回推拖拉著的麻煩

「有什麼問題其實可以直接來找我，以後不用帶禮物了，那靛鳲閣下想請教的問題是什麼呢？」

「我想去你們那個動物園。」

「動物園！」

那個小姑娘又竄出來了，「乾媽阿姨我也要去！」

蒼鸞低頭沉思了一會，「靛鳲閣下願意與我們同往嗎？」

「當然，那正好呢。」

要他自己一個人去心裡還有點慌呢

這時一個男人聞聲下樓，小姑娘移下鑽進男人懷裡，這是她的父親

這蒼鸞府果然剪不斷理還亂，接著小姑娘就牽著另一個更小的姑娘下來了，那個男人上下打量著他，似乎是覺得他可疑，他貼著蒼鸞低聲說了幾句，蒼鸞笑了笑，親暱的扯了扯他的耳朵

所以他倆到底是什麼關係？

之後蒼鸞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一處別院，從別院下到一處地道

「這是蒼鸞閣下建的？」「當然不是，來的時候就有，我們發現這裡能通到萬雪山的另外一側，就稍微改一下，變的更適合我們生活出行。」

她先安頓好兩個孩子，然後大致跟他說了要注意什麼

反正靛鳲是一個字也沒聽懂，蒼鸞看不過便直接上手，隨後一番操作後這個大鐵殼便動了起來，他下了一大跳

「這……這怎麼動起來的？」「引擎。」「引擎啊……」

原來這就是異人的馬……竟然是鐵做的，叫做引擎啊……

約莫過了兩刻鐘的時間，這匹鐵馬緩緩停了下來，隨著蒼鸞對著地道盡頭拿出一個東西比劃，一條細光緩緩透出，他們竟然已經到了萬雪山的另一頭

「哇……這要是真騎馬的話也得半天吧。」

蒼鸞笑了笑，「這種東西我們本來還有很多的。」「本來？」「對啊，飛機、高鐵等等的，全都留在我們本來的那個星球了，但捷運系統還是有的。」

還是聽不懂……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遠遠就能看見一做上面鑲著圓餅的高樓，隨著逐漸接近，這裡的一切都與他在老家和京城所見的都不一樣，他無法形容這裡所見的房屋

駛入圍牆，進入街道，然後拐個彎，又往萬雪山的方向駛去，接著停在一個有數個相似鐵殼的大空地上

「到了，下車吧。」

蒼鸞來到後頭往那個小一點的孩子身上繫了條繩子拴著防止跑丟

可能因為天冷，今日來的人並不多，靛鳲本以為自己身居高位一定會有許多人側目，但其餘的遊人們似乎連他是鳳凰都沒認出來

進入一扇大鐵門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座巨大的靈犀石像

「這是……西王母的坐騎？」「喔，北非白犀牛，是我們第一隻在這個星球上復現的動物，動物園的鎮館之寶。」

異人竟然能眷養如此神獸……

「乾媽阿姨我要看企鵝！」「我要看小海豚！」

「我們先問問客人要看什麼？」

靛鳲想了一會，「我想去看西王母的坐騎……」

「那走吧。」

她領著來到一處屋簷，不久後一串一個一個的小盒子順著一條繩子滑到面前，兩個孩子一下就跳上盒子，蒼鸞看他有些害怕，便直接將他推進去

「這叫纜車，是不會停的，上去要俐落一點。」「這樣啊……你們異人這麼麻煩的嗎？」

「你想用走的也不是不行，但她們倆個走不到上面。」

「這好神奇啊……竟然能飛在空中。」低頭一看，是來往的人群，「原來鳥兒平時是這麼看我們的嗎？」

蒼鸞笑了笑，「這是纜車，不是飛，是用吊的，上面有一條鋼纜。」「喔～原來是這樣。」

「下一站下車。」

「喔喔……」

接著這個小盒子慢慢不再往上，變的平穩，門也緩緩打開

「前往荒野探索區的遊客，請在此下車。」

空中飄來空靈的女聲，靛鳲又傻住了，蒼鸞輕輕把靛鳲推了出去，接著也拎著兩個小孩子出來，接著沿著不遠的石梯走下去，迎面而來的是一種奇異的羶味

「這……這味道……」「正常啊，養動物要消毒的，這是消毒水和墊材發酵的味道。」

「原來是這樣……」

蒼鸞一手牽著大的孩子，一手纏著拴住小的孩子的繩

她似乎有點緊張，一直左顧右盼的

「蒼鸞閣下是在擔心什麼嗎？」她搖搖頭，「沒，沒什麼，靛鳲閣下怎麼會想來這種溜小孩的地方。」

「喔……我也喜歡這些飛禽走獸呀，酡鶖閣下也喜歡。」「我記得她有在收留流浪貓狗？」

「對，她想問問有關異人『寵物咖啡廳』的事。」

「尤妮絲？」

蒼鸞聽見這聲呼喚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靛鳲也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發現是個身形偉岸的男子，那雙丹鳳眼生的確實好看，身邊還跟著一個看著界於兩個孩子之間的男孩，貌似八九歲，眉眼間有幾分蒼鸞的神采

這就是傳聞中的孩子？

「媽媽……」

她轉過頭白了一眼

「我不是……我不是生你的人……還有……」她看向那個男人，「你也帶孩子來玩？」

「嗯，他喜歡，妳呢？」

「同僚想來，順便幫海德道恩爭取一下單獨相處的機會。」

雖然聽不太懂，但靛鳲總覺得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不快的過去

我在這裡似乎有點不合適？

「喔，幫我跟海德問聲好。」

她冷漠的答了一聲便轉頭就走

靛鳲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想問點什麼，最後什麼也沒問出口

看著那頭茫然站在蕭瑟空地的靈犀，他不禁覺得有些悲涼，這東西好像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神乎奇神

「怎麼了？」蒼鸞一邊把玩著她的法器一邊問道，「跟想像中的不一樣？」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蒼鸞閣下賠個不是，花了您一天的時間。」

蒼鸞笑了起來，「我本來就是造夢的人，異人的話不可以太相信，水很深的，你把握不住。」

「剛才那位男子……」「喔，我的前男友，我們的情況有點複雜……」

也不知她心裡都在想些什麼，這路上娓娓道來她的故事

前半生，她是天之嬌女，家財萬貫，事業有成，有三五好友，人生再好不過，但背後有雙手操縱著他們，奪走他們的自由，奪走他們的記憶，到頭來發現什麼都可能是假的，他們原來還有個朋友，一個因有才有能而被官府妒忌的人，他被追殺，而這個人便是蒼鸞口中的「前男友」

後來他們離開了那片土地，來到這裡，那個男人以他倆為型，瞞著她用異人的秘術造了一個孩子，想藉此與她結為連理，但蒼鸞並不領情，兩人也就此一拍兩散

「可是為什麼呢？」靛鳲不理解，蒼鸞也不是不喜歡孩子，將朋友的孩子視如己出，「那孩子也沒做錯什麼，就這麼沒了母親未免可憐。」

「我從小看著我父母爭執長大，我不像海德道恩那樣有個健全的家庭，我可以對小孩很好，但我沒辦法處理男女情感問題，難道我也要讓我的孩子在這麼劍拔弩張的環境下生活嗎？」

「這樣那孩子還是受傷了啊……」「那是我造成的嗎？如果我結婚了，生了一個孩子，然後我和我丈夫關係處理不好，我很痛苦，覺得不被理解，他很痛苦，覺得沒有人體諒他，小孩也很痛苦，家庭氣氛這麼差，他天天如履薄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樣真的好嗎？他長大後就會理解了，說不定還會感謝我。」

這一路上她就像訴說流水一般，淡淡的說著那些在靛鳲聽來簡直喪心病狂的言論，例如官府許多行為只是一齣戲等等的

沿著小徑往上走，來到一顆巨大的珠子面前，蒼鸞的手突然被扯了一下，明顯兩個女孩已經迫不及待了

———

靛鳲今日走了這麼一遭差點沒被累死，想不到蒼鸞一個弱女子竟然能拖著兩個孩子跑了一大半的山頭，完了還能抱著那個小的一路從頂處一路向下走，還能一邊給他講解那些他從未見過的奇珍異獸

這個是長頸鹿，又稱麒麟鹿，這個是銀背猩猩，這個是㺢㹢狓，這是獅子，這是駱駝，這是鴕鳥，虎又有孟加拉虎、東北虎、華南虎、白虎

他今天才知道，原來鸚鵡有那麼多種，不是每一種都能學人舌，會學人舌的也不是只有青羽赤喙的，牠們可熱情了，傍晚回家時還會爭搶著和過路遊人說著「掰掰」

原來鱀生活在鹹水裡就是海豚，原來海豚也有雪白的，所需要的水溫也是不同的，而江豚與海豚又不能同統稱為水豚，水豚是一種棕色的大耗子，他今日還去摸了

蒼鸞博學多聞，卻不總是如檀鸕茶鴷般總是侃侃而談，等他問了，蒼鸞才會耐心細緻的說著，只要聽不懂，她便會換個方式再說，直到他聽懂為止

真是個好人呢……

他把玩著今日買的小球，一扔能蹦上屋頂，裡頭還放了一隻小靈犀

「雖然今日送了禮，但還是讓蒼鸞買了不少東西呢……」

旁邊的適從有些擔憂，「蒼鸞閣下畢竟是異人……」「異人不好嗎？」

他抱上了所謂「虎鯨」的海豚「抱枕」，雖然上面的詞一個也看不懂，但這個抱著比一般的枕頭鬆軟的多，就好似酡鶖府上的小貓，毛茸茸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可是我也沒見異人這麼想啊。」「閣下，您聽我一句勸，人多口雜，您可別摻和進去，要是日後發生點什麼您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知道啦。」

明天去和酡鶖分享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