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的路

第二天早晨，凱莉起了個大早，輕輕掠過仍在熟睡的幻星等人，來到廚房圍上圍裙。
從櫥櫃裡拿出麵粉和雞蛋，還有昨天拜託幻星用魔法幫忙保存的鮮奶，又到後院的井裝回一大桶水。
今天就要離開了，凱莉一邊將麵粉揉成糰，一邊想著。
她其實有點捨不得，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她和達叔會一直留在這裡，但是這裡的人都對他們很好，所以就算要離開，她也想要和他們好好道別，至少感謝這幾年來大家對她和達叔的照顧。
凱莉把大的麵糰分成一個個小麵糰，做成各種不同的造型，擺到烤盤上，腦海裡又浮現出與達叔的回憶。
小時候在一個路過城鎮的客棧裡借宿時，達叔借用廚房裡的烤爐烤麵包給她吃，順便教她用麵糰揉出各式各樣的造型。
她始終記得那時達叔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溫暖……嗯……
滴，淚水滴到手上，凱莉驚醒過來，連忙放下手上的麵糰，並用圍裙拭淚。
啊，她怎麼哭了？要是淚水滴進麵糰可就不好了。
儘管達叔已經不在了，但回憶依然留在她的心中……回憶？凱莉突然想起昨晚的那場夢。
好奇怪，她怎麼會想起和達叔進入村子前的那段記憶，但是進來之後呢？發生了什麼事？她依然想不起來。
將剩下的麵糰揉好，把烤盤送進烤箱烘烤，又將水裝進壺裡放在爐子上燒，從壁櫥拿出茶葉，趁著等待的時間，凱莉重新梳理一遍思緒。
她對這裡的印象是：從小在這裡長大，後來達叔來訪，和她訴說自己的旅途，讓她產生憧憬，然後達叔突然病倒，打消了她去外面世界的念頭，留在這裡照顧達叔直到他去世。
然而事實卻是：她在一個陌生的城鎮裡出生，父母意外身亡，達叔發現並收留她，和她一起旅行，隨後接連遇見Gary、小蛙、薇安還有幻星，最後來到這座村莊，一直到達叔去世。這些事情還是在幻星他們來到並講述各自的過去後她才想起的。
可是……這過程中隱藏了不少謎團，例如的記憶怎麼會出現混亂？達叔又怎麼會突然病倒？這是她到目前為止一直想不透的問題。再說幻星他們怎麼會突然來訪？還說是達叔寫信叫他們來的，她不覺得這是巧合，但是達叔是什麼時候寫信的？又是怎麼寄出去的？唉……如果能夠知道她和達叔進來村子後一直到達叔去世的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好了，如果……
嗶————一聲巨響打斷她的思考，爐子上的水燒開了。
凱莉熄掉爐火，又打開烤爐，麵包也烤好了。她將麵包裝盤，又將開水倒入茶壺，端到餐桌上。
「哇……好香喔。」小蛙從房內走出來，身後跟著Gary。
「哦？你們起來啦？」
「早就醒來了，只是看你在忙不想來打擾你。」Gary笑著說。
「呵，沒關係，正好你們來，早餐準備好了，去叫幻星他們來吃吧！」
「不用了。」薇安聞聲而來，徑直走向餐桌。
「這麼香的味道，不用叫我都能醒了。」
「哇！是麵包欸！」Gary和小蛙剛坐下就開始大快朵頤。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們搶，真是的！」薇安沒好氣的看著狼吞虎嚥的兩人。
「嗯？幻星還沒起床？」凱莉才剛坐下，正要起身去叫幻星，卻見他從房裡出來。
「啊，抱歉，昨晚忙著想事情，沒怎麼睡好，起來晚了。」
「沒關係，你正好趕上早餐。」凱莉拿起一個麵包遞給他。
「謝謝。」幻星嘗了一口，「嗯，真好吃呢。」
「這是以前達叔教我做的。」
「哦？的確，有老師大人的味道呢。」他會這樣說是因為以前在姨媽家，達叔也烤過麵包給他們一家吃。
「想不到老頭子還有這種本事。」小蛙塞了滿嘴都是麵包。
「拜託，他是旅行家，而且都會教我們魔法和武器了。」薇安倒了一杯剛泡好的紅茶。
「對了，幻星。」凱莉問他，「你剛才說你昨晚在想事情，在想些什麼啊？」
幻星正要開口，卻被小蛙打斷。
「欸，先別想這個啦。凱莉，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吃完早餐就即刻啟程。」
＊＊＊
早餐後休息片刻，凱莉他們整理好各自的行裝，走出小屋。
喀噠，凱莉關上房門，走了幾步，又回首再望了一眼她和達叔住了三年的小屋，她有點不捨。
「再見。」她輕聲說，隨後回身跟著幻星他們走上大街。
今天街上還是熱鬧非凡，那個經營肉攤的鄧屠夫像往常一樣大聲叫賣，他隔壁的水果攤老闆娘葵太太還在向大家介紹她們家的蘋果是多麼新鮮，對面的兩個攤商中間的一小塊空地，有幾個男孩在那裏玩彈珠。
像這樣的場景，凱莉早已見過上百遍，她心想，大家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就跟達叔還在時她每天來到市集看到的一模一樣……等等，一模一樣？
凱莉突然感到不對勁，大家好像都過著重複的生活，對了，她們現在已走到市集的一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下一刻，一個老奶奶推著手推車從她們身旁經過，她認得，那是賣果醬的瓊森奶奶；再往前走一點，就會有個叫小風的女孩搖著鈴鼓，拉著裙子在跳舞；接著會經過一個鐵匠鋪，雖然外面看不見，卻能聽到莫大叔在裡面火爐前敲打鐵器的鏗鏗聲，然後……
她記得！這個村子裡的每個人還有每件事她都記得！因為這樣的情景每天都在重複上演，而且未曾改變。
想到這裡，凱莉不由得放慢腳步，她突然覺得好詭異，這座村子她待了三年，明明很熟悉，但為什麼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這到底是……
「凱莉。」
啊，聽見前頭小蛙的呼喊，凱莉回過神，這才發現她已經和幻星他們隔了一大段距離。
走在最後頭的幻星回頭走向她，「凱莉怎麼了？快要到大門了。」
「嗯……我……」凱莉環顧一下四周，臉色突然凝重起來。
嗯？察覺到表情有異，幻星立刻領會，湊到她身旁，「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嗯。」她小小聲地回答，「我發現這裡每個人都在做同樣的事情，而且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嗯，我也是。」
咦？凱莉瞪大雙目，感到不可思議，「你怎麼會知道？你明明在這裡待沒多久。」
「我感應到這座市集，不，是整個村莊都被強大的魔力附著，包括所有人，甚至妳的房子。」
什麼？凱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見最前頭的小蛙在對他們大聲嚷嚷。
「喂——你們還在聊什麼天？不走了嗎？」
然而凱莉和幻星站在原地不動，而且幻星的神情從平靜轉為嚴肅，這讓距離兩人沒多遠的薇安察覺到異樣，也向著二人走去，再往前一點的Gary瞧見薇安的動作，也折返回來。走在最前頭因凱莉停下來的小蛙原本還在奇怪，看著折返回去的三人有點不爽，直到薇安向他招手他才不情願地跑回去，這下一行五個人再度聚在一起了。
「喂，你們是怎樣啦？要走不走的。」一靠近四人小蛙就抱怨起來，凱莉趕緊講述剛才她和幻星的發現，聽得三人無不驚奇。
「聽妳這麼一說……」Gary觀察起周遭的人，「好像也是，這些人看起來好像被控制一樣。」
「與其說被控制，不如說像沒有靈魂的機器一樣吧？」薇安點頭附和。
「呿，照你們的意思就是說，這整個村莊都有問題吧？」
「沒錯，我認為我們應該要……」
「我去！既然有問題，那應該趕快走才是啊！此地不宜久留！」還不等幻星說完，小蛙即刻旋身朝前方衝去！
「小蛙，等一下！」凱莉他們沒來得及制止，只能跟著跑過去。
他們跑出市集，在通往大門的唯一一條大道上狂奔。
跑著跑著，凱莉似乎留意到什麼，突然停下來。
跟在她旁邊跑的薇安注意到她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來。
「怎麼了凱莉，妳又發現什麼了嗎？」
感受到身邊的人突然消失，原本還在跑的幻星和Gary也停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快步跑到凱莉身邊。
「我們……是不是才剛經過這棵樹？」
嗯？他們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樹，那是這條大道上的唯一一棵樹。
再看向更前方還在狂奔的小蛙，已經距離村莊的大門不遠，然而他的動作似乎在加快卻又好像停留在原地。
「奇怪……是他沒有在跑還是這條路在變長？」
「不，他確實在跑，但是有股魔力在流動，而且分別纏繞在村莊的大門和他的腿上，讓他看起來像有在跑向大門，但是他自己感覺不到。」幻星清楚的瞧見，那魔力開始擴散，從小蛙的小腿向上蔓延，到他的大腿甚至腰部……
「當務之急先把他抓回來，他繼續這樣跑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Gary！」
「交給我！」Gary瞬間領會，迅速奔向還「停留」在原地的小蛙，然後——啪！
「幹什麼！」感受到手臂被抓住，小蛙回首不可置信地望著Gary，「放開我！」
但Gary沒有理會他，使勁地將他往回拖，好不容易把他拖回來，小蛙又在大聲嚷嚷。
「喂！你們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夠了，你給我冷靜一點！」薇安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啪！
「噢！痛死了。」撫著發紅的臉頰，他忍不住咕噥。
「好了各位，有股力量在阻止我們離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先返回小屋想想對策。」幻星當機立斷。
「回去又能怎樣？」小蛙依然不服氣，「我跑步的速度很快，等我衝過那道大門口，就立刻再衝回來把你們接過去！」他就不信邪！
「讓你們看看我多年來的訓練成果！」還沒等凱莉他們制止，小蛙便朝著大門俯衝過去！
他的速度飛快，連路旁直立的草都瞬間「倒地」，原本有一段距離的大門口剎那間近在眼前，小蛙大喜，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衝！
感受到通過大門口，他興奮起來。「怎麼樣？出來了吧？」
然而很快他的表情便從興奮轉為驚恐，就連前方的凱莉四人也瞪大雙目，不可思議地回頭望著他。
因為就在穿過大門的那一瞬間，他出現在凱莉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