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弈趣顯才

第三十一章 弈趣顯才

卻說那寶玉與賈環自得了象棋，心中著實喜愛，雖有黛玉十日一玩的約束，但在學堂裡，課餘閒暇，不免心癢難耐。這日，趁著先生暫時離席的功夫，寶玉便拉著賈環，以筆墨在紙上畫了棋盤，又以小紙片寫上棋子名目，兩人便偷偷摸摸地對弈起來。起初還壓著聲響，待到後來，寶玉一招「棄車保帥」接著「沉底炮」的妙手，引得賈環抓耳撓腮，周圍幾個湊過來看的學童也忍不住低聲驚呼，場面一時忘形。

恰在此時，授課的先生返回，將這情景逮個正著。先生見他們不溫書，卻在玩這從未見過的物事，紙上畫著車馬炮，分明是嬉戲之物，頓時勃然大怒。他素知寶玉頑劣，賈環亦非用心之輩，如今竟敢在學堂公然戲耍，當下便收起那紙上棋盤，一狀告到了賈政跟前。

賈政聞訊，直氣得三屍神暴跳。他本就對寶玉不肯正經讀書深惡痛絕，如今聽聞其在學堂不務正業，弄這些奇技淫巧，頓時火冒三丈，連聲喝叫：「把那孽障和環兒都給我拿來！取家法來！」

一時廳上氣氛肅殺，寶玉與賈環戰戰兢兢跪在地下，面如土色。正當賈政氣沖沖要行家法之際，一旁坐著的清客相公詹光連忙起身勸阻：「老爺暫息雷霆之怒。哥兒們在學堂分心，確是不該，理當訓誡。只是，何不先考較他們一番近日功課？若果真因玩物而荒廢了學業，再責罰不遲。若竟無甚荒廢，或可酌情減免。」

賈政聽得有理，強壓怒火，便撿起四書中幾段，厲聲考問寶玉。他本以為寶玉必定支吾搪塞，不料寶玉雖心中害怕，答對卻比往日流暢清晰了許多，甚至對其中一些章句的義理，還能引申出些許自己的見解，雖不盡深刻，卻也並非全然不通。賈環在一旁，雖不及寶玉，竟也比往常略有進益。

賈政見狀，心中怒火稍歇，轉為驚疑。那詹光是個機敏之人，趁機拿起那被沒收的「紙上棋盤」，仔細端詳那「將、士、象、車、馬、炮、兵」的佈局與名目，眼中漸露奇光。

他拱手對賈政道：「老爺，您請看此物。學生觀這棋戲，棋子名目皆依古制，行軍佈陣，法度森嚴。車行直轂，馬踏斜日，炮石遠擊，兵卒勇進，這分明是模擬戰陣之道，內含兵法韜略啊！」

他越說越是興奮：「哥兒們玩此戲，或許並非純為嬉鬧。潛移默化間，竟能識得陣列變化，鍛鍊推演算計之能。古人云『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棋盤之上，正需統攬全局、計算步數的功夫。寶哥兒近日功課略有精進，說不得，正是因這棋戲無形中開拓了其思路，磨礪了其心志所致。此物，實乃寓教於樂之雅器，非尋常玩物可比！」

賈政聽得詹光這一番剖析，再低頭看那棋盤，果然覺得其中似有門道，並非胡亂為之。他雖古板，卻非完全不通道理，尤其涉及兵法、韜略這些正經學問，臉色便不由得更緩和了幾分。

他瞪了寶玉一眼，斥道：「即便此物有些許益智之處，亦非爾等在學堂肆無忌憚的理由！今日暫且記下，若再敢荒疏課業，定不輕饒！還不滾下去好好讀書！」

寶玉與賈環如蒙大赦，連忙磕頭退下。經此一遭，賈政雖未明言贊同，但對象棋的觀感已大為改變，不再視其為純粹的玩物喪志之物。

而詹光等門客見識了象棋之妙後，更是驚嘆不已，私下也尋了圖樣來研究，這風雅又蘊含智略的遊戲，便悄然在賈政的清客圈子裡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