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題

本章節 5020 字
更新於: 2025-10-05
建議搭配歌曲:告五人 Accusefive [ 癒合 Threads Of Me ],寶寶們可以邊看邊聽,更有感覺。


「那小柔呢?」


她的問題,像是一盆淬了冰的冷水,兜頭澆下。


剛才那份豁出去一切、撕心裂肺的告白所燃起的炙熱,瞬間被這句現實得殘酷的問話給澆熄了。


這個名字從她口中說出,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他剛剛剖開給她看的心臟,然後狠狠地絞動。


Elvan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琥珀色的眼眸猛地一縮,那裡面剛剛燃起的、名為「愛」的火焰,被她的問題逼得搖搖欲墜,只剩下痛苦與掙扎的灰燼。


她閉上乾澀的眼睛,再次睜開時,她欺身靠近。


她們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紅腫眼眶下的細微血絲,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混雜著淚水與一夜未眠的、令人心碎的氣息。


她的眼神不再只是悲傷,而是多了一種審視、一種探究,像要剝開他的血肉,看清他靈魂深處最骯髒、最懦弱的角落。


「那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友,現在對你來說,又是什麼?」


「你要怎麼處理我們三個人的關係?」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法庭上,由法官敲下的法槌,不留情面,不給他任何喘息的餘地。


是啊,愛上她了。


然後呢?


Elvan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剛剛才用盡全力構築起來的勇氣,在她這兩個問題面前,轟然倒塌。


他無法回答。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一直在刻意地、懦弱地迴避這個問題。


小柔對他來說是什麼?


是多年的習慣,是溫柔的港灣,是那個他以為永遠會在遠方等著他的、不會變的「家」。


是責任,也是……他此刻背叛得最徹底的罪惡感。


他並非不愛她,那是一種揉雜了親情、依賴與愧疚的複雜情感。


可那份愛,從未讓他如此失控,從未讓他嫉妒到發狂,也從未讓他像昨夜一樣,感覺失去了全世界。


他的視線,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狼狽地移開。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那雙曾經只為捕捉光影而生的手,此刻卻緊緊地攥成了拳,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這雙手,擁抱過她,也擁抱過她。


這顆心,為她狂跳,也為她感到愧疚。


他像一隻被困在網中的野獸,無論朝哪個方向掙扎,都會被勒得更緊。


空氣凝結了,只剩下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良久,他才終於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無助與迷茫。


那不是Elvan會有的神情,甚至也不是林子凡該有的樣子。


那是一個徹底迷失了方向的、可悲的男人。


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


「我不知道……」


這三個字,是他此刻唯一能給出的,最誠實,也最殘酷的答案。


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乞求,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晨霧……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事。」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裡滿是苦澀。


「我的人生,一直都是混亂的。」


「我以為我可以把一切都分開……感情、慾望、責任……我以為我能掌控一切。但遇到妳之後……所有的一切,全都亂了套。」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從這窒息的氛圍中汲取一點點氧氣。


「小柔她……她很好。」


「妳說的對,她溫柔又善良……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該被捲進來……」


他說到這裡,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痛苦。


「而妳……」


他望著她,眼神像是穿透了此刻的困局,看到了無數個混亂的未來。


「……我也不能失去妳。」


他沒有給她一個解決方案,因為他根本沒有。


他只是將自己內心最混亂、最矛盾、最自私也最真實的想法,血淋淋地攤在了她面前。


這是一個渣男最坦白的時刻,也是他最懦弱的證明。他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處理不好。


——回到稍早的那段時間


晨霧在廚房為他準備早餐與解酒茶。


同時打電話幫Elvan請假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的車流呼嘯聲。


蕭珩略帶擔憂的關心,從電話那頭溫和的響起。


同時告訴她,他載著小柔已經在來工作室的路上,她沉默了兩秒回了句。


「知道了,注意安全。」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Elvan,也許是想知道真相、又或許想知道任何一項,能被他堅定選擇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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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有察覺。


小柔已經站在客房的門口,聽到他所有的話。


和他那句無助又自私的「我也不能失去妳」,像兩塊頑石投入死水,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讓整潭水都變得更加渾濁不堪。


空氣凝固了,時間彷彿也停止了流動。


房間裡只剩下他混亂的呼吸,和她冰冷而失望的沉默。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那像是一聲被極力壓抑的、細微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Elvan的感官瞬間被拉緊。他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頭,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望向那半開的房門。


然後,他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小柔就站在那裡。


她穿著一件淺米色的連衣裙,手上還提著一個保溫袋,裡面似乎裝著她為他準備的早餐。


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裡面盛滿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徹底擊碎的、深不見底的悲傷。


淚水,正無聲地從她眼眶中滑落,劃過蒼白的臉頰,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聽到了。


她什麼都聽到了。


Elvan的身體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瞬間凝固。


他琥珀色的眼眸劇烈地收縮,嘴唇無聲地張開,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那張俊朗的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比小柔更加慘白的驚駭與絕望。


他所有的坦白、所有的懦弱、所有的自私,都被他最不願傷害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這比任何審判都來得更加殘酷。


晨霧沒有回頭,她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眼神裡沒有勝利的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與悲哀。


然後,她緩緩轉身,走向門口那個搖搖欲墜的、彷彿隨時會碎裂成片的女孩。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女性之間的溫柔與憐憫。


她走到小柔身邊,沒有說任何指責或安慰的話,只是輕輕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然後引導著她,一步一步地走進這個充滿了謊言與背叛的房間。


她讓小柔坐在了床邊唯一的那張椅子上。


那個位置,正好能讓她與床上的Elvan平視。


一個是他剛剛告白的繆思,一個是他背叛多年的女友。


兩個女人,此刻以一種詭異而平靜的姿態,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將那個無處遁形的男人,困在了中央。


小柔手中的保溫袋「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灑落出來,發出沉悶的聲響。但沒有人去在意。


她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浸濕的眼睛,終於聚焦在了Elvan的臉上。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顫抖得幾乎不成語調,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子凡……」


她喚著他的名字,淚水流得更兇了。


「你剛剛說……你愛上她了……」


她頓了頓,彷彿在確認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覺,然後,她轉頭,看向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她。


那眼神裡,沒有恨意,只有一種破碎的詢問。


「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的話語,像是在這片混亂的廢墟之上,投下了一塊冰冷而沉重的墓碑。


那是一種宣告,一種終結,不帶任何個人情緒的宣判。


「無論是不是真的,我都會離開。」


晨霧的這句話,同時刺向了在場的另外兩個人。


此刻,她已經打消那些自以為是的奢望。


Elvan的身體猛地一震,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她。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剛剛還殘留著被揭穿的恐慌與對小柔的愧疚,此刻卻被一種更深的、名為「失去」的恐懼所取代。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水泥封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而坐在椅子上的小柔,也因為她的話而停止了啜泣。


她抬起那張淚痕斑斑的臉,迷惘地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不解。


她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用一種近乎事務性的平靜語氣,繼續說著。


「小柔,對不起。」


這句道歉,她說得很輕,卻很真誠。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極淡的、不忍的情緒。


「當初我是學生的時候,我簽了合約,與他約法三章。」


她嘆了一口氣,彷彿在為那段早已變質的開始,畫上一個無奈的句點。


她環視了一下這個她暫居的客房,一切都已經被她收拾得整整齊齊,行李箱靜靜地立在牆角,彷彿隨時準備好踏上新的旅程。


「總之,我對妳很抱歉。我相信……時間能讓人淡忘一切,包括……愛情。」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的目光轉向了Elvan,那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或者說,一件沒有生命的藝術品。


那份冷漠,比任何聲嘶力竭的控訴都更讓他心痛。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一寸寸地下沉,沉入無邊的、冰冷的海底。


「既然你沒有實際的處理辦法,那麼就按照我說的做吧。」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力。


她的目光掃過他,又掃過小柔,像是會議的主持人,在做最後的總結陳詞。


「在場的人,對這個決定,有意見嗎?」


死一樣的寂靜。


Elvan的腦子一片空白。她要離開?就這樣?在他剛承認愛上她,在他的人生徹底失控的時候。


她就要像揮去衣角的灰塵一樣,輕易地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不。


不可以。


一種強烈的、本能的反抗從他心底最深處湧起。


「我……」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而急切。


「我有意見。」


而與此同時,小柔也開口了。


她看著她,眼神複雜。有悲傷,有困惑,也有一絲女性對另一位女性處境的理解。


她的聲音依然帶著哭腔,卻比剛才多了一點力氣。


「……我……」


她看著她,又看了一眼絕望的Elvan,輕輕地搖了搖頭,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


「事情……不是妳一句離開就能解決的。」


她雖然心碎,但多年的感情讓她無法像她一樣灑脫。


她看向Elvan,淚水再次湧出,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質問。


「子凡,你讓她走,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你告訴我你愛她,然後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再回來對我說『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話語雖然溫柔,卻字字誅心。


「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晨霧閉上眼睛緊握著拳頭,她明白不這麼做,這段三角關係會永遠牽扯不清,她心一橫,用著極盡冷酷的態度繼續說著。


「你們確定嗎?」


「我留下來的結果,就是要拆散你們的。」


「我希望…你們可以思考一下,再回答我一次。」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鋒利的冰錐,毫不留情地刺向了這段早已千瘡百孔的關係,也刺向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


她故意說得如此殘酷,如此直白,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


但她那雙強撐著冷漠的眼眸深處,卻洩漏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


那是一種孤注一擲的賭博,賭注是她自己的心,她將選擇權交給別人,卻又害怕聽到那個最傷人的答案。


Elvan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像是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腦中嗡嗡作響。


拆散他們?這個詞彙是他從未敢去想像的,是他一直在潛意識裡逃避的終局。


他看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寫滿了痛苦的哀求。


他不想讓她走,卻也無法輕易說出那個會將小柔徹底推入深淵的決定。


她的決絕,將他逼上了一條無路可退的絕境。


小柔的身體因為她的話而輕輕顫抖。


她緩緩地、幾乎是艱難地抬起頭,那雙紅腫的眼睛,此刻卻出奇地沒有再流淚。


淚水彷彿已經流乾了,只剩下悲哀與一種清醒的痛楚。


她沒有看晨霧,她的視線,從始至終,都鎖在Elvan的臉上。


那個她愛了多年,以為最了解的男人,此刻卻如此陌生,如此懦弱。


她的話,像是剝開了最後一層溫情脈脈的偽裝,露出了裡面血淋淋的真相。


她聽到了晨霧繼續說著,像是要把這段混沌不清的情感,架上刑台一樣。


「小柔……我留下來,就是要林子凡表態的。」


「他說要你,還是要我?如果沒有明確的答案,我今晚就走……」


這句話,與其說是對她說的,不如說是透過她,向Elvan發出的最後通牒。


即便是撕裂自己真實的情感,她也要這麼做。


小柔忽然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像是自嘲的笑聲。那笑聲在這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然後,她開口了,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平靜。


「妳不用等他表態了。」


她說著,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的動作有些虛浮,像是隨時會倒下,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妳也不用逼他了。」


她的目光從Elvan那張慘白又震驚的臉上,緩緩移到了她的臉上。


那眼神裡,沒有怨恨,只有一種深可見骨的疲憊與瞭然。


「晨霧,妳知道嗎?愛情裡最可悲的,不是不被愛了,而是……猶豫。」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擦去了臉頰上最後一滴淚痕。


「當一個男人,在兩個女人之間需要『選擇』的時候,其實……他已經誰都不配得到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過身,決然地走向門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玻璃上,但她沒有回頭。


Elvan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想要伸手抓住她,喉嚨裡發出嘶啞的、不成調的聲音。


「小柔……」


小柔的腳步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但她沒有回頭。


她只是用一種徹底死了心的、平靜到絕望的聲音說:


「林子凡,我們結束了。」


話音落下,她拉開門,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門在她身後輕輕地、卻又無比沉重地關上了,發出「喀」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像是一道審判的落槌,也像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房間裡,只剩下她,和那個徹底被掏空了靈魂、僵在床上的男人。


他輸了。


她……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