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九

　　那人沒有敲門就逕行走進房間，察覺到電燈因為感應到房間內有人而一直亮著也沒有反應，僅是迅速找到在房間裡的人並點了點頭後，便直接走到前方開始操作手上的平板，啟動了掛在天花板上的投影機。

　　那男性看起來十分年輕，可能二十幾最多就三十齣頭，但說實在就跟美妮之前有過的結論一樣，外國人的外表實在太難判斷了，但從那理得短而整齊的頭髮加上銳利的目光，有可能是那種懶得多話的人，當然更大可能他就是這裡的員工，視這裡為自己的地方才會如此隨意。

　　正當美妮默默想著這種無謂的事情時，又有一人來了，這次對方雖然有敲門，但沒等回應就以挺猛烈的氣勢開門而撞出一聲聲響，然後情緒高漲地扯開嗓門：「早！彼得‧費南報到！」

　　一頭茶色亂糟糟像是鳥巢的短髮，藍色的眼睛彷彿在發射出名為「活力」的光線，掃視了房間一眼後不在意沒得到任何反應，直接坐在了美妮的對面。

　　自己是否應該自我介紹——當美妮回過神來浮現這種想法的時候，在前方準備好的男人已經率先開口：「人齊了那就開始吧，我是比利，在這裡代表『伊隆』歡迎兩位報名並成功過關斬將參與本年度的體驗計劃。」

　　「這應該要拍手？不過只有兩人嗎？」

　　美妮再一次錯失機會，比利大概如美妮剛剛的猜想，完全是不浪費時間的類型，剛剛的短暫停頓只是為了等背後的簡報畫面轉換到下一頁，「正如你們報名時所得知，是次計劃最短期限為一個月，最長為一年，一般的結束條件是找到吻合的崗位，雖然兩位都是奔著太空人而來，但現在你們的腦袋裡可能都是美好的幻想，有過體驗之後發現不是想像中的那回事，又或者找到其他更感興趣或者擅長的範疇。」

　　美妮想當然不會反駁自己的目標只有當太空人，準確來說想要利用對方的資源前往月球，可是坐在她對面的彼得卻是握起拳頭，雙眼似是燃燒起火焰一般回答：「不論多大的困難，都阻撓不了我想上太空的夢想！」

　　美妮以為只有虛構作品才會出現這樣的橋段，沒想到在現實中還真能看到，她隨即偷偷瞄向比利。

　　不過比利似乎打算不予置評，既不斥責對方在自己講話的時候如此激動反應，也不評論這番堅持，僅是觸碰手上的平板電腦讓簡報畫面切換到下一頁，「接下來說一下安排，今天早上到中午我會帶你們逛完各部門，下午你們自由活動，在下班前半個小時，也就是四時半在這裡重新集合。」

　　「自由活動？」美妮這次忍不住輕聲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這聽起來就像小學生去遠足一樣。

　　「去妳們上午逛完後感興趣的部門，儘管去瞭解，看到誰閒著打擾對方也沒關係。」比利這次沒有無視，倒不知道是因為人還是內容的關係，「這裡的工作方針完全走關鍵績效指標路線，工作時間、怎樣工作全部自行管理，有交出成績就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彼得高興地點著頭，「不愧是科技企業，管理文化完全站在時代的尖端嘛。」

　　美妮總覺得就算心裡這樣認為，以他們來體驗的身分來說，怎麼看這番話也不太妥當，不過她想當然沒理由淌這渾水，自然是選擇默不作聲了。

　　比利則是再次無視彼得的發言，這種反應在美妮看來，甚至懷疑這二人該不會是認識的，因而習慣這種狀況。

　　「在明天起的一周內，會按你們的意願安排到該部門體驗，然後會持續評核你們的表現是否適合繼續，不合適的話視乎情況，看看有沒有其他意願或者認為你們適合的地方。」

　　這番說明可以說是簡單明瞭，但也可以說是什麼都沒有說清楚——因為一切內容都是到了現場才能知道，此刻甚至連哪裡是二人的現場都不知道。

　　「重視現場的隨機應變嗎？」美妮已經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應對甚至是利用，「感覺很適合行動，有著體驗計劃的名義也可以大膽試探，萬一被懷疑完全可以拿來當擋箭牌，巴頓該不會連這種內部的狀況都能計算吧？」

　　雖然美妮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但內裡算是鬆了一口氣，以目前的狀況看來，確實可以樂觀一點。

　　「那個那個！」彼得就似一秒也坐不住的過度活躍小孩，就差在沒像在學校裡舉手希望被老師點名，但相對的他不等點名就直接說出自己的問題：「評核的標準是什麼？要我們立刻開始工作嗎？然後由誰來評？」

　　這一次比利總算正眼望向彼得，看來他是視乎提問的內容是否有意義才會作反應，「不知道，不論何者我都無法回答。」

　　「呀？」彼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發出了有點傻氣的聲音。

　　對此美妮倒沒感到多意外，雖然她不覺得比利打算丟著他們不管，但從開始至今的說明與態度，已經隱約知道這間企業的個性了，然後再加上那個重視關鍵績效指標的管理方針，便能夠推斷出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不是比利不想回答，而是這就是實話。

　　美妮並不是想出風頭，而是她也想確認實情，畢竟萬一她被意外刷掉，可就斷送自己上太空的可能性，因此這時候唯有主動提出自己的見解：「應該要看我們能為『伊隆』帶來多少價值吧？」

　　很難說比利因此而露出驚訝的表情，但他確實作出了至今為止比較大的反應——眼睛稍微瞇起來注視著美妮，過了幾秒才開口：「沒錯，剛說過了。」

　　比利所指的顯然是「即使奔著太空人而來但可能不適合」的說法，而他亦懶得重申，要是二人連這點都沒意識到，恐怕沒什麼留下來的價值，或者更該說根本留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