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洛斯醒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是全身肌肉痠痛，但已經不是昨天那種刺痛，再來才是雙腿之間的怪異感，假陽具依然在他體內，右手還握著遙控器，只是沒有繼續震動，看來是沒電了。明洛斯抽出假陰莖後坐起身，看著一片狼藉的床鋪，自己的前胸跟腹部還沾著乾涸精液，便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突然想到自己是如何陷入這種難堪的狀況，差點被輪暴的恐懼湧上心頭，他忍著想吐的噁心感，緩緩移動身軀，確定自己已恢復氣力，便直接衝進浴室，趴在馬桶前狂吐，不過他胃裡已經沒什麼東西能吐，只有水跟胃酸，吐完之後，他靠著馬桶，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他努力回想狄米崔昨晚是怎麼幫自己的，明洛斯爬起身漱口之後，走回床邊，拿起狄米崔的圓領衫，把自己的臉埋在皺巴巴的上衣裡，讓這個溫柔阿爾法的費洛蒙，安撫他的焦慮跟恐懼，明洛斯告訴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他不是獨自一人面對這件事，狄米崔救了他，並幫他度過這段痛苦的時光。他走到櫥櫃，拿出威士忌，就著瓶口喝了一口就放回去，他不想喝醉，只是想舒緩焦慮，接著他繼續鼓勵自己，該打起精神，並再度走進浴室，好好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略為高溫的熱水舒緩了痠痛的肌肉，沖走了負面情緒，洗完後，從頭到腳都乾乾淨淨的舒適感，讓他神清氣爽。吹頭髮前，明洛斯拿起手機想看看現在是幾點，結果發現狄米崔傳了一則訊息給他，訊息只簡短的寫了一句：「記得補充水分。」明洛斯隨即想起，狄米崔昨天放在床邊桌的水杯跟水壺，他乖乖地喝完那杯水之後，回傳了一句：「遵命！長官。」接著再加了一個笑臉的表情符號。明洛斯吹完頭髮的之後，想了想，又拿起手機再傳了一條訊息：「藥效應該已經退了，今天會好好休息。謝謝你的幫忙。」他覺得有必要跟狄米崔報告自己已經恢復正常，畢竟昨天對方是那麼關心自己。

接下來只要把髒汙的衣服跟寢具都拿去洗，再換上乾淨的床具組，明洛斯就能先放鬆一下，再慢慢想今天要做哪些事。幸好本來他就決定，三重海的工作結束後，就給自己一個星期的休假，不然他還要擔心萬一藥劑殘留、或是留下其他副作用……等等讓他無法工作，偶而不用煩惱工作，休個小長假也不錯。整理床鋪之前，他看到狄米崔的圓領杉攤在枕頭上，他在猶豫要不要拿去洗，因為那上面還有狄米崔的味道，如果就這樣留著這件衣服，他相信狄米崔也不會在意，不過洗乾淨後還給對方，是一個可以見面的藉口，他或許可以來試探看看，狄米崔會不會想跟自己約會。

明洛斯覺得只要繼續想著狄米崔，就能不去想那些令人痛苦的經歷跟回憶。

從小酒館回到車上，狄米崔要設定導航的時候，手機收到明洛斯傳來的兩條訊息，看到訊息內容，他不自覺的對著手機螢幕微笑，直到坐在副駕駛座的皓日，好奇地用食指敲敲他的手機螢幕，他才回過神，尷尬地看著皓日。
「一個朋友傳來的訊息。」
皓日歪著頭，彷彿在問關於這個朋友的事。
「你想問他的事？」畢竟狄米崔真的沒幾個朋友，皓日會好奇也是理所當然。他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你得把你想問的問題告訴我，我才能回答你。」
皓日皺起眉頭，嘟著嘴巴，一副生氣的樣子。狄米崔希望皓日能試著講話，他很怕這孩子有天就忘了該怎麼說話。
「不然就算了。」狄米崔邊說邊設定導航，準備前往當地的工業區，工業區離港口有段距離，但離旅館不算太遠，今晚他們可以繼續住在旅館，明天他工作的時候，皓日也可以留在旅館，而且看來這個工作應該很快會就結束。

「他叫……什麼名字？」過了十分鐘，皓日終於開口，稚嫩的童音卻帶著沙啞聲。
「明洛斯‧斐，大家都叫他阿火。」
「新朋友？」
「不算是。」他們之前就認識，只是不熟。
「我以為……你沒有朋友。」
狄米崔頓時無言，這孩子是過於誠實還是在諷刺？他清清喉嚨反駁道：「我有朋友，只是你還沒有機會跟他們見面。」狄米崔確實有段時間沒跟碧鷺蘭和豺狼見面了，而且之前他們一起工作的時候，他把皓日暫時留在部落裡，所以皓日也沒見過他們。等等，皓日那個表情是在冷笑嗎？「我真的有朋友！」天啊，他為什麼要跟自己的孩子證明這種事？
「你喜歡他。」皓日說的是肯定句。
「什麼意思？」
「你剛剛在笑。」
「所以？」
「你很久沒這樣笑了。」
果然還是被孩子察覺到了，狄米崔這陣子的確心情低落，他父親過世一陣子了，但他還是常常感到失落，狄米崔很愧疚自己因此影響到皓日，他得振作起來。「下午想去市區逛逛嗎？」
「嗯。」皓日回答完之後，拿出平板切成靜音，開始玩起遊戲。
「先把學校的影片看完。」狄米崔很清楚這孩子在搞什麼鬼。「別以為我在開車就不會注意到。」
「那堂課很無聊。」
部落裡的學校會將課程錄下來，放在網路上，讓沒辦法到校上課的學生，或沒辦法受教育的人，可以學到基礎教育。部落教授的東西跟狄米崔以前在學校學的東西差不多，不過多了一些關於如何在野外生存的技能，例如尋找跟處理水源、植物辨識、生火、辨認方向……等等之類，畢竟部落位在深山野嶺，如果在野外走失了，孩子們起碼有基本的生存能力。
「還是得看。晚上回旅館我會抽考，如果你現在不看完，辦完事我們就直接回旅館，不去市區了。」狄米崔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是認真的。」
皓日乖乖地把平板調回有聲，開始看起他最討厭的歷史課。

明洛斯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猶豫著，已經過三天，現在是不是約狄米崔出來吃飯的好時機？圓領衫他已經洗乾淨，還噴了一些芳香劑，但要怎麼開口才不會太過刻意？雇傭兵的工作時間不固定，打電話好像太唐突，還是傳訊息好了。他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終於覺得可以發送出去：「嗨！有接到新案子嗎？希望一切順利，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空，想把衣服還給你，順便請你吃個午餐，什麼時候比較方便呢？」

接下來明洛斯陷入等待的煎熬，一開始，不到三十秒他就檢查一次手機，後來找了一部影集來看，希望能分心，但還是每五分鐘就查看一次訊息。影集已經看到第三集了，明洛斯依然沒收到訊息，而且影集到底在演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明洛斯決定開第三瓶啤酒來喝，雖然這打破了近年來的紀律，但他現在真的焦慮到不行，如果不用多一點的酒精麻痺自己，他會拿出最小隻的軍用刀，做出好不容易戒掉的壞習慣，明洛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雙手捆著紗布，而且白色紗布上還滲著鮮紅血跡。做的當下確實有種解脫感，但事後每次看到傷口或疤痕時，他又會開始自我厭惡，後悔地想著，為什麼自己是如此軟弱。

一天僅限兩瓶啤酒，外加睡前的三分之一杯的威士忌，這是近年來，明洛斯規定自己的每日酒精最大攝取量，跟以前相比，他的攝取量已經少了很多。這個量剛剛好能讓他放鬆跟入睡，而不至於宿醉之類，因為他已經沒辦法再帶著頭痛出任務，或者是某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浴室的地板，臉埋在嘔吐物當中，他沒因此嗆死真的是個奇蹟。明洛斯知道自己該戒酒，但沒有酒精的幫助根本睡不著，而現在任何藥物都相當昂貴，扣除日常開銷，抑制劑已經佔了大部分的收入，他沒辦法再額外負擔抗焦慮的藥物，幸好酒精的取得依然是那麼方便。

影集已經看到第六集，明洛斯早該睡了，但那三分之一杯的威士忌，並沒有發揮應有的功能，他還醒著，依然時不時地查看手機訊息。好不容易，手機終於有了反應，那收到訊息的提醒聲簡直是天籟，但查看之前，他希望最好不要是垃圾簡訊。
「剛結束工作。星期四中午十二點？」
明洛斯猜測狄米崔應該是一看到消息就回覆，因為現在已經半夜三點了，他幾乎是秒回：「沒問題！」接著他又傳了餐廳的訊息給狄米崔，是間普通的家庭式餐館。關於地點他也挑了很久，他先排除晚餐時間，那太明顯是個約會，所以適合全家大小一起去的餐廳，是個很好的選擇，價位適中，口味也不差。
「好。」狄米崔簡短的回覆跟他本人說話一樣精簡。
明洛斯終於能夠入睡了，雖然有點太過興奮，但至少不是焦慮了。

「你在笑。」狄米崔在脫裝備時，被吵醒的皓日揉著眼睛說道。
「什麼？」
「你朋友傳訊息給你了？」
「對……你星期四可以見到他了。」狄米崔覺得自己聲音好像有點歡躍。
「好。」皓日說完就躺回去睡。
狄米崔突然想到，他沒跟明洛斯說過孩子的事，也沒說會帶孩子去，但明洛斯挑的地點，像是隨意的聚餐一樣，所以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