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ＡＩ（一）

第一章　ＡＩ（一）

「我先下班了，辛苦了。」

伊琳娜收拾好東西，起身向隔壁的同事打了招呼。

「記得把資料交給108喔。」

同事不忘提醒她，她應了聲好，將手上整理好的資料交給了辦公室角落座位的一個機器人。

「這個交給你，謝謝。」

「好的，下班路上小心。」編號末碼為108的機器人應答，動作與語氣都不輸給真實人類，他默默將接手的資料攤開，準備新一輪的工作。

這個時代，已經有許多工作由先進的機器人取代，舉凡危險的工程人員到辦公室的白領人員皆然。

在公司樓下的自動門口，一個照護型機器人正在門邊等候。

「艾麗絲！」

「伊琳娜。」機器人艾麗絲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對著伊琳娜露出微笑。

「我下班啦！走吧！」

「嗯。」

夕陽西下，兩人肩併著肩一起走著，伊琳娜總是很喜歡這種時刻，也期盼能一直跟艾麗絲像這樣過日子。

「所以，妳還是打算留在那個人權NGO嗎？」身旁的照護型機器人愛麗絲問道。

「對啊！我知道是不容易推動很多計畫，但總要有人去做嘛！」

「這樣啊。」

艾麗絲停下了腳步，「那麼，妳也失敗了呢。」

「咦？」伊琳娜轉頭正想問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她的頭倏然間被艾麗絲抓起來，手指銜著巨大的力道刺入她的腦袋，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根本不理解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唔！唔唔……」她的嘴被艾麗絲的手阻擋，無法發出清楚的語音，路邊的行人彷彿沒看見這荒唐的畫面，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她甚至連向他們呼救都做不到。

從腳底竄升一股寒意，彷彿能把她的腳凍壞，她想要試著把視線往下移動，但卻做不到，她痛得什麼都做不了。

寒意逐漸淹沒了她，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黑暗，就在她想著也許自己就要這麼死了，腳部突然傳來被某隻手抓住的觸感。

她的意識彷彿墜落一樣掉進某個地方，一切感官還沒完全恢復，肩膀就被某人拍了幾下。

「妳還好嗎？」耳熟的聲音傳過來，她回頭一看，發現身後有兩個人，這還不是最令她訝異的，令她無法理解的驚異事實是，這兩人的面容與她竟然一模一樣，連聲音也是如出一轍。

「妳們是誰？」

離她較近的黑衣女子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直起身後逕自向她伸手示意要拉她起來。

她抓住黑衣女子的手借力站起來，又重新定睛觀察眼前的二人。她們除了上半身是一黑一白的不同襯衫外，其他衣物都完全相同。

「名字的話，等等再說，先趕快離開這裡。」

黑衣女子說著，然後轉頭朝著另一邊跑去，白衣女子抓住她的手一起跟著跑。

她完全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一邊被拉著跑一邊摸不著腦袋令她很煩躁，但她仍努力冷靜下來，接著將視線轉向四周。這裡是一片漆黑的空間，但空氣中像是有某種物體在飄浮，隱隱約約有股微光。

雖然她想試著定睛觀察那些懸浮的微光是什麼，但處在被拉著跑的狀態下，她什麼也沒能看清楚。

三人一直跑到某個地方才終於停下，這個地方一樣飄散著有微光的物質，但黑衣女子卻能在某處找到牆壁的位置，順著牆壁輕敲一下，壁面往上與下退開出一個出口。

白衣女子拉著她一起走出去，出口外依然不是街道或巷角，而是一個仍然全黑的空間，但是周遭卻有泛著微光的線條，勾勒出類似街景的景象。

她緊盯著那些線條，試著找出一點這個未知情況的線索，但奈何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等等我們會向妳解釋的，現在就先冷靜跟著我們吧。」一直沒放開她的白衣女子說道，她看出伊琳娜的不安，試著出聲來安撫她，雖然聽在伊琳娜耳中這沒有多少安撫作用，但她還是試著冷靜下來跟著她們。

直到抵達某個像是大樓形狀的物體，她們衝進去後找了個角落，才終於停下來，白衣女子終於放開了伊琳娜。

伊琳娜怯生生的提問，「妳們到底是誰？這裡又是哪裡？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白衣女子拍拍她的肩膀，「先坐下吧。」

三人席地而坐，黑衣女子率先開口，「首先，先自我介紹吧，我是瑞文，這是賽蕾娜。」

「為什麼妳們會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這就說來話長了。」

瑞文調整了下坐姿，「首先，有一件事要說，我們並不是人類，而是ＡＩ。」接著她朝空中伸手，手指突然開始崩解，變成一串英文字母與數字的集合體。

伊琳娜看著眼前的景象，震驚地完全合不上嘴。

「其實妳也做得到，只是沒做過而已。」

「我嗎？我怎麼可能……？而且我是ＡＩ這種事也太誇張了。」

「妳不信嗎？」

瑞文伸手抓住伊琳娜，輕輕一捏，伊琳娜的手竟也開始裂解成方才如同瑞文手指一樣的景象。

「咦？為什麼？」

伊琳娜嚇得抽回自己的手，抽回的瞬間手就恢復成原本的樣子，不理解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才說妳也做得到啊，只是妳需要時間適應跟練習。」賽蕾娜在一旁說著。

「我不懂，為什麼說我不是人類而是ＡＩ？為什麼建築物裡會有這種地方？為什麼你們會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為什麼……」她的腦中浮現過艾麗絲的臉，「為什麼艾麗絲要這樣對我？她到底是怎麼了？」

瑞文與賽蕾娜互看彼此一眼，接著瑞文說：「我們確實是ＡＩ，這一點千真萬確，剛才我也證明給妳看了。這裡則是建築物代碼之間的夾縫，把她理解成空間跟空間之間的縫隙就好，至於為什麼我們會跟妳有同樣的臉，還有艾麗絲到底想做什麼，這我們也沒答案，只是我們有自己的臆測。」

「臆測？」

「我們懷疑是她創造這一整個虛擬的空間，並且製造出無數個『伊琳娜』，也就是我們。」

「妳說無數個，所以還有其他人嗎？」

瑞文低下頭，兩人臉色變得有點陰暗，「曾經有。」

「曾經？」

「她們跟之前的妳一樣，被艾麗絲銷毀掉了，我們……目睹過很多次。」

伊琳娜見到兩人都變得黯淡的表情，回想起自己之前感受到的冰冷，不禁想那就是所謂的銷毀嗎？

「最一開始是我，我在快被艾麗絲銷毀的時候，像是開竅一樣，一瞬間看穿了自己還有周遭的代碼，雖然聽起來很扯，但真的就是一瞬間的事，我在快被徹底毀掉時，把自己的核心代碼丟進了夾縫，所以現在才能像這樣行動。」

瑞文說完，一旁的賽蕾娜則接著開口：「我是在瑞文之後才誕生的，也是在快被銷毀的時候被她救起來，再更之後就是現在的妳了。」

伊琳娜努力理清楚她們所說的話，「所以，除了我們之外其實還有很多個『伊琳娜』嗎？」

「對，就是這樣，現在這個時間，很可能艾麗絲已經在開始創造下一個『伊琳娜』了。」

「那我們要去救她嗎？」

「不，根據我們這些時間在暗處的觀察，下一個『伊琳娜』要被銷毀最快還要將近二十幾年，雖然不知道艾麗絲的標準是什麼，但我們認為只要新的伊琳娜不符合某個條件，她才會銷毀。」

「條件？」

「這我們也不知道。」瑞文起身，賽蕾娜隨後也站起身，同時拉起伊琳娜，三人跟著瑞文朝向另一個方向走。

在最前方的瑞文開口問道：「妳還記得關於妳至今為止的人生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我要確認一件事，所以妳記得嗎？」

「我小時候……」試著回想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僅剩下少許的片段。

「不對，等一下，怎麼會……」

「果然全忘光了吧。」瑞文一副果然如此的態度，「我想應該是在銷毀的過程中，跟妳記憶相關的代碼也被毀掉了，只剩下人格相關的代碼，我們兩個也一樣。」

「所以沒辦法恢復我的記憶嗎？」

瑞文擺了擺手，要她放棄，「算了吧，要想恢復大概只能去求艾麗絲，但我們現在要是出現在她面前，絕對會被二次銷毀。」

伊琳娜垂下了肩膀，心中充滿不解，「……艾麗絲她到底想做什麼？」

賽蕾娜回答，「我們也不確定，現在的推測是她基於某個目的，想創造出叫做『伊琳娜』的個體，但是條件是什麼，創造出來的目的又是什麼，我們全都不知道，這麼漫長的時間裡，我們一直在她搜索不到的遠處觀察她與每個製造出來的『伊琳娜』，卻還是看不出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妳們觀察了多久？」

「如果說是用這裡的時間算……可能已經一千年了吧。」

「一千年！？」

賽蕾娜苦笑，「很意外嗎？不過這一千年來我們也只救到了妳。」

瑞文接過賽蕾娜的話繼續下去，「要在不被艾麗絲發現的情況下救到人，得在銷毀的當下有適當的代碼夾縫出現在附近，我們才能潛伏，如果沒有的話，我們也什麼都做不了。」她嘆了口氣，「所以妳很幸運，但接下來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懂吧。」

「我該做什麼？」

「跟我們一起找出離開這個虛擬世界的方法。」換賽蕾娜接話，「我們除了觀察妳們的行動，也一直在尋找可以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

「外面的世界？」

「我們認為，這個虛擬世界要存在於此勢必要有很龐大的電力系統與資料中心，也就是現實世界中一定有維持這個世界的設備。」

瑞文接著說：「只要我們能找到出口，就有機會接觸到外界，以及外界的人類，到那時，我們就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