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諸神黃昏：放逐樂園(一)

短篇-諸神黃昏：放逐樂園(一)

在日與夜交界的昏黃之下，阿斯嘉特同時誕生了兩位新的神祉。取名為「巴爾德爾」與「霍爾德爾」。
他們是阿斯嘉特神族之王奧丁與芙蕾雅的孩子，兩位神族王子各自象徵著光明與黑暗。

他們同時誕生，卻又完全不同。

年少的「光明神」巴爾德爾有著一頭金色的長捲髮、一身的衣袍是神后芙雷雅請專門紡織彩虹的女神做出的金紋白袍，手拿著整個尼德威阿爾最好的矮人鐵匠所鍛造出的長劍與盾牌。
巴爾德爾才華洋溢，不只詩詞歌賦超群，也擁有神族頂尖的戰鬥能力。他性格開朗、擁有能引起萬物好感的能力。是所有人所嚮往的「光明」。
與之相反，「黑暗神」霍爾德爾有著一頭黑色的長髮與一雙無神的眼睛，天生眼盲的他無法用眼睛「看」到一般人所看到的事物。他總是穿著色彩黯淡的深色衣袍，加上本身內向寡言的性格讓人難以親近。是所有人所迴避的「黑暗」。

這樣在神族中沒沒無聞的邊緣人，卻有著極為強大的魔法天賦和記憶力，在幼時讀完整個阿斯嘉特圖書館的全部藏書，研究奧丁發現的盧恩符文。
可是在人人崇尚武力的阿斯嘉特，無法揮劍作戰的霍爾德爾並不受歡迎，巴爾德爾卻自幼便被給予很高的期待、受到眾人的吹捧。

有一次，巴爾德爾夢到自己的死期，寵愛他的母親神后芙蕾雅便頒布神諭，讓凡間所有的生靈都不能傷害巴爾德爾，除了在神宮不起眼的角落，剛出生的榭寄生沒有聽到神諭。



「霍爾？」巴爾德爾趴在石牆窗台上看向窗內，藍色的瞳孔中帶著金色光點。

一名有著黑色長髮、膚色有些慘白的少年坐在書房，有些瘦弱的手正拿著以渡鴉羽毛製造的黑色羽毛筆，將紀載古老象形文字的石板以盧恩文字的形式抄錄下來。
「巴德爾你的光太亮了，我『看』不見。」霍爾德爾有些無奈地放下筆。
作為無時無刻都在發光的光明神，對方沒收斂自己亮度的時候簡直會把人給閃瞎眼。對於能「看」到靈魂本質的霍爾德爾來說更是如此。他本身無法用自己的雙眼看見這個世界，卻擁有能看到每個生命體靈魂的能力。
為了讓霍爾德爾的眼睛能看見，巴爾德爾將屬於自己的「光」分給了他，同時霍爾德爾也有著能夠透過自己所控制的「暗」感知到世界。透過光影明暗，霍爾德爾才真正地看到了這個世界，但也因此他的世界裡沒有一般人所理解的色彩。
「啊喔。」
巴爾德爾抿了一下嘴角，周遭的亮度瞬間暗了兩個台階。接著趴在窗台上狂跳。
「霍爾~霍爾~陪我出去玩。」
「……」
唉…巴德爾，你已經快成年了吧？
霍爾德爾總是不知該如何對待過於開朗好動的巴爾德爾。此時霍爾德爾腦海中閃過母后叮囑的記憶：霍爾德爾你是哥哥，要學會照顧弟弟、讓著弟弟。
霍爾德爾低垂著眼眸開口：「好…」
「耶！！我們去打水漂。」
巴爾德爾高舉著雙手，接著單手一揮，變出無數隻由光芒化成的白鴿，托舉窗檯內的霍爾德爾到窗外草地。霍爾德爾從窗戶玻璃的反射中看見自己雜亂成鳥窩的頭髮。
「……」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答應的。



隨著時間過去，霍爾德爾看完神界的藏書，為了追求更多知識而下到中土大陸——
中土大陸出現了一種全新的種族稱為「人族」，他們雖然壽命短暫卻有著強大的創造力，藉著信仰神族得到庇護，人族很快地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文明，接著開始藉著戰爭與掠奪擴張領土。
霍爾德爾在千湖城尋找賣書的商人時碰到伊達，他是一名在千湖城城主手下辦事的騎士，伊達帶著他前往書商所在地時兩人聊得很投機，於是兩人成為好友。
在此之後常常偷偷見面，建立一段神與人的友誼。

某次會面，這段情誼被光明神給發現，巴爾德爾對伊達身為凡人卻妄圖跟神明做朋友感到惱怒。
巴爾德爾從小一直認為保護霍爾德爾是他的責任跟義務，他認為作為他雙生兄弟的霍爾就應該永遠和他在一起，他認為人類的伊達是在利用霍爾德爾的感情，試圖謀取神的恩惠。
於是巴爾德爾幻化出一名流浪煉金術士分身。
巴爾德爾在千湖城城主的女兒生病命不久矣時出現在府邸。來訪的流浪煉金術士說服城主讓他衷心的騎士伊達去北邊的生命樹偷摘能回春的黃金蘋果，拯救城主女兒的性命。
明白女兒在城主心目中的地位，忠心的騎士伊達只能領命去做。

趁他在引開看守生命樹的巨龍伸手偷摘頻果時，巴爾德爾搭起手上金色的弓箭將伊達射死，而後將伊達冠上妄圖盜取神族聖物的罪名，予以審判打入冥界，霍爾德爾知道此事非常難過。
他的叔叔惡作劇之神．洛基藉知道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巴爾德爾神力強大，還因為預知夢警惕周遭的事物，洛基認為只有他的雙胞胎兄弟霍爾德爾才有機會接近對方，於是前去蠱惑他殺死巴爾德爾。

★

眾神國度阿斯嘉特一處不起眼的花園中，穿著黑色長袍的黑髮青年抱著一只破損的劍鞘坐在樹下，那是他友人的遺物。青年的眼睛被罩上一塊黑布，但從下方五官咬緊牙關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極為隱忍，周遭的黑暗元素彷彿聯繫著他的情緒般上下波動。

一只樹枝製成的箭矢被遞到青年的面前。

黑髮青年疑惑的看向拿來樹枝的主人，站在他對面黑髮紅眼的神明笑嘻嘻地向他詢問：「難道你並不恨巴爾德爾嗎？他有著你都想擁有的東西，大家都喜歡他、大家都愛護他，你的父母更是為了保護他，讓世界上的所有事物發誓不許傷到他半根頭髮。」
男人的眼睛靠近對方與他對視:「現在，他更是連你唯一的朋友都奪走了，你不恨他嗎？」
「我…」
即使朋友死去心幾乎快要被撕扯成無數碎塊，他卻流不出半點眼淚，無法為他的摯友哭泣，因為他已經太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是霍爾德爾，他是黑暗之神，他是雙生子中不被需要的那一方，相比於黑暗大家更喜歡光明，和開朗的巴爾德爾相比，他是陰沉內向不盡人情的神明。
更何況他是神族中極少見到的先天殘缺，天生看不見任何東西，每次看他在比武場拿起長劍，他的大哥雷神索爾都很怕他會傷到自己。
比起一個眼盲、內向、孤僻，總是站在陰暗處的神明，他的父母當然只在乎巴爾德爾，眾神當然都認為巴爾德爾會是下一任的神王。
「我…不知道。」
霍爾德爾只吐出一句不知道。
胸口非常的痛，痛到像是被巨人搥打，被地底的邪龍之火焚燒，日夜凌遲著他的神智。
奪走他摯友性命的是他的親兄弟，即使他想幫摯友討公道也無能為力，在身為神族的巴爾德爾和一個平凡人類之間選擇，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那個人類的死活，神族殺凡人連一句道歉都不需要。
只有他才會為了他死去的朋友痛苦。

「那麼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世界樹上的女神降下的預言其實有兩個，除了光明神巴爾德爾會被殺死之外，還做出另一份要我保密的預言，他的家族之中有人會毀滅阿薩神族。」
「你父親奧丁想要殺你。」
「什麼？」
「奧丁啊，我親愛的哥哥，他非常的聰明且狡猾，在喝了智慧之泉後更是如此，他明白你的力量其實非常強大，怕你會為了神王之位與巴爾德爾爭搶繼承權，擾亂神界的安寧，甚至會讓他失去神王的寶座，正算計著要怎麼除掉你呢。」
「但是我並沒有想要那個位置，父親和巴爾德爾也明白。」
「預言就是預言，難道你要你的父親相信自己寵愛的雷神索爾和光明神巴爾德爾會是毀滅神族的兇手嗎？可憐的孩子。」
霍爾德爾後退幾步，不敢相信洛基的話語。他已經無法用冷靜去思考，因為如果他相信的話，不管走到哪條路最後都會是死路一條。
他的父親不信任他，母親將他當成會使黑暗元素暴走的不定時炸彈，要他壓下自己的情感，兄弟們小瞧他，認為他需要被保護。

「那麼就拿著吧，這是唯一能傷害到巴爾德爾的植物——榭寄生。」
洛基，也就是霍爾德爾的叔叔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語氣蠱惑:「拿著這個武器去找巴爾德爾決鬥，讓你的父母和那些神族知道你有這個實力能打敗自己的兄弟，得到自己應有的地位，幫你的朋友討回公道。」
打贏巴爾德爾…我嗎？
但是…我不想傷害巴爾德爾。
霍爾德爾猶豫了，即使他如何憤怒也不想要對自己的雙胞胎兄弟動手。
——軟弱的小鬼。洛基眼見霍爾德爾的猶豫在內心鄙視。

於是他對霍爾德爾施展障眼法，讓霍爾德爾「親眼」看見是巴爾德爾射殺了他的朋友；讓他的父王與母后指責霍爾德爾神明不能跟人類做朋友。洛基將屬於霍爾德爾的長弓交付到他的手上，連帶的還有那隻以榭寄生做出的箭矢。
——去吧、去吧、你一直都很恨著他的吧。
——他搶走了你父母的關愛、你大哥的讚許、他搶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憑什麼他能被眾人所喜愛，而自己只能被所有人所恐懼排斥。
「我…」
不、不是這樣。
「霍爾…」
他回想起巴德爾在孩童時的聲音。
一隻帶著溫暖與盼望的小手牽著他的手。
「如果霍爾看不見的話，那麼我就來當霍爾的眼睛。」
「我來成為霍爾的光明。」
——巴爾德爾。


「我不能這麼做！」
一直盤踞在霍爾德爾周遭的黑暗能量突然爆發震飛洛基，同時也打破洛基所設下的幻境。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擔心自己真的會無法抵抗洛基的蠱惑出手傷害巴爾德爾，他拋下弓箭逃也似的離去。
「該死的，這小鬼哪來的力量？」
洛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不願意自己的計畫被破壞，於是洛基拿起霍爾德爾的長弓幻化成他的樣貌接近光明神，趁對方鬆懈時拉滿弓弦射殺了光明神巴爾德爾。在巴爾德爾中箭倒下後趕緊離去。

趕來的奧丁詢問附近的樹與花的精靈，精靈們驚恐地訴說自己所看到的事：黑暗神在森林內射殺了光明神。奧丁聽聞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殺害親兄弟，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捉拿行兇的兒子。
此時逃回房間冷靜的霍爾德爾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在一場足以毀滅世界的巨大陰謀當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