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初七,黃道吉日,宜嫁娶。
七夕乞巧,十殿閻羅,迎新娘。
新嫁娘,轎裡笑,莫把蓋頭揚。
黃泉路,鬼影飄,轎過奈何橋……
§
閻天汐其實不確定一場真正的婚禮該是什麼樣子的,比起婚禮,他對喪禮的流程還比較嫻熟。
閻羅殿的上一次婚禮還是二殿閻君大婚,那時候他尚未出生,因此沒有機會親眼瞧一瞧該怎麼做。至於自己的父母只是一夜的關係,更不可能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承。
為了給韶央一場毫無遺憾的婚禮,他請教過許多人的意見,也觀摩了許多生魂為了完成人世遺憾所舉行的婚禮。但他心裡明白,閻君的婚禮是不可能僅僅如此的。
從求婚到婚禮當日有足足半年的準備時間,可這些日子竟然就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悄悄流逝。一回神,他和韶央已經端坐在轎上,準備前往幽冥的首殿。
根據幽冥傳統,整場婚禮將從遊城開始,之後全幽冥將會進入整整一周的狂歡作為慶祝。雖然用法術驅動的轎子非常平穩,甚至帶著能隔絕所有熱氣、如開了冷氣般舒適的遮陽棚,但想要在眾人的目光前微笑揮手長達一小時還是件不容易的事。
紅紗蓋頭之下,他看不見韶央的表情,只能看見少女在袖間緊緊絞住的十指。看來比起遊街示眾,向發飆的蘇浩宇請一個禮拜的假還是容易多了。
閻天汐正想說些什麼安慰她,轎子已經動了起來。一跨越殿門,兩人立刻置身在簇擁的歡呼聲中。
就算是在閻君即位典禮上,閻天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光是開路的樂隊就佔了幾公里長,道路旁的群眾更是綿延的無窮無盡。遊行隊伍將從十殿出發,途經奈何橋等幽冥名勝,最終抵達舉行儀式的首殿。整座轎子以巨大的紅色彼岸花為底,於花心用柔軟的紅色沙發托著兩人,使他們宛若花中仙子出巡。
韶央轉頭似乎想說話,但因為太過吵雜只好作罷。閻天汐想了想,在指尖捏了傳音訣,假借要握她的手將法術傳遞到她身上。「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說……謝謝你。」清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等儀式走完我們就可以獨處。」閻天汐並沒有否認,但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婚禮不一樣,我們的婚禮越多人看到越好。」
他不擅長花言巧語,但他知道韶央總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轉頭看周遭的熱鬧,這些人有些是生魂,一些則是他的同事。在結親這日,幽冥除了最低運作人力上班之外,其餘人權不放假一日,雖然參加遊行可以加俸祿或是減刑期,但到來的人數還是遠遠超出預期。
奈何橋邊,仍有不少生魂準備前往輪迴台投胎,一名剛喝下湯的生魂迷茫抬起頭,在看見這朵轎子掠過身邊時下意識揚起嘴角,笑著去投胎了。或許等他誕生之後,他還會保留著這份模糊的記憶,告訴自己母親自己在地府看到閻羅王結親吧。
一個小時後,轎子終於在偉峨的正殿前停下。
與平時的肅穆的黑色宮殿不同,首殿此時不見排隊等待審判的人龍,而是處處張燈結綵。一路走來,商店街的屋簷掛滿了紅燈籠,好不熱鬧。
閻天汐率先跳下車,並對韶央伸出手。女子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輕點,如同羽毛般撓在心口。指腹滑入他掌心,最終緊緊扣住,將自己交給他。
算上兩次投胎,韶央有三對父母,但在陽界的父母待她不好,陰界的父母均已領罰消逝。閻天汐並沒有考慮很久便決定親自牽著她入殿。
那些前段人生缺乏的歸屬與親情,就讓他來補全。
厚重的銅門闔上,將最後一絲外頭的喧囂隔絕。
在廳堂的盡頭,原本放置判決桌的位置布置成一張椅子,孟婆端坐正位,面無表情,但內心想必是驚滔駭浪。右手邊站著牛郎織女,男人略為粗曠,女子則白色絲帶環身。他們是天庭派來代為慶賀的使者,在剛好也是自己相逢的日子這天為新人送上祝福。至於秦廣王則站在他們相距幾步斜後方,如此則組成天地的具現。
相比外面,殿內安靜許多,一種肅穆感油然而生。閻天汐執著韶央顫抖的手,終於走到紅毯最後。
一名白髮蒼蒼的長者樂呵上前,面上帶著親切。雖然月老實際上有數位,但天汐與韶央的紅線是他親手繫的。如今自己盼望的兩位新人修成正果,他也是得償所願。
簡單宣布儀式開始後,與長者模樣完全相異的洪量聲音迴盪廳中。「一拜天地!」
閻天汐引導著被紅紗遮住而不清楚方向的韶央轉向天庭使者,雙膝落地。
這不是他第一次向這些至高者下跪,卻是第一次心甘情願。
「二拜高堂!」
落在紅毯上的前額悄然無聲,卻似千鈞洪鐘落地。那個被孟婆呵護在奈何橋上的孩子終於長大成人,並第一次自己做出抉擇。如今,孟婆將帶著誠摯的祝福,祝願兒子和身邊之人並肩飛翔。
至於薛轉輪王──儘管他的父親缺席,但相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已成為在天際昂首高飛的飛龍,並沒有辜負期待。
「夫妻對拜!」
最後這一拜,閻天汐格外鄭重。這是一份感謝,韶央帶著他看清世界,突破幽冥生來帶給他的桎梏,並且一步一步將他拼湊成型。而在這一切過後,韶央仍願意與他相守至海枯石爛。
「至此──禮成!」
閻天汐伸手將韶央扶起,手中已經多出身邊遞來的細長桿物。紅紗掀起,露出底下羞紅的雙頰。女子眼中似有淚光,嘴角卻是掩不住的上揚。
經此三拜,從此攜手,共赴遠塵。
§
禮成,開席。
當首殿大門再次開啟,外頭的廣場早已擺好上千桌宴席,這些宴席綿延至市集,為的就是讓大部分生魂和冥使都能共襄盛舉。
靠近閻羅殿的嘉賓全都是受邀之人,也因為桌數眾多,只需在特定幾桌敬酒即可。儘管在閻天汐幾次都因這些閻君的決策瀕臨崩潰乃至消失,但他仍感激是他們將韶央帶到他面前,並赦免了韶央身世的罪罰。
敬酒幾輪後,他們來到一桌特別的桌席。韶央的表情從不可置信轉為驚喜,在幾秒後驚叫出口:「葉無妄!斐燃!」
「恭喜你們!謝謝你們邀請斐燃!」斐然笑嘻嘻起身,還是那番樂觀模樣。「沒想到投胎後還能參與你們的婚禮,真是太棒啦!」
經過閻天汐簡單解釋,韶央才知道斐燃和葉無妄軍仍在人世,但被特許以夢境的方式魂歸地府,並且恢復在幽冥時期的記憶。儘管隔天清醒之後這些經歷將會變得模糊,但對他們來說將是一段不可思議的體驗。
「恭喜,現在我好像真的不能再叫甜心了。」葉無妄舉杯笑道。
閻天汐蹙眉,丟給他一記眼刀。「之前就不行。」
「恭喜閻君大人和夫人,但還是希望兩位婚假不要請太多。」蘇浩宇仍在惦記著接下來他又要獨守十殿處理業務的事情。
「嗯,那先請個一年吧。」閻天汐無視吐血的冥使,逕自換到他桌。
「如果我家大小姐活到這個歲數,或許也該成婚了。」孫落淼依舊是那副老謀深算的表情,與兩人碰杯敬酒。「可惜呀可惜,這代孩子就剩下你……」
閻天汐垂眸,但沒有回應任何話。儘管廣場人聲鼎沸,但仍有許多本該可以來的人因為命運不復存在。
「對了,這個給你,是幾位故人請我在你們成婚時轉交的。」孫落淼將兩張看起來已有些年代的字條遞給閻天汐。「我想她們一定早就預見了這一刻,所以不想錯過。」
兩張字條的留言都不多,卻承載了跨越數年的祝福。
第一封來自白晞,收信人指名韶央。「命運選擇了妳,我的確引以為傲。」
第二封沒有指名給誰,但幹練筆跡如昔。「人鬼不必殊途,星星之火也能綻放成炫爛的煙火。卿玥。」
故人已逝,唯獨祝福跨越時間長流,獨留於此。
回到主桌,孟婆夾在一群閻羅之中獨自抿著奶茶。婚慶不喝酒喝奶茶是韶央的突發奇想,她在婚禮舉行前特地發放問卷讓大家挑選婚禮飲料,而奶茶遙遙領先。
「恭喜,薛天汐。」最先發話的是首殿閻羅,他從不用真面目示人,為了婚禮特地捏出一副壯碩男子的模樣參加。「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衣袖下,閻天汐握著韶央的手掌緊了緊,但兩人都不再因秦廣王的威壓退縮。秦廣王的評論也沒有錯,為了今天,他們走了非常、非常遙遠的路途。
「時候到了。」坐在孟婆身邊的黑面男子朗聲宣布,儘管沒見過,但韶央一見到男子額頭中央的彎月形印記便馬上認出他便是五殿,也是兒時童話故事中家戶喻曉的包青天。「帶她去基盤吧。」
儘管韶央滿腹疑問,但並沒有問出口。她猜想這可能是幽冥某個獨有的儀式。
閻天汐伸出空著的手,在虛空中比劃。順著他的指尖,虛空中被他撕出一道裂口,而裡頭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深淵。他對韶央微笑,示意少女和他一同踏入。
帶著對未來的恐懼與手心傳來的鼓勵,韶央深吸一口氣踏出腳步。好在下一秒,她的足尖便接觸到了實心的地面。當兩人完全被黑暗隱沒,後方的裂縫立刻復原,原本婚慶的喧囂也在同一時刻嘎然而止。
閻天汐牽著韶央的手在黑暗中走了很遠很遠的路。這段路並不陡峭,甚至沒有上下坡的實感,但韶央直覺他們正不停的切換空間,逐步往幽冥的地底下探。整段路唯一的照明只有閻天汐周圍漂浮著的青色火光,雖然在平時看來應該極為詭異,卻驅散了路途的潮濕與冰冷,帶給人不少安心感。
就在韶央開始發楞時,男子終於在一扇石門前止步。「我們到了。」
眼前的石門並沒有連接左右通道,就這樣矗立於虛空中,它巨大地看似難以推動,閻天汐卻只用一隻手便開了門。
這是一間圓形的房間,而裡面的唯一一件事物便是立於正中央的圓形石桌。石桌像是有什麼吸引力般引誘著韶央上前,直到閻天汐用力抓緊他們相握的手才赫然回神。「別鬆開我的手,這裡會抹煞任何沒有和基盤成員相互接觸的生靈。」
「這就是基盤?」明明是死物,石桌卻發散著陰冷深沉的力量感,彷彿只要碰觸就會被無情反噬。
「是,基盤是整個幽冥的根基,由十殿閻羅及其血脈的核心組成,雙方是共生關係。」鑲在石盤上的寶石顏色各異,有純黑色的黑曜,也有紅似血液的鴿血石。它們以時鐘數字般間隔排列,唯一不同的是圓弧上只有十一顆石頭。「妳可以當作這些就是閻羅們的心臟。」
他的指尖停留在一顆剔透鮮紅的寶石上,無論是形狀或顏色都與韶央頸間的項鍊一模一樣。儘管這個項鍊已經不會再住進閻天汐破碎的靈魂,但韶央還是習慣性將項鍊戴在身上。「這是我。」
寥寥幾句,韶央已經明白這個地方對於幽冥的重要性,卻讓她更加不寒而慄。
閻羅的心臟是鑲在幽冥基石裡的,這讓他們得以共享幽冥的力量,維繫幽冥和平。但這同樣也是一副永恆的枷鎖,他們因幽冥永生,也將永困幽冥。
韶央忽然明白過去邀請天汐一起去人界時,男子露出那抹悲傷笑容的意思。他不是不想,是不能。基盤上的這顆紅寶石才是閻天汐真身,無論地面上的投影逃得多遠都只是徒勞無功。
現在的她只想緊緊抱住閻天汐,但他知道這不是愛人需要的。「這樣其他閻羅……不是可以很輕易對彼此下手嗎?」
她講得模糊,但真正想問的是:「他們不會對你下手嗎?」
「除了基盤自己的保護,我們個人也會對自己的基石佈下保護。」閻天汐動動指尖,一縷輕煙自寶石竄出。
「嗯……這保護有用嗎。」韶央實在很懷疑。
「我的對其他閻羅沒用,但他們的對我有用。」閻天汐爽快地承認了。畢竟千年的功力差距擺在那裡,這是無論多麼天賦異稟都趕不上的。「韶央,來。」
在韶央反應過來前,閻天汐已經引導著她向基盤上的寶石摸去。
結為連理的這一日,閻君必須對自己的另一半坦露出最為脆弱的的部分,沒人知道這項傳統是何時訂下,古今往來也只有二殿曾經做過。這是為了讓閻羅審慎思考,自己是否能全心全意相信枕邊之人,以此攜手共治幽冥。
想要分享權力給一個不屬於基盤控制的魂靈,就必須有將自己生命交付到對方手裡的覺悟。
當韶央的指尖接觸到寶石的表面,一旁的閻天汐發出類似悶哼的喘息聲。她抬頭望向男子,發現對方臉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紅暈。「你……」
「我沒事。」閻天汐飛快搖頭,快到有些可疑。「就是有點……」
他說不上來那種感覺,用「靈魂被觸摸到了」來形容似乎也不確切,但每當寶石被韶央指尖撫觸,便有一股酸甜的電流竄過四肢。這種感覺可以說是極其私密,甚至不亞於男女行肌膚之親。
此時,他的生命就這樣輕易被少女掌握,她只要稍微拿利器一戳,自己便會輕易死去。當韶央移開手,閻天汐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我們回到上面去吧。」韶央仰頭望向男子。「希望這地方能被保護得好好的,我們永遠不會有再來的時候。」
閻天汐短促的嗯了聲,抬手打開回到幽冥的門。
當兩人終於回到地面上,天色已暗,恐怕是基盤的時間流逝不同才讓他們在下面待了比想像中還長的時間。閻天汐沒有帶她回到熱鬧的閻羅殿,而是出現在忘川河岸邊。
黑暗的河面瀰漫著一層薄薄的白霧,卻有點點螢光自其中透出,一點都沒有冥河的陰森感。湊近一看,竟然是一朵朵小巧玲瓏的蓮花燈順著河流延伸至遠處,無窮無盡。
「都忘記今天是七夕了呢……」韶央喃喃說道。
閻天汐朝著空無一人的河面招手,似乎在等待什麼。不出多時,一艘無人木船自遠方悠悠飄來。閻天汐率先踏上木船,穩住船身後才伸手接韶央。木船不大,必須要挨著對方才夠坐。韶央跪坐在柔軟的墊子上,手扶著閻天汐的胸穩住自己。
等兩人坐好,小船便徐徐前行。燃著燭火的蓮花燈就像是點點星光簇擁著船隻,引著他們在銀河暢遊。韶央不禁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中元節,身邊的人為她放了唯一一朵、也是獨屬於她的那朵花燈。
直到現在,地面上早就已經沒有記得她的人,但幽冥之主總會年復一年、不厭其煩地準備她的花燈。
我會永遠記住妳。這是他曾經對她說的話,也是一直在實踐,從未中斷的誓言。
一朵蓮花燈被放進掌心,勾回少女思緒。她對上那雙在幽暗樹林裡仍灼灼發亮的瞳眸。「一起放花燈吧。」
火柴在黑夜中迸發出燦爛的火光,女子與男子各捧著一朵花燈,將花燈推入河流中。今天的河燈不為記住誰,而是為了祈禱幸福。為了感謝這些得來不易的幸福,並向蒼天祈求更多。
情到濃處,韶央感覺到一隻手扶上她的腰際,將她朝對方拉近。一個不容拒絕的吻覆了下來,將她浸潤在獨特的香氣中。呼吸間揉雜著松香、檸檬與薄荷的香氣,來自那片漫無天際的廣袤迷蝶花田。
記憶是幽冥最不可靠的事物,然而我們將會在迷迭香氣中重逢。
韶央撩開頭上的紅紗,伸手圈住愛人的脖頸。她從未這樣熱烈的向對方索取,深怕這只是一場夢境。掌心下急促跳動的胸膛,腰間迅速圈緊的手,任何碰觸此時都變得如此重要,只為了確認對方還存在於此。她將那些胡思亂想屏除在外,讓最原始的本能領著自己馳聘。
所有對於過去的不安揉碎在唇齒之間,留下的只有與對方長相廝守的渴望。溫度浸染著溫度,呼吸逐漸同頻,體液於痴纏間交融。煙波浩渺,繾綣情長。
短暫的喘息間,韶央睜開眼,用眼神描摹著愛人堅毅的輪廓。似乎感受到愛人的視線,男子眼捷微動,如同振翼的青蝶。翅翼舒展,那雙清透的紅寶石自隱匿中浮現,回以愛意的注視。歷經漫長的孤獨,他們終於回到彼此面前,這是多麼讓人不可置信的奇蹟。閻天汐原本一手撐在船緣,此時終於忍不住收手,將韶央緊緊擁入懷中。
韶央貼在天汐的胸口,絲毫不因船身的晃動而緊張。她微微低頭,看見兩朵蓮花燈於船畔相依,誰也不捨得離開彼此。「天汐……」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想說的話早已在無形間全數傳遞。
「韶央,我愛妳。」出乎意料,閻天汐的聲音在頭頂輕輕落下,卻在韶央心中掀起重重漣漪。
對於愛情,他笨拙,詞窮的像個小孩,簡短的文字間卻隱藏不住純粹的真心。
親吻再度拂於每個描摹、填滿每一寸呼吸間,讓原本空蕩的心盈滿幸福。似乎不滿足於簡短的言語,水聲與呼吸間,男子不斷重複著簡短卻沉重的誓言。「我愛妳,我愛妳……」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冬雷夏雪,花燈長明,以此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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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