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會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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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23

介紹:天翔是一位會飛的人,但卻沒有戰鬥力,一心擔憂被取代的他,惡夢真的實現了。

天翔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停頓,動作應該要很順的,也沒有其他原因會造成窒礙。那時是夜晚的高空,萬物歸於平靜時,這令他不禁躁鬱了起來。
他是個會飛的人,有人叫他「超人」——但實情就只是位會飛的人,並非刀槍不入。所以大部分能做的並不是電影中攔截墜機,而是攔截小孩都拿得起的懸槳無人機。
那也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能力,無人機失控往人群掉落,他就飛上去接了下來,他的臉被無人機上攝影機拍下,之後他就出名了。
在這個沒有任何超能力的世界,他被當成英雄般的看待,但軍隊可不這麼認為,不斷地研究是否魔術。得益於現代世界資訊流通,民眾強烈監督他的人權問題,軍隊才不為難他,甚至讓他自由選擇是否承接軍中間諜任務。
他處境艱難、也無任何可做貢獻,因為他的臉早已被全世界熟爛了,搞不好有幾個毛細孔都被電腦依照片解讀出來。但一些無危險的偵察任務他還是做了不少,支援消防火場居高臨下審視他也很拿手。
不過總的來說,這些當今都有無人機可以取而代之,會飛的普通人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只是很特殊,像個人形的新玩意。所以為了不用挨餓,決定去世界各國露個臉賺代言費。前期在軍隊逼他逼得緊時,想掙脫這種壓力,他有試過出國賺外匯,說來可笑,他還是得坐飛機,因為他有被其他國家空防擊落的風險。而且他可能飛不到。
說到這裡,他其實飛行能力很脆弱,不用開槍,光是捕捉軍用無人機的巨網罩到他,那重量可能就讓他失速墜死。到時就算揹降落傘也打不開,網子會纏在一起。更何況他連負擔降落傘的重量都只能勉勉強強搖晃飛行。
一開始坐飛機,大家都很歡迎他,還調侃墜機可以抱著他生還。後來他自己嘴賤在訪問中自曝僅可自救後,大家就對他很提防:因為飛機一有狀況,只有他可以得救——肯定會為了逃命而強行打開機艙門緊急出口導致墜機!
這種中傷他的言論一有人提出,很多人反對與他同機,他們怕「超人」真的這樣做,那所有人不就要提早墜機了!他曾有想過這情形,這不是一樣要墜機嗎?為何不放他一個人得救?就因為他得天獨厚?
所以「超人」真是少數弱勢。
不過以他這種只能負擔自我重量的飛行能力,他也抵抗不了從失速飛機跳出去的氣流,不是馬上骨折、就是被氣流撞昏。超人真的不好當,體格至少要巨石強森,不然做什麼英雄事蹟都先四分五裂⋯
有了這層疑慮,很多國家禁止他搭飛機前去,只能坐船。但上次被全程笑爆,坐飛機已經一直被問「你不是會飛」!?還低等到坐船!?諷刺、憋笑的臉無處不在,縈繞糾纏著他,苦惱沒有受到尊重。
上次坐了一艘郵輪,應大家要求在甲板凌空飛行,升起來的他發現船的速度比他還快,幸好急降還來得及捉住甲板頂端滑水道遊樂設施,全身弄濕溜出滑水道的狼狽模樣上傳國際,讓他足足被全世界的人笑了一個月。他漸漸覺得是否自己是位沒用的人?
除去這些惡意中傷,還是有一點別人帶不走的驕傲——他仍是世上唯一會飛的人!
所以當那一天飛行的停頓徵兆顯現時,他害怕能力不會就消失了吧?就跟莫名得到時一樣。「不行,我有此能力就已被取笑成這樣,若是消失,豈不變小丑!」前幾天還有小孩朝空中的他丟擲石塊,恥笑他「身為英雄卻毫無攻擊力!根本不可怕!」這讓他審思難道可怕才是英雄需要具備的要素?只會飛是不行的。
心浮氣躁下他又停頓的更厲害⋯有點不對勁⋯身在高空1千公尺的他意識到每一次停頓雲朵都會變化。目不轉睛盯著雲朵飛行,經過五次停頓後事情漸漸明朗,那不是停頓!而是斷片!且在斷片期間他仍在飛行,所以雲朵形狀會產生變化、因為他位置已經改變!直觀解釋就是——他無意識下從A點移至B點!
『應該不是飛到睡著吧!?』深夜的風吹的他發顫,渾不知發生何事的他焦急不已只想降落,但頃刻間他已在地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抵達地面的。雞皮疙瘩襲來、張口結舌地感念自己還活著的同時,毛骨悚然的想到他可不是真的「超人」,與其他人類一樣血肉之軀,飛去撞擊地面可是毫無生機。
這種失去了空間感、最後斷片般飛過頭的症狀,在那一天後不間斷發生,找不出原因的他甚至比較在意的不是摔死,而是飛行軌跡不在掌控之中:他做任何事都要求有條不紊,一件一件的按部就班完成,漫無章法是絕對觸犯他的大忌。他甚至認為這飛行的超能力全是因為這種態度才會出現在他身上,無法操之在我的飛行令他難以忍受,簡直否定他的人格!
一段時間後情況沒有改善,斷片的時間愈來愈長,他開始害怕飛行時失去知覺而墜落,導致連飛行都有種心理障礙,寧願步行。但高知名度的他很快就會在街上被民眾包圍,大家慫恿他「飛一下嘛」,心理障礙已經非常嚴重的他很擔心一飛上去如果斷片,那副癡呆無神模樣傳遍網路,真的徹底毀掉他的人生,新聞一定報他吸毒,毒駕的進階版——「毒飛」!
有鑑於之前飛機拒載風波,他一點都不懷疑「人類」會對他施加什麼更違反人權的枷鎖。與此同時,他內心覺得他不應該歸屬於「人類」的限制,畢竟在古代他會是神般的存在、眾人膜拜的對象,結合鳥與神,所有宗教都有這一種象徵,比如耶穌畫像就有一雙翅膀。
『我真是生不逢時啊!這是個小屁孩、巨嬰當道的時代!有能力的人往往被嫉妒壓垮!明明追求最完美的是我、受到最嚴重詆毀也是我!不公平的壓力好大啊!』但是他愈這麼想,癥狀愈嚴重,到了後期已經不聽使喚斷片到有意識時已身處夜晚高空⋯而且每一次清醒高度都更高,不久就超過他訓練時的1千公尺極限。
到了那一天,冒著寒冷哆嗦回到自己床上,他明瞭他快崩潰了。

「這能力是否會消耗我的腦神經?」他問著軍醫,那是每月固定幾次的會面,軍中對他心理評估以確保身心狀況正常。
「沒有可能,腦細胞反而還『增加』不少,我們正在『研究』這一部分。但你不用擔心,腦細胞是愈多愈好。」女軍醫說完反問,「看來你很擔心,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他裝作一切在掌握之中、輕鬆洽意的答:「正常啊,一切如舊。」他沒說出已飛超過1千公尺以上高度,而且還是無意識下。政府只准、且他能力也只有飛到那個高度。
政府允許他自由飛行在國土之上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毫無威脅性,無人機反而要被管制,因為無線電波會干擾飛機通訊,他不會。正確地說任何飛機撞到他幾乎不會有墜機風險,頂多損失一座引擎而已。而且這很好避免,因為他飛不了這麼高,大概就1千公尺,那個空域以下沒飛機在飛。
「你這個月來了4次,完成了扛機槍拍軍隊宣傳片,但是有些畫面攝影師要補拍,接下來我們順便把無人機備案也找時間拍完如何?」女軍醫很快速的簡報著。
「我只來了2次不是嗎?」他疑問道。
「喔對,是2次⋯我說漏嘴了。」女軍醫連忙捂嘴道歉。
「呃⋯機槍我還沒完成,現在是直接跳過,轉做無人機備案就行了嗎?」
「啊,對不起!我搞混了,你是那個⋯好好,我們就不要管機槍方案,用無人機備案就好。」
「抱歉,我已經很努力嘗試,如果機槍重量可以改個⋯假模型給我,那就沒問題,可以嗎?」他羞赧地問。
「這⋯可能不行。」女軍醫報以安慰的說。「現場的士兵、攝影師會把這件事傳出去,嚴重損害軍隊形象。」然後她不在意的揮揮手說,「真的不重要了,已拍好,剩下補拍很快,接下來完成無人機的拍攝就行了。」
『已拍好了?到底在講什麼?』他心裡疑惑。
那個宣傳影片需要他拿機槍在空中掃射地面靶,如果只是拿步槍飛在空中,因為一個步槍彈匣才30發,不比機槍的2百發,對戰鬥是沒有多大幫助,軍方需要他至少扛機槍在片裡空中掃射。
之前他有試過可以勉強將40公斤機槍帶上天空,但只要一開槍,強大後座力會讓他像斷線風箏般飛走,軍方事後評估「超人」會被機槍壓死⋯
他自己心底明白有幾分料,不避諱地自承自己風太大也飛不起來就是了。然後軍中備案是如果還練不成這一招,攻擊式無人機會比他有用。接下來計劃一直因為他能力不足而不斷修改,目前走向由他帶領一群無人機實施任務的備案,攜著控制平板來帶隊就行。以彌補目前無人機技術的收發距離限制和無法多部操作難題。他假如帶機隊執行,本身就是移動基地,可以在現場實現遠端作戰。雖然他很懷疑軍方明明知道他飛不遠的情況。
所有他的事情只有這位女軍醫知道,通常會由她整理之後再往上呈報,換句話說,她很明瞭他的無能。
這種1對1管理制度很適合封鎖不利消息,但由於天翔他自己在外「鋒芒畢露」顯露馬腳,幾乎快要讓他變成憋腳英雄,軍方才要藉此宣傳片機會,讓人民知道他確實有能耐。雖然沒有實際戰功,但台灣軍隊著實因為他在全世界打出知名度,大家都在談論著「台灣有位超人」,可以說是「台灣之光」。
至於外面他闖下的糗事,軍方都以當時「超人」狀況不佳為由不予評論。
「⋯攝影師說要補拍機槍畫面,如果能一次完成機槍和無人機拍攝⋯但⋯『你』出現的話就不成了,這樣⋯」女軍醫慢條斯理兜弄著文件,這些是她與天翔的對話紀錄,使用錄音磁帶錄下對話,再於事後用電腦謄寫印出來。「那麼⋯嗯⋯」她明眸大眼轉來轉去,好像在等待什麼。
「我⋯」天翔囁嚅著,聲音小到沒人聽見。這一陣子的失常狀態、自己心理狀況變差,很想求助,但沒辦法去找外面心理醫生,因為這張臉太出名了。如果被爆出來,很多代言都不會找上他了,更重要的是他會被恥笑的更厲害。
眼前的女軍醫雖有心理專長,但隸屬於軍隊的心輔機關、戰時類似間諜機構,負責通報叛逃嫌疑犯;承平時期專門在募兵時過濾有去過身心科的人。他全盤托出只會讓軍隊跟他保持距離,認為他沒有抗壓性、無法接收受軍隊任務。永不錄用!
他無法求助於軍隊,想問的事也嚥在心頭裡。
「那我可以走了嗎?」他掙扎一會放棄的問。女軍醫耐人尋味的比他還走神,嗯嗯唔唔不知在拖延什麼。天翔感到納悶,但焦急的心情更甚,就怕無法預測的斷片狀況又出現,如果在心理評估時發生,他一世英名將會毀於一旦⋯「還是有什麼要交給我做的事?」他問。
女軍醫心不在焉頷首注視桌面,今天那裡很突兀的放一堆潛水用的小氧氣瓶,那種含在嘴上可以撐20分鐘氧氣的氣瓶。
「還是要交給我這些?」他心急起身站近了點,指著小氧氣瓶問。
「喔,這不是你要求的,是『另一個』,因為我不知道今天來的是誰。」女軍醫說。
「另一個?」他歪眉斜眼之下看到女軍醫的文件,封面是他耳熟能詳自己的編號,那一整本就是關於他的計劃,歷來所有資料都收錄在裡面,他從沒看過。這些都不重要,他也沒興趣,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但現在,那文件封面⋯編號的後方⋯多出了「之2」這一小行字。因為剛才坐著角度被遮掩,現在站著可以瞄到。
桌上堆疊總共有2本文件!
『這是怎麼回事?』他回想剛才女軍醫說的「另一個」,『不會又找到另外一位「超人」了吧!?那些氧氣瓶是要給他?為了什麼⋯?』想到這頭腦開始昏眩,眼前金星亂冒,這些是愈飛愈高的「高山症」症狀,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超過2千公尺高空身體會承受不住,一堆後遺症萌發。
朦朦朧朧中,似乎昏了過去,當他甦醒時又是在高空中,只不過這次是飛到軍營的上空。手中還握有氧氣瓶,他不知何時從女軍醫那裡拿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有交涉過,女軍醫有說過這不是要給他的,難道他偷偷拿了?
對了一下手錶已經凌晨時分,已過4小時,寒風颼颼,心中憂慮的事終於爆發,第一次在女軍醫面前斷片,現在軍方已經知道他會斷片的事了,那他們要怎麼處置?看著底下一片寂靜,似乎沒有引起任何騷動,沒人在尋找失控的超人,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待在上空?試著努力回想卻跟之前一樣撲朔迷離,沒有一絲可以回憶。
看到他這樣失態,合作肯定失敗了,軍方不會要一顆定時炸彈,三不五時就嗜睡昏迷,跟個嬰兒一樣。他與女軍醫都是手機聯絡,目前上面最後一道訊息是「你先別走!我還有事要跟你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應該是斷片後不由自主離開軍中大樓,飛起來後就攔不住他,女軍醫就焦急的要找他回來。可是看這個語氣好似他倆在爭論什麼⋯但當時他不是已經斷片了嗎?
到底剛才發生啥事?他真的很好奇⋯或嚴格地說非常不能忍受,他需要能掌握情勢,而不是像個笨蛋不能操之在我,混亂無序不是他的選項。
為了撫平心中不安,只能偷返辦公室調查。
軍隊偵測雷達都是斜角度偵測,死角就是正上方,他沒有被捉到的風險。而且之前也有測試他在雷達圖上的圖示,操作人員完全不掩飾的嘲笑——「你就像是一群鳥的大小,只不過飛得更慢而已。」——應該不會露餡。
下降找到唯一高聳建築,十幾層樓位置,裡面只有逃生指引招牌微弱光線,窗戶都沒鎖,畢竟軍營戒衛森嚴沒人闖得到高頭層。幾小時前他還坐在這,然後斷片,他猜想女軍醫看到他失去意識的模樣,然後⋯然後他又是怎麼飛到空中的?
這裡的人全下班了,他用微弱手機燈光照映四周,文件全鎖在保險櫃裡,他根本不知道密碼。電腦也一樣,連開機都需密碼,無法開啟。
有點緊張的他往旁邊搜查,找到一堆櫃架,一格一格皆是擺放錄音磁帶,軍中單位為了保密盡量不用隨身碟,用磁帶老方法錄音,便宜又可以在磁帶上寫字標明、迅速分門別類,也不會被快速轉錄到硬碟而洩密。而且他們要用錄音的機會非常少,所以設備沒壞下一直沿用到現在。但也因為太佔空間所以存放在外面雜物架上,連玻璃櫥窗都沒有,完全開放式。如今卻成了天翔唯一希望。
女軍醫將其排列的井然有序,依照日期很快就找到今天錄下的資料,排在倒數第二個⋯不對吧?應該是排在今天最後一個吧?他拿了起來,上面寫著他的編號沒錯,只不過後面多了「之1」。然後排在最後一個的錄音帶,日期也是今天,但時間點寫得很明白是在他之後到的,上面還是他的編號,不過後面的字是「之2」!
『另一個!這就是另一個超人錄的音!就在我離開之後他緊跟著到了!』接著他想到另一種可能,『我是否想看他是何許人也所以飛到空中等待到現在?是嗎?我錯過了?還是我有見到他,只是我斷片了?我有跟他談過天嗎?』他毫無頭緒的思考,「另一個」假如也是飛過來,那他們倆一定碰過面了,只不過看到他斷片在空中模樣⋯所以向女軍醫打小報告了?想到這裡他舉起氧氣瓶想,『不會就是他塞給我氧氣瓶的吧?是嘲諷我嗎?』
為了不礙手礙腳及解除屈辱,他將氧氣瓶放回桌上原位,翻找之前的其他錄音磁帶,他發現「之1」、「之2」間斷夾雜在一起,本來「之2」偶爾才會出現一次,後來漸漸居上,之後出現的機率已與「之1」打平,就好像兩個人互相在爭奪地位一樣。這種情況竟然維持一段很長時間,他打量了一下「之2」首次出現的時間點——就是他開始斷片的那時候。
「之2」到底是誰?絕不可能憑空冒出一位會飛的人,難道是軍方已發現他不穩定的斷片,利用以前擷取他的DNA移植到別人身上創造出另一位「超人」!只為了取代他這弱不禁風的小丑!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一切偉業將被奪走,心中不是很舒坦,非常不甘心。對比今天的錄音場面,女軍醫似乎已經跟他無話可談,尤其他滿嘴藉口就是扶不起的爛泥,讓他更憂心忡忡?
『不,還不用那麼自賤,搞不好他比我還差,體力比我還不如,導致他吃力的飛行需要一堆氧氣瓶協助才撐得下去。這就是我與他的區別。以為飛行是很簡單的事!菜鳥就是菜!只夠我配飯吃!』一邊想一邊將桌上凌亂的氧氣瓶整齊擺好,他必須靠強迫有序的行為來緩住內心激烈翻騰。
本來想聽聽看今天自己跟女軍醫對話是怎麼結尾的,現在已經不重要,沒有什麼比弄清楚「之2」的底細更能緩解內心混亂。『有了「之2」 錄音帶擺在眼前,必定是對話錄音,那就一定是人類,就是女軍醫口中的「另一個」沒錯!今天我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獨一無二!如果有了另外同版本的我⋯很快我會一無是處。』從出生到會飛之前,他平庸無奇,隨便一位競爭對手都可以將他踩在腳下,會擔憂不是沒有原因。
為了解目前他的處境、是否會被汰除,他放了今天「之2」的錄音帶:
「我是怎麼到這裡的?飛過來的嗎?」那是一把低沉的聲音,天翔從沒聽過、但有一絲熟悉,那人語氣顯得非常疑惑如何到達此地,但有說到「飛」,是「另一個」超人沒錯。
「你看到我也知道不用擔心,你就只是突然出現罷了。當作是睡醒就沒事了。」女軍醫好似看慣的說。
「現在時間⋯我又睡了半天去了。」那低沉的聲音迷糊的說。
「你還記得我請你找另一位超人的事嗎?」女軍醫問。
「有,我叫妳給我他出沒的地點,妳說往我自己內心去尋找最清楚,我找過了,我還是記不得地點在哪,妳還是直接跟我講吧。」那超人極為不耐的說。
「你好像也不知道『另一個人的存在』⋯」聽得出女軍醫懊惱的語氣。「你跟他極為不同,聲音低沉之外⋯還非常⋯」天翔可以知道女軍醫想講什麼,就是憤怒,連用聽的都聽出隱含不平之氣。「搞不好待會他又出現了,我從沒看過他在會議中途『離開』。若再出現,你到時跟他好好談談吧,你們也該要碰面試著解決這種『衝突』。」聽女軍醫說的話,天翔想可能自己先離開,也就是斷片了。那話中的衝突又是怎麼回事?
「很重要嗎?猴子長翅膀,你會說牠是神嗎?」那超人似乎看不起天翔。
女軍醫用非常困擾的聲音說:「如果不是你們太特殊,軍中是不會與這樣的你們合作的。」
「他消失就沒事了。」那超人用霸道語氣說,不把天翔看在眼裡。
「他不可能消失,我是說⋯你們只要合作就可以了。」
「能扛機槍飛上天的是誰?最近我更是直飛上2千公尺高空,那個蠢蛋遠遠及不上我,這也是妳說的。」
「是這樣沒錯,但你不可能一直出現,你也會『睡著』。」女軍醫說,天翔吃驚另一位超人也有斷片痼疾?難道這是超人的宿命?
「我覺得我不再睡著是遲早問題,因為我醒著的時間是愈來愈長了,光是從這樣短的醒覺時間就進步到超越那位蠢蛋,要消滅他是輕而易舉。」那位超人滿腹敵意的說。天翔聽到握緊拳頭。
女軍醫急勸:「有些事你還不懂,比如你說的消滅,這是不可能的。給我點時間,我正在研究你們的案例,請你先按兵不動,日後我自然會說清楚。來,這是你要求的氧氣瓶。」她指的應該是桌上氧氣瓶。
「一瓶就夠了,聽妳說他的事,我已經摸清他的底,根本弱雞一枚,我用一瓶就可以收拾他。」說完一陣騷動,那超人似乎倏地離開座位,然後聽到開窗聲音,好像已凌空飛走。
只聽見最後女軍醫急促的呼喊:「等等!喂!你是要做什麼!?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錄音帶到這裡結束。
天翔邊將磁帶歸於原位邊由原處離開,當他關上了窗,噤若寒蟬般抬頭張望,深怕那位超人朝自己尋仇過來。『我跟他有什麼仇讓他如此怨恨?說到底應該是我恨他才是,正在一點一滴打擊我、尋求取代我的可是他,結果他還想殺我?這麼不要臉,而且還處處贏我,真是令人嫉妒啊!既生瑜何生亮!』
處於警戒萬分的他想到「之2」若還沒知悉他這個「之1」的文件,要找到他肯定只有守株待兔,而軍營這裡就是最好埋伏的地點。『他離開後是否去找我了?剛才斷片的4小時如果被他逮到,照理說身上已插了好幾把刀,早已醒不過來。或許是我飛得太高,夜間視線不佳,他才沒找著?』轉念慶幸地想,『好險他還沒得到我的地址。如果被得知也沒差,我可以學鳥輕易飛到任一座高樓大廈頂端睡一覺,沒人找得到。』但一輩子都要這樣擔心受怕?不是比鳥還不如?『⋯不如由我來除掉他,他的地址在文件「之2」裡一定有記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要比手段,「黑袍糾察隊」我可沒比你少看!』那要如何得到文件呢⋯⋯⋯他也沒有頭緒⋯
面對比自己強壯的人,天翔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的往最高處2千公尺飛,這樣才不容易被瞧見。馬的,他想如果對方真能扛機槍飛行,他空中作戰絕對處於劣勢,不用一會身上千瘡百孔。
愈發警戒擔憂狀況下,沒留意的愈往上飛,到他發現不對勁時,他的臉頰已開始有緊繃感,耳中鳴鳴作響,頭痛欲裂。一看高度錶,竟已達3千公尺!『我在幹什麼?這個高度我還沒準備好!』按常理,超過2千公尺後,如果一天內再往上3百公尺,就會有高山症風險,何況3千公尺!頓時頭暈目眩、那股要斷片的感覺似乎又襲來了!
慌亂無助下只想急降,但施展不開,奇怪的是,無論怎麼出力仍舊紋風不動,高度錶數字一直在上昇。他此時恐懼的是「急性高山症」,對於他這種只是純人類肉體的「超人」,死狀大概僅次於被拋入太空。
六神無主的他下意識想看地面已經離他多遠,下巴竟然硬生生被卡住,視線無法往下,許久他才發現⋯『有⋯有隻手!我被偷襲了!!』作夢都想不到如此高度有一隻手正掐住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誰!?」對方手力強勁,他無法扭頭查看。
「你才到底是誰!?」
「我是天翔,唯一會飛的人!」
「我也是天翔!你這個冒牌貨!我才是獨一無二的!」這低沉的聲音、3千公尺高空⋯
有一段時間他還以為是有人在他身上偷綁了條繩子,一路被他拉上天空,但很快就打破這種可能,因為他根本連揹1個人都飛不起來。然後聽到這熟悉的低沉聲音,跟錄音帶一模一樣,加上可以反制他下降的飛行力道——「另一個」超人!
被手掐住脖子,又在缺氧的高空,難受到他眼眶發熱。「另一個」超人肯定在背後撐住他、強迫他爬升。
在這岌岌可危下,他大吸一口氣吼道:「放開手吧!你不一定會贏!你也只不過剛突破2千公尺的高度!現在已經3千以上,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危險!」他雖大吼威脅,心底卻明白論實力是輸給「另一個」超人,不然也不會被帶著往上飛。除了嘴秋,目前是毫無任何抵抗力,只有提及高度是唯一讓對方鬆手的可能。
他想,同為「飛行類」人種,必定詳讀高空的種種危險。會遇到「高度」這種危險的人類、純粹用肉體而不是乘坐機械挑戰的,只有登山者。7成5的登山者在海拔3000公尺以上會出現昏睡、頭痛、厭食、噁心、呼吸困難等症狀。再往上攀,接著就是「急性高山症」:高海拔腦水腫(腦部充水)與高海拔肺水腫(肺部浸潤)。
突然之間脖子上的手響起了熟悉的警報聲,「另一個」超人手腕上的高度錶正在蜂鳴大作!跟天翔用的是同一款,想必是軍中給的,為了飛行員特製、連自身含氧量都可掌握的飛行錶。這種警報聲指的是血液含氧量已過低。
正巧來得及時,天翔再叫道:「你瘋了嗎!?聽聽你的錶,連你自己都撐快撐不住了!還不放手!」由於手錶聲音如同防狼警報器般大聲,天翔分不出來自己的錶是否也在鳴叫,想到這裡又再次心靈挫敗,根據剛才錄音內容雙方實力差距,他都是慘輸無誤,肯定錶也在瘋狂鳴放。
視線周圍開始有間歇閃光出現,頭暈欲墜,情勢雷同被暴風雪困住的登山者,只要眼睛一閉就會睡死在夢鄉!但他多想了,由於高山症視網膜出血症狀,他的眼睛只會愈來愈往外凸,眼皮根本闔不起來,死不瞑目意謂如此。
低沉聲音卻出其冷靜,就算風切聲也無法讓其顫抖,「許多登山者在喜馬拉雅山的5300公尺基地營區都會作噩夢,我已經快要帶你到了⋯我就是你的惡夢!這世界不需要2個會飛的人!只有我會飛就夠了!」
天翔不懂為何對手聲音仍可以如此冷靜,都已經到達四周全是雲的高度,自己嘴巴也早已噴濺出水和血,肺水腫讓他呼吸更加吃力,血水與雲霧融合,凝結在空氣中,成了一條向上的血霧河。他想投降了,不想再執著當「唯一會飛的人」,可是未來那個恥辱感⋯如果連「飛行」都有人可以取代他,依他的能力輕易會被別人替代,他什麼都不是了,以後在眾人面前只會被嘲笑的更厲害。
他要嗎?
『不對!』他心底卻史無前例地燃起一股驕傲感,『我沒昏倒、我仍沒昏倒!做夢也想不到可以撐到現在!或許我只是成長的慢,但如果有時間等待,我是沒有極限的!搞不好我的潛力無底,先輸的會是「另一個」超人!而且仔細想想,我還處於被掐著脖子捏緊氣管的劣勢,我實際上並不輸對方啊!』
奇蹟般在這時擁有爆棚自信的他,很想笑著反嗆,但痛苦到一句話也噴不出來,只有咿嗚咿嗚的喉音。但他不怕,根據「之2」的資料、還有其錶已鳴叫,這種高度也是對方的極限,再不下飛,一起在空中窒息脫糞吧。
「嘻嘻嘻~」低沉的聲音齷齪奸笑,「別想了⋯我是不會昏的⋯只有你會死,而我會得救,因為我有這個⋯」
天翔聽其語調似乎還有後著,在朦朧不清的雲霧中看到敵人的「另一隻手」緩緩抬起,巍巍顫顫移到自己的臉前,『不會是要戳我雙眼吧?最後一擊嗎?這種高度,我的血和腦漿應該會一起噴出來!』
他想要去阻止靠近,但他的手勒?是被架住了嗎?為什麼沒出現?這該怎麼說⋯他明確的要抬起手,但是就是看不到他的手出現,是不是已經因為高山症而缺氧癱瘓了?不管怎樣,在他的想象中他仍是十指箕張的往後亂抓。
只見「另一個」超人的手吃力地彎曲手指、漸成握持狀,像似捉住了什麼,但掌心裡只有空氣,並沒有任何殺傷物品。耗盡全力般停在他嘴前半晌,正當他胡思亂想死法是不是準備摀住口鼻時,對方竟是驚訝地發出疑問聲,並講出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我的⋯我的氧氣瓶呢!?」眼前的手驚慌失措抓握了數下,似乎沒意料到手中空無一物,「我明明有帶上的⋯在哪?」
另一隻手在亂揮一陣後消失在眼前,天翔感到腰際一陣搔癢,正在被對方的手查搜,卻一點也不敢笑,『不會是要我笑咳吐血而亡吧?』
就這一陣突兀,導致對方掐住天翔脖子的手稍微鬆懈,使他視線可以扭頭斜下看到後方位置,他想要咬掐住脖子的手,但已嘴舌發麻、天昏地暗。對方仍一直「氧氣瓶、氧氣瓶的狂叫」,好似就是在找那東西,莫名其妙的是為什麼是在他身上找咧?⋯⋯氧氣瓶是吧?⋯⋯這氧氣瓶,聽起來好像很熟悉,不久前不是有看過?⋯但他丟了⋯⋯
渾渾沉沉中他開始有點概念,他的身子也穿透雲層,月光灑落,雲上明亮及寂靜的空間彷彿凍結,分不清是在空中還是水中,下方一片白雲,整個空間反射照亮,迷幻游離。
再上去就是宇宙了吧⋯⋯
他有點明瞭了,但還不確定。
對方的手還在胡亂翻搗,他知道這種高度想要逃離,沒有氧氣瓶是辦不到的⋯誰都辦不到。而氧氣瓶這美妙又好笑的東西他身上是不會有的。
掙扎了一會對方也安靜了⋯⋯
然後速度好像減慢了⋯⋯接著一切都放鬆⋯⋯陪伴著他的是下墜⋯⋯他面朝下,灑下的月光在雲朵印上了影子⋯⋯只有1個影子,其他什麼都沒有⋯⋯只有1個影子,沒有「之2」。
他明白了⋯他也確定了⋯
一直只有我是吧?
嘴唇微微上揚,竟然笑了。

幸好,
我還是唯一會飛的人。


後語:這邊要解釋一下,根據實際醫療案例,多重人格並不是每一位人格都互相認識,有的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身為當事人,的確是種很可怕的情況。如果像本文主角還融合多種強迫症等心理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