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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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15
再次醒來,已身在工廠廠房,漆黑的周遭只有微弱亮光透進室內,這亮度大概是傍晚時分,自己竟然昏睡這麼久。

「這...這裡是?」

「妳醒了。」

清脆的高跟鞋聲緩緩逼近,張秀雅狼狽爬起身,忍痛說道:「瘋丫頭,把欣怡交出來!」

「哦?我該交出誰?」

一派輕鬆的姚惠倚靠在牆邊,手上西瓜刀在牆上來回滑動發出尖銳摩擦聲,她開始哼著歌。

這首歌是張秀雅平時在哼的,零碎的記憶逐漸湧現,眼前的姚恵渾身慘白,臉頰沒有半點血色,若不是白天,張秀雅真的沒把她認成鬼。

「這首歌,是妳哼給我聽的。」

「什...什麼意思?」

剎那間,如同撕裂大腦的劇痛讓張秀雅再次跪在地上,這次的疼痛超乎以往的忍受程度,她開始來回打滾,甚至用頭猛烈撞擊地面。

「秀雅,想起我是誰了嗎?是我啊,姚惠。」

腦內不斷有聲音亂竄,張秀雅徹底崩潰,眼前的姚惠不知跑去哪裡,化成聲音在她耳邊瘋狂打轉,張秀雅淚流不止咆哮著,偌大的廠房只有她的慘叫在裏頭迴盪。

「妳對陳欣怡也會跟我一樣吧?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

笑聲被無限放大,不是姚恵的笑聲,是自己的,那股窒息的快感遍佈全身,逐漸扭曲視線,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哭喊,但她卻陷在這無止境的泥沼,無法自拔。

「放過我,求求妳放過我啊!」

張秀雅早已被逼瘋,瘋癲笑著像姚恵求饒,額頭被數次與地面撞擊留下鐵色瘀青,鮮血不斷滲出,甚至參雜淚水沾滿臉蛋,而那道淒厲的聲音可不想就此作罷,緩緩繞至身後附耳冷笑。

「妳知道惡的極致是什麼嗎?」

張秀雅的喉嚨被鎖緊,一雙白皙且冰冷的雙手死死掐著,尖銳的指尖劃破喉嚨,窒息感讓她意識抽離,耳根被姚惠奮力一咬,滴滴鮮血染紅地板,她說道:「惡的極致,是忘惡,因為在妳腦中,錯的永遠不是自己。」

張秀雅兩眼翻白,顯然意識迷離,耳裡全是姚惠癲狂的笑聲,忽然,姚恵鬆開手讓她跌在地上,重獲自由的張秀雅大口喘著氣,再慢一會兒可能真的昏死過去。

這時,她發現手握硬物,稍微恢復意識低頭一看,濕潤的液體從手掌滲出,手上莫名握著一把西瓜刀,一把有著乾涸血液與鮮血交織的刀刃,刺向眼前女子的腹部,而那名女子正是陳欣怡。

「想起來吧。」

姚惠的聲音逐漸遠離,張秀雅顫抖雙手,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被五花大綁的陳欣怡口吐一攤血,虛弱問著最沒有意義的問題,那清澈的瞳孔被恐懼征服,鋒利西瓜刀早已刺穿她的腹部,明明剛才她向張秀雅苦苦哀求數百次,但張秀雅卻像瘋子一般拿著刀朝空中揮砍,時而掐自己,時而磕頭自殘,陳欣怡被她嚇得失禁。

誰知還沒反應過來,那把刀竟直穿她的腹部,她撕心裂肺的喊叫、掙扎,眼前的張秀雅像是著了魔一般,歇斯底里的說著什麼,隨著刀尖更加深入,張秀雅徹底失去反抗意識,望著淌淌流出的鮮血,疼痛至極的她連說句完整的話也十分艱難。

「原來,是我。」

張秀雅緩緩跪在陳欣怡旁邊輕柔將她擁入懷中,右手死死握住刀柄,眼看血流成河,內心開始天人交戰,不拔,或許能保住一命,但失血過多,能存活機會渺茫;拔了,也算給個解脫,而且...還能滅口。

「欣怡...很痛吧,對不起...對不起...」

一切的禍端,都是她做的,逐漸清晰的記憶,姚惠只不過是替罪羔羊,承擔她所犯下的惡,好可笑,因為她當初也是這樣對待姚惠的,那把西瓜刀乾涸的血,承載數多位犧牲者,而姚恵是那第七個,陳欣怡將會成為第八個。

正如姚恵瀕死前所說,張秀雅是個徹頭徹尾自我中心的人,她的偏激已經讓自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對於感情的詮釋更是駭人,是種令人髮指的病態讓人作噁。

「來,欣怡,聽聽這首歌吧,很好聽哦。」

陳欣怡抱著陳欣怡開始哼歌,那首對每一位失蹤女子的驪歌,身體感受逐漸虛弱的脈搏。

「救...救我...」

「噓~再等一下,馬上就幫妳解脫了。」

話畢,張秀雅緊握西瓜刀,剎那間,陳欣怡知道她要做什麼,用盡最後的力氣搖頭哭喊。

「不要!我...我不想死...呃啊...啊...啊......」

懸在空中的刀刃滴落滾燙的赤血,在張秀雅懷裡的陳欣怡抽搐不止,嘴角不斷吐出血水,直到最後一刻,她依然是個單純且設身處地為人著想的凡人,她哪裡做錯了?

或許,她唯一的錯,就是在最不恰當的時候,給張秀雅遞上那盤糕點,讓剛殺死姚恵的張秀雅心底的罪惡陰霾,頓時露出希望的曙光。

懷裡的人含淚死去,張秀雅笑了,破涕為笑,如同姚惠所說,她一直都陪在張秀雅身邊,而且不只姚惠,還有很多人...很多人......

直至隔日黎明,為時已晚的數量轎車停在工廠外頭,車裡年邁男子看著眾多下屬進去將渾身是血的張秀雅攙扶出來,臉色是無比難看,但還是紅了眼眶。

早晨的公園沒什麼人,轎車來到附近的停車場,換好裝的張秀雅與男子坐在長椅上,氣氛沉默許久,周圍的保鑣更是連呼吸都如此小心翼翼,但男子開口打破沉默。

「第八次,我第八次幫妳善後了。」

「......」

「警方那邊我會去協調,妳最近低調點。」

縱使兩人關係不好,但女兒如今這般摸樣,自己也該負起責任,男子長嘆口氣轉過頭,不想正視眼前的女兒。

「爸,對不起。」

面對張秀雅突然的道歉,男子顯得有些錯愕,因為前幾次的她不僅毫無悔意,甚至覺得她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如今看來似乎找回了一點良心,也是好轉的開始,起碼...死了幾個人還算值得。

「沒什麼好道歉的,趕緊回去避避風頭。」

「...嗯。」

目送張秀雅離開,男子看著女兒離去背影,便喚來身旁的保鑣,點了根菸,並撥通電話。

「是我,人還活著吧?」

「還活著。」

「好好接待他,我還想坐下來喝他現泡的咖啡呢。」

「是的,等問出老闆要的,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點掉菸灰,男子看著身旁的保鑣問道:「陳欣怡呢?」

「目前在公司旗下的冷凍屠宰場。」

「嗯,我看還是去骨躲碎摻入肉排裡好了。」

「好的,我馬上吩咐他們處理。」

男子起身時再回過頭,叮囑道:「記得去腥,那東西的味道很重,沒處理好會影響我們品牌的聲譽。」

「是,我一定會注意。」

有著保鑣的護送,張秀雅返回停車場,遠遠看向遠處轎車旁熟悉的身影對她揮手,是陳欣怡。

「妳認為,惡的極致是什麼?」

看著緩步走來的張秀雅,陳欣怡笑著收起相片,相片裡張秀雅吻著渾身是血的她,而她闔上雙眼,再也未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