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風波

陽光把天台曬得暖洋洋的，三人並肩靠在欄杆上歇夠了，蘇禾拍了拍林夢薇的肩膀：「我得回班了，下午還有測驗呢，你們去家長會路上小心點。」​「知道啦，放學給你帶奶茶。」林夢薇沖她揮揮手，看著蘇禾背著書包跑下樓梯，才轉頭拽了拽阿臭的袖子，「哥，我們也走吧，別遲到了。」​阿臭嗯了一聲，邁開長腿跟在妹妹身後。剛拐過拐角，林夢薇突然往他身後縮了縮，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角。​「怎麼了？」阿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灌木叢后圍著幾個穿校服的男生，最中間那個瘦小的身影被推得連連後退，懷裡的練習冊「嘩啦」散了一地。​「是李明……」林夢薇的聲音發緊，「我同桌。帶頭的是趙天宇，他總欺負人。」​阿臭眯起眼，看著那個染著黃毛的少年抬腳往練習冊上碾，周圍幾個男生的鬨笑聲刺得人耳朵疼。李明低著頭，後背抵著牆，單薄的肩膀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出聲。​「李明數學超好的，總幫我講題。」 林夢薇的聲音帶著哭腔，「可趙天宇他們…… 我不敢過去。」​阿臭沒說話，大步朝那邊走過去，趙天宇正得意洋洋地用腳尖撥弄李明的鉛筆盒，聽見腳步聲回頭，臉上的笑瞬間僵住。​眼前的男人比他們高出一個頭還多，成年人特有的沉穩氣場壓過來，趙天宇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半步，剛到對方胸口的身高差讓他莫名發怵。​「你…… 你誰啊？」趙天宇強裝鎮定地梗著脖子，聲音卻比剛才小了半截。身邊幾個男生也停了手，眼神里的囂張勁兒散了大半，偷偷打量著阿臭。​阿臭沒理他，彎腰撿起散落的練習冊。指尖劃過被踩髒的封面時，指關節輕輕動了動。他把本子攏好遞過去，李明怯生生地抬頭，只敢看他的胸口，接過本子時手指都在抖。​「滾。」阿臭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成年人獨有的厚重感，像塊石頭砸在地上。​趙天宇臉色漲得通紅，想罵點什麼，可對上阿臭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跟這種成年人硬碰硬討不到好，自己這點力氣在對方眼裡恐怕跟撓癢似的。​「你等著！」趙天宇撂下句狠話，踢了腳旁邊的石子，帶著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路過阿臭身邊時還特意繞開半米遠。​林夢薇這才敢跑過來，拉著李明檢查：「沒受傷吧？他們打你了嗎？」​李明搖搖頭，把練習冊抱在懷裡，對著阿臭鞠了個躬，聲音細得像蚊子哼：「謝謝……」​「哥，你剛才好威風！」 林夢薇仰著臉看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趙天宇他們從來沒這麼怕過人。」​阿臭扯了扯嘴角，拉著妹妹往辦公樓走，家長會不能耽誤。

教室後排的吊扇慢悠悠轉著，家長們陸續落座，孩子們拘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抱著教案走進來，深藍色的西裝熨得筆挺，教室里立刻響起一陣稀疏的掌聲。​「好了好了，大家不用客氣。」老師抬手示意，掌心朝下按了按，掌聲很快平息。他走到講台後放下教案，笑著說：「感謝各位家長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家長會，今天主要是跟大家聊聊孩子們這學期的學習情況和……」​話沒說完，一聲短促的驚叫突然劃破安靜——「啊！」​阿臭循聲望去，只見李明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課桌抽屜里滾出個灰撲撲的東西，落地時發出咚的悶響。是只渾身僵硬的死老鼠，蜷成小小的一團，看得人頭皮發麻。​老師的話卡在喉嚨里，握著粉筆的手頓在半空。教室里所有家長和孩子的目光唰地全聚過來，空氣彷彿凝固了。​李明臉色慘白，手抖得像篩糠，卻死死盯著那隻死老鼠。他媽媽就坐在旁邊的家長席，先是驚得捂住嘴，隨即轉過頭，眼神里滿是心疼和詢問，輕輕碰了碰兒子的胳膊。​有媽媽在身邊，李明像是突然攢了點力氣，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是趙天宇！肯定是他放的！」​趙天宇縮在他媽身後，眼皮飛快地跳了兩下，眼神像受驚的耗子似的往桌底瞟，嘴角卻偷偷往上翹了半分，那抹得意藏都藏不住。​李母立刻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我兒子從不撒謊，趙家長，你得給我個說法！」​趙母慢條斯理地抬眼，臉上滿是不屑。就在這時，阿臭站起身，沉聲說道：「我能作證，剛才在樓下，我親眼看到趙天宇帶著人霸凌李明。」​「你放屁！有證據嗎？就憑你個送外賣的一句話？」趙天宇立刻跳起來，梗著脖子大喊。剛剛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壞他好事的成年人，是林夢薇那個送外賣的哥哥。​他走到教室中間，環視著眾人，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囂張「就算是我放的又怎麼樣？」他突然指著阿臭，聲音尖刻，「一個臭送外賣的，也配管我？我爸是教育局副局長，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明天就讓你滾出這城市，連外賣都送不成！」​趙母抱著手臂冷笑，涂著紅指甲的手指輕叩桌面：「捉賊要捉贓，你說我兒子放的，監控拍到了嗎？空口白牙就敢栽贓副局長的兒子，我看你是不想在這城市待了。」她說著掏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撥了個電話，語氣嬌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王主任啊，麻煩幫我查個人…… 對，明華機械廠的李建國，就是那個裝配車間的，聽說最近廠里在優化人員？嗯，我覺得這種家風不正的，還是別留了，免得影響單位形象。」​電話掛了不到五分鐘，李明媽媽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她哆嗦著接起，沒聽兩句就臉色慘白，手機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網「老、老公…… 你被開除了？怎麼會……」她癱坐在地上，看著趙母那張得意的臉，突然明白了什麼，爬過去抓住趙母的褲腳，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趙太太！我錯了！是我瞎了眼！是我兒子自己不小心惹了麻煩，跟天宇沒關係！求你高抬貴手，讓我老公回去上班吧！我們一家人全靠他吃飯啊！」​「媽！」李明哭喊著想去拉她，卻被李母一把推開。「現在知道錯了？早幹嘛去了？我兒子金貴得很，豈是你們想栽贓就栽贓的？」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家長們看著這一幕，眼神複雜。很快，幾個穿得光鮮的家長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拍趙母馬屁「趙太太說得對，這種沒證據就亂咬人，確實該教訓！」「就是，自己家孩子不懂事，還想賴到天宇頭上，真是沒天理！」「這送外賣的也是，跟這種人沆瀣一氣，怕是沒安好心！」李明媽媽聽得渾身發抖，卻只能把頭埋得更低，拉著李明的頭往地上磕「求趙太太原諒…… 求天宇原諒…… 我們再也不敢了……」趙母冷哼一聲，理了理裙擺：「晚了。我趙家的人，不是誰都能拿捏的柿子。今天就讓你們長長記性，什麼叫天，什麼叫地。」阿臭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前這一幕像極了荒誕的權力遊戲——受害者跪地求饒，施暴者得意洋洋，旁觀者趨炎附勢，而他這個想討公道的「外人」，倒成了眾矢之的。他咬著牙忍了又忍，畢竟這是李明家的事，他們自己都低了頭，他再衝上去，反倒像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