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赤潮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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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13
第126章 赤潮漫城

長陽城的天色這幾日像染了墨,壓得街頭的灰鴿子都懶得飛。昭陽朝廷的權鬥風暴,已經不再局限於外事系的那一畝三分地,而是沿著官場那條見不得光的血脈,向四面八方滲透。

昭陽國的政治鬥爭,從不在戰場上結束,而是總在茶桌、會場、宴席、病房和墳地里繼續。外交系的慘敗,只是那根點燃的引線;真正的爆炸,是在秋後清帳的時候。

秋風一起,朝堂的氣味就變了——不是丹桂香,而是舊帳、私怨、暗箭和半夜敲門的味道。

柳建瀾倒下后,秦甫淵也完了——但這只是明面上的。更深的,是「外事系」在整個官場的信用徹底破產:以前人見你,會說「這是搞外事的」;現在人見你,會說「這是搞外事的?噢——」然後一個意味深長的鼻音拖尾,就足夠毀掉你三十年的交情。

昭陽官場的殘酷在於,它從不缺乏正義口號,卻總是用來掩蓋私刑的過程。所謂「清查責任」,外人以為是分清是非,內行都知道是在分配屍骨——誰的坑挖深,誰的碑立小,全看你還剩幾口氣能不能討好掌勺的。

秦甫淵最後那幾個月,整個人像被放在慢火上燉:上面不明說要他死,可每天都有人遞來一紙「說明材料」、一封「群眾舉報信」、一個「領導口頭批示」。他的辦公室成了走馬燈——紀委的、巡視組的、原來幫過他的人來切割的、原來恨他的人來踩一腳的。

有一次他接到一個舊下屬的電話,第一句話就是:「秦部長,我現在跟你通話是被允許的。」這比不打電話還絕。

而柳建瀾的結局更有昭陽味:從前他在外交場合上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現在卻被安排去做「形勢宣講會」主講人,主題是《以慘痛教訓換取寶貴經驗》。台下坐著的,有當年和他一起觥籌交錯的老熟人,也有正排隊等他位置的新面孔。講到第三頁PPT時,他的嗓子突然啞了,底下卻有人鼓掌——不是安慰,是暗示:「可以了,別裝了。」

昭陽國的權力場,不是棋盤,是絞肉機。棋子至少還能留全屍,肉機里出來的,連骨頭渣都找不到。

秦甫淵原以為自己還能撐一撐,畢竟在外事系的牌桌上,他手裡還有幾張沒亮的底牌:幾位老部的情面,幾筆外事灰金,還有那份「隨時能換命」的外國帳戶信息。

結果他才發現,昭陽國的政治鬥爭里,底牌不是用來贏的,是用來換取「死得體面」的。

外事系的潰敗,是肉眼可見的。從上到下,像一座大廈被悄悄抽掉了承重牆——先是邊緣崗位被換成了「新貴系」的人,接著各部門的副手一個個「主動辭職」,再到連清茶倒水的小吏都被「安排到更合適的崗位」。短短半個月,這個曾經出入各國國宴、左右昭陽對外敘事的話語重地,成了一棟只剩外殼的廢樓。

秦甫淵的心理防線,是在一次飯局上徹底崩的。那天席間,一個新貴派的年輕處長舉杯笑道:
「秦大人,我們現在都說啊,您是外交系最後的詩人——不過,詩人嘛,總要有個謝幕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恭維,落在秦甫淵耳里,卻像刀子一樣剜在肋骨里。

昭陽的官場人精,最會用「玩笑」做手術。刀口笑吟吟,血還得自己往肚子里咽。

秦甫淵回去那晚,第一次沒進家門,而是去了郊區一個破旅館。他怕回家——怕看見書房裡那排按國別分類的外交禮品,怕看見老同事送的筆記本上還寫著「下月備忘」,怕看見妻子的眼睛里,那種不說破的絕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滑向毀滅。不是因為犯法,不是因為失職,而是因為在這台絞肉機里,他站錯了位置。

柳建瀾的消息不斷傳來——從「接受組織談話」,到「協助調查」,再到「涉案金額巨大」。而秦甫淵自己,也接到了「上面」的口風:外事口子要全面「年輕化」「去舊部化」,他這個級別的幹部,將會「妥善安排」。

妥善安排,這三個字在昭陽國的政治語境里,翻譯過來就是——收拾好你的棺材本,別鬧事。

更荒謬的是,社會關係網崩潰的速度,比他丟官還快。昨天還在辦公室笑著叫「秦哥」的人,今天在走廊里就能假裝看不見你。飯局上原本熱絡的副手們開始換座位,生怕被人拍到和他坐一起。甚至連多年合作的外企代表,也開始用一種「提前弔唁」的口吻說話。

昭陽的政治鬥爭,殺的不是人,是人的存在感。等你真正明白的時候,你已經成了空氣。

在這絞肉機里,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只有暫時沒被端上桌的倖存者。昭陽國的政治鬥爭,不是棋局,而是屠宰場——每個人都在等號,唯一的區別是你是被清燉還是紅燒。

至此,「外事系」從上到下,能說上話的全被清掉,剩下的不是降職邊緣,就是主動申請「提前退休」。外界傳言:「這幫人完了。」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幫人現在只能靠記憶活著。

柳建瀾的落馬不過是導火索,秦甫淵的失勢則是警示牌,接下來是成片成片的人——像秋後稻田的稻稈,一刀一刀割下去,剩下的不是空地,而是血跡。

這次清洗的節奏,比昭陽的打更聲還准:

第一天,免職——冠冕堂皇的「因工作需要」,說得好像是去春遊。
第二天,雙規——「協助調查」,聽起來比「請喝茶」還溫柔。
第三天,定罪——判前的輿論審判早已蓋棺定論。
第四天,抄家——鑲金馬桶被搬走那一刻,鄰居才知道他有廁所。

昭陽官場的四大生存法則,此刻全部反噬成了催命符。

生存核心:搶到位子——搶到了也沒用,因為位子本身就是個絞肉機。
生存要義:搞定領導——領導一倒,你成了陪葬品。
生存語言:假話廢話——假話說多了,自己都信了;可惜,法律不信。
生存形式:政治鬥爭——一旦鬥爭開始,就沒有裁判席,全是擂台。

而貪腐的八大標配,此刻成了八大罪證:

情婦被審成「外圍人員」,巨款被拍成證物照,房產清單像房產中介網站,利益關係網成了口供里的脈絡圖,外籍親人直接拉成「外逃通道」,豪車被當眾拍賣,豪賭記錄在賭場監控里放了循環,酒量……酒量成了「長期應酬」的註腳。

柳建瀾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是在一間會議室的玻璃門后,被兩個便衣押著走。他的眼神沒有憤怒,也沒有求生,倒像是在心裡算帳——這一生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秦甫淵的結局更滑稽,他在調查期間忽然「突發心梗」,但長陽百姓心知肚明:昭陽的心梗是一種政治病,病因是「失去價值」。

更荒誕的是,這場「外事系全軍覆沒」在朝堂里卻被描述成「組織結構優化」,聽起來像是換了幾張椅子,實際上是換了整張桌子。有人笑稱:「外事系在朝廷的地位,就像宴席上的蔥花——你以為它能點綴全局,其實誰都能扔掉。」

更下作的,是那些原本與柳、秦親密無間的同僚,如今在酒席上換成新的笑臉,談起他們兩個時的語氣,像是在說隔壁死了只貓。

昭陽的政治,從不缺乏雪中送炭的人——只不過那炭是燒紅的,直接往你身上扔。

——

【江湖筆錄】
官場如棋,子落一子,必有一子死。
棋盤上的人都以為自己在謀局,只有被收子的那一刻才明白——他們只是棋子。
在昭陽朝,誰也不是「安全的」,只是輪到你時,別人正好沒空救你。

官場如絞肉機,轉一圈削去你的志氣,再轉一圈颳去你的骨頭,最後連湯水都要倒進別人的碗。權力遊戲沒有仁慈,只有延遲——今天你看別人跌下去,明天別人看你滾下去。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爬,其實都在排隊下鍋。

一個朝代的權力鬥爭,不像刀劍對決,更像溫水煮肉機。進去的,不是勇者,不是懦夫,而是所有站錯隊的人。生存的四大法則——搶到位子、搞定領導、會說假話、精通鬥爭——在真正的絞肉機面前,都是苟延殘喘的工具。至於貪腐的八大標配——情婦、巨款、房產、關係網、外籍親人、豪車、豪賭、酒量——只決定了你在肉機里被絞成粉之前,能不能多活幾秒。最後笑到的人,不過是在等下一個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