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本章節 20242 字
更新於: 2025-08-10
現今…迎接終焉的前夕,倘若文明比作本厚厚書籍。
此刻讓以旁觀者視角,被譽為神明大人們的存在。位居絕對漠視第三位,探出指尖翻閱。掀開臨近后寄語薄薄紙張.
在雙眼視線彙集、停落將這段潦草默示錄加以收尾句號前.
人類這一生物最擅長的莫過於去忘卻疼痛。
主動亦或潛意識。
一遍又一遍,無法拾起覆沒歷史長河石塊。
好像玩世不恭孩子般。
從哪兒磕碰,擦破表皮。
他們便會在短短數秒鐘熱淚盈眶哭喊著疼痛尋求慰藉,而當格天遠未癒合傷口結痂時。相關記憶早已被稚嫩小手舉取撿拾往腦後丟擲隨意拋到九霄云外。
所以、倘若要讓誕生於這個世代名為『人類』的孩子吸取教訓。
也未必把自己比作位德高望重教導者那麼繁瑣.
只要痛楚永遠存在於視野範圍內即可。
造就所謂的『永恆創傷』。
那就讓布滿銹跡鋼釘穿透脆弱不堪皮囊、深入層層交織肌肉、沉沒鮮紅粘稠液體匯聚大海。
指尖碰觸末慢慢施加『力道』梢微微前推。
每逢稍許攪動,痛處便會如所想所欲蔓延、擴散全身.便會遵從本能低頭看向傷口。
就像…
就像——人類這一物種。
為了眼前那枚金幣所成就身為忠誠年長侍從『永夜』般。以及他身後內位名為『終焉』,楚楚可憐的少女相仿。
呼……呵~
甚至往往到了這時候,他們不忘爭先恐後地撒開腳丫。
理所應當地鞋底踩過跌倒地面,任憑寒意蠶食去溫度。幼小、蒼老、衰弱、殘缺同伴軀殼,遺留道道凹印。
低著頭彎腰重複撿拾凌亂散落沙灘間,在黃昏臨近天際線時。落日籠罩、金黃包裹餘暉下閃爍光芒金幣。塞入早已滿滿當當口袋裡頭。
亦或鬆開束縛肩膀格外沉重,欲想壓垮擠出含在嘴裡最後絲空氣緊緊貼合背脊所承負之物。
可能是所謂的『祂』已然矗立縱而佔據整個畫面時,才會發覺、面對被埋藏胸腔內側情感…
緬懷著悔恨、不安、畏懼.
最終無論成就多麼宏偉事業、懷揣崇高理想、拎攥廉價縮入牆角乃至對死亡沒落者。
嘗試向往日的往日般拖舉胳膊、抬起手臂.疲憊、厭怠散發出團團黑色煙霧粉刷視野,鼻尖俘獲的…是飽涵絕望魅惑幽香。
似曾相識它們在此刻被裝入模具、加以填充賦予形態。
那隻從下而上霧霾中鑽進視線白皙纖細、柔嫩暖乎乎小手牽起你早已麻木腕部。坦然走向『女孩』,臣服於相較之下顯得格外輕盈.隨晚間風搖曳、飄逸裙襬。
所代表寓意莫過於隨皮囊、血肉、骸骨層層疊加、用以包裹21克輕盈之物抵達祂日以夜繼所堅信終點。
『死亡』、『逝去』、消失、離開。
還有因情感寄託眼眶涌溢,任憑重力牽引慢慢劃過面龐無色透明、炙熱水珠。
啪嗒、啪嗒、啪嗒……
這在耳邊迴響、徘徊聲音。
源自於黑色短髮青年到崗以來縫縫補補,從未換新有些年頭,『蠟』塑膠舊作業靴。
至於為什麼沒有換新?出自永夜形成省吃儉用癖好是其一,某種『活在過去』平庸者獨有懷舊之情,拾起刀叉切離劃分至左側.其小部慵懶則隨意擺放身旁。
或者說他不能理解這能有何種意義,代表了什麼,又會怎麼改變。
宛若古老故事裡那艘『忒修斯之舟』。
船上的部件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那些,如此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當然從某種旁觀者俯視角來說,由碳水聚合物交織、粘貼層層標籤被譽為『人類』的概念雜揉體也一樣。
明明身體細胞不斷地進行新陳代謝。每隔24小時他們便會以嶄新姿態面見世界,卻依舊操持昨日微不足道記憶好維繫如今這副軀殼。
看吧、我還是我.這張臉依舊醜陋.又是這樣嗎.刷牙、洗臉.工程、工程.完了今天有早會.公交卡呢.元氣滿滿.一杯咖啡.要吃什麼好.看看報紙先.待會送丫頭上學.買菜去.早安……
現在一切都將要迎來人類親手栽培、教導『終焉』。
初次上崗孩子們抬起頭,由下至上緩緩遷移過視線,雙眼追隨頭頂厚厚灰色積云層。再稍許降壓飄零、凝望愈發逼近,無盡卻尤為純粹好似『深淵』般『永夜』。
而那則是書寫者為捧於掌心,自己短暫而漫長作品。扭轉指尖羽毛筆得以加飾句號。
默默追隨排起長隊人群末尾。前者與好友寒暄、攀談片刻,指尖劃過菜品目錄、掌心揣握冰冷餐盤,領完食盤便自覺拐進右側走道。
如此循環往複一個接著一個轉身撒邁出步伐,離開逐漸安寂、廖短隊伍直至最後位『它』得以悄然消散。
「醬燒合成肉排、對!加點花椒」。
「好嘞」~
黑色短髮青年像往日般粗略掃眼,閑暇之餘已然熟背心底菜單。胳膊牽引抬起手臂從勾僂擺放手中抽離食指,伸向那個不知點了多少次菜品。附加上分泌唾液味蕾所渴求額外小嗜好。
好讓自己舌尖能體驗稍許酥麻綻放口感。
身穿白色工作服面帶笑容廚師從身旁拾起塊合成肉排,擺放粘板手中鋼器猶如精準飄零花朵靈巧蜜蜂。兩面開過花刀掂了掂湯勺,往滾燙鍋內加入點新油。
煎炒片刻乘進餐盤,打取汁水傾倒散發陣陣濃郁芳香、合成肉排表面油沫滋滋作響。再加撒些許花椒粉。
「和往常一樣,偶爾換個口味如何」?
「……」。
「來嘞」~
「還請慢用,——致終焉」。
「……致終焉」。
面對熱情似火樂天派身著廚師制服中年男子,在鼻尖二次由那芳香牽引、俘獲。鮮嫩多汁、滋滋作響親合成肉排鑽到自己視野里閃閃發光餐盤。
頭頂耀眼零散2D燈光束撩落、漂浮駐立原地傻傻發愣卡蘭四周並將其籠罩。
純黑色瞳孔收縮、放大。
內張剛從沉思汪洋拽出冰冷、干肅臉上並沒有湧現、表露半點喜悅之情。
往日盛滿幻想、美好由雙臂高高舉起玻璃容器與堅實地表碰觸瞬間。
連同外側用於固定框架摔得支離破碎,形成形塊塊無害、圓滑微小顆粒。
彎腰、屈膝蹲下身來,枯瘦五指蜷縮手裡攥緊慢慢舒展讓其從半空灑落薄薄沙粒。均勻覆蓋過曾經理所應當追尋、渴求真相動作格外嫻熟,只是習慣性淡淡地回了句,在這個臨近結局世代日常問候語。
(致終焉)
黑色短髮青年接過餐盤,口腔內由刺激味蕾分泌填充佔據。可不知為何本該咕咕作響腹部傳來與之相反飽和感。
不自覺地遵從潛意識,原地轉身邁開雙腿朝右側空道拐去。
就連像柚棗這樣的孩子們,也都會在日常談話末尾。面帶特有不摻雜任何多餘情感純真無邪微笑,用它禮貌加以修飾。預兆話語終斷。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三個字所組成句段,其中包含寓意已然超過真正僥倖見證過陽光長輩們所用『謝謝』、『好的』、『嗯』。甚至是根本無法理解背後所斂藏可怕、恐怖、絕望含念。
而更可笑自然莫過於身為降生於藍天、星辰之下。歇斯底里即便割捨、拋棄財產、血親。發了瘋似得逃離永夜懷抱『大人』,也開始逐漸習慣使用這個辭彙。
甚至對此最為憎惡、作嘔、抵觸悠久·卡蘭本身嘴裡也會時不時蹦出句。
「致終焉」.
「合成肉排」~
「合成肉排」~
「合成肉排」~
「啦~啦啦啦」~
「合成肉排」~
當然——某位『合成肉排資深教徒』見到『雷區』就開足馬力朝里狂飆,雙腳腳尖岔開、佇立作死線上不斷蹦迪。皮糙肉厚(尤其是面部內兩塊)『好好先生』除外。
「合成肉排」!!!
剎那好似道積蓄已久悶雷炸響,堪比回到19世紀列寧所領導十月紅色革命現場。
室內除去卡蘭、雷歐二人所有男性維護員,無不昂首挺胸,整齊劃一地高舉起右臂。從緊攥成拳掌心內努力蹦出的大拇指更是種出自信仰乃至靈魂,超脫世間萬物所有階級、情感、信仰無需言語表達肯定。
包括柚氏兩姐妹在內,所有女性都會不約而同地表露出鄙夷不屑之情包括殺意。
造成這種情況后雙方假設是男女朋友關係,或者在此之上。
我敢打包票幾星期內請務必別再幻想會有什麼親密接觸嘍,而且假設瞅見對方手裡攥有沾染紅色液體鈍器。那啥——連滾帶爬反正躲得越遠越好~
即便再怎麼遲鈍譽為『40K鋼鐵直男』,抗下怪力女孩數次重擊尤里卡·雷歐。此刻感到陣陣至撲脖頸悄悄貼合、劃過皮膚表面,鑽進毛孔深入髓骨惡寒。身體微微顫慄、抖動,小心將積蓄唾沫推向吼道。
有那麼一瞬間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被不可名狀惡意扯碎,與被筷子從餐盤夾取、粘和著新鮮出爐醬汁剝離心心念念合成肉排同時投置進物質轉化爐驚悚情節。
冰冷汗液頓時從他眉梢涌溢。
黃髮青年趕忙收攏手臂,將乘有合成肉排餐盤護在自己胸前。兩三個大跨步躲入同樣打了個冷顫放慢腳步卡蘭身後。從肩膀探出半腦袋由左至右巡視四周。
「卡蘭——有殺氣」…
現在、出於摯友不能常賣原則,黑色短髮青年能做的只剩下無奈皺皺眉心順勢抬起雙腳朝前走去。
胸腔之下臟器止不住加速顫跳,無視附近投來凶肅視線,強裝鎮定。
竭力扼制住快提到嗓子眼求生欲,這種寒意在二人路過女性同僚附近時變得格外明顯。
邁開步伐來到事先約定地點。鞋底踩過塊塊粗糙金屬拼合地面,由膝蓋牽引重複抬起、下落。
右手端住輕微擺晃餐盤,明亮燈光鋪灑整潔、光滑桌面倒映青年蜷縮入己身陰影冷色調面龐,探出左臂保持身體平衡同時抽拉出木質椅位。
伴隨剮蹭甲板導致嘎吱聲響。
原先彙集牢牢攀附卡蘭身上仇恨值。才肯從中脫離調頭直奔剛打算就坐,動作顯得異常僵硬黃髮青年肩頭。
特別是座位正對,兩條手臂架設桌體加以支撐交織食指間擺放腦袋。嘴角微微上揚面帶如同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什麼展露溫柔、甜美微笑黑色短髮女子。
「呼」——
嘴角稍許開裂伺機深吸入口氧氣,經肺腑交換、挑染混雜再徐徐吐露。
幾秒前高懸半空中垂落,手肘貼合冰冷不存在任何情感長條桌體表。
與離開座位后逐而消散溫度不同,任憑重力牽引輕輕按向或許幾秒後上面會殘留下。
獨屬於自己淡淡紋路。
再等待后位選擇此處就餐,同好友寒暄、吹噓正歡食客皮膚貼合無意間擦抹去。
縱然視野邊緣面帶溫柔、甜美、和藹可愛笑容黑色短髮女孩暫且擱置筷子右手道道青筋因不可抗力隆起。
朝這頭驅趕過令但凡有點腦子常人顫慄,形如數米高兇猛海嘯奔涌寒意。
咚、
在填塞寒暄、攀談嘈雜食堂內,尋覓清脆向聲源拋擲出視線。飄零黑色短髮無意間與座椅邊緣磕碰、從而回彈膝蓋。
留下淤青或者絲絲疼痛輕微搓開點表皮,湧出幾滴鮮紅色液體。刺激淚腺讓鼻子一酸。
那雙麻木、飼養混亂線條黑色瞳孔只是朝下挪動瞟了眼,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雙眼拋擲視線推開劉海間隙。
光芒籠罩、粉飾間所矗立、停留,無非涂有蠟木質桌面隆起細小至幾毫米隆起顆粒牢牢牽引。
而當滿懷著好奇、對未知渴望伸出食指壓蓋住,得出『沒什麼感覺』后大多自然會放棄將時間消磨在這種無趣行為。
很明顯卡蘭是那些少數者。
當然這並非什麼出於對哲學深入探討,相反更像是藉此急切逃離。
哪怕早已從腳尖蔓延而上寒意蠶食去雙腿殘留溫度也無法改變這漫長『瞬間』非常短暫。
與上午因久違仰起頸椎,連帶吱嘎作響。抬頭窺視灰濛濛天空,細細感受迎面呼嘯重重砸向這具外殼表面雪片,敲打防護服演奏『交響樂』近似。
此刻宛如位置身食堂中央流落男人所撥響他心底構築,黑白交續琴鍵。
令觸碰牆面遠未產生迴響音符與後者情緒激蕩畫面,意圖填平塌陷已久直抵深淵、寂邃裂痕。
(我剛剛在想什麼來著?)
於是乎卡蘭只好無奈繼續推轉呆滯視線,兩眼聚焦、固定餐盤裡頭熱騰騰米飯所襯托鮮美漿燒合成肉排。
在姐姐小心攙扶與之對坐黑色長發女孩,蓋過不解喜悅半使得邊氣鼓鼓稚嫩臉蛋染現抹紅潤。
一邊撅起櫻桃般小嘴,右手掌底托起即便有脖頸連接依舊搖搖欲墜腦袋。左邊拾起叉子任憑某份亦或牽引食指、大拇指捏住柄部,不停戳被烘烤土豆塊酥脆、金燦燦表皮刮落些許碎屑。
溫柔注視面前這塊『呆木頭』。
她突然想到對方性格評價,往往會因些生活瑣事陷入思考。而且散發出很難讓人接近氣場以至於大家給他貼合標籤『沉思者』。
其實但凡與卡蘭有所交集,與之處於相同視角時就會發現。有些時候純粹只是找個借口發呆、神遊,甚至用於逃避責任而宕機。清楚知曉這點女孩歪過腦袋嘴角開始止不住上揚。
至於終焉,或許到來時年齡過小本——柚棗對祂映像其實沒有姐姐幾個或其長輩那麼深刻。即便因此失去行走、屹立路面雙腿。
不過這名小女孩也未去憎恨被稱為終焉『自然災害』。
畢竟對祂映像無非還停留在牆面突然竄出條裂痕。宛如被無形的線提起肢體同時腳底突然懸空,隨之而來轟隆!巨響,無法動彈置身漆黑瓦礫廢墟里。
如前秒重複隆起、收壓胸口之下埋藏顫動臟器,彷彿剛降生於世界嬰兒高高舉起雙手,努力卻又無助地擺動。
在漆黑廢墟之下僅有道穿過夾縫微弱光束,宛如從未謀面母親雙手。輕輕撫過女孩臉頰,與之相隨還有滴落在眼角溫暖液體。
漸漸地疼痛開始上涌、依憑神經鏈蔓延全身。
試圖張開嘴哭喊,乾涸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即便腦內如刀片般攪割。努力呼吸湧入鼻腔血腥腐臭、火焰燃燒遺留焦炭味,姐姐與雷歐哥哥、卡蘭將自己從鋼筋混凝土中刨出時意圖抬起小手痛苦神情。
「沒事的、柚棗」…
時至今日還依稀記得抖動昏暗視線內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雷歐哥哥當時一邊安撫,背著她跑了很久、很久……離開廢墟。背部能感受到皮肉里臟器劇烈顫跳,沖入馬路攔下、搭乘好心人皮卡。
抵達小船上后抑制劇烈搖晃船身卡蘭哥哥定期摸爬過來檢查傷口是否感染,消毒、更換無菌繃帶,時而將自己雨衣包裹那無法動彈雙腿用身體橫擋她與洶湧海浪之間。
在平靜夜晚時講述書中故事。
有段時間因為太累和驟降氣溫,像以前期同齡孩子搭得積木那般橫七八豎挨擠睡在一塊取暖。宛如有血緣關係家人。
啊——對了!
有幾次雷歐哥哥呼嚕聲實在太大,姐姐不知從哪找來份報紙揉成皺巴巴糰子使勁塞到他嘴裡。當時那場面的確令卡蘭整整三天只敢半眯眼睛。
在他們陪伴、照料後送進只存在單調白色大房間里,溫暖光芒陪伴、圍繞四周驅散從腫脹、潰爛、沒有知覺雙腿開始蔓延寒意,最後抱上輪椅出來時對醫生的強烈感謝。
短短几秒后因耳邊愈發清晰,毫無美感雜亂,促使桌下五指蜷縮、緊攥成拳桌噪音盡數爬入腦海。
這位『沉思者』青年才肯撒開支配這具軀體最為原始求生欲。
扒開、攪和鬆軟淤泥從那片惡臭熙沼緩緩爬上草地。
深深吸入口夾雜飯香味空氣,再緩緩吐露出二氧化碳。
嘴裡分泌唾液連同咕咕作響幾近傖扁粘黏腸胃。嚷嚷道迫使名為『卡蘭』的細胞集合體,伴隨挪動咔嗒作響酸澀頸椎,緩緩抬起頭來。
黑色長發女孩那張惹人戀愛面龐由下而上推入視野。
卡蘭唇角內收.抬起手碰觸後腦勺,冷漠、沒有任何情感流露雙眼強行拉拽過昏暗目光調往別處。
這個孩子和她姐姐、柚瑪相仿展露天真無邪笑容,唯一有所區別的大概是某種真正女性特有溫柔治癒感和包容力。
老實說他打自記事開始並不怎麼喜歡被注視,久而久之形成了種習慣。
包括雷歐、柚瑪、柚棗在內所有人的面孔都被那個由善妒賦予靈魂、自卑構築骨架、膽怯所交織軀體。躲避團團血肉聚和物投來繁雜目光,只能縮居記憶陰暗潮濕狹小角落裡。時常因『去』鑄造刀刃豁開傷疤痛得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爬出男孩拿出畫筆涂划道道不規整黑色線條。
咔嗒、
宛如漣漪遊盪於狹窄房間內二次迴響,與末尾餘音碰撞是指間撥動擺放房間內19世紀老式膠捲放映機按鈕。
如今、『現在』、此時此刻,居座室內卡蘭靜靜觀賞投屏幕中胡亂毫無理想可言乃至荒謬所作所為『怪物』。
佇立溫暖光芒轉身、抬頭朝身旁無法觸及盡頭幽黑巷道望去,只待數分鐘后緩緩閉合雙眼重新歸還於短暫寂靜以及化作母親所惶恐孕育出安逸……
不過男孩經歷些所謂的惡趣味痛苦,在他眼裡連飯後寒暄資格都沒有。
其好似沉重分量甚至比雛鳥蛻落鴻毛還要輕得多,可即便如此放映機依舊投影單調黑白畫面。黑色短髮青年也保持端坐姿態上品味、觀賞。細細聆聽哭喊、辱罵、哽咽。
宛如觀賞人類『神明』存在般。
悠久·卡蘭閉上雙眼腔腹深深吸入口氣,視線劃過對面黑色長發女孩紅潤臉頰時短暫停留片刻。
再將畫面強行拖扯向餐盤內滋滋作響合成肉排右手拾起筷子,指間傳來熟悉粗糙質感。
稍許施加力道戳破表皮,滾燙鮮紅粘稠汁水從割裂處湧現。鑽進鼻腔刺激味蕾。
夾起小塊,含在嘴裡起初只是股辛辣鹹味悄悄蔓延。而在經歷短短數秒后,當你齒間碾過洋蔥的甘甜鮮和醬汁瞬間精準降落佔領舌尖,恰到好處筋道潛藏內部香薷濃郁味道瞬間綻開、迸發。
隨唾液前往食道,胃內遲來滿足感沖淡今昔往日所付出艱苦。
青年疲憊不堪神情由發自內心幸福取締。
好似那道在正午劈向地表閃電宣誓此刻迎來高潮。
有那麼片刻他認為這個骯髒至令人作嘔世界並非只剩下悲痛。
還未等先前餘韻消薄、散去右手便不受控制地再夾起塊送往嘴裡,咀嚼過程中與前次不同多出抹苦澀。
反觀左手邊雷歐則展現往日節操、智商雙下線狀態。
化身為永夜來臨前迷信、狂熱教徒。只見神情嚴肅,儼然位將要攙扶簡儀木梯踏上焦土兵。兩眼緊閉端坐在那舉起雙手五指合十,左右掌心二者形狀完美重合。
的確、即便相處有段光陰也很少見雷歐表露出此番面容。
視線悄悄繞過黃髮青年,投往不遠處餐桌前數個五大三粗肌肉兄貴也同樣雙手合實。任憑凹陷雙眼受耀眼2D光碟機趕,黑暗由此滋生汲取、展露尖銳獠牙啃食那本過往化作本就殘破日記它們那極其醜陋狹小的軀體蠕動。好讓宿主不再試圖翻越,懷帶感恩、飢餓所催化幸福默默祈禱16秒。
之後靜靜等待這場追緬結束。
酒水比作乾燥火柴盒、合成肉排則是薪柴、而人,他們自己——必然是旁觀者、長眠於棺木老人。
嚓!
嚓!!
看那——
輕微晃動打開匣子抽離根火柴。
搖曳微弱藍色火花從指尖蹦出。
宛若曾經懼怕夜晚原始先祖般。
這麼看來唯獨美美享用餐食,允吸完最後抹汁水放下筷子卡蘭才是個徹頭徹尾的『異教徒』。
因為如柚棗長久注視,所推設、無法參透。
與選擇焚化日記讓悲傷、痛苦、哀嘆、絕望、自卑擠塞空氣縫隙填滿整個狹小空間人們不同。
她看到的是待在昏暗角落裡頭認真反覆查閱書籍男子。
黑色短髮青年沉迷其中,指尖搓開糜爛紙張粘和些許純白碎屑。
即便上面文字拼湊而成段落,所描述故事已然無法解讀。
依舊像是死死拽著什麼不肯有所怠慢。
這種執念過於可怕,以至當面頰兩側連同耳朵微微發燙。
黑色長發女孩回過神抬起頭來。
扣合的雙手卻出於潛意識鬆弛,自然垂落雙膝。
見證遠比惡獸還要冰冷、陌生、盤踞混亂雙眸。她感斷然坐在那裡的男人並不是——心底最為重要名為悠久·卡蘭,將自己看得尤為重要『溫柔大哥哥』的存在。
某種不可名狀情感宛若毒素般蔓延開來。
瞳孔猛得舒展、收縮身體開始顫抖。
「怎麼了嗎,柚棗」?
「是身體不舒服嗎」?
「欸」…
稚嫩雙唇輕微開出道縫隙。
卡蘭絲毫不顧膝蓋是否會二次磕碰邊邊角角,迅速起身摘下平日里長期穿戴防護手套。
轉眼間碩大倒影蓋過女孩嬌小軀體,伸出右臂其散發出陣陣涼寒冰冷手背。已然搭放、觸碰柚棗眉梢、額間。
這一切行為都好似在反覆勸說屹立眼前,佔據她整個視野存在。切切實實為悠久·卡蘭存在。
黑色長發女孩,或者說這鋼鐵森林中的『妖精』。
大腦CPU在經歷9秒卡頓后緩過神,瞳孔猛得一顫同時咽下粘稠唾液。
深吸口氣嘴角微微上揚呈現往日治癒人心微笑。
「我」…
「我!我沒事啦」~
「哼哼哼~放心吧、卡蘭哥哥,柚棗還是有做過康復訓練的」!說罷柚棗聳聳肩膀,情不自禁得抬頭。好像要給人種有長長鼻子的錯覺。
黑色短髮青年見狀,也只好模仿從嘴角擠出抹苦澀疲憊微笑用以回示。
「不過、這笑容為什麼」?
「有點」……
「有點、硬撐的感覺」。
「對我家可愛、展露如此迷人微笑的妹妹來說,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失禮呢」~
「你說對吧」?
「卡蘭…不」!
「更正」、
「卡——蘭~哥哥「~
說罷、方才還對朝黃髮笨蛋浪費氣力,收起嫌棄面雕柚瑪。突然從左側觀測盲區橫闖入視野範圍內,懸提雙臂於半空。
「嘿嘿嘿嘿嘿」~
「唔呼呼」。
「嘶溜」~
探出雙手兩根食指。
朝黑色短髮青年嘴角伸來,出於遵守距離本能。慌亂之中兩眼偶然瞟到桌對面多出個塑料杯,裡頭液體隨桌面晃動在光線下呈現不同色澤。
「喂喂——不至於吧」?!
「還有那個『嘶溜』是什麼鬼啊」?!
「柚瑪、冷靜點」。
「這味道……地瓜燒」?
「不對、是伏特加」!!
(哪個白#給她喝酒了)
遠不及打算施展捏住鼻子動作,將嘴邊剛準備說出口話語強塞會咽喉同時將怨念轉化做咬緊牙關動力。卡蘭腦海回想起什麼,狠狠咽入吐沫面色愈發慘白。有些可怕回憶被佐證。
往座位后挪時趕忙抬起雙臂格擋二人中間。血流教訓伺機來到身旁,相隔層層衣物緊貼後背、輕卧肩膀在耳畔低吟冷笑。
反抗自然是沒有任何可能,不過八成能阻礙個幾秒吧。
「來嘛~別害羞呀小哥」~
「給姐和我家全世界最可愛的妹妹笑一個」!
「嗝」~
「給偶笑」!!
怎料柚瑪面露惡魔般笑容,朝前挪動同時憑空抓住兩隻拚命掙扎手腕。再由令人記憶猶新怪力加持之下,如今外加酒精作用……鮮紅瞳孔閃爍輝芒。
此刻他能感覺自己總算能體驗,明知無法掙脫麻繩,只能不斷後退。蜷縮角落眼睜睜看著醉酒白領女孩伸手抓住,海鮮市場內待宰大閘蟹。
腦內竄出『異曲同工之處』這段語句更是令在場空氣多出絲絲生無可戀之意。
設.
反抗=肚子上挨幾拳再倒
順從=被強行拉扯出笑容
註:對方擁有怪力+酒精BUFF
腦內無緣無故開始呈現並加以分析現狀,當然卡蘭鐵定會拒絕第一條。隨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黑色短髮青年靜脈曲張幾近扭曲,堪比夕陽深紅面部更為喜感。
(唯獨…交通事故)
當然只要完全不把這種事放在心裡,自然會覺得沒什麼關係。最終二者抵觸同時往邊角小幅度上拉,其成品展現為經人為調校僵硬笑臉。
剛準備掙扎幾下,可轉眼間便被柚瑪繞至身後。鼻尖率先俘獲熟悉清甜芳香,背部柔軟觸感。
「噗~哈哈」~
食指輕微觸碰被鉗制地動彈不得,卡蘭那張滾燙麵頰不再只有疲倦、厭怠。
「哼哼」~
紅通通小臉蛋傾挪往左側,從后側搭放肩膀雙手遮掩揚起嘴角。
廢了好大把氣力。
過程可以說是毫不顧忌情面,搶拉硬扯才得以強行掙脫。
面對黑色短髮女孩內由恐怖怪力支配雙臂,作為『勝利者』。打碎高冷人設翻過三白眼精疲力竭氣喘吁吁卡蘭,他感弩定完全不比掰開塊釹鐵硼磁鐵來得輕鬆。
指尖擦拭去眉梢汗水。
嘴裡喘過粗氣。
狼狽地用雙手以膝蓋為支點,強撐這具軀體。
再跟隨吃瓜群眾看向這位『戰士』,微微發顫雙臂多出對淤紅印子、發布數道不規則抓痕。冰涼汗液滲出皮膚表面沿下顎墜落打濕淺灰襯衫,亦或粘黏常年懸挂脖頸以至現在幾近遺忘不適觸感金屬識別牌。
「我的天——他居然還活著」?
耳邊隱約俘獲來自圍觀群眾中,某個素不相識男性維護員,瞪大雙眼驚呼道。
與此同時——如願以償,走完繁瑣禱告流程。
享用完合成肉排,並兩手端起盤子。連同粘黏殘留醬汁舔捲舌尖抹過嘴角,令其在唾液包裹讓鮮美合成肉排擴散至整個口腔,牢牢記住這無上至高瞬間。
溫柔、絲滑灑落光束撫過黃色短髮青年面龐,往日積累疲憊於此刻悄然消散。
胃內愈發明了飽腹感就是將它們輕抹而去。
回想小時候因為犯錯罰掃時,道道透過樹葉縫隙垂落地面重複搖曳光束。還略微感到委屈自己擦去唇角難堪鼻涕,兩隻小手揮擺掃帚間帶過微風。驚擾本該長眠大理石地板縫隙塵埃,被高高拋向半空騰轉、舞動閃爍短暫卻十分耀眼輝芒。
絲毫不比夜空下螢火來得遜色。
最後、拖舉起雙手,掌心二次合實兩眼閉合擺放眉前。
心底默念(致·終焉)…
恰巧這時他這木頭腦袋,或多或少能理解摯友卡蘭獨自一人在惋惜什麼。
沒錯——當這所有包括現在、昨日、明天。
它們毫無例外都被『永夜』佐證規劃好命途,畫過無比規整對等號。失去任何變數那份絕望所孕育乏力感,強行壓實肩頭。
況且屬於本該避免、也是能由人主導局面。
老者、青年、孩子。
知曉過去未曾提及終焉。
包括自己、卡蘭還有本因身處陽光下柚瑪和柚棗,想到這尤里卡·雷歐他咬緊牙關。固定於兩隻手上十根指頭不經意間發力舒張、佝僂、擠壓、收合經脈迸發隆起,緊緊攥入皮肉當中。
只是這種情感並非出自憤怒,準確說——可能原由某種不甘吧。
畢竟卡蘭和柚棗很聰明來著……
如果沒有那突如其來…該死永夜,柚棗就不會失去本因和普通人一樣賴以行走地面白嫩、小巧雙腿。時至今日還依稀記得在某個節日內對姐妹倆,月光注視下的她們、拙劣模仿圍繞篝火旁大人起舞。
(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可名為事實的存在的的確確,毫無保留狠狠得將這虛幻亦脆弱美好。
摺疊數次捏住對角邊緣撕裂、扯碎。
與之相伴還有『永夜』預告終焉到來時,格外清脆、反覆割攪心頁哭喊聲。
甚至耳邊還隱約能聽到那令人作嘔。
來自終焉的『笑聲』。
深深吸入口混雜合成肉排,食堂特有空氣。
只是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記憶里,初次接觸時內種美味、幸福。與之差異顯得平淡許多甚至截然相反。
黃髮青年抬頭,無意中順從圍觀群眾投放而來目光往左手邊遷移挪過視線。停留已然精疲力竭悠久·卡蘭站在那藉助足肢勉強支撐起內具軀體,其似如初次面見柚瑪不由分說一拳扭曲難堪神情。
不過大多時候,他都會選擇安逸、無人打攪區塊。
在周圍安置數塊無形牆壁。它們連同平常居縮入角落寒意,手牽模手仿圍繞伴隨。
甚至有些話語將那個孤僻傢伙描述為——『終焉之子』。
說起來也是可笑,久而久之連最初帶來小鎮大人們也開始遠離。
除去裴叔……
尖銳石子、臭雞蛋、爛菜葉……還原書中所描繪舊世紀,先祖們所犯下過錯、單方面施加惡意。彎腰從腳邊拾起塊,朝後揚去再者揮擺手臂投擲,曾碎裂殘片於此刻完美重合嘴裡吐露往日收起粗鄙之語。即便對方還是年僅六七歲身型矮小、瘦弱,眼角會湧現出發燙、透明液體孩子……
至於現在眼前所見證場景,換做那個時候前八成不太可能就是了。黃色短髮青年思索片刻,從座位站起身來朝左邁開腳步。
悄悄來到右側,低頭……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
「如果終焉有顏調,那祂一定是冷色調」.
「誒」?
耳畔拾起這句話語,久久才緩過神黑色短髮青年出於本能側轉過連朝聲源尋去。追尋搭放自己肩膀掌心從右往左推入視野內,尤里卡·雷歐嘴角微微揚起露出往日『樂天派』專屬燦爛笑容。
見沒什麼反應,他趕忙舉起、揮擺空閑左手。
湊過身來,食指與中指合併指向卡蘭,同時以種長者姿態語重心長口吻補充道「可別說忘記了,此乃初次見面名時你說得第一句話」。
「還真是個怪人」…
「明明都是小鬼、年紀跟我和柚棗差不多」~
「?昂、啊」——
「不」、
「我當然記得」。
遲疑片刻腦內飛速運轉0.3秒黑色短髮青年,抬起右手擺放脖子一側。在目光被短暫拉扯向地面回到雷歐面頰,隨即表露尷尬不失認真呆擺神情。
他當然記得,雖然出於身體狀態當時神智有些恍惚就是了。
「怎麼了嗎」?
「沒什麼」~
「嗯——好吧、就是」…
「大概是覺得,突然能或多或少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吧」~
話音未落、雷歐鬆開縮回搭放悠久·卡蘭肩膀右手,但並未著急垂落附和大腿邊緣。自然而然地往後探去,搔弄放自己後腦勺位置。
「這樣啊」……
三個字途徑黑色短髮青年喉嚨、唇齒擺動滑落嘴角,因而低沉、沙啞嗓音間連同語速顯得格外輕盈(我更希望你們沒有明白啊)。
稍許側過臉唇角微微內收,把黝深邃含有疲憊雙眸悄悄埋入劉海及陰影中。
將停留自己唯一能稱得上摯友存在目光強行扯過,最終平穩擺放食堂牆面掛載翻頁式巨型實體鍾旁。
而就在剛剛,它已然翻過頁。
內部齒輪咬合,隱約能捕獲陣陣輕微咔嗒聲響。
如同回到『終焉』到來時那天,所聽到深深烙印進腦海碑谷。直至現在也無法忘懷腳步。
終焉——或許比我們想象來得遙遠。
「呼」——
「唉——簡直胡鬧,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給柚瑪喝酒。而且還是伏特加,閑自己命長嗎」…
「我先收拾下、等會記得過來幫把手嘞」!
「摯友」~
話落雷歐聳聳肩膀轉身邁開雙腿。
快步到桌前俯身拾起自己和醉酒,已然躺在妹妹懷裡不省人事,卻依然持續傻笑黑色短髮女孩餐盤。當然包括柚棗。
「……」。
「說得也是」。
輕嘆口氣后,卡蘭也自顧自轉身伸手拾起擺放桌面餐盤。
雷歐揚起頭,翠綠瞳孔因刺眼2D燈光收縮、放大。
望向頭頂遮蓋、阻斷云層裝甲板。
深吸口氣、呼出團白霧。
等待它消散。
「唉……雖然沒中大號肉排」。
「不過、今天的合成肉排也是極其鮮美,特別是嚼在嘴裡時~夾雜肉纖維間汁水蔓碰觸味蕾」。
「洒家這輩子——值了」!
「倘若積分足夠,我能再來十份」!!
「呵」~
「那記得下次也得趕上啊」~
「說到這個、你幫我代買如何」?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被沒收積分然後去幫忙削三天土豆」~
「哈——小氣」。
臂肘末端擦碰過防護服邊緣。
跟在身後黑色短髮青年嘴角不經意挑起,二人一前一後。以相同的步調、兩米距離距離,重複邁開雙腿、踩過路面,身影幾近與兒時疊合。
起初我們並未在意所謂的『終焉』到來。
它給予映像太過遙遠只存在科幻電影。
直到某天純真孩子伸出手指向天際線。
那兒不再是湛藍色蒼穹亦或雪白云彩。
視野中純粹而無比深邃漆黑將之取締。
安逸且幽靜沒有任何聲響傳遞到小鎮。
唯有一個例外。
卡蘭、悠久·卡蘭。
是那個跨出步伐逃逸出『永夜』的孩子。
裴叔回來時在某處廢墟上發現了他。
傷痕纍纍皮膚幾乎緊貼著骨頭。
胸腔包裹臟器卻出乎意料跳動。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宛如雙盈溢混亂碰觸底端瞳孔。
帶來事實、絕望告知終焉存在。
就像中途登上舞台惡劣旁觀者。
(不過他也是人類)
所以才會如此令人作嘔,由自內心與之憎惡嗎?
是啊、為什麼逃出來的偏偏是你……
卡蘭。
〔蜷縮漆黑角落、呆呆注視垂落左側光束,伸出手卻懸置半空無法觸及〕摘自《逃逸者》。
「卡蘭哥哥」、
「已經可以了哦」?
「昂」?
台階異樣磕碰感通過腳尖穿戴破舊護靴,迅速傳遞腦海身體一陣哆嗦促使黑色短髮青年緩過神。似曾相識暖色調通道赫然呈現眼前,才發現自己和雷歐已經抗著醉醺醺柚瑪走過大半段路程。
伴隨噗呲聲響,身旁管道依舊時不時噴出白霧。
卡蘭原打算抬起右腳下落,鞋底與金屬管道鋪設地面複次貼合。低頭讓目光自然飄落黑色長發『妖精』肩裸,用低沉嗓音輕聲詢問道。
「這就行了嗎柚棗」?
「噯、已經可以了。畢竟卡蘭哥哥的居住點不是A區的對嘛」。
「再加上、一會還得值晚班吧」~
「況且「……
「前天,我聽裴伯伯提及。好像說[終焉]已經注意了這」前方柚棗推轉過輪椅側過半個腦袋,再三確認附近只有她們后小聲訴說到。
當那個辭彙柚棗猩紅瞳孔猛得收縮、放大,可以明顯觀測到嬌小身體開始微微發顫。抿抿嘴唇、齒間抵觸,雙手垂落自己無法動寒意盤踞下肢膝蓋部位,彈漸收緩五指將其包裹住。期間被建築殘骸碾壓脹痛連同稍稍遲來撕裂感,意圖蠶食去僅存一絲氣力。
最終女孩還是追從往日習慣。
舉起右手搭放左側胸畔,伴隨嘴角深深吸入口涼氣,再徐徐吐露。
「要值班啊?真可憐」~
反觀另一邊黃髮青年,左手遮攔樂天派無處安放令卡蘭怒氣值溢出擠弄眉梢笑顏。
「嘛」——
「安啦~總而言之接下來交給我和小柚棗就行」。
「早點休息吧、Товарищ.」!!
話終舉起左臂,面朝卡蘭從緊攥成拳五指間蹦出個大拇指。
在腦內粗略估算重量,展露陽光、燦爛自信笑容彎腰蹲俯下身嘗試背上柚瑪。只見剛站起身雷歐撇撇嘴,原本挑起眉頭極速下墜由層陰影籠罩。
「好重」——
「真的有點沉啊」……
「感覺比上次扛得混合建材輕不了多少」。
雷歐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看待事物邏輯,不因該啊?照理說柚瑪體型也算不上肥胖來著?
「摯友——摯友」、
「拜託了,還是搭把手吧」。
「咳咵」!!
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有類特定人群即便意識處於模糊狀,也能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且過程往往無法克制力道)。
咚!
刺破空氣、沉悶一擊結結實實落在雷歐右半臉,衝擊順傳出呻吟下顎骨蔓延乃至擴散全身。
場面好似張無形大手抓起與地板貼合鞋底,掙脫名為萬有引力重縛,飛往空中穿破大片霧氣。視野突然反轉朝向天花板,歷經足足5.5秒橫向滾燙式旋轉,那具肉體最終狠狠砸向地表堅硬裝甲板。
被這幕震撼佇留原地久久無法動彈,卡蘭、柚棗兩人眼中,黃色短髮青年右臂由胳膊操弄高高舉起懸於半空。
嗒!
相伴這清脆聲音弛墜地面。
以此為支點另只手掌心攤開、指尖推過些許塵埃,讓氣力分配指尖艱難支撐起上半身,曲收大腿腳尖踩過艱難爬起身來。站穩步伐嗦嗦鼻子欲要流出鮮紅粘稠液體。
…因醉酒緣故導致?還是誇讚長期班直接跨足『雷區』,來回蹦迪練就健碩頑強體魄?亦或純粹幸運女神不經意間降下小小恩惠?
總而言之,結結實實抗吃到堪比『交通事故』怪力女孩一拳。名為尤里卡·雷歐的存在竟然像個沒事人內樣,自顧自爬起身拍拍褲角、衣袖沾染塵土。
被時間所驅趕咔嗒作響指針如前次躍過、短暫佇留於15分位置。
長發女孩聳聳肩膀、微微一笑調轉過腦袋,彷彿是在找尋什麼讓溫柔目光投落身旁悄悄注視那位,在她眼裡高大、帥氣黑色短髮青年。
抬頭、呈現畫面內交錯繁雜管道亦或從細小孔洞中排放水霧,盈溢遷移通通化為縮影。呈現長久以來照耀人們摸索前行,微弱2D燈所投放道道零散光束。
耳邊俘獲遊盪長廊間,靴底與地面觸碰、貼合併再次拖拾起響動。
周圍信號指示燈發出淡淡綠色光芒。
試著遵從逐而平緩思緒,稍許壓抑視線。雙唇開合從內道縫隙里吐出積攢肺腑焦慮、彷徨,他敢打包票,倘若換做自己現在或許已經在兩位兄貴打撈在ICU急診室報道。談到雷歐或許是出於物以類聚原理,那傢伙也是個神奇的存在。
沒錯——從向被人們單方面冠以『終焉之子』男孩傻乎乎伸出手那一刻開始。
「吭嗯——精準踩雷」。
他邁開雙腿上前,原本由手臂抬起、高懸至半空無處安放掌心輕輕拍了拍黃髮青年肩膀。指間與之穿戴殘留風雪寒意防護服表面貼合、碰觸。
「需要搭把手嗎」。
「……摯友」?
以手背撫過遭遇重擊右半臉。傳入雷歐耳中是與昨日相仿,沒有摻雜任何情感低沉、沙啞嗓音。但——正應如此才會令人覺得格外安心吧。於是乎他起身後有意模仿對方語調回答道。
「昂」、
(好沉!)
兩人再次抗起嘴裡胡言亂語喃喃什麼,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卻依舊能遵從本能出拳黑色短髮女孩。或者說粗製炸彈更為適合。
猩紅色瞳孔默默注視,以指關節推撩去垂落視野髮絲,彎腰、拾起與往日記憶殘片拼合畫面笑了笑,擺放胸口雙手自然垂落擺放扶手球狀操作系統附近。畢竟從記事開始,面前這三人就經常聚在一塊好似鋼琴、小提琴以及陪伴二者聽眾(總感覺——有點羨慕呢)。有什麼濕潤眼眶縮聚裡頭,言語無法闡述悲傷逐漸上涌、佔據喉道凝結作沙漠冰塊、懸浮深海石塊。
唯獨胸腔之下臟器依舊模仿前秒顫動意圖蓋過,為少女批放由交錯思緒編織純白面紗。
途經三兩個拐角,通過信息素檢測卡點。
抵達柚瑪姐妹所處房間外側,宛若妖精黑色長發女孩食指指尖輕輕推動操縱球體,輪椅隨即碾過地面緩緩朝前方駛去。
「那麼——請稍等一下」。
從口袋裡摸索出ID卡舉起胳膊,意圖藉助牆體扶桿努力站起身來,皺皺眉頭鼓起腮幫子努力夠向門口驗證終端。
「哈呶」!
視野內本就纖細、瘦弱身軀隨倔強性子愈發顫抖傾斜,僅僅數秒黑色短髮青年暫且放棄攙扶柚瑪。待回過神時左側膝蓋已然輕微擦過地面,鼻尖俘獲散落空氣微弱幽香。雙手接住方才失衡傾倒如今自己懷內低頭埋胸耳尖紅潤、發燙女孩。
雷歐與半昏睡狀態柚瑪見狀也立馬停止互損,趕忙上前查看狀況。
「柚棗、沒事吧」?
「真的沒事嗎?柚棗,姐姐我立馬帶你去醫療區——唔」。
怎料黑色短髮女孩話語問未過半,瞳孔猛得一顫突然運動催化盤踞胃內噁心感開始狂涌。右臂潛意識遮擋面前,轉身左手抓握、攙扶牆體外部扶桿屈膝慢慢降下身來。
「……」。
「內個、卡蘭哥哥」…
「可以先——放我下來嗎」?
柚棗抬起右手食指關節,外翻、輕輕敲向那張無感由怠倦鑄造冰冷麵龐。不過他並未著急做沒必要的答覆,只是彎腰屈膝適當攙扶與之隔開些距離,調頭讓目光投望、垂落柚瑪肩側。
「柚」…
不過在剛萌生出詢問念頭喉間發出低沉嗓音時,當看到身為姐姐柚瑪雙眼閉合搖了搖頭。見此情景遵從請求放下黑色長發女孩,並後退幾步。
起初這位生活於鋼鐵叢林『小妖精』,在卡蘭收回用以攙扶雙手時膝蓋猛引力抓住猛得拖拽往堅硬、冰冷地面。那雙腿支撐起她孱弱軀體,不斷顫抖著維持住僅有絲隨時都會消散知感,努力地讓它們主人站起身來。
嗒!
途中伸出纖細手臂揮擺、滑落半空指間牢牢攥緊扶桿傳來清脆聲響,柚棗深吸一口氣、唇角稍許內收,紅色悄然呈現面部。
主治醫生曾對這位雙腳無法行走女孩說過。
「小柚棗」。
「你的雙腿腿骨已經被徹底碾碎為一些碎塊,且部分神經連同髓芯因超過所能承受壓赫開裂、壞死。雖然沒有傷到脊椎,加上及時消毒、抗生素加再生泡沫處理還殘存部分正常運作、再生,卻依舊無法趕上衰敗速度」。
「況且——表皮、肌肉組織三級撕裂更別提有些地方已經化膿、徹底失去活化反應」……
話落醫生注意到居座輪椅面容姣好、低頭不語宛如妖精般長發女孩,嘆了口氣。
(嘖、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撇撇嘴放下方才還在書寫老舊鋼筆、食指撓了撓面頰,抬起柚手溫柔地撫摸黑色頭髮面帶和藹可親微笑說道。
「嗯——說這麼多小柚棗也不懂吧」~
「請繼續吧、醫生」、
柚棗抬頭透過劉海,猩紅色瞳孔收縮、放大其中赫然倒映著面前這位長輩面容。聲音雖然略顯稚嫩,只是語調所構築、塑造她這個年齡本不該出現成熟、堅強。身披白大褂中年男人忽然意識到什麼愣在原地,目光好似被什麼吸引潛意識順著自己伸出手臂,朝向面前視野里五六歲孩子。
醫生收回撫摸女孩頭髮右手,面部神情從笑容轉為種嚴肅、冷峻。
「呼」…
「接下來仔細聽好了、柚棗」。
「首先我並不推薦使用再生設備,那東西雖然聽起來萬能。不過柚棗這種情況若是使用恐怕會留下嚴重後遺症狀,畢竟人體再怎麼催生都是基於本身的總量」。
「配裝脊椎外骨骼、或者更換義肢,這是我目能給出的答案」。
「不過」…
「還有第三個選擇吧?醫生」女孩率先答到。
「昂」、
「雖然不知道你從哪了解到的,但我不確定這是個好選項」。
「髓芯方面可以適當注入促進再生增值藥物,重新拼合破碎骨片,神經用廉價的人造移植」。
「長遠來說確實為最佳方案,也的確有成功的先例。但最終成效可能是幾個月、兩三年甚至半輩子也有可能毫無作用」。
「即使如此——你還願意嗎,柚棗」?
嘀!
ID卡貼近識別器發出清脆提示音,其餘韻從中響起好似道道漣漪。在碰觸到牆面的瞬間折返、回蕩等待腳步、排氣聲伸出一只只無形的手抓住它,啃咬、蠶食,含入嘴裡再不加咀嚼吞咽肺腑。黑色長發『妖精』站在那——鋼鐵、混泥土所鑄造路面。因長期無法行走變得瘦弱、乏力微微屈膝雙腿輕微發顫,依然牢牢搭握住冰冷扶桿是纖細、白皙手指它們支撐起這具軀殼久違地站起身來。
伴隨閥門開啟,黑色長發女孩發自內心鬆了口氣。
「嘻嘻~看吧,我覺得能行」…
「唔」!!
怎料話音未落,展露得意忘形形容咧嘴微笑柚棗。耳邊隱約聽到、嘎達!聲響心底猛得一疙瘩,突然間感知阻斷雙腿隨即被什麼拉拽似得朝下墜去,而身體則因此朝後方傾倒緊閉雙眼。
只是與設想中重重栽倒在地不同,雙臂格外熟悉堅實、粗糙質感及後背傳來柔軟觸感足以為此佐證。再次睜開眼睛,2D燈光下視野邊緣幾束凌亂髮絲垂落修長睫毛末端輕微作癢。
抬頭將視線向後拋提而去。
依靠雷歐小心攙扶,左臂自然搭放、依偎輪椅,黑色短髮女孩溫柔、純真微笑率面容先映射猩紅色瞳孔。
「那麼明天見嘍」~
「明天見」、
「拜拜」~
面帶微笑揮擺舉起手臂送走兩人後、閥門自動關閉。
柚瑪右手捂住額頭轉過身去,撒開軟踏踏雙腿左搖右擺兩部並作一步說實話堪比工業酒精度數確實不實用於開玩笑,腳尖發力藉助勢能躍向溫暖、柔軟床鋪兩隻胳膊纏繞拉過抱枕讓迎面而來舒適、安逸吞埋過自己腦袋,灼熱感濃烈酒腥味逐漸上漲涌至咽喉部位與此同時胃內不能說翻江倒海吧但也堪比草草加入些清潔粉,高速旋轉洗衣機滾筒混亂景象。
輕輕挪動輪椅抵近冰冷閥門嬌嫩、嬌小背部與之碰觸最終彼此緊緊貼合,視線在名為『意識』傀儡師操弄有意無意間墜落久久停留地面。
雙手掌心相互交錯,落放略顯豐滿胸部左側.傳遞指尖是根根紅藍血管交織微弱卻努力模仿前秒搏動臟器跳動。
滾燙、悶熱它們佔據眼眸、咽喉。
臉蛋依偎白皙、冰冷右肩,紅潤涂抹挑染妖精小姐耳朵、面頰兩側,有什麼灼痛眼角模糊畫面。躺平於鬆軟床鋪黑色短髮女孩從抱枕里輕微抬頭、側轉過視線。
「既然這麼在意,剛才為什麼不去陪他呢」?
「呼……哈」…
「是啊——到底為什麼呢」?
「或許——是正因為很相像吧,所以猜不透他在想什」……
夾雜有哽咽話音未落.黑色長發女孩揚起頭,猩紅瞳孔收縮、放大其中倒映著一縷從劉海散落已然由無色透明、液體模糊秀髮。
與雷歐簡單幾句做以道別。
黑色短髮青年往後抽收、調轉雙腳走過熟悉拐角朝自己居住區走去,期間鑽進耳畔是挪動雙腿靴底踩過與路面貼合、再由腳跟開始緩緩抬起作弄出咔嗒、聲響,人們不約而同地重複這個簡單、枯燥步驟。
漫步昏暗、狹長通道內鼻尖輕輕呼入、再從嘴角徐徐吐露,驚擾遊盪於空氣微小塵埃纖維在頭頂投射下光束間騰轉、躍動散發微弱輝芒。
視野邊緣肆虐狂風雪陸敲打左手邊45厘米厚玻璃牆,發出的噠、噠聲從未停歇。
眺過將視線高高托舉而起,積云覆蓋天空依舊保持灰調。
當祂踩空台階緩緩墜至遠處海平面上是昏暗、漆黑天際線。
悠久·卡蘭眉心緊皺瞳孔流露厭惡亦或出於恐懼。』永夜『侍從相隨,內個男孩發了瘋般也要歇斯底里般逃逸由傲慢飼育,自稱萬物之靈——人類,冠以終焉『女孩』。
不知何時盤踞、居縮角落它們來到身畔,從後方冒出悄悄貼合寬碩背部伸再向前出手遮掩、雙唇輕微蠕動訴說那悠久詩扉。靜靜等候朦朧視線中薄霧散去時自己雙手已然朝向那兒,未待二者碰觸就被僅存理性編織無形偶線捆綁、束縛懸停半空,連同於此刻躊躇原地久久無法動彈雙腿。
能做的是傾聽腳步、窺伺目前任何言語都無法描述外貌。再者調頭轉身揮擺手臂抬起雙腳竭盡全力逃逸向終焉尚未踏足之地。
如同現在所置身方舟,建造於北端極地海上平台。
說真的、
黑色短髮青年將視線扶推迴向前方延展昏暗如簾幕相仿垂落薄薄光芒朝通道,嘶!嘶!管道偶爾排放純白水霧久而久之為周遭增添抹執願。
好似當你大腿牽拾、抬起膝蓋邁出腳步穿過,執手掀開就能看到那塊塊條鵝軟石鋪砌通往故土,清晨幽逸小徑。順著它鞋底踩過表面散落枯黃落葉空氣中瀰漫有銀杏木香,舉起右臂待指尖輕輕剮蹭過潮濕且粗糙樹皮沾染、鬆脫顆粒碎屑。
女孩帶有微笑模糊不清面龐忽然浮現視野再隨時間流逝淡去。
卡蘭背靠牆面,左手捂住遮擋面龐。
胸膛皮囊、骸骨、血肉層層包裹臟器隱隱絞痛。
耳畔擠塞嗡嗡鳴響、喉結蠕動吞咽苦澀唾液,
透過手指狹小夾縫、劉海遮掩盈溢混亂漆黑瞳孔不斷發顫、舒展,此刻本就倦怠愈發滋長擠壓淤紅髮紫眼眶。
只能反覆告誡自己別再踏足從天空隕落墜落眉梢,延面頰線劃過任憑重力牽引流淌匯積下顎砸向腳邊褪去潮汐,由落日挑染為金色沙灘。
靜靜等候盤繞腦海深處幻痛覆沒重歸深處裂谷,黑色短髮青年再次邁開步伐。
但並未照宣往日抵達岔經歷過無數次路口時,抬起右臂攙扶冰冷裝甲板抹去附著上方灰塵同時留下五道拖痕、毫無聲響猶如位文靜少女伴隨青年腳步前往走廊深處。直至微弱光束將二者層層裹覆。
左右晃動份外沉重頭顱、軀殼纏繞手臂輕微擺動,相隔層厚實、老舊靴底腳掌率先著落,由膝蓋再次抬拾小腿首先脫離重力束縛的是腳後跟。
咔噠、咔噠、咔噠……
直到若有若無雙腳踏足另雙眼明顯感到刺痛潔白光芒與昏暗交界線邊緣,凌亂寒風吹拂過身側僅余留段簡短私語后悄然離去。
人群之中卡蘭、悠久·卡蘭繼續朝前走去,當抵達灰色隔光玻璃牆邊視線潛意識追尋『她』所指方向尋去,在那裡——標有040數字室內。一位身著白色隔離服與其年齡相仿成年面容慘白長發女性雙腿屈收重重砸向地面、匍匐在那微微發顫,陪伴身旁短髮男子趕忙鬆開緊攥成拳佝僂、曲張五指單膝跪地攙扶愛人起身。
兩位護士剛打算接過恆溫倉,一只粗壯手臂突然出現、橫檔她們前行道路。
身型高大黑人醫生見狀已然緊皺眉心稍加緩和,雙眼沒有流露任何情感卻也只好熟練地上前跨出幾步,屈蹲安撫情緒。
「請冷靜點吧,阿茲爾·柯惢小姐」。
「我當然能體會您的感受,但——規定就是規定」。
「況且」……
「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這個孩子被一點點蠶食直到什麼也不剩嗎」?
「當然——我為此非常抱歉也不甘」。
「我知道事情不應如此,這不是正確的」。
「所以——我們不能留下來。這世界拒絕了他,因為已經接受了『終焉』的饋贈即使那是無意識」。
「……呵」.
「哈——啊」……
「把他留下吧」、
「把他留下」……
「咳、咳…求求您把他留下吧,拜託了——拜託了…真的拜託了」.
「吭、吭!咳」!
冰冷汗液與眼眶涌溢滾燙淚水交融劃過那張美麗、動人臉蛋。不論醫生什麼安撫,這位初懷『母親』身份女孩額頭依舊貼合地板依舊哽咽用虛弱、沙啞嗓音苦苦哀求反覆說道,話語末尾還接有急促哮喘。
趁眾人注意力消散瞬間,發顫、枯瘦手臂支撐艱難爬起身妄圖上前,怎料腳尖剛碰觸地面整具軀體便撲倒,男子與其中名護士只能上前按住柯惢四肢。咬緊牙關、雙腿努力挪動無力地攀抓住如此反覆,直至表皮破裂地面留下道道紅色印記……依然抽出雙手試圖觸碰恆溫倉。
「嘶——哈、吭啊」……
「為什麼一定要是這孩子」!
「為什麼」?
「把孩子——把他還給我吧、求你了——醫生」…
努力舉起胳膊,朝前探出手去。
伸向倉內那灘血肉模糊、不可名狀之物。
好似回應呼喚母親從粘稠軀殼中一次次發力從交融本體殘留表皮撕裂、掙脫而出,鮮紅粘稠、惡臭液體於內道口子溢出附著倉壁。手腕部位依舊有什麼跳動,高懸於半空無助地揮擺紅綠色經脈外露,勉強能稱為胳膊物體。
本想睜開寄居黑色雙眸迎接唯有歸還於純白、溫暖世界強烈2D燈光。
舒張無法閉合孔洞其邊緣還殘留有幾顆未脫落牙齒,似乎是想要和其他孩子那樣咿呀叫喚渴望著有誰能將自己抱在懷裡。
對著殘留較為完整耳邊輕聲哼唱時間無法抹去古老歌謠逐而歸還夢鄉。
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頸椎帶動如今感覺格外沉重頭顱抬起、仰望潔白天花板。短髮男子咬緊牙關連帶哽咽深吸口氣,好讓模糊視線淚水從眼角沒那麼輕易湧現。
還清楚記得自己腆著長比番茄還要通紅臉頰,拾起前些日子努力賺錢換取比手掌還要小上倍方盒、玫瑰花束。懷著坎坷早早抵達女孩部大門。
回首發現別說是絲絲微小可及幸福,然而名為『現實』惡劣神明玩笑間食指撥弄過指針倒轉。
無助、絕望、悲痛還有姍姍遲來懊惱與悔恨。
祂們手牽手圍繞四周輕輕踮起腳尖,咧開嘴任憑發自肺腑愉悅譏笑嘲弄被擅自貼予標籤過往。
撥弄悲調琴鍵奏響傳入長眠內心深處喚醒、孵化屈縮陰暗角落苦難蛆蟲,尖銳口器終將啃咬、戳破表面覆裹層脆弱表皮順血肉縫隙蠕動爬出。遺留下大小不一孔洞,凌風連同寒意會從中穿過般。
搖晃地站起身,望著那灘血肉模糊卻依舊努力呼吸、臟器跳動幼小生命——尚未想好名字孩子,抹乾涸澀苦填充已然暗淡金色雙眸。低頭模仿著兒時記憶里父輩們舉起雙手、合十就像是對神明苦苦哀求、祈禱。
他明白、知曉如今所做得不過是對自我用漂亮說辭加以安撫,如果這一切都是場夢即使它格外脆弱伸出食指觸碰便會析解、碎裂。
「啊」——
(我到底怎麼了?)
有什麼在腦海低語伸出濕潤舌尖舔舐、挑逗神經末梢。當無色、滾燙透明液體鋪設眼眶視線也隨之模糊,瘙癢鼻腔男子咬咬牙試圖用力閉上眼睛低頭片刻。不遠處隱約響起陣陣稚嫩啼哭猶如隨心丟入湖泊激蕩出道道漣漪滑入耳畔。
順著聲音源頭望去那是扇厚重橡木門,邁出雙腳鞋底踩過大理石地板動作微緩而輕盈像生怕作弄出任何聲響。
高高拋起右手降落門把手上掌心傳來涼意,順勢按下率先響徹樓道是清脆咔嚓聲推動門扉吱~嘎緊隨其後。
暖和、金黃陽光透過薄薄紗簾,一陣微風吹拂而過溫柔地撫摸過長發及腰女孩纖細肩膀還有她——懷裡熟睡孩子白嫩臉蛋,其眼角還流有絲未乾涸水珠偶爾擺動肉嘟嘟小手……
「簽字吧——卡爾」。
話語終落,醫生拾起辦公桌表面資料連帶只老舊、缺失漆面鋼筆回頭遞到他們跟前。
視線聚焦那數十頁紙質資料以及烙早已印掌心粗糙質感沉甸分量腦海浮現某意氣風發位年輕人在議會上提出用便攜終端取代好節約資源,不可否認那樣做的確能省下大把資源、可是啊——有些東西所蘊含事物也會變得似有似無、虛無縹緲。
短髮男子調轉咔嗒作響頸椎促使那顆沉重頭顱牽舉模糊畫面。
視野里身型高大黑人醫生並未試圖再說些什麼,面容由層陰影籠罩。大概都明了此番狀態蠕動咽喉作弄聲響經唇齒咬合最後從里攀爬言語所寄含之物並非肩膀所能承受。
「嗑」…
「嘶——哈」。
男子快速眨眼、下壓視線縮入嘴中抵在齒側眉梢緊皺頭部因顫抖輕微搖晃、擺動。佝僂垂吊大腿兩邊五指卻無法施加任何力道,鼻尖猛得嗦進空氣連帶混雜期間寒意。
抬起久久躊躇原地動彈不得雙腿。
邁著僵硬步調前去接過那隻鋼筆,他從未想過在簽字處書寫名字時每一筆、一劃都是如此費力猶如末端被什麼拖拽著朝反方向倒去。
當這位父親單膝下跪遞向匍匐在地,身體止不住哽咽而劇烈抖動阿茲爾·柯惢。
「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
「呵、哈——啊」……
「唔…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一切不是真的」……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女孩雙手捂住腦袋,聲音愈發薄弱緊需前腳鞋底自然觸及地面便可將它扯碎、撕爛論吞入腹。
悲痛沒過頭頂抽走口中最後空氣,交織雙雙無形手腕抓住其出於本能揮舞、掙扎四肢拖拽往深邃海底。可能正因為身為管理員清楚知曉這是不可能被允許,只能無時無刻不祈求別降臨自己肩上而現在也只能像這般苦苦哀求、奢望所謂的奇迹降臨亦或有位小女孩用俏皮聲音抵近耳邊悄聲說道『一切都是場過於真實幻夢』。
然而——事實則為已定。
就像因人類一時高漲淹沒理智由狂妄、貪婪、自大教唆,親手選擇、造就預示毀滅『永夜』以及緊隨其後姍姍來遲為這個剛剛降生於世孩子獻上『祝福』被不負責任拋棄房屋、門扉之外——終焉。
縱然滾燙淚水浸泡眼眶將其涂抹為紅色。
酸澀、刺痛相互交融誕生沉積已久疲憊。
纖細手臂支撐向地面緩緩爬起這具軀殼。
途中每個細小、微弱動作好似齒輪咬合停頓、再延展,高高拋舉起視線讓眺望引導目光停留那個小小的恆溫倉室。
她接過愛人手中擱置許久格外沉重文案,食指、大拇指揮傳來鋼筆表面包裹層薄薄寒意任憑祂攀爬過肩膀、胸部來到咽喉,確認遞交回護士手裡后。
「阿達奇醫生…確認完畢了」。
「阿茲爾·柯惢小姐簽署完畢」。
「嗯」。
深吸口氣握住、揮擺鐵鎚砸向翹層、開裂擾亂思緒意圖強行敲打歸還正軌。
後腳幾近完美疊合、踩過前者遺留淺跡。
二者拖曳女孩孱弱身體緩緩向前,直到培養倉旁。
她沒有意圖逃避什麼只是呆呆注視著面前這攤血肉攀附畸形骨骼生命。儘可能把他的樣貌深深烙印內心深處,無意中舉起手臂伸出食指抵扣玻璃罩一角。
「抱歉…明明不應該這樣的」。
「抱歉、抱歉,對不起」…
「對不起」……
「——哈」。
「請原諒我,寶貝」…
「求求你——原諒媽媽好嗎」?
柯惢注視著孩子一舉一動努力克制瘋狂涌溢、滋長情感正因為是個事業有成大人,有些事物必須遵守哪怕用這具軀體填補空缺在天秤由感性徹底傾倒向另側。
不、不對……恰恰相反時間、成長所付出的代價勇氣、熱愛、偏執、夢想由少年自己從孩童看護藏寶箱內取出、拆碎堆砌階梯踩在腳底。
恍惚中她感覺食指多出份暖意,視線隨之下落、尋去。
蒼藍色瞳孔收縮、放大。
畫面里勉強能被稱為生物的存在也像是在模仿母親般,粘黏由皮膚組織殘渣右手從肉泥里抬起伸出擺弄過腫脹、殘缺小小食抵扣、疊合那來自『另一個世界』倒影。
最大的孔洞兩角逐漸閉合、上揚。
「吭、唔,呵——哈」……
女孩乾涸、枯裂雙唇最終因微弱顫抖、變形折往嘴角反方向,不知何時眼眶變得溫熱咽喉也隨之做癢梗塞有什麼出現在填充紅潤眼眶打轉。
「呃啊!吭呵——唔哈」……
最終灼痛眼眸周圍異物於眼角外溢從那白皙、稚嫩臉頰順重力牽引緩緩流淌、綿延。
是如此滾燙無論手肘怎麼擦拭都無法抑制它們於下巴匯聚劃過狠狠撞向地面。有什麼停留咽喉無法吞沒亦或吐露,哽咽加劇身體顫抖。
肩膀傳來異樣感回首,男子拖拽麻木、冰冷雙腿一步一步來到身旁並伸出左臂摟放柯惢腰間。
右手五指連同粗糙掌心緊緊攀附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安樂逝去手柄上,打開紅色按鈕隨即裸露兩人視野舉起靜靜懸停在那等候女孩為這場無比真實夢裝設束縛圈。
好拾起這深深雕刻腦海記憶放置桌面、整理齊全存封老舊書櫃。
玻璃牆外樓道內黑色短髮青年靜靜看著面前被稱為悲劇事實,像那孩子一樣的存在還有很多。當然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只為向將祂拋棄人類給予名為『終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