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凶宅觀光團
本章節 5735 字
更新於: 2025-08-11
青田街的晨光，像隔夜的稀粥，寡淡地鋪在47號凶宅斑駁的牆皮上。昨夜激戰的餘威——那象徵性的金光——早已消散無蹤，空氣中只殘留著雨水沖刷後濕冷的土腥氣，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揮之不去的陳腐鐵鏽味，頑固地鑽入鼻腔。
墨墨——或者該稱呼他為判官墨離——依舊蜷在狹窄的窗台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雪白雕塑。那雙蘊含滄桑的金綠色豎瞳，此刻卻失去了平日的慵懶與睥睨，只餘下沉甸甸的凝重。他並非在看雨後初霽的天空，而是穿透了物理的屏障，死死鎖定在書櫃頂端。
那裡，靜靜躺著一枚溫潤的古玉符。昨夜封印「攝魂女伶」的容器。在常人眼中，它或許只是塊不起眼的舊玉，偶爾在光線變幻下閃過一道微乎其微的紋路，錯覺而已。但對墨墨而言，那細微得幾乎消逝的光紋，卻是清晰無比、冰冷刺骨的脈搏跳動——怨氣未死、殘片尚存的脈搏！
那股節奏沉悶、冰冷，如同深淵海底被萬鈞水壓擠壓變形的鼓聲，「咚…咚…咚…」一聲聲，沉悶地敲打在他的靈識核心。無聲的警告，尖銳而持續：昨夜頂樓的勝利，不過是將洶湧的暗流暫時壓進了更深、更濃稠的陰影之中。危險並未根除，它只是在蟄伏，在舔舐傷口，在等待某個契機，伺機反撲。
（殘片逸散……危險等級提升……）
墨墨在心中默唸著那冰冷意念的烙印，悄然收斂了瞳中流轉的金芒。他優雅地一甩尾巴，如同卸下無形重擔，輕盈地從窗檯躍下，四爪無聲地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剛一轉身，視線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冰箱門——更準確地說，是冰箱門上那張被小雨用亮晶晶星星貼紙牢牢釘死的「曠世鉅作」：《我家的神貓》。
這幅充滿「靈魂衝擊力」的畫作，小雨昨天完成後就得意非凡地貼了上去，彷彿那是什麼傳世名畫。她顯然用力過猛，畫紙四角被閃亮的星星貼紙封得密不透風，牢靠程度堪比地府鎮壓惡鬼的鎖魂釘。畫裡的「神貓」墨墨，腳下踩踏著幾團……嗯，姑且稱之為「祥雲」吧。只是那雲朵的輪廓扭曲詭異，邊緣的陰影濃重得不自然，墨墨越看越心驚——那扭曲的姿態、痛苦猙獰的神情線條，竟與三百年前被他親手一爪拍得魂飛魄散的那幾個倒楣惡鬼首領的臨終臉孔……驚人地相似！連其中一個少了兩顆獠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老師說我畫出了靈魂感耶！」小雨的聲音帶著雀躍，她正端著一整沓新的星星貼紙，躍躍欲試地想在畫作邊緣再增添幾分「星光璀璨」。墨墨死死盯著畫中角落那幾個用紫色蠟筆潦草勾勒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窩彷彿穿透了紙背，正對著他發出無聲的、充滿惡意的訕笑：「嘿嘿嘿，威風凜凜的判官大人，戴著粉紅蝴蝶結的感覺……還舒適嗎？」（畫中墨墨的脖子確實被小雨「貼心」地繫上了一個碩大的、粉紅色的蝴蝶結）
（……豈有此理！本官威嚴掃地！必須重振！）
墨墨猛地甩了甩頭，彷彿要把那無形的蝴蝶結和惡鬼的嘲笑徹底甩出腦海。他優雅地從冰箱頂一躍而下，收斂心神，邁開沉穩而富有節奏感的貓步，開始在這方寸之地進行一場嚴肅的「微服出巡」。這裡——這間略顯破舊卻是他目前唯一根據地的公寓——是他的領土！縱使如今頭銜被小雨戲謔地降級為「老墨」，他骨子裡流淌的，仍是曾鎮守幽冥一方、令萬千陰魂聞風喪膽的千年判官之血！
巡至客廳與幽暗走廊的交界處，墨墨的步伐微微一頓。他那靈敏無比的鼻翼輕輕抽動了一下。空氣中，那股屬於陰魂的、陳腐冰冷的氣息……比昨夜更濃郁了，像一團無形無質的濕冷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感官之上。
心念一動，靈視開啟。眼前的景象瞬間蒙上一層幽藍的濾鏡。在主臥室門邊那處陽光難以企及的牆角陰影裡，一道半透明的灰影正蜷縮著，瘦骨嶙峋的雙臂死死抱著那顆模糊不清的頭顱，身體因無聲的悲慟而劇烈顫抖著。細若遊絲、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飄入墨墨的靈識：
「嗚嗚……我的……我的限量版青花瓷碗啊……前朝御窯的孤品……就這麼……就這麼碎了……嗚……」
（又是個執念深重的殘念……三百年了，還在為個破碗哭哭啼啼？這鬼生……簡直是鹹魚中的鹹魚！）
墨墨內心嗤之以鼻，但判官的職責讓他無法坐視不理。他優雅地一甩那條蓬鬆雪白的長尾，尾尖悄然凝聚起一點微不可察卻蘊含著精純淨化之力的金色光點，那光芒純粹而內斂，如同靈界最精準高效的橡皮擦。「咻——」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響，光點精準地射向牆角的灰影。
「啵——」
一聲如同水泡破裂般的輕微靈力震盪響起。灰影的輪廓瞬間被擦淡了數分，變得更加稀薄透明。那持續不斷的啜泣聲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突兀而滑稽的抽噎：「嗚……嗝！」（殘念內心崩潰：靠！誰特麼關了我的悲情BGM？！）
搞定！墨墨滿意地收回尾巴，低下頭，姿態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纖塵不染的前爪肉墊。
（居家驅鬼，專業高效，童叟無欺！本官寶刀未老！）
「墨墨——！救命啊——！數學它綁架了我的腦細胞！快來幫我贖金談判！」小雨帶著哭腔的哀號聲如同平地驚雷，驟然從她緊閉的房門內爆發出來，音量之大，震得倒掛在窗簾桿上打盹的阿福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倒栽蔥。
「蘋果漲價啦！房租交不交？！」阿福驚魂未定，立刻條件反射般扯著破鑼嗓子補了一刀，完美演繹何謂「鳥災難」。
墨墨無語地甩了甩鬍鬚，邁著從容（且帶著一絲無奈）的步子踱進小雨的房間。只見她正對著攤開的數學作業本抓狂，手中的鉛筆桿被咬得坑坑窪窪，活像被老鼠啃過：「……小華有十五顆蘋果，分給小明三分之一，再分給小美剩下的二分之一……這小華是散財童子轉世嗎？蘋果不用錢買的？！他爸是開果園的大亨啊？！」
墨墨慵懶地跳上堆滿書本和塗鴉紙張的書桌，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那在他看來愚蠢得令人髮指的題目，內心嗤笑：「喵。（凡人的煩惱，如同塵埃般微不足道。）」他故意張開嘴，打了個極其誇張、幾乎能看見粉嫩小舌頭的哈欠，身體放鬆，準備表演一招「一秒入睡」的神技，以此來表達對這種低級智力困擾的最高級鄙視。
然而——
「啊哈！我知道了！」小雨卻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天靈蓋，猛地一拍桌子（「砰」一聲巨響，震得墨墨的鬍鬚劇烈抖動），眼睛裡迸發出驚人的、近乎實質的光芒（腦袋上方彷彿真的「叮」一聲亮起了一顆虛擬的燈泡）。她抓起那支飽受摧殘的鉛筆，在旁邊的草稿紙上奮筆疾書，數字和算式如同失控的藤蔓般飛快蔓延開來。
墨墨半瞇著眼，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好奇看著她演算。這題對他而言自然毫無難度，他只是想看看這個轉世的小笨蛋能折騰出什麼花樣。當小雨流暢地寫到最後一步，得出答案時，墨墨內心毫無波瀾。但緊接著，小雨似乎畫順了手，習慣性地、完全無意識地在草稿紙邊緣一大片空白處……隨手畫下了一個符號！
就是這隨手一畫，讓墨墨慵懶放鬆的姿態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彷彿在剎那間凍結！
那是一個何等歪七扭八、線條幼稚笨拙的圖案啊！粗細不均，轉角生硬，整體造型神似一條被烤焦了頭尾、扭曲變形的小魚乾！然而，就是這個醜陋的、充滿童稚氣息的塗鴉，卻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墨墨的靈識深處！
天罡鎮煞符！
雖然畫風崩壞得像幼兒園小朋友的簡筆畫，但那符咒核心的靈力流轉輪廓、幾個關鍵的節點勾勒……竟與他三百年前用以鎮壓此地最凶戾煞氣、耗費他大量靈力的頂級封印符咒——「天罡鎮煞符」——有著驚人的神似！那絕非巧合！那歪扭的線條中，隱隱流轉著一絲微弱卻無比純正的……符咒真意！
「喵嗷？！」一聲充滿了極度驚駭與難以置信的尖銳貓叫，不受控制地從墨墨喉嚨裡迸發出來！他全身的鬍鬚「唰」地一下，如同通了高壓靜電般根根筆直翹起，活像兩根直指天花板的探針！（內心警報瘋狂拉響，紅光爆閃：開掛！這丫頭絕對是開掛了！系統漏洞！舉報！）
他猛地抬起頭，貓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金綠色的瞳孔縮成了兩道危險的、閃爍著金芒的細縫！視線所及，小雨正一臉「我真是個小天才」的得意表情，認真地驗算著她的蘋果分配答案，渾然不覺自己那隨手塗鴉的「烤焦小魚乾」，差點把一隻見慣幽冥風浪、歷經千年滄桑的老貓嚇得當場心臟驟停、魂歸地府！
就在這心神劇震、腦海中三百年前那個同樣數學奇爛、畫符醜得天怒人怨、還總愛偷偷在他尊貴無比的尾巴上綁蝴蝶結的傻小子小晞身影與眼前的小雨轟然重疊的瞬間——
「啪嗒。」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聲響。
一張邊緣泛黃、紙質脆硬的舊照片，從小雨隨手甩在一旁的書包側邊一個不起眼的小袋裡滑落出來。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名為「命運」的手精準投遞，輕飄飄地，如同秋日最後一片落葉，降落在墨墨那隻尊貴無比、此刻卻微微顫抖的雪白貓爪旁。
墨墨被那聲輕響驚動，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尚未平復的震驚，下意識地、懶洋洋地低下頭，隨意一瞥——
「喵嘎——！！！！！」
一聲淒厲到足以劃破鋼化玻璃的、非貓類能發出的尖銳嚎叫，猛然炸響在狹小的房間內！墨墨如同被一萬伏特的高壓電瞬間貫穿全身，整個身體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般，以一種完全違反貓體工學和物理定律的姿態，猛地向後彈射出去！
「砰！！！」
沉悶的撞擊聲。他結結實實地撞在身後的牆壁上，震得牆上掛著的小裝飾品都晃了兩晃。整隻貓的毛髮，從頭頂到尾巴尖，根根倒豎，如同遭遇強敵般瞬間膨脹、炸裂開來！剎那間，他膨脹成了一個巨大、蓬鬆、充滿了極致驚恐與難以置信的……白色蒲公英球！那雙金綠色的貓眼，瞪得比中秋夜最圓的滿月還要滾圓，還要明亮，瞳孔裡翻湧著足以淹沒一切的驚濤駭浪！
照片上，影像清晰無比：
一隻毛色勝雪、體態優雅流暢、神情睥睨天下、留著兩撇極具特色、宛如書法大家揮毫而就的黑色鬍鬚的英俊白貓（正是本喵風華正茂、玉樹臨風、意氣風發的巔峰時期！），正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個身穿古早款式……（墨墨內心瘋狂咆哮糾正：是質地上乘的士紳短褂！是短褂！才不是什麼睡衣！）……的男孩腳邊。男孩約莫十歲，臉上掛著傻乎乎卻無比燦爛、彷彿能驅散一切陰霾的陽光笑容，咧開的嘴角甚至能看到缺了一顆門牙。而男孩微微捲起的褲管下，裸露的腳踝上……那個形狀獨特、如同貓咪肉墊印記般的淡青色胎記……赫然在目！
墨墨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個胎記上！那形狀、那位置……與此刻正彎腰撿照片的小雨腳踝上那個……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墨墨僵硬地、如同生了鏽的機械般，將視線艱難地移向照片的背面。一行用鉛筆寫下的、歪歪扭扭如同蚯蚓在泥地上艱難爬行的字跡，此刻卻像一枚穿越了三百載光陰而來的時空炸彈，在他眼前轟然引爆，將他炸得魂飛天外：
【給下一世的我：記得，找到墨墨。】
落款處，是那個早已刻入他靈魂深處、帶著傻氣與溫暖的名字：小晞
（名字旁邊，還附贈了一顆用鉛筆小心塗畫的、線條歪扭卻透著無比認真的……愛心）
「啊！我的傳家寶！」小雨被墨墨那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嚇了一大跳，趕緊彎腰，無比珍重地撿起那張照片，像捧著稀世珍寶般，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她抬起頭，臉上洋溢著撿到寶的驕傲與興奮：「在巷口那個舊書攤花五塊錢淘到的！超划算對不對？老闆人超好，買一送一，還送了本破舊的成語字典呢！」她眼睛閃閃發亮，彷彿中了頭彩，「感覺就像抽卡抽到了SSR限定金卡！還是自帶羈絆劇情的那種！」
墨墨：「……」（貓臉呆滯，內心瞬間被無數條瘋狂刷屏的彈幕徹底淹沒：五塊錢？！ 本喵堂堂地府前首席判官、千年神獸、威震幽冥的存在……就只值……五塊錢？！ 還有……那顆該死的、歪歪扭扭的愛心是怎麼回事？！小晞你個死小孩！三百年前就這麼不正經！這筆帳本官記下了！記下了啊！）
他僵硬地、如同生了鏽的發條玩偶般，轉動著炸毛到極致的脖子。看看眼前這個扎著馬尾辮、笑容燦爛如正午烈陽、對自己「五塊錢SSR」成就無比自豪的少女；再看看照片裡那個穿著質地精良的「短褂」（他堅持）、笑得沒心沒肺、缺了顆門牙的男孩……三百年前塵封的、帶著陽光和蝴蝶結氣息的記憶碎片，與眼前鮮活跳脫的影像轟然對撞！劇烈的信息流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靈識，墨墨感覺自己那顆歷經滄桑、本該堅韌無比的貓腦CPU，正發出過載的尖銳嗡鳴，溫度急劇飆升，眼看下一秒就要燒毀短路、徹底報廢！
（夭壽喔……真的是他！真的是那個數學爛到地心、畫符醜得驚動閻王殿、還總愛在本官尊貴尾巴上綁蝴蝶結的傻小子小晞？！輪迴轉世……居然還天賦點加在了砍價撿漏的技能樹上？！這劇本誰寫的？！給本官出來！保證不撓死你！）
就在墨墨內心瘋狂吐槽、CPU瀕臨崩潰的邊緣——
「轟隆——！！！」
窗外，一聲沉悶到彷彿大地心臟炸裂的雷鳴，毫無預兆地撕裂了短暫的寧靜！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如同天河決堤，噼裡啪啦地猛烈敲打在玻璃窗上，聲勢比昨夜更為駭人，瞬間將世界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嘈雜狂暴的雨聲裡，墨墨那雙炸毛卻依舊敏銳無比的貓耳，猛地捕捉到一絲異響。不是雷聲，不是雨聲。那聲音……來自牆壁的深處！來自這棟老舊公寓磚石結構的縫隙裡！
低沉。緩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規律性。像一個在無盡黑暗隧道中踽踽獨行的腳步聲，又像……一個古老而冰冷的機械鐘錶，在無人的角落裡，固執地進行著最後的讀秒：
「……一……」
「……二……」
「……三……」
聲音極其微弱，淹沒在暴雨裡，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了墨墨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他渾身炸開的毛髮非但沒有平復，反而更加緊繃！金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條細不可見的金線，所有的慵懶、震驚、吐槽瞬間被冰冷的警覺取代！
（倒數？牆裡……有東西在倒數？！）
一股比面對攝魂女伶時更為詭異、更為深沉的寒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這棟樓……這棟看似只是陰氣重了些的老舊公寓……到底還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突如其來的倒數聲，預示著什麼？是某種詛咒的觸發？還是更古老、更可怕的東西……甦醒的前奏？
（守護契約……看來不只是升級了。）墨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從驅鬼判官，到凶宅保姆，現在……還得兼職拆彈專家？對付的不只是惡靈怨鬼，還有這在牆壁裡……默默倒數的未知之物？）
他沉重地、帶著一種近乎認命的疲憊，拖著那身依舊炸開、蓬鬆得像朵巨大雲團的毛髮，步履蹣跚地走到小雨腳邊。然後，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帶著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有無奈，有警告，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的守護本能——輕輕地、卻又帶著點小脾氣地，「咚」一聲，撞了一下她的小腿肚。
像是在說：契約繼續。但麻煩……好像越來越大了。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急、更猛、更歡暢了。嘩啦啦的聲響彷彿是天地間最無情也最響亮的鼓點，瘋狂地敲打著，嘲笑著這隻被命運的齒輪（以及那區區五塊錢的孽緣）狠狠拿捏、即將陷入更深不可測漩渦的千年貓判官。
而那牆壁深處，低沉、緩慢、充滿不祥意味的讀秒聲，依舊在暴雨的間隙裡，固執地、持續地迴盪著：
「……四……」
墨墨——或者該稱呼他為判官墨離——依舊蜷在狹窄的窗台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雪白雕塑。那雙蘊含滄桑的金綠色豎瞳，此刻卻失去了平日的慵懶與睥睨，只餘下沉甸甸的凝重。他並非在看雨後初霽的天空，而是穿透了物理的屏障，死死鎖定在書櫃頂端。
那裡，靜靜躺著一枚溫潤的古玉符。昨夜封印「攝魂女伶」的容器。在常人眼中，它或許只是塊不起眼的舊玉，偶爾在光線變幻下閃過一道微乎其微的紋路，錯覺而已。但對墨墨而言，那細微得幾乎消逝的光紋，卻是清晰無比、冰冷刺骨的脈搏跳動——怨氣未死、殘片尚存的脈搏！
那股節奏沉悶、冰冷，如同深淵海底被萬鈞水壓擠壓變形的鼓聲，「咚…咚…咚…」一聲聲，沉悶地敲打在他的靈識核心。無聲的警告，尖銳而持續：昨夜頂樓的勝利，不過是將洶湧的暗流暫時壓進了更深、更濃稠的陰影之中。危險並未根除，它只是在蟄伏，在舔舐傷口，在等待某個契機，伺機反撲。
（殘片逸散……危險等級提升……）
墨墨在心中默唸著那冰冷意念的烙印，悄然收斂了瞳中流轉的金芒。他優雅地一甩尾巴，如同卸下無形重擔，輕盈地從窗檯躍下，四爪無聲地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剛一轉身，視線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冰箱門——更準確地說，是冰箱門上那張被小雨用亮晶晶星星貼紙牢牢釘死的「曠世鉅作」：《我家的神貓》。
這幅充滿「靈魂衝擊力」的畫作，小雨昨天完成後就得意非凡地貼了上去，彷彿那是什麼傳世名畫。她顯然用力過猛，畫紙四角被閃亮的星星貼紙封得密不透風，牢靠程度堪比地府鎮壓惡鬼的鎖魂釘。畫裡的「神貓」墨墨，腳下踩踏著幾團……嗯，姑且稱之為「祥雲」吧。只是那雲朵的輪廓扭曲詭異，邊緣的陰影濃重得不自然，墨墨越看越心驚——那扭曲的姿態、痛苦猙獰的神情線條，竟與三百年前被他親手一爪拍得魂飛魄散的那幾個倒楣惡鬼首領的臨終臉孔……驚人地相似！連其中一個少了兩顆獠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老師說我畫出了靈魂感耶！」小雨的聲音帶著雀躍，她正端著一整沓新的星星貼紙，躍躍欲試地想在畫作邊緣再增添幾分「星光璀璨」。墨墨死死盯著畫中角落那幾個用紫色蠟筆潦草勾勒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窩彷彿穿透了紙背，正對著他發出無聲的、充滿惡意的訕笑：「嘿嘿嘿，威風凜凜的判官大人，戴著粉紅蝴蝶結的感覺……還舒適嗎？」（畫中墨墨的脖子確實被小雨「貼心」地繫上了一個碩大的、粉紅色的蝴蝶結）
（……豈有此理！本官威嚴掃地！必須重振！）
墨墨猛地甩了甩頭，彷彿要把那無形的蝴蝶結和惡鬼的嘲笑徹底甩出腦海。他優雅地從冰箱頂一躍而下，收斂心神，邁開沉穩而富有節奏感的貓步，開始在這方寸之地進行一場嚴肅的「微服出巡」。這裡——這間略顯破舊卻是他目前唯一根據地的公寓——是他的領土！縱使如今頭銜被小雨戲謔地降級為「老墨」，他骨子裡流淌的，仍是曾鎮守幽冥一方、令萬千陰魂聞風喪膽的千年判官之血！
巡至客廳與幽暗走廊的交界處，墨墨的步伐微微一頓。他那靈敏無比的鼻翼輕輕抽動了一下。空氣中，那股屬於陰魂的、陳腐冰冷的氣息……比昨夜更濃郁了，像一團無形無質的濕冷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感官之上。
心念一動，靈視開啟。眼前的景象瞬間蒙上一層幽藍的濾鏡。在主臥室門邊那處陽光難以企及的牆角陰影裡，一道半透明的灰影正蜷縮著，瘦骨嶙峋的雙臂死死抱著那顆模糊不清的頭顱，身體因無聲的悲慟而劇烈顫抖著。細若遊絲、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飄入墨墨的靈識：
「嗚嗚……我的……我的限量版青花瓷碗啊……前朝御窯的孤品……就這麼……就這麼碎了……嗚……」
（又是個執念深重的殘念……三百年了，還在為個破碗哭哭啼啼？這鬼生……簡直是鹹魚中的鹹魚！）
墨墨內心嗤之以鼻，但判官的職責讓他無法坐視不理。他優雅地一甩那條蓬鬆雪白的長尾，尾尖悄然凝聚起一點微不可察卻蘊含著精純淨化之力的金色光點，那光芒純粹而內斂，如同靈界最精準高效的橡皮擦。「咻——」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響，光點精準地射向牆角的灰影。
「啵——」
一聲如同水泡破裂般的輕微靈力震盪響起。灰影的輪廓瞬間被擦淡了數分，變得更加稀薄透明。那持續不斷的啜泣聲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突兀而滑稽的抽噎：「嗚……嗝！」（殘念內心崩潰：靠！誰特麼關了我的悲情BGM？！）
搞定！墨墨滿意地收回尾巴，低下頭，姿態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纖塵不染的前爪肉墊。
（居家驅鬼，專業高效，童叟無欺！本官寶刀未老！）
「墨墨——！救命啊——！數學它綁架了我的腦細胞！快來幫我贖金談判！」小雨帶著哭腔的哀號聲如同平地驚雷，驟然從她緊閉的房門內爆發出來，音量之大，震得倒掛在窗簾桿上打盹的阿福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倒栽蔥。
「蘋果漲價啦！房租交不交？！」阿福驚魂未定，立刻條件反射般扯著破鑼嗓子補了一刀，完美演繹何謂「鳥災難」。
墨墨無語地甩了甩鬍鬚，邁著從容（且帶著一絲無奈）的步子踱進小雨的房間。只見她正對著攤開的數學作業本抓狂，手中的鉛筆桿被咬得坑坑窪窪，活像被老鼠啃過：「……小華有十五顆蘋果，分給小明三分之一，再分給小美剩下的二分之一……這小華是散財童子轉世嗎？蘋果不用錢買的？！他爸是開果園的大亨啊？！」
墨墨慵懶地跳上堆滿書本和塗鴉紙張的書桌，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那在他看來愚蠢得令人髮指的題目，內心嗤笑：「喵。（凡人的煩惱，如同塵埃般微不足道。）」他故意張開嘴，打了個極其誇張、幾乎能看見粉嫩小舌頭的哈欠，身體放鬆，準備表演一招「一秒入睡」的神技，以此來表達對這種低級智力困擾的最高級鄙視。
然而——
「啊哈！我知道了！」小雨卻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天靈蓋，猛地一拍桌子（「砰」一聲巨響，震得墨墨的鬍鬚劇烈抖動），眼睛裡迸發出驚人的、近乎實質的光芒（腦袋上方彷彿真的「叮」一聲亮起了一顆虛擬的燈泡）。她抓起那支飽受摧殘的鉛筆，在旁邊的草稿紙上奮筆疾書，數字和算式如同失控的藤蔓般飛快蔓延開來。
墨墨半瞇著眼，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好奇看著她演算。這題對他而言自然毫無難度，他只是想看看這個轉世的小笨蛋能折騰出什麼花樣。當小雨流暢地寫到最後一步，得出答案時，墨墨內心毫無波瀾。但緊接著，小雨似乎畫順了手，習慣性地、完全無意識地在草稿紙邊緣一大片空白處……隨手畫下了一個符號！
就是這隨手一畫，讓墨墨慵懶放鬆的姿態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彷彿在剎那間凍結！
那是一個何等歪七扭八、線條幼稚笨拙的圖案啊！粗細不均，轉角生硬，整體造型神似一條被烤焦了頭尾、扭曲變形的小魚乾！然而，就是這個醜陋的、充滿童稚氣息的塗鴉，卻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墨墨的靈識深處！
天罡鎮煞符！
雖然畫風崩壞得像幼兒園小朋友的簡筆畫，但那符咒核心的靈力流轉輪廓、幾個關鍵的節點勾勒……竟與他三百年前用以鎮壓此地最凶戾煞氣、耗費他大量靈力的頂級封印符咒——「天罡鎮煞符」——有著驚人的神似！那絕非巧合！那歪扭的線條中，隱隱流轉著一絲微弱卻無比純正的……符咒真意！
「喵嗷？！」一聲充滿了極度驚駭與難以置信的尖銳貓叫，不受控制地從墨墨喉嚨裡迸發出來！他全身的鬍鬚「唰」地一下，如同通了高壓靜電般根根筆直翹起，活像兩根直指天花板的探針！（內心警報瘋狂拉響，紅光爆閃：開掛！這丫頭絕對是開掛了！系統漏洞！舉報！）
他猛地抬起頭，貓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金綠色的瞳孔縮成了兩道危險的、閃爍著金芒的細縫！視線所及，小雨正一臉「我真是個小天才」的得意表情，認真地驗算著她的蘋果分配答案，渾然不覺自己那隨手塗鴉的「烤焦小魚乾」，差點把一隻見慣幽冥風浪、歷經千年滄桑的老貓嚇得當場心臟驟停、魂歸地府！
就在這心神劇震、腦海中三百年前那個同樣數學奇爛、畫符醜得天怒人怨、還總愛偷偷在他尊貴無比的尾巴上綁蝴蝶結的傻小子小晞身影與眼前的小雨轟然重疊的瞬間——
「啪嗒。」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聲響。
一張邊緣泛黃、紙質脆硬的舊照片，從小雨隨手甩在一旁的書包側邊一個不起眼的小袋裡滑落出來。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名為「命運」的手精準投遞，輕飄飄地，如同秋日最後一片落葉，降落在墨墨那隻尊貴無比、此刻卻微微顫抖的雪白貓爪旁。
墨墨被那聲輕響驚動，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尚未平復的震驚，下意識地、懶洋洋地低下頭，隨意一瞥——
「喵嘎——！！！！！」
一聲淒厲到足以劃破鋼化玻璃的、非貓類能發出的尖銳嚎叫，猛然炸響在狹小的房間內！墨墨如同被一萬伏特的高壓電瞬間貫穿全身，整個身體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般，以一種完全違反貓體工學和物理定律的姿態，猛地向後彈射出去！
「砰！！！」
沉悶的撞擊聲。他結結實實地撞在身後的牆壁上，震得牆上掛著的小裝飾品都晃了兩晃。整隻貓的毛髮，從頭頂到尾巴尖，根根倒豎，如同遭遇強敵般瞬間膨脹、炸裂開來！剎那間，他膨脹成了一個巨大、蓬鬆、充滿了極致驚恐與難以置信的……白色蒲公英球！那雙金綠色的貓眼，瞪得比中秋夜最圓的滿月還要滾圓，還要明亮，瞳孔裡翻湧著足以淹沒一切的驚濤駭浪！
照片上，影像清晰無比：
一隻毛色勝雪、體態優雅流暢、神情睥睨天下、留著兩撇極具特色、宛如書法大家揮毫而就的黑色鬍鬚的英俊白貓（正是本喵風華正茂、玉樹臨風、意氣風發的巔峰時期！），正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個身穿古早款式……（墨墨內心瘋狂咆哮糾正：是質地上乘的士紳短褂！是短褂！才不是什麼睡衣！）……的男孩腳邊。男孩約莫十歲，臉上掛著傻乎乎卻無比燦爛、彷彿能驅散一切陰霾的陽光笑容，咧開的嘴角甚至能看到缺了一顆門牙。而男孩微微捲起的褲管下，裸露的腳踝上……那個形狀獨特、如同貓咪肉墊印記般的淡青色胎記……赫然在目！
墨墨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個胎記上！那形狀、那位置……與此刻正彎腰撿照片的小雨腳踝上那個……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墨墨僵硬地、如同生了鏽的機械般，將視線艱難地移向照片的背面。一行用鉛筆寫下的、歪歪扭扭如同蚯蚓在泥地上艱難爬行的字跡，此刻卻像一枚穿越了三百載光陰而來的時空炸彈，在他眼前轟然引爆，將他炸得魂飛天外：
【給下一世的我：記得，找到墨墨。】
落款處，是那個早已刻入他靈魂深處、帶著傻氣與溫暖的名字：小晞
（名字旁邊，還附贈了一顆用鉛筆小心塗畫的、線條歪扭卻透著無比認真的……愛心）
「啊！我的傳家寶！」小雨被墨墨那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嚇了一大跳，趕緊彎腰，無比珍重地撿起那張照片，像捧著稀世珍寶般，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她抬起頭，臉上洋溢著撿到寶的驕傲與興奮：「在巷口那個舊書攤花五塊錢淘到的！超划算對不對？老闆人超好，買一送一，還送了本破舊的成語字典呢！」她眼睛閃閃發亮，彷彿中了頭彩，「感覺就像抽卡抽到了SSR限定金卡！還是自帶羈絆劇情的那種！」
墨墨：「……」（貓臉呆滯，內心瞬間被無數條瘋狂刷屏的彈幕徹底淹沒：五塊錢？！ 本喵堂堂地府前首席判官、千年神獸、威震幽冥的存在……就只值……五塊錢？！ 還有……那顆該死的、歪歪扭扭的愛心是怎麼回事？！小晞你個死小孩！三百年前就這麼不正經！這筆帳本官記下了！記下了啊！）
他僵硬地、如同生了鏽的發條玩偶般，轉動著炸毛到極致的脖子。看看眼前這個扎著馬尾辮、笑容燦爛如正午烈陽、對自己「五塊錢SSR」成就無比自豪的少女；再看看照片裡那個穿著質地精良的「短褂」（他堅持）、笑得沒心沒肺、缺了顆門牙的男孩……三百年前塵封的、帶著陽光和蝴蝶結氣息的記憶碎片，與眼前鮮活跳脫的影像轟然對撞！劇烈的信息流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靈識，墨墨感覺自己那顆歷經滄桑、本該堅韌無比的貓腦CPU，正發出過載的尖銳嗡鳴，溫度急劇飆升，眼看下一秒就要燒毀短路、徹底報廢！
（夭壽喔……真的是他！真的是那個數學爛到地心、畫符醜得驚動閻王殿、還總愛在本官尊貴尾巴上綁蝴蝶結的傻小子小晞？！輪迴轉世……居然還天賦點加在了砍價撿漏的技能樹上？！這劇本誰寫的？！給本官出來！保證不撓死你！）
就在墨墨內心瘋狂吐槽、CPU瀕臨崩潰的邊緣——
「轟隆——！！！」
窗外，一聲沉悶到彷彿大地心臟炸裂的雷鳴，毫無預兆地撕裂了短暫的寧靜！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如同天河決堤，噼裡啪啦地猛烈敲打在玻璃窗上，聲勢比昨夜更為駭人，瞬間將世界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嘈雜狂暴的雨聲裡，墨墨那雙炸毛卻依舊敏銳無比的貓耳，猛地捕捉到一絲異響。不是雷聲，不是雨聲。那聲音……來自牆壁的深處！來自這棟老舊公寓磚石結構的縫隙裡！
低沉。緩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規律性。像一個在無盡黑暗隧道中踽踽獨行的腳步聲，又像……一個古老而冰冷的機械鐘錶，在無人的角落裡，固執地進行著最後的讀秒：
「……一……」
「……二……」
「……三……」
聲音極其微弱，淹沒在暴雨裡，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了墨墨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他渾身炸開的毛髮非但沒有平復，反而更加緊繃！金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條細不可見的金線，所有的慵懶、震驚、吐槽瞬間被冰冷的警覺取代！
（倒數？牆裡……有東西在倒數？！）
一股比面對攝魂女伶時更為詭異、更為深沉的寒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這棟樓……這棟看似只是陰氣重了些的老舊公寓……到底還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突如其來的倒數聲，預示著什麼？是某種詛咒的觸發？還是更古老、更可怕的東西……甦醒的前奏？
（守護契約……看來不只是升級了。）墨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從驅鬼判官，到凶宅保姆，現在……還得兼職拆彈專家？對付的不只是惡靈怨鬼，還有這在牆壁裡……默默倒數的未知之物？）
他沉重地、帶著一種近乎認命的疲憊，拖著那身依舊炸開、蓬鬆得像朵巨大雲團的毛髮，步履蹣跚地走到小雨腳邊。然後，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帶著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有無奈，有警告，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的守護本能——輕輕地、卻又帶著點小脾氣地，「咚」一聲，撞了一下她的小腿肚。
像是在說：契約繼續。但麻煩……好像越來越大了。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急、更猛、更歡暢了。嘩啦啦的聲響彷彿是天地間最無情也最響亮的鼓點，瘋狂地敲打著，嘲笑著這隻被命運的齒輪（以及那區區五塊錢的孽緣）狠狠拿捏、即將陷入更深不可測漩渦的千年貓判官。
而那牆壁深處，低沉、緩慢、充滿不祥意味的讀秒聲，依舊在暴雨的間隙裡，固執地、持續地迴盪著：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