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人

芬利特爾聽到開門聲，邊想著以後要不要讓他直接開門進來，邊走向門口。
「你的故事都是真的？」
拉開門，李奧就說了這句話。
「是啊。」
「你們怎麼沒有想過放棄呢？詐死都好。我已經看過無數勇者，害怕我、畏懼死亡，詐死躲藏到其他國家。你為什麼要堅持到最後？」
李奧覺得他們很笨，尤其是最後還想著要與魔王同歸於盡的勇者。
「因為……那是我應該要去做的，神殿如此教導我們。」
教育的重要性，李奧體會到了，扎實的教育，等同於洗腦。
神殿將這些孤兒，訓練成聽令的騎士，還用道德正義控制他們。
「芬利特爾，我現在很想洗腦你成為一個有自我認知能力的人。」
「啊，終於要對我用洗腦魔法了嗎？」
李奧看了芬利特爾一眼。
「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沒有對我使用呢？你都對莉莉亞那樣做了。」
「你們不一樣。」
芬利特爾聽了，心跳微微加速。
李奧心想：莉莉亞是屢勸不聽，芬利特爾是乖巧順從，不一樣。
因為一些錯覺，芬利特爾不再追問李奧為什麼沒有洗腦自己，還向李奧請教洗腦魔法的原理。
「你用的魔法，和我們用的原理相同嗎？我可以用洗腦魔法嗎？」
「可以，原理都是相同的，應用的方式不同而已。洗腦是透過瑪那，重組記憶達到洗腦效果。但是要學的話，我不太好教，也不好學。」
「為什麼？」
「……必須先知道記憶有哪些，才能洗腦，我對莉莉亞做的，是加深我對她的指導記憶，讓她產生條件反射。比起洗腦，說是強行學習更正確。」
「……我果然學不會。聽不懂。」芬利特爾放棄思考。
「我想想要怎麼解釋……這就好像將一個有沙子、碎石的水桶，挑出想要的數量做成想要的形狀。人類的記憶本就容易混淆，不需要增加虛假的記憶，就能用原有的記憶捏造，將瑪那當成手，就能任意改變記憶的形狀了。就算無法做到捏造記憶，將沙子和碎石攪散，應該還是能做到。」
「嗯……我想我沒有能用到的機會。」
「洗腦少用為妙，濫用會扼殺思考能力，我不喜歡放棄思考的人。」李奧道。
芬利特爾點頭，慶幸自己有努力思考與學習，迫於魔王淫威、生存本能選擇聽話救了自己。
「你什麼時候找回瑪那的？」李奧問道。
「上次在遊樂園，我請瑪那指路……啊。」
由於現代生活過於便利，芬利特爾壓根忘記要與瑪那溝通。
上次瑪那似乎說了什麼要幫助他們……糟了，完全忘記。
「怎麼了？」
「瑪那替我指路，當時有對我說話，好像是希望我去幫他們做某些事情，但是我忘記問了，我現在問。」
芬利特爾正要對著太陽呼喚瑪那，被李奧打斷。
「你不需要理會他們。」
「為什麼？」
「他們的話不能相信。」李奧說：「瑪那不單純。」
「但是你之前說得像瑪那都是智障。」
「……瑪那不只一種，你只要記住，不可以輕易相信他們。最好不要使用魔法。」
「為什麼你可以用？我卻不行？」
接連提出許多問題讓李奧感到煩躁，「因為我和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李奧嘆氣，對芬利特爾的求知慾投降了。
「人類是碳基生物，大多數生命體中都有碳元素，簡單來說人類以碳構成。你可以將瑪那視作元素，我就是以瑪那組成的個體。和你對話的，不一定是我當初勸往太陽的那些思考能力低下的瑪那，或許是其他東西。」
「難道是魔法師常說的『惡魔的低語』？」
有些學習魔法的人會聽到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有時會傳授魔法，有時會蠱惑人心，這些都被神殿稱為惡魔。
「或許是吧。」
「對了，你為什麼會知道自己是瑪那？你活多久了啊？你不是人嗎？為什麼長得和人一樣？為什麼知道怎麼使用魔法」
芬利特爾端詳李奧精緻得沒有一絲缺陷的五官，心想能擁有如此完美的外表，果然不是人吧。
李奧皺眉，問他為什麼會是瑪那，答案就跟問人類的起源一樣複雜。
「我只能說我可能跟人類的歷史一樣古老。在我有自我意識的時候，世界上還沒有人類，我花了很久的時間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什麼，我不知道我有意識之前是什麼。
人類的祖先是原始人，但是我們卻無法得知原始人之前的人類是何模樣，同樣的，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原本是什麼。過了幾千萬年，我才意識到我和我身邊開始會說話的那些瑪那，是同一種東西。
我看著人類的文明一路發展，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人類的模樣，於是我融入他們的生活，在我感到疲憊的時候沉睡，醒來之後繼續看著文明興衰。我使用魔法，就好比人類使用自己的手腳一樣自然，我也說不出為什麼。」
「這樣啊……我果然不能理解。」因為本質上就是不同的。不論是物種，還是生存方式。
就在芬利特爾覺得自己與李奧親近一點的時候，兩人的差異又將關係拉遠了。
芬利特爾對自己的態度感到懊悔，他不該放鬆警惕的，不該因為觀眾的幾句話，就對李奧改變態度。
就算李奧幫助自己，收留自己，他依舊是憑自己喜好行事的魔王。
他不仁慈，想想他在遊樂園做的那件事，無視許多人的安危，編織一個龐大的謊言，只為了讓他像個小丑，告訴他正義在現代並不管用。
芬利特爾全然忽視自己正是會造成無辜民眾傷亡的人，且李奧為了不要傷及無辜已經盡力這件事。
芬利特爾的語氣讓李奧感到被疏遠，這令他不太愉快。為此，他需要做一些事改變心情。
「下個禮拜開始，你搬出去吧。」
「咦？」突如其來的逐客令讓芬利特爾為之一愣。
「我這裡太偏僻了，你待在這裡沒辦法和社會接觸，對你的社會化沒有幫助。」
李奧住在郊區，雖然生活機能不便利，但是環境優美，不會被人打擾。如果不趕時間，李奧會自行開車或讓司機接送，趕時間的話就用魔法瞬間移動，雖然住得偏僻但是對李奧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
平時維持家中清潔和三餐，都是靠傭人，芬利特爾住在李奧家裡，自然不必煩惱這些，住在家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以被俘虜還被強迫勞動的人來說，生活太過愜意了。
「我在市中心有一間公寓，你搬去那裡吧，你差不多該試著自己生活了。」
「自己出去買東西、搭公車我可以的！我知道怎麼去市中心，不用特地搬……家？」
芬利特爾有學會搭大眾交通工具，但是因為李奧的家太偏僻了，所以過去上班通常都是搭乘李奧的便車到市區。添購衣物、日用品也是，大多是李奧帶他去的，或是秘書和李奧買好帶回去給他的。
所以實際上，芬利特爾並沒有真正步入社會。
「你要自己在都市求生。」
「我要在都市打獵嗎？」
「沒有，你別想了。」
看芬利特爾焦慮又想維持淡定的表情，李奧心情愉快許多。
「你當VTuber只待在家裡，題材遲早會用完，你也該試著取材，多看看現代的事物。公寓那裡正在裝潢，等好了就立刻入住。」
芬利特爾沒有立場拒絕，以至於下次直播時，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我要被魔王趕出去了。」
觀眾原以為魔王要讓勇者露宿街頭，紛紛起鬨要他趁這機會完成霸業，脫離魔王掌控。
「老實說我非常緊張……我沒辦法想像自己要怎麼一個人生活。之前、之前我待在魔王的家，飯菜都有人煮好，到了吃飯時間就會叫我去吃……」
觀眾們聽了，覺得拳頭硬硬的。這是多麼舒適的包養生活啊。原來有人權地被俘虜生活和被包養只是一線之隔啊。
魔王不是大好人就是愛上勇者了吧？
看看現在勇者的模樣，忽略正在工作這部分，不就是被強迫出門工作，十分抗拒的尼特族嗎？或是要稱他為啃老族呢？
突然有取消訂閱的想法了呢。
蠢蠢欲動的手最後還是放下來了，因為雖然有點讓人生氣，但是這個VTuber還是很有趣的。
「今天要聊什麼呢？昨天說了我們討伐的過程……今天就來說說魔法是怎麼一回事吧。魔法是一種有天賦的人才能學會的技術，聖殿騎士只要能學會魔法，就更有可能被選為勇者。在教授魔法之前，神殿的人會先讓我們在中庭沐浴祈禱，直到日落，據說被神選上的人，會得到使用魔法的權力。
其實啊，我快被太陽曬昏了，神智不清，滿腦子都在想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雙腿也因為久站而感到疼痛痠麻。但是突然間，我覺得渾身都充滿力量，這代表瑪那進入身體裡面，就成為能使用魔法的人了。
神殿說祈禱是考驗，唯有虔誠者能得到機會，但是聽了我說的也知道，能不能學會魔法，與虔誠無關，我只是運氣好。
能使用魔法的人被稱為魔法師，會魔法的聖殿騎士，地位比普通的騎士還要高。我們會按照前人所撰寫的魔法書學習魔法，使用魔法的方式是頌唱咒文或是透過魔法陣。這兩種我都不常用到，由於我是騎士，所以我直接將魔法陣刻在劍上，利用魔法增強威力。之前有說過，魔法大致上分為四種，強化、削弱、復原、維持。雖然咒文不同，但是經常出現不同咒文卻有相同效果的情況發生，原因我不清楚。除了這四種魔法，還有寄宿著瑪那的魔水晶，這種道具的魔法種類就不限於這四種，製作方法也是謎團。我會穿越到這個世界，也是因為這種道具。」
芬利特爾回應觀眾的各種問題，對答如流，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名魔法師。
「有人問我是不是真的會魔法，這是當然的啊，我是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呢……就算知道咒文，沒有瑪那就不能用魔法，這個世界沒有瑪那，所以我不怕你們濫用。」
面對疑問，芬利特爾很乾脆地承認，對觀眾而言他是個入戲的VTuber，對芬利特爾來說，他說的都是事實。
觀眾一開始只讚嘆人物背景設定得很全面且真實，完全沒往瑟歐羅是真實存在的人的方向想。
——直到世界產生異變，有人學會魔法，有怪物傾巢而出，還有瑟歐羅突如其來的畢業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