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逃生路徑演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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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8
翌日,烏雲未散。許是視野不好,竟然沒有在天上看到巡邏的鷹妖。

午時的鐘聲剛敲過第一響,姜瓔的後背已經濕透。她緊貼著刑場西側斑駁的磚牆,昭凌的胸膛嚴絲合縫地貼著她的後背,兩人像疊在一起的影子。

姜瓔面前AR介面浮現出金色虛線,標註著【守衛視線盲區 持續9秒】。

「左轉三步。」她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二人貓腰竄過曬藥架的陰影處,昭凌的衣角卻突然被木刺勾住。

撕拉。
布帛撕裂聲在死寂的巷子裡格外刺耳。

姜瓔猛地回頭,正看見昭凌劍指一劃,那片飄落的布料還未落地就被劍氣絞成齏粉。
十丈外的守衛撓了撓耳朵,繼續打哈欠。

「坎位地磚。」姜瓔指向不遠處的青石板。
她AR視野裡,前方三塊青磚泛著不祥的暗紅色【壓力機關 觸發範圍2尺】。

昭凌會意,從袖中抖出三枚銅錢,手腕一翻。
叮、叮、叮。

銅錢精準落在機關縫隙處。姜瓔的AR介面立刻跳轉成綠色通道。

她剛要邁步,昭凌卻突然攬住她的腰往懷裡一帶,俐落閃身進視線盲區。
幾乎同時,一隊巡邏兵從拐角轉出,最前面那人正好走過姜瓔方才站立的位置。

「暗渠入口就在那裡,我想辦法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昭凌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

他劍尖凝聚一點幽藍劍氣,輕輕一彈。三十步外屋簷下的藥罐忽然炸開,巡邏兵立刻警覺圍過去。

就是現在!
兩人如離弦之箭衝向暗渠入口。

昭凌劍鋒在地上劃出北斗七星狀,青磚地面無聲滑開,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機括的輕響完全淹沒在兵卒的喧嘩中。

兩人縱身躍入的瞬間,入口唰地閉合,將最後一絲天光隔絕在外。

姜瓔剛要鬆口氣,昭凌突然將她狠狠按在潮濕的渠壁上。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來,擦著昭凌後背釘入石壁,箭尾猶自震顫。

姜瓔驚出一身冷汗。這個暗箭機關她的資料庫裡根本沒有——應該是那缺失的6%資訊之一。

昭凌的呼吸掃過她眉心,黑暗中他的眼睛泛著淡淡血色:「我走前面,跟著我。」

排水渠內瀰漫著腐朽氣息,兩人在逼仄空間裡艱難前行。

昭凌突然側身,一支飛箭擦著他咽喉掠過;姜瓔低頭,三枚鐵蒺藜嵌入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當不知第幾道機關被觸發時,昭凌的袖口已然被劃開兩道血痕。

午時二刻的鐘聲透過土層悶悶傳來。約定地點空無一人,只有水珠滴落的回聲。

昭凌抱劍靠牆,腳尖輕點青苔掩飾焦躁。

姜瓔盯著眼前紅色的「靈力不足」警示,從袖中取出一枚碧如翡翠的雪蓮丹,含入口中。清香的藥力瞬間充盈經脈,螢幕右上角的靈力條緩緩回升至86%。

時間在焦灼中流逝,排水渠上方傳來雨點擊打石板的聲音,越來越急促。

姜瓔心中一緊,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警告:檢測到強降水,排水渠漲水時間提前至午時三刻,建議立即撤離!】紅色警告框在螢幕中閃爍。

「糟了,」她壓低聲音,「漲水時間提前了。」

昭凌睫毛都沒顫一下,唯有指尖在劍鞘上敲出半拍錯音。

「時辰已到——」刑場上的宣告穿透土層。

昭凌猛然睜眼:「來了。」

蕭承軒拽著死士從拐角衝出。那死士無論身形還是步態,都與昭珏一般無二。身著囚衣,戴著與昭珏一模一樣的鐐銬。

上方劊子手的腳步聲如擂鼓般響起。

蕭承軒顧不上寒暄,逕直帶著死士衝向出口。死士與昭凌擦肩而過的瞬間,兩人目光交會。

昏暗的光線裡,昭凌看見死士的眼睛——那是一雙與昭珏截然不同的眼睛,眼角有常年風吹日曬的細紋,卻亮得驚人。目光相接的剎那,死士抬手按了按左胸的位置。

沒有言語,沒有告別。

然後他轉身跟上蕭承軒,背影挺得筆直,彷彿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場遲到的宴席。

刑台上,劊子手的鬼頭刀已經舉起——

姜瓔果斷啟動預設代碼。

【警告:沙塵風暴幻象已啟用】。

霎時間刑台周圍十丈狂風大作,沙塵混著暴雨形成混沌屏障。看熱鬧的百姓驚呼四散,劊子手被迷得睜不開眼,揮刀砍下的動作猶豫了幾分。

蕭承軒趁亂帶著死士衝出排水渠的剎那,姜瓔按下了問斬幻境的回車鍵!

*

刑台之上,秋風吹泣。

昭珏跪在地上,粗糙的麻布囚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數日的嚴刑拷打在衣衫下留下縱橫交錯的傷痕,有幾處還在滲血,將麻布黏在傷口上。

但他跪姿依舊如松,彷彿仍是那個金鑾殿前受封的少將軍。

秋風卷著沙礫拍打在臉上。恍惚間,他彷彿回到了西疆的校場,聽見父親昭懷淵渾厚的嗓音穿透風沙:

「珏兒,看好了。」

記憶中的父親手持長槍,槍尖在烈日下劃出銀亮的弧線,「昭家槍法第七式,講究的就是個寧折不彎!」

一粒沙子迷了眼睛。昭珏想抬手去揉,卻發現手腕被鐵鍊磨得血肉模糊。他索性仰起臉,任由淚水沖刷著眼中的沙粒。

「父親,」他在心中輕喚,喉結滾動著嚥下血沫,「孩兒不孝,未能為您盡孝膝下,未能為昭家光耀門楣。」

秋風突然變得溫柔,像是父親粗糙的大手拂過他的鬢角。恍惚中,他看見十四歲那年,自己第一次披掛上陣時,父親為他繫緊披風的樣子。

「怕嗎?」記憶裡的父親這樣問。

少年昭珏挺直脊背:「昭家兒郎,不知『怕』字怎麼寫!」

此刻,跪在刑台上的昭珏忽然笑了。乾裂的唇角滲出血絲,卻掩不住那笑容裡的驕傲。他微微調整跪姿,讓脊樑挺得更直些,就像當年在校場上,父親要求的那樣。

「孩兒沒給您丟人。」他在心中默念,聽見劊子手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昭家的槍,沒彎。」

遠處傳來百姓的啜泣聲,那是曾經被他從西戎鐵蹄下救出的流民。

昭珏深吸一口氣,聞到了秋風裡夾雜的桂花香。真奇怪,將死之時,嗅覺反而格外敏銳。他忽然想起,出征前昭凌總愛在他鎧甲裡塞一包桂花糕。

「大哥要平安回來。」

對不起啊,凌兒。
他閉上眼睛,嘴角輕揚。

他聽見鬼頭刀破空的銳響,聽見人群壓抑的驚呼,甚至聽見自己血液在耳膜裡鼓噪的聲音。死亡的氣味是鐵鏽混著雨水,冰冷地貼在他的後頸上。

——然後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一雙有力的手鉗住他的肩膀,將他猛地向後拖拽。他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語:「趙老六,還昭公子這條命。」

還未來得及反應,蕭承軒的厲喝在耳邊炸開:
「低頭!」

昭珏條件反射地彎腰,後頸擦過一道凌厲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