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不平靜的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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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6
被染紅的家書
統一祖國?呵,這不過是那些參軍不久的新兵蛋子及動員兵們的一腔熱血罷了。他們還在穿紙尿褲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扛槍了。
開戰前,我就聽從上級系統了解過台灣省,知道這場戰爭的艱難,絕對不可能是他們想的那麼輕鬆,這是戰爭,不是遊戲。
對我來說,我在乎的最重要的不是什麼統一祖國,那不過是在這場戰爭中的附屬品而已。最珍貴的,是快三十年都沒有過實戰經驗的部隊,以及我這個漢子,能夠在真實的現代戰爭里獲取的經驗,以及打贏這場戰爭。如果我還能活下來,這才是引領中國人民解放軍走向現代化的真諦!
但這群新兵蛋子們可不這麼想,我希望他們應該更多練習下怎麼對付敵人的詭雷和炸彈,而不是天天幻想著解放台灣之後去搶台灣妹子。
不過這也不用我擔心,見點血,自然就知道了。
唉,戰事殘酷,班組平均戰損率高達30%,雖然罵是罵了,但每損失一個戰鬥力,都將是阻攔我們軍隊成長的絆腳石。
至少,希望我能活下來吧。
母親,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一定會成為戰後最重要的戰術指揮官,我覺得應該需要更多這樣的人存在,才能真正改變軍隊。
武大偉上
(茂林街區,巷戰結束之際)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嗎?」
台軍反擊部隊在M1坦克被摧毀后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所有的單位全部撤退逃命,僅一分多鐘后就不見了人影。
殘餘的解放軍部隊望著被打爛的台軍M1A2T,疲憊的眼眶裡裹挾著帶有泥漿的瞳孔里映射出阿帕奇武裝直升機高速旋轉的螺旋槳,被戰爭機器產出的聲音擊打過多次的耳膜承受著有節奏的音律,它曾一度是死亡和恐懼的象徵,但此刻卻是那麼的動聽。
這源自於上面的乘員並非台獨分子的武裝,而是他們奮戰多日苦苦追尋的那一支解放軍特種部隊。
雪狐特種作戰旅。
「停止射擊!她們是友軍!」向云剛剛在通訊器里喊出這句話時,他就覺得這句話有些多餘,因為剛才雪狐用繳獲的直升機進行的絕妙表演早已入心入魂。
與之相比,向云則發現他需要擔心的並不是向友軍開火,而是戰士們的狀態。本應迎合著友軍匯合產生的短暫喜悅完全轉化不成上當初上島時的士氣高昂,多數戰士們不要說根本沒有歡呼雀躍的衝動,就連僥倖在台軍反擊部隊的進攻下存活下來的如釋重負的心情,似乎都完全沒有。
實際上這場戰鬥他們打得絕不算差——在台軍突然襲擊且動用了完全沒有料到的美援坦克、兵力和裝備全部佔優的情況下仍然能靠著巷戰經驗,自身以一台99主戰坦克、一台05式兩棲突擊車和數人傷亡為代價,完成擊毀台軍兩台坦克、殲滅台軍十幾人的戰績,放在任何時候都足以向上級邀功。不過很顯然,上島之後戰士們這一路的經歷和丟失的心智,完全無法用一兩場戰鬥的勝利來彌補,他們所關心的是——這一場場望不到邊際,一局局以死人和受傷為代價的遊戲,什麼時候,才會隨著那個不管是毛主席還是當代中國人的「統一祖國」夙願而結束。
無論如何,至少現在可以消停一下吧?就如同遊戲的存檔點,哪怕能給人暫時的安全感,也彌足珍貴。
「成功了!我們擊退了台獨分子的反擊部隊!班長,我們真的成功了!」此刻,唯一更契合劇本所寫的那種興奮的解放軍戰士,是任風。
任風參與攻堅小隊后,利用房間通風道躲過了台軍的搜查,他通過屏住呼吸死命裝死,才勉強存活了下來,但如果巷戰沒有勝利結束,台軍繼續搜查下去,他也很難不被發現,可以說是撿了一條命。
任風從外面衝進了當初的小樓,尋找因為前一日疑似感染狂犬病的班長武大偉。他在增援抵達后仍然沒有恢復清醒,被一直安排在台灣女生生前的卧室里休息。
「班長,班長!我們成功了,班長,班......」
任風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晴轉多云。
武大偉還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和開戰前的姿態沒什麼兩樣,但在他的身軀下,湧出一灘快要乾涸的血液。
「班長?!」仍然抱有僥倖心理的任風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蹲下狠狠搖了搖武大偉的身體,但很快搖晃的力度便隨著逐漸清晰的態勢而減弱、停止。武大偉結實的胸脯上,留著兩個被刺刀捅出的血洞,其中有一刀帶出了半塊內臟。此外,武大偉的頭部也留著兩個被手槍打穿的彈痕。
表情安詳,毫無痛苦,這和血腥的場面相比顯得十分不和諧,但這也不難理解,看來是深度昏迷期間就被入室的台軍殺害了,為了防止其動身,用刀捅穿身軀的同時還不忘朝腦袋上補兩槍。
再強壯的漢子,在戰爭機器面前,也只不過是一具無助的肉體而已。
「班長......」任風完全不知所措,半跪在地上,眼角湧出的淚水證明自己沒完全在一個月來的戰場上麻木。——當初轉移小隊的時候,為什麼沒能想起把班長帶出來?!
「喂!」任風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過頭來看,是一名戰士。
陌生的面孔,應該是後來的增援,不是二班的人。
「怎麼在哭?呵。」戰士有些想笑,「好了好了,過段時間就好,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趕緊起來,別還像個娘們一樣。」
「你們他媽的當初怎麼不把班長轉移出去?!」任風脫口而出,轉身站起。
「啥?」戰士疑惑地看著他,彷彿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生氣,一臉茫然。直到任風撲上去一把把他推到了牆角,用一只手狠狠抓住了他的衣襟。
「放手,放手——你瘋了,——你他媽的幹什麼?!」
「我問你,怎麼他媽的不把班長轉移出去?!」任風用質問的語氣,並提高了二十倍的聲響。
「放手,新兵蛋子!不然我打爆你的腦袋。」
霎時間,任風覺得頭上一涼,一柄手槍指向了自己的後腦勺,控制戰士的動作和力度,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但任風仍然沒打算屈服。並沒有舉起雙手。
「這是打仗!你以為是啥?台軍反攻的突然,又十分緊急,怎麼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轉移傷員?你也是打了一個月的人了,這個道理還需要我教你嗎?!」
任風啞口無言,但內心已然崩潰。
是啊,戰爭無情,多麼刻骨銘心的詞語。
常健康、曾德、文昂、孫勝利,那一個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同伴,同學,戰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從增援部隊的口裡說出來,就如同一些電腦遊戲的三維模型。如今,就連曾經喊著要把自己槍斃的班長,都變成了過往云煙,而自己,卻沒有絲毫的慶幸。二班留下來的戰士,隨著武大偉的死,就僅剩下王大彪了。這個人,任風從來不感冒,他又不由得回想起了對那名台灣女生所做的事情。他覺得孫勝利的死一定是王大彪帶頭做那事間接造成的,儘管——他自己也參與了。
「以後少惹事。」拿槍的戰士放下了槍。
「媽的,部隊有你這樣的神經病,真他媽是解放軍的恥辱!!」先前被任風控制的戰士狠狠推了他一把。
任風險些摔倒,但思緒仍然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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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奇直升機經過幾次盤旋后在小屋一側的廢墟前降下,螺旋槳的聲音逐漸停歇,從減慢轉速而逐漸清晰的罅隙里能看到被摧毀的解放軍99A式主戰坦克以及台軍的M1坦克。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兩名身穿防護服的士兵,從頭到腳都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就連面龐也被沉重的防毒面具覆蓋,這令向云的部隊十分費解——她們是解放軍的先頭特種部隊?為什麼穿成這個樣子?
向云快步走上前去,面對其中一名女兵,敬了一個禮:「你好,我是中國人民解......」
「不必了,直接辦正事吧。」面具女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上頭給我們的護甲呢?」
向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什麼護甲?上面好像只提到說要增援前線的輸送部隊。
「喂,你該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另一個面具女似乎是之前那個的下屬,因為她一直保持著站在她後面,看得出來,她眼中對剛才向云他們的表現沒有絲毫的感激和鼓勵,似乎剛才那場激烈的反擊戰並沒有發生一樣,她最關心的,是她上級之前提到的「護甲」。
「你們的護甲在坦克裡面。」這時,向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他回頭一看,是任風。
「在哪裡?!」先前說話的女兵用頗帶有質問的語氣問道。
「坦克就在那邊,你們他媽的不會自己去問啊?!」任風惱怒無比,一路上委屈、悲傷、憤怒和不安在這一刻一同爆發。這就是我們要接應的前線特種部隊嗎?她們不問候和安慰和台軍拚死戰鬥的狼狽和死傷,只顧著索要自己的「護甲」,甚至連基本的感謝都沒有,怎麼會讓自己有好感?
「喂,你他媽的怎麼和長官說話的?!」下屬女兵上前一步,手臂已伸向防護服的左側槍套。向云定睛看去,手槍的握柄已經被拿出,隨時可以轉化為用槍指著腦袋的常規操作。
「你他媽的算老幾啊?!」經歷過血與火拚搏的任風,此刻似乎化身成了犧牲的武大偉。
下屬女兵神情凝重,立即掏出了槍,但她的槍被長官按住了。
「算了。」先前的面具女搖了搖頭,用手勢示意她平靜下來。下屬女兵一分多鐘后,才逐漸在長官的調和下怒氣漸消。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雪狐特種作戰旅第2重裝突擊營營長,顏百合。」面具女終於在此刻介紹了自己包裹在防護服下面的真容。
啥?這個人,竟然是特種部隊的營級軍官?!向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從聲音上可以聽出這名女兵格外年輕,怎麼也覺得不像是掛著中校或上校軍銜的人。
況且,營級軍官怎麼坐著敵人的直升機親赴前線?這又是哪門子的操作?
「你們真別太過分了!——敢和營長這麼說話!」下屬女兵此刻不依不饒,「你們真的是太慢了!居然還要讓營長親自冒險繳獲敵人的直升機來和你們匯合?你們知不知道,在戰場上使用敵人的武器有多危險?而且我們還冒著生命危險去襲擊了台軍的陸航(空騎)部隊,才他媽的繳獲了這架阿帕奇!不是敵人在桃園區部署了重兵包圍,我們才不會冒險坐著直升機來接應!」
「——你們是人?我們就他媽的不是人了嗎?!」任風破口大罵,「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這一路上犧牲了多少優秀的戰士?!就為了你們那幾套破護甲?!居然還在這個時候給我們抱怨!!」
「我們缺少防護,都快他媽的被台軍滅了?你們現在才到......」
「算了——啊!啊!!!!!」
向云正不知道該如何化解矛盾之際,顏百合竟然在這個時候做出了詭異的一幕——她捂著腦袋,喘著粗氣,像是突然遭到鈍器擊打一樣,一邊搖晃身體,一邊擰開防毒面具的安全閥,把面具取了下來。
一張清秀的臉龐浮現在眾人面前,不過那面龐紅色的雙頰已經預示著她的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刺激。
「營長?營長你怎麼了?!」下屬女兵上前攙扶起半跪下去的顏百合。
「姐,姐姐.....」顏百合拚命喘氣,口中喊著自己的親人,「不,不礙事,老毛病。」
半分鐘后,顏百合逐漸恢復了正常。
這不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早在以前就有過,自從進入台灣后,這種怪異的感覺比此前要頻繁很多。
醫生曾告訴她同卵雙胞胎之間有心靈感應,如果另一半遭遇到什麼不安的事或是做出了極端行為,她就有可能產生這種不安的情緒。顏百合一直認為這只是無稽之談,完全沒有科學依據。然而這一次,她的不安是發自內心的。
姐姐顏茉莉所在的一營,現在情況又如何?她還好嗎?
......
(三十分鐘后)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我會通告上級表彰你們的。」顏百合看了看藏在99A坦克後備部里的三套護甲。
這是任風和向云在那麼久之後唯一聽到的一句人話。
「台軍的直升機不能用了。撤退的台軍部隊一定會把我們繳獲阿帕奇直升機的事通報上級的,所以我們要再乘坐直升機回去一定會被台軍擊落。」
「坐我們的坦克吧。」坦克乘員提出了一個建議。
「不用了。」顏百合笑了笑,「我們自己回去。」
「你們倆,自己——回去?」向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可能,你知道前面是台軍防禦單位密度最大的區域,你們倆怎麼可能自己回去?!」
「呵呵,那你們真的太小看我們了!告訴你,沒有』雪狐『辦不到的事情!我們可是祖國的精銳特戰旅,是打不死的!否則我們也不可能滲透進入台灣把這裡攪得天翻地覆!」
「不行。」向云搖搖頭,」跟我們到後方去吧!我會向上級解釋的,怎麼可能還讓你們隻身犯險?——我們的後續部隊馬上就會攻佔高雄的。」
「你們還有任務吧,要冒然開著坦克進攻台軍防禦區,恐怕也會給你們帶來危險。二營沒了我,還怎麼能統一指揮呢——還有,剛才的事情,我鄭重地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們被台軍包圍了,一直很艱難地生存著,護甲是我們重裝突擊營的命脈,所以呢,我們一直很珍惜,在缺乏護甲的日子裡,我們真的過得很不好......」
顏百合的語氣實在是不像一個身經百戰的特種戰士,更像是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在這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不知給人的一種違和感,還是輕鬆和憐憫的氛圍。
「為什麼,你身為營長,隻身冒這麼大的風險單獨前來?」向云不解,「難道,你們的二營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沒有,你放心好了。」顏百合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台軍為了消滅我們,最開始盯上的目標就是我,他們出動了狙擊手和重武器,二營的三個指揮部全部被他們破壞了,多名戰士受傷陣亡。那天要是我呆在營地里,會被一鍋端的。所以我選擇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隻身犯險,反倒不一定會被台軍注意。」
「那你的意思是——」
「沒事的,我們在祖國學到的特種戰術是很厲害的呢,如果你們參與我們的回程路線反倒會成為台軍的活靶子,就我們兩個,很容易滲透回去的——你們回去叫援軍吧,等援軍到了,我就來接你們。」
頓了頓,顏百合又說:「或許,我隻身犯險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願意冒險為國家而戰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