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孩子 5/5
本章節 4743 字
更新於: 2025-08-14
他陰冷地開口，當那雙別緻的眼睛注意到這裡時，我正抱著希摩耶坐在髒亂的地上。手中還舉著一把黑色的小刀，抵在她脖子旁。
「帕爾先生，那雙眼睛還真棘手。」我故作鎮定說著。
見他沒有過激的反應，我趁機喘一口氣，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鼻血。
「請別亂動，我有很多問題想問——」
正說到一半，帕爾捏了捏鼻樑，低頭發出嘆息的聲音。
「把刀放下。」
他斜眼擺出不屑的表情，彷彿這般行為在他眼裡只是兒戲。聽著對方惡狠狠的口氣，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右手仍紋絲不動地緊握刀柄。
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被對方蓋過去。
「喂、喂！你們兩個當我不在是吧！」
希摩耶緊張地來回轉頭，銀髮上的翅膀高高張開，看著我和帕爾。
「......你想做什麼。」那個人或許是看見自己女兒的反應，稍微放緩緊張的氣氛，但語氣中還是有些不耐煩。
「你、為什麼找上我？」
我保持戒備盯著他，率先拋出心中不解的疑惑。
「為什麼？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希摩耶不告訴你嗎。」
「......嗯？」
聽見帕爾的回答，我不知所然地愣了一下，低頭與懷裡的希摩耶相視一眼。
在她無聲沉默中，自己腦袋其實已經閃過了無數答案。
雖然不太清楚情況，但這人其中一個目的是為了解決我沒錯。
可這不是重點，現在......我有點混亂。
為什麼一開始，希摩耶執意獨自面對這些事情；為什麼這些年來，她不願意讓我知道過去的真相。
自己忽視了其中一種可能——
屠魔令那天，她是來保護我的？
「算了，以後離她遠點，別讓我看到你。」
面前那人毫不客氣地開口，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對方的語氣感受不到太多惡意。
「帕爾、我——」
「希摩耶，那把矛被其它人找到了。」
「咦？不是......」
「我已經盡量滿足妳的意見，這次別為難我了好嗎。」
那人語調低沉又堅定地說著，情緒被壓抑在緊繃的嘴角下。
每當希摩耶嘗試開口，帕爾就像是料到她想說的，用另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妳現在又不能用能力，把這傢伙帶走只是害死他而已。
別逞強了......我不能失去最後一個親人。」
聽到這些話，不禁令我百感交集。
即使不太清楚希摩耶還在隱瞞什麼，現在的情況卻似乎陷入到了矛盾中。
若接下來執意跟著希摩耶一起離開，會導致我們二人陷入危險吧。
可是......我已經答應她了——
「少年，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似是察覺到我的異樣，他轉過來與我互相對視。
片刻的猶豫下，我在內心裡反覆拉扯著自己的思緒。最終腦袋猛地一顫，不甘地把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請求提出。
「答應我，保證希摩耶安全......帶走她吧。」
話音剛落，我懷中的希摩耶猛然回頭，她瞪大的雙眼燃燒起被出賣的怒火。
「你在幹什麼——」
沒等希摩耶繼續開口，我抬起雙臂，將她朝對方推去。
等到那人穩穩拉住希摩耶的手臂，自己接著從口袋裡掏出剛剛用來點燃紙條的打火機。
「快給出答案吧，否則我把整棟樓炸了。」說著，我將拇指放在滾輪上，同時集中精神在戒指上。
剛剛消融在空氣裡的黑煙，一部分被我賦予了轉變成易燃物質的特性，另一部份則是可以與氧氣結合形成強氧化劑。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只要自己使用戒指上的能力，加上一個強烈的點火源就能引發爆炸。他能看見空中殘存的魔力，肯定明白這不是虛張聲勢。
「跟我想的相差甚遠嗎。」說著，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算了、看在她份上，我先相信你一次。」
一邊感慨，帕爾像是在確認什麼，目光停留在我臉上一陣子。
總之看到事情有轉圜的餘地，我心中的緊繃稍微放緩了一些。不過還容不得懈怠下來，下一輪軍警的進攻很快就會抵達。
「隨便，快帶她走吧......」我沉下雙眼，為了避免自己後悔而催促對方。
反正希摩耶能平安無事，就算達成一開始的目標了。我不奢求對方能替自己解決眼下的問題，只要結果盡量不影響到身邊的人，就還可以接受。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還是選了一開始的答案。
但這樣一定是最好的吧，不然為何自己要這麼做呢？
「你們......好像誤會了什麼。」
突然，希摩耶臉色一沉，用力甩開帕爾的手臂。
她再次睜開眼，目光卻變得無比冷冽，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當我有些過意不去想開口安慰她，卻發現自己的嘴裡吐出了一團白霧。
變冷了......？
不知不覺間，周圍空氣的溫度正急劇下降。「喀嚓」脆響從地面傳來，以她的腳底為中心，一層薄冰如黏菌一般不停朝外生長，將地面凍結。
「——為什麼我的事，得由你們兩人決定。」希摩耶瞳孔擴散起藍紫色的光芒。
這些冰晶是......
她不是說過自己使不出能力嗎？
「喂、停下！」回過神來，帕爾正驚慌失色地大喊。
下一秒，希摩耶朝我輕輕勾了一下手指。暈眩感衝上大腦，我的兩眼一黑，宛如貧血帶來的症狀一般。
肌肉喪失支撐的力氣，軀體因此應聲倒地。
「帕爾，快帶走他。」
她蹲在我的面前，一反常態，面龐冷若寒霜。
「希摩耶，其它人會殺了他，我沒辦法幫妳阻止那些傢伙——」
「我不是在商量。」
她狠狠瞪了帕爾一眼，抬起纖小的手臂打算再次發動詭異的能力。然而剎那間，她像是察覺到陽台外有什麼似，把目光別過。
「咻——」子彈劃破空氣。
希摩耶迅速張開五指，在掌前擴出一面約莫半身大小的水鏡。
飛來的子彈在擊中後立即調轉方向，分裂成碎片向四周彈開。「砰！」地面瞬間炸出五、六個孔洞，灰白色的煙霧連帶碎屑四散開來。
潛伏在遠處樓中的狙擊手們，終於出手了。
「嗚啊......」
一道血花湧現，如潑墨般將地上染得一片鮮紅。
她嘖了聲舌，吃痛地癱了下來。
也在這時，我察覺到身上的控制消失，於是心急如焚地爬到希摩耶身邊檢查傷勢。
「大腿、股動脈出血——」
是能力生效前來不及擋下嗎，得趕緊救她......用低於致死劑量的血液才行。她體重是多少、51公斤？
「別給我血，我不會死！」
我剛用小刀割開手掌，她卻毫不留情用力把我推至一旁。
只見希摩耶單膝跪地，勉強抬起雙手，眼神再次堅毅地發出光芒。
「帕爾，無論人類還是魔人，我會毀掉一切阻礙自己的東西——
畢竟被逼到絕路的人，總會幹出想不到的事......」
這架勢，難不成她要再次使用能力？
（B組，目標癱瘓。）
我瞄了一眼剛才撞進房間後，從口袋中掉出來的對講機，裡面恰好傳出回報聲。
（C組，501房已完成部屬、等待指示——）
話音落下，一股複雜的殺意立刻從遠處傳來。
我的腦袋裡浮現出一道畫面。
——就在幾百公尺外，停在路邊的一輛警用的轎車內。那男人抽了根菸，看了一眼腕上手錶的時針，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動手一樣。
感受到對方內心複雜的樣子，我很快聯想起一個熟悉的人。
「希摩耶......我明明跟妳沒關係吧，為什麼要一直幫我——」
「閉嘴，沒你的事。」
聽到她粗魯地打斷自己發話，我面無表情地頓了頓，爬起身子在她面前翻開打火機的蓋子。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為什麼每件事都要刻意對我隱瞞。因為妳想保護我，索性什麼都不跟我討論？」
我用冰冷的語氣說著，從地板上站起來俯視她：
「我在妳眼裡......難道還是當時那溺水的小孩？」
話剛出口，希摩耶什麼也沒說，忽然飛起來朝我臉頰甩了一巴掌。
當我搖晃地朝一旁倒去，她懸在半空，雙手接著拎起自己襯衫的領子。
「你怎麼——」
她緊咬牙關，眼角抽動地看著我，淚水不停流下。
而我盯著天花板，內心彷彿陷入死後的平靜，一句話也道不出。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對我......你這該死的騙子！」 宛如要把我喊醒一樣，她聲嘶力竭地大吼，「從以前到現在、我為你放棄多少！我幫了你多少！」
「你再來一句，我現在就先殺了你！」
那一陣陣的聲音搖晃著空氣。
在希摩耶情緒失控當下，我猶豫片刻，然後緩緩捧起她的臉頰。
見她哭著臉，沒有抵抗。
我闔上了眼睛，傾身向前，仔細地把吻落在她唇上。
如同她剛才對我做的一樣。
「對不起——」轉眼間，我輕輕舔了一下嘴唇。
只是這次，唇上仍殘有剛剛被帕爾擊飛時留下的血液。
「什麼......」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神色驚恐地想將我推開。
不過等她意識到時，已經太遲了。
宛如麻藥般的神經毒素，僅僅片刻便開始產生了影響。
「該死、不要......」
她本能地向後飛，想要遠離我們，卻發現翅膀漸漸使不上勁。
只聽她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慢，身體一軟，即將摔落在地。我見狀趕緊將手臂墊在希摩耶背後，讓她能安穩躺進自己懷裡。
「等等......別這樣、求求你——」她努力撐著眼，用一隻手抓著我的衣服，聲音逐漸虛弱，「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別這樣對我。」
我溫柔注視著懷中的希摩耶，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晚安，好好睡吧。」
（C組，倒數15秒後，引爆第5層樓——）
聲音再次從對講機中傳出。這渾厚又帶點滄桑的聲音，果然是叔叔他在指揮行動吧。
說來今天我們才見過面......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對我感到挺失望的呢？
反正我對自己是挺失望的。
雖然我知道遲早會迎來這天，卻從未想過會是這麼憋屈的結束。是我害怕像以前一樣失敗，還是自己真沒有那個能力？
七年來的忍氣吞聲，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從頭到尾，你都不為自己想想嗎？」
帕爾將陷入沉睡的希摩耶背在身上，離開之前，轉身瞥了我一眼。
「以前想過，這次就不用了。」
「是嗎......那我沒什麼話好說的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股強烈的龍捲風從他的腳下升起，房裡僅剩的天花板被他掀出一個大洞。
他踩了一下地板，兩人被氣流快速捲到空中。
「——虹明，這段時間把自己藏好。」離去前，他刻意提了一嘴，「不要想著做其它事。」
隨著他們從天花板上的破洞離開。
那冷漠的聲音在劇烈的風噪中消散，感覺像飛機引擎啟動，震得耳朵有些生疼。
（這裡是B組，目標逃離大樓了！停手執行下一計畫——）
我拾起地上的對講機，再次抬頭，那兩人的背影已經消融在夜色、無影無蹤。
我站在破損的陽台邊，感受著陣陣涼風吹過自己。
此刻，一個念頭在心裡浮出。
右手不自覺地握緊打火機，像是自由女神般，緩緩將其舉過頭頂。
——反正死路一條了，炸飛他們嗎？
「算了，沒必要吧。」
想起今天叔叔對我說過的話，還是無奈地放下了手臂。
不過為了銷毀所有的證據，自己依舊沉默地蹲了下來，朝地毯轉動起齒輪。
「喀擦。」火花迸出，散落一地的玩偶跟著燒了起來。
火焰蔓延到了周圍的傢具上，黑暗的空間頃刻被火光照亮。東西接二連三燃燒起來，在剛剛能力的加持下，迅速向四周蔓延。
眼前的景象宛如電影般定格下來——
一眨眼，我不僅毀掉繳了兩年多的屋子，也親手燒毀與希摩耶的回憶。
而且在最後一刻，還和她留下了不好的結局......
「白癡死了，我是腦殘嗎。」躺在充滿砂石的床上，我不禁脫口咒罵自己。
我緊緊抱著身前的綿羊玩偶，蜷縮身子，彷彿想把自己縮進這團絨毛中，藏好狼狽的面龐。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再更堅強一點，不甘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浸濕懷裡的玩偶。
熾紅的火光圍在身旁，溫熱的空氣正緊貼我的皮膚；黑煙盤據在頭頂，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焦灼的痛苦。
宛如身處地獄一般，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但、為什麼啊......」
如果今天一回家，就果斷帶著希摩耶逃跑，結果會更好嗎？
還是在剛剛其實應該強硬地要求對方帶走自己，如果他打算反抗的話，就拚上一切把那男人、把所有人殺了。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對希摩耶好不好，也許會讓她更難過才對——
「但該這麼做才好，我不知道啊......」我用力咬著嘴唇，淚水仍在眼眶中打轉。
回頭來看，就算這次僥倖逃了出去，我們之後能逃去哪呢？
無論最後成功與否，一路上得傷害多少人，才能完成自己那遙不可及的理想？
是啊，這種事本就不受待見。
連林墨都放棄了，果然人類和魔人永遠都無法正常相處吧。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嚥不下這口氣啊。畢竟從過去到現在，自己一直都是那個站在中間的異類，不被任何人接受的蠢貨——
「可惡......」
如果還有機會，
下次一定要將那些該死的——
「嗯？」就在累到快睡著時，貼著床鋪，忽然感受到了地板上傳來輕微的晃動。
我瞇著眼，神智不清的轉過頭。在烈火和濃煙的另一邊，只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迅速包圍了上來。
「喀噠。」子彈上膛的聲音先後發出。
他們踩過地上著火的玩偶，舉起手中的武器。將數十把閃爍著寒光的槍口，整齊劃一對準我的腦袋。
「帕爾先生，那雙眼睛還真棘手。」我故作鎮定說著。
見他沒有過激的反應，我趁機喘一口氣，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鼻血。
「請別亂動，我有很多問題想問——」
正說到一半，帕爾捏了捏鼻樑，低頭發出嘆息的聲音。
「把刀放下。」
他斜眼擺出不屑的表情，彷彿這般行為在他眼裡只是兒戲。聽著對方惡狠狠的口氣，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右手仍紋絲不動地緊握刀柄。
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被對方蓋過去。
「喂、喂！你們兩個當我不在是吧！」
希摩耶緊張地來回轉頭，銀髮上的翅膀高高張開，看著我和帕爾。
「......你想做什麼。」那個人或許是看見自己女兒的反應，稍微放緩緊張的氣氛，但語氣中還是有些不耐煩。
「你、為什麼找上我？」
我保持戒備盯著他，率先拋出心中不解的疑惑。
「為什麼？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希摩耶不告訴你嗎。」
「......嗯？」
聽見帕爾的回答，我不知所然地愣了一下，低頭與懷裡的希摩耶相視一眼。
在她無聲沉默中，自己腦袋其實已經閃過了無數答案。
雖然不太清楚情況，但這人其中一個目的是為了解決我沒錯。
可這不是重點，現在......我有點混亂。
為什麼一開始，希摩耶執意獨自面對這些事情；為什麼這些年來，她不願意讓我知道過去的真相。
自己忽視了其中一種可能——
屠魔令那天，她是來保護我的？
「算了，以後離她遠點，別讓我看到你。」
面前那人毫不客氣地開口，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對方的語氣感受不到太多惡意。
「帕爾、我——」
「希摩耶，那把矛被其它人找到了。」
「咦？不是......」
「我已經盡量滿足妳的意見，這次別為難我了好嗎。」
那人語調低沉又堅定地說著，情緒被壓抑在緊繃的嘴角下。
每當希摩耶嘗試開口，帕爾就像是料到她想說的，用另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妳現在又不能用能力，把這傢伙帶走只是害死他而已。
別逞強了......我不能失去最後一個親人。」
聽到這些話，不禁令我百感交集。
即使不太清楚希摩耶還在隱瞞什麼，現在的情況卻似乎陷入到了矛盾中。
若接下來執意跟著希摩耶一起離開，會導致我們二人陷入危險吧。
可是......我已經答應她了——
「少年，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似是察覺到我的異樣，他轉過來與我互相對視。
片刻的猶豫下，我在內心裡反覆拉扯著自己的思緒。最終腦袋猛地一顫，不甘地把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請求提出。
「答應我，保證希摩耶安全......帶走她吧。」
話音剛落，我懷中的希摩耶猛然回頭，她瞪大的雙眼燃燒起被出賣的怒火。
「你在幹什麼——」
沒等希摩耶繼續開口，我抬起雙臂，將她朝對方推去。
等到那人穩穩拉住希摩耶的手臂，自己接著從口袋裡掏出剛剛用來點燃紙條的打火機。
「快給出答案吧，否則我把整棟樓炸了。」說著，我將拇指放在滾輪上，同時集中精神在戒指上。
剛剛消融在空氣裡的黑煙，一部分被我賦予了轉變成易燃物質的特性，另一部份則是可以與氧氣結合形成強氧化劑。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只要自己使用戒指上的能力，加上一個強烈的點火源就能引發爆炸。他能看見空中殘存的魔力，肯定明白這不是虛張聲勢。
「跟我想的相差甚遠嗎。」說著，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算了、看在她份上，我先相信你一次。」
一邊感慨，帕爾像是在確認什麼，目光停留在我臉上一陣子。
總之看到事情有轉圜的餘地，我心中的緊繃稍微放緩了一些。不過還容不得懈怠下來，下一輪軍警的進攻很快就會抵達。
「隨便，快帶她走吧......」我沉下雙眼，為了避免自己後悔而催促對方。
反正希摩耶能平安無事，就算達成一開始的目標了。我不奢求對方能替自己解決眼下的問題，只要結果盡量不影響到身邊的人，就還可以接受。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還是選了一開始的答案。
但這樣一定是最好的吧，不然為何自己要這麼做呢？
「你們......好像誤會了什麼。」
突然，希摩耶臉色一沉，用力甩開帕爾的手臂。
她再次睜開眼，目光卻變得無比冷冽，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當我有些過意不去想開口安慰她，卻發現自己的嘴裡吐出了一團白霧。
變冷了......？
不知不覺間，周圍空氣的溫度正急劇下降。「喀嚓」脆響從地面傳來，以她的腳底為中心，一層薄冰如黏菌一般不停朝外生長，將地面凍結。
「——為什麼我的事，得由你們兩人決定。」希摩耶瞳孔擴散起藍紫色的光芒。
這些冰晶是......
她不是說過自己使不出能力嗎？
「喂、停下！」回過神來，帕爾正驚慌失色地大喊。
下一秒，希摩耶朝我輕輕勾了一下手指。暈眩感衝上大腦，我的兩眼一黑，宛如貧血帶來的症狀一般。
肌肉喪失支撐的力氣，軀體因此應聲倒地。
「帕爾，快帶走他。」
她蹲在我的面前，一反常態，面龐冷若寒霜。
「希摩耶，其它人會殺了他，我沒辦法幫妳阻止那些傢伙——」
「我不是在商量。」
她狠狠瞪了帕爾一眼，抬起纖小的手臂打算再次發動詭異的能力。然而剎那間，她像是察覺到陽台外有什麼似，把目光別過。
「咻——」子彈劃破空氣。
希摩耶迅速張開五指，在掌前擴出一面約莫半身大小的水鏡。
飛來的子彈在擊中後立即調轉方向，分裂成碎片向四周彈開。「砰！」地面瞬間炸出五、六個孔洞，灰白色的煙霧連帶碎屑四散開來。
潛伏在遠處樓中的狙擊手們，終於出手了。
「嗚啊......」
一道血花湧現，如潑墨般將地上染得一片鮮紅。
她嘖了聲舌，吃痛地癱了下來。
也在這時，我察覺到身上的控制消失，於是心急如焚地爬到希摩耶身邊檢查傷勢。
「大腿、股動脈出血——」
是能力生效前來不及擋下嗎，得趕緊救她......用低於致死劑量的血液才行。她體重是多少、51公斤？
「別給我血，我不會死！」
我剛用小刀割開手掌，她卻毫不留情用力把我推至一旁。
只見希摩耶單膝跪地，勉強抬起雙手，眼神再次堅毅地發出光芒。
「帕爾，無論人類還是魔人，我會毀掉一切阻礙自己的東西——
畢竟被逼到絕路的人，總會幹出想不到的事......」
這架勢，難不成她要再次使用能力？
（B組，目標癱瘓。）
我瞄了一眼剛才撞進房間後，從口袋中掉出來的對講機，裡面恰好傳出回報聲。
（C組，501房已完成部屬、等待指示——）
話音落下，一股複雜的殺意立刻從遠處傳來。
我的腦袋裡浮現出一道畫面。
——就在幾百公尺外，停在路邊的一輛警用的轎車內。那男人抽了根菸，看了一眼腕上手錶的時針，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動手一樣。
感受到對方內心複雜的樣子，我很快聯想起一個熟悉的人。
「希摩耶......我明明跟妳沒關係吧，為什麼要一直幫我——」
「閉嘴，沒你的事。」
聽到她粗魯地打斷自己發話，我面無表情地頓了頓，爬起身子在她面前翻開打火機的蓋子。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為什麼每件事都要刻意對我隱瞞。因為妳想保護我，索性什麼都不跟我討論？」
我用冰冷的語氣說著，從地板上站起來俯視她：
「我在妳眼裡......難道還是當時那溺水的小孩？」
話剛出口，希摩耶什麼也沒說，忽然飛起來朝我臉頰甩了一巴掌。
當我搖晃地朝一旁倒去，她懸在半空，雙手接著拎起自己襯衫的領子。
「你怎麼——」
她緊咬牙關，眼角抽動地看著我，淚水不停流下。
而我盯著天花板，內心彷彿陷入死後的平靜，一句話也道不出。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對我......你這該死的騙子！」 宛如要把我喊醒一樣，她聲嘶力竭地大吼，「從以前到現在、我為你放棄多少！我幫了你多少！」
「你再來一句，我現在就先殺了你！」
那一陣陣的聲音搖晃著空氣。
在希摩耶情緒失控當下，我猶豫片刻，然後緩緩捧起她的臉頰。
見她哭著臉，沒有抵抗。
我闔上了眼睛，傾身向前，仔細地把吻落在她唇上。
如同她剛才對我做的一樣。
「對不起——」轉眼間，我輕輕舔了一下嘴唇。
只是這次，唇上仍殘有剛剛被帕爾擊飛時留下的血液。
「什麼......」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神色驚恐地想將我推開。
不過等她意識到時，已經太遲了。
宛如麻藥般的神經毒素，僅僅片刻便開始產生了影響。
「該死、不要......」
她本能地向後飛，想要遠離我們，卻發現翅膀漸漸使不上勁。
只聽她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慢，身體一軟，即將摔落在地。我見狀趕緊將手臂墊在希摩耶背後，讓她能安穩躺進自己懷裡。
「等等......別這樣、求求你——」她努力撐著眼，用一隻手抓著我的衣服，聲音逐漸虛弱，「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別這樣對我。」
我溫柔注視著懷中的希摩耶，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晚安，好好睡吧。」
（C組，倒數15秒後，引爆第5層樓——）
聲音再次從對講機中傳出。這渾厚又帶點滄桑的聲音，果然是叔叔他在指揮行動吧。
說來今天我們才見過面......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對我感到挺失望的呢？
反正我對自己是挺失望的。
雖然我知道遲早會迎來這天，卻從未想過會是這麼憋屈的結束。是我害怕像以前一樣失敗，還是自己真沒有那個能力？
七年來的忍氣吞聲，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從頭到尾，你都不為自己想想嗎？」
帕爾將陷入沉睡的希摩耶背在身上，離開之前，轉身瞥了我一眼。
「以前想過，這次就不用了。」
「是嗎......那我沒什麼話好說的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股強烈的龍捲風從他的腳下升起，房裡僅剩的天花板被他掀出一個大洞。
他踩了一下地板，兩人被氣流快速捲到空中。
「——虹明，這段時間把自己藏好。」離去前，他刻意提了一嘴，「不要想著做其它事。」
隨著他們從天花板上的破洞離開。
那冷漠的聲音在劇烈的風噪中消散，感覺像飛機引擎啟動，震得耳朵有些生疼。
（這裡是B組，目標逃離大樓了！停手執行下一計畫——）
我拾起地上的對講機，再次抬頭，那兩人的背影已經消融在夜色、無影無蹤。
我站在破損的陽台邊，感受著陣陣涼風吹過自己。
此刻，一個念頭在心裡浮出。
右手不自覺地握緊打火機，像是自由女神般，緩緩將其舉過頭頂。
——反正死路一條了，炸飛他們嗎？
「算了，沒必要吧。」
想起今天叔叔對我說過的話，還是無奈地放下了手臂。
不過為了銷毀所有的證據，自己依舊沉默地蹲了下來，朝地毯轉動起齒輪。
「喀擦。」火花迸出，散落一地的玩偶跟著燒了起來。
火焰蔓延到了周圍的傢具上，黑暗的空間頃刻被火光照亮。東西接二連三燃燒起來，在剛剛能力的加持下，迅速向四周蔓延。
眼前的景象宛如電影般定格下來——
一眨眼，我不僅毀掉繳了兩年多的屋子，也親手燒毀與希摩耶的回憶。
而且在最後一刻，還和她留下了不好的結局......
「白癡死了，我是腦殘嗎。」躺在充滿砂石的床上，我不禁脫口咒罵自己。
我緊緊抱著身前的綿羊玩偶，蜷縮身子，彷彿想把自己縮進這團絨毛中，藏好狼狽的面龐。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再更堅強一點，不甘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浸濕懷裡的玩偶。
熾紅的火光圍在身旁，溫熱的空氣正緊貼我的皮膚；黑煙盤據在頭頂，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焦灼的痛苦。
宛如身處地獄一般，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但、為什麼啊......」
如果今天一回家，就果斷帶著希摩耶逃跑，結果會更好嗎？
還是在剛剛其實應該強硬地要求對方帶走自己，如果他打算反抗的話，就拚上一切把那男人、把所有人殺了。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對希摩耶好不好，也許會讓她更難過才對——
「但該這麼做才好，我不知道啊......」我用力咬著嘴唇，淚水仍在眼眶中打轉。
回頭來看，就算這次僥倖逃了出去，我們之後能逃去哪呢？
無論最後成功與否，一路上得傷害多少人，才能完成自己那遙不可及的理想？
是啊，這種事本就不受待見。
連林墨都放棄了，果然人類和魔人永遠都無法正常相處吧。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嚥不下這口氣啊。畢竟從過去到現在，自己一直都是那個站在中間的異類，不被任何人接受的蠢貨——
「可惡......」
如果還有機會，
下次一定要將那些該死的——
「嗯？」就在累到快睡著時，貼著床鋪，忽然感受到了地板上傳來輕微的晃動。
我瞇著眼，神智不清的轉過頭。在烈火和濃煙的另一邊，只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迅速包圍了上來。
「喀噠。」子彈上膛的聲音先後發出。
他們踩過地上著火的玩偶，舉起手中的武器。將數十把閃爍著寒光的槍口，整齊劃一對準我的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