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旅人的過去——小蛙

本章節 4188 字
更新於: 2025-08-05
轟轟轟……大火不停地焚燒,火舌不斷往旁邊竄,許多人正提著水桶拚命潑水,吆喝同伴們幫忙進行滅火行動。
煙霧上升,隨風飄揚,逐漸瀰漫整座城鎮,人們的喊叫聲、吆喝聲、潑水聲此起彼落。
而在離城鎮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一個小小的身影佇在那裡,靜靜地凝視著這一切。
男孩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手裡握著一把刀,他眺望著原本應該是他家,現在卻火光沖天的地方。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想不通,他們家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就成為過街老鼠,不僅遭到冷眼注視,整天被人指指點點,就連原本跟他們要好的鄰人,也開始疏遠甚至無視他們。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什麼都不知道。
當他在街上聽到人們口中流傳的「他們家的壞消息」,他跑回家告訴父親時,父親也是一臉震驚,似乎完全不知道這種事。
之後有天,父親突然離開家,說要去證明他們家是清白的,要他們在家待著。
而他因故離開了家一下下,就離開一下下而已……
淚水緩緩落下,男孩壓低斗笠,痛苦的別過頭往山上走去。
此刻在他腦海中不斷地迴盪一個念頭,他那時為什麼要離開呢?
***
「呼……喝……」男孩在山間奔跑著,一直跑到一個火堆才停下來。
「呼……又慢了嗎……沒關係……至少比上一次快多了……」男孩不停喘著氣,撿過堆在一旁預備的木柴往火堆裡丟,原本快要熄滅的營火又繼續燃燒。
「呼……呼……今天就先這樣吧。」男孩來到火堆旁撿起那一天他帶在身上的刀,木柴快不夠了,要去山裡找一些來砍。
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準備就緒要出發時……
才旋過身,就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他的營火前。
那人身穿大衣,背著背包,拄著拐杖,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座山裡的居民。
「喂!你是誰啊?」他提起刀架在身前,擺出防衛姿勢。
「啊……對不起,我只是想……」
「少廢話!你是他們派來的人對吧!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罷,男孩向前一躍,伸長手,將刀朝那陌生男人刺去——
但,男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男人直接一個側身,躲開這一擊,沒有進行防禦,似乎早知道他會朝這方向攻擊。
男孩見撲空了,沒有著急,而是在落地的那一剎那,迅速轉身往上一躍,將刀換手往下劈,但——
男人只是一個後退,便輕鬆閃過這一擊。
又躲開?沒關係,剛才只是假動作,男孩把刀轉為橫向,倏地砍向男人——
鏘!
咦?男孩瞪大雙眼,男人居然用木杖擋下他的攻擊!
「不錯,孩子。」男人輕輕一笑,「反應跟速度都很快,只可惜還是有破綻。」
男孩還沒緩過來,那根拐杖不是用木頭做的嗎?
以刀的銳利度,還有他剛才揮刀的速度,應該足以將其砍成兩半才對啊?
等等…男孩目光瞄向刀口,察覺到端倪。
刀依然是砍在杖上的,但是杖卻「壓」在刀身上……他懂了!
刀砍到杖的瞬間,男人迅速把杖往下壓,使其貼上刀身,不僅可以減緩衝擊,而刀砍出的刀痕正好把刀卡住。
如此一來,這擊就能擋住了。
不過……他才不會就此作罷!男孩果斷將刀抽回,以閃電般的速度再次衝向男人。
他就不信,會砍不到眼前這個老傢伙!
他快速出手,又是刺又是劈又是砍,不過男人好像能看穿他的每一步動作,並沒有用木杖擋下,而是靠著側身與走位便輕鬆躲開男孩的所有攻擊。
幾個回合下來,男孩早已氣喘吁吁,而男人依舊臉不紅氣不喘,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站在原地。
「我佩服你的毅力,能堅持到現在。」男人投以他一對讚賞的眼神,「那麼現在換我了。」
語畢,男人倏地自原地消失。
不見了!?男孩不可思議地望著男人剛才站著的位置,那速度是怎麼回事?
才想著,他感受到一陣涼意自後背竄上……
在後面!他遲疑地緩緩回頭——
「不錯嘛,孩子!」男人不知何時已到他身後,「可惜,速度還是有點慢。」
男人舉起杖冷不防給他後背一記重擊,啪!
匡噹,男孩鬆手,隨著刀落上地,他也緩緩倒下。
意識逐漸模糊,可男孩腦海中迴盪的是剛才男人說的話。
「速度,還是有點慢……」
「有點慢……」
「有點慢…………」
「有點慢………………」
不,才沒有……他才不慢……
可惡……如果他能再快一點就好了……
如果當時……能再快一點……
這是男孩意識墜入黑暗前最後的念頭。
***
如果他沒有離開家,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那場大火?
如果可以再跑快一點,他是不是就有機會救出家人?
「失火了!」「失火了!」這是他從山上回來聽見的第一句話。
看著濃煙升起的方向,心中不斷地吶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那是他們家的方向。
扔下剛砍下的木柴,快步地往家跑去,那一刻他只希望家人都平安無事。
然而這份希望伴隨著他看見被大火包圍的家徹底的破滅了。
那個熟悉又溫暖的家此刻成為了人間煉獄。
大火熊熊燃燒,除了他們家,火舌還蔓延到周邊的房子。
這時,一群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人群中的他看見有一夥人正押著一個重傷的人來到他們家前。
等逐漸看清那重傷人的樣貌,他驚恐地瞪大雙眼。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
那夥人先是大聲喝斥幾句後,狠狠地將他父親拋入烈火之中。
而父親被拋出的那一刻正與他四目相對,他來不及上前阻止,只能在原地眼睜睜地望著。
然後,他隱約聽見父親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對他大吼:
「快跑!!!」
跑!跑!他必須跑!他只能克制想衝進火場救人的衝動,迅速穿過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地往城外跑。
他就這樣不停地跑,途中還順便拾起那把他用來砍柴的刀和木柴。
他一邊強忍著淚水,一邊往山上跑,直到筋疲力盡才停下來。
回首眺望山下,大火依舊在焚燒。
那一刻,他是多麼的絕望。
而這座山,也成為他往後唯一的「家」了……
***
他感受到一股熱流。
嗯……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街道上。
奇怪?他不是應該在深山裡嗎?他記得……
轟!突如其來的爆炸聲讓他猝不及防,周圍開始燃起火苗。
他迅速跳起,不讓身上接觸到一丁點火焰。
這是……怎麼回事啊?
「啊……啊……」
「好燙……好燙啊……」
不遠處傳來呻吟聲,這些聲音……他不可能不認得!
他旋過身,眼前是一片火紅,火光中站著幾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其中,兩道小小身影緩緩向他靠近。
「哥哥……我好熱……」
「好痛喔……哥哥救我……」
「弟弟?妹妹?」他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弟弟」和「妹妹」。
他們已經被燒成焦炭,分不清哪個是男哪個是女,但是火焰依然包圍著他們的身體燃燒著,身上還有幾處亮著火光。
隨著他們的哭喊留下的「眼淚」,顏色如同鮮血般的紅。
接著又有一道身影走來,全身燒得通紅,只剩半邊臉還能勉強看得清樣貌。
「媽?!」
母親沒有說話,只是那半邊臉的眼睛流下一行淚。
實際上她也開不了口,因為她的嘴巴已成焦炭,緊緊閉著。
「啊……」弟妹倆呻吟了幾聲,身體逐漸化為灰白,接著從腳開始,由下往上地碎裂。
然後,母親也跟著一點一點的消逝,徹底化為灰燼。
「媽!!!弟妹!!!」
他激動地想衝上前,卻見火焰忽然往他身上撲來,讓他連忙後退。
「哇啊啊!!!」
緊接著,又一個他熟悉的身影自火堆中走出。
來人鼻青臉腫、嘴角掛著鮮血,衣衫襤褸不堪,身上背著火焰——他的父親。
「爸?!」
父親看了他一眼,冷不防地大吼:
「快跑!!!」
就跟那天一樣。
隨著父親的大吼,四周的火焰包覆在他身上,狠狠將其吞噬。
「爸!不要走,爸!不……」
***
「不要!!!」
男孩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身在森林,已是夜晚時分。
剛剛的場景……是夢?對了,他記得……
「醒來了?」
咦?他轉過頭,看見的是一旁燃燒著的火堆,還有……那個把他擊暈的陌生男人。
「喂!你……」
「抱歉了,不是故意下重手的,只是得用這種方式讓你冷靜下來。」男人將幾根木柴扔進火堆。
男孩不屑的呿了一聲,自顧自地撿起斗笠和蓑衣回到一旁他用木頭搭建的房子裡。
「你住這裡啊?」男人問他。
男孩坐下背對男人,不想搭理他。
「還在生氣啊?」男人笑了笑,「不想搭理我沒關係,至少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哼。」男孩輕輕地撇過頭,「我的全名很長,名字只有一個字,『蛙』,青蛙的蛙。」
「嗯……」男人依然笑著,「那就叫你『小蛙』,可以嗎?」
嗯,小蛙點頭,他倒是不介意。
「我能夠理解,失去家人的苦痛,尤其發生這種事。」男人忽然語出驚人。
咦?小蛙猛地回過頭,驚愕地望著男人,這會連身子都轉過來了。
這個老頭子……他為什麼會知道?
「啊,不好意思,說到你的痛處了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是個旅行家,一個普通人罷了,只是在旅行途中學會各種魔法,好比剛才因好奇而窺探你內心的『讀心魔法』。」
讀心?所以他才會知道他的過去?
「開玩笑的。」男人又是笑了笑,「你剛才一直說夢話,我從中推斷出來的。」
「呿,這玩笑不好笑,老頭子。」
「哈哈哈,我還沒被人叫過『老頭子』呢。」
旅行家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小蛙從木棚裡出來,坐到旅行家對面,面對旅行家遞過來的食物,他沒有想接受的意思。
「別擔心,我要是對你有惡意的話,剛才就直接殺了你了,何必把你打暈呢?」
「可你下手蠻重的。」小蛙這才不情願地接過食物。
「誰叫你剛才不讓我說話呢?」
「呿。」小蛙臉色雖不悅,卻還是羞愧的低下頭,「好啦,抱歉,我太衝動了。」
「沒關係,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
小蛙看了一眼旅行家,這老頭子雖然說話讓人覺得很煩,但看起來真的不像壞人。
最終,他還是跟旅行家坦白他的過去。
「所以……你打算一直住在這?」
「才不是呢!我想復仇,我絕對不會原諒害死我的家人,讓我落到這步田地的傢伙!」小蛙眼神堅定,「但沒有實力怎麼復仇?我需要可以迅速打倒敵人的速度,像你對我那樣,所以一直在這裡訓練。」
「所以才每天跑步,為了訓練『敏捷』?」
「敏捷?」
「就是速度的提升,照你那樣的訓練方式應該很難練成。」
什麼?聽到這裡,小蛙急得站起身,「喂,老頭子,你什麼意思?」
「冷靜點,我是說我可以幫你訓練。」
「是嗎?」小蛙挑了眉,「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麼訓練我?突然讓一個陌生人訓練怎麼樣都奇怪吧?雖然你不是壞人。」
「如果……我給你一把新的武器呢?」
嗯?小蛙眼裡閃過一絲亮光。
「新武器?」
「你專屬的武器。」
旅行家拿過他用來砍柴的刀,撫摸刀身,施加魔力,一陣光芒圍繞著刀,原本細小的短刀逐漸變成一把寬長的大刀。
哇……小蛙看得目不轉睛,旅行家把刀遞給他。
這……就是他專屬的武器……
「怎麼樣?」旅行家問他,「滿意嗎?」
「不賴嘛,老頭子!」
「那麼……明天開始訓練,如何?」
「行,老頭子!不過……」小蛙把刀舉向旅行家,「你要是敢騙我,絕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一言為定!」旅行家笑著,眼睛瞇成一條線。
接下來的日子,在旅行家的訓練下,小蛙逐漸掌握這把刀,速度也越來越快。
兩個月後,旅行家與他道別離開了,但小蛙沒有急著回去復仇,而是繼續留在山裡訓練。
後來某天早上,他從木棚走出時發現木頭細縫中夾著一張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