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一

　　房間的門打開，美妮與巴頓從中走出來自然地往大廳望去時，大概是因為門打開所造成的聲音吧，在大廳裡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那場面其實挺嚇人的。

　　六名少艾之前是二人一組分開待著，如今卻不知為何坐在一起，所以那十二隻眼睛同時轉過來，遭到一言不發地注視，難免叫人產生一種被什麼奇怪事物盯著的恐懼感。

　　即使是美妮也被嚇了一嚇，但只要想到是眾人擔心自己的表現……好吧，也可能是好奇心作祟，嚇人的感覺就轉化成一股暖意了。

　　總之美妮先豎起了大姆指，比了個讚報出喜訊，然後立即得到張開眉頭的笑容或者是從緊張中釋放而鬆一口氣的表情作為回應。

　　巴頓當然注意到了，而他沒多說什麼，與美妮一同走到這群少女面前，然後輕咳一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至此所有人的面談結束了，正如妳們剛剛看到的小動作，我跟黑刀達成共識，會支援她的意願，應該有滿足妳們在最後提出的條件，但還是容我在這裡小心地確認一次，還有沒有任何異議？」巴頓放輕了聲線以免產生不必要的壓迫感，他是真的想滿足眾人所願，好讓她們沒有任何遺憾。

　　這份真摰的感受並沒有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而無法傳遞，全賴剛剛巴頓選擇了逐一跟她們面談，即使過程不如跟美妮那般激烈，仍是一場又一場掏出真心的交流。

　　這一刻，眾人以沉默與笑容作為最好的回應，就連外在總是冰冰冷冷的蒼彈與藍蝶，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或許眾人之所以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商談如何報答巴頓對她們的情義。

　　當然，也有可能是萬一美妮的計劃失敗，這六人在為暗中的準備作最後確認，幸好的是現在用不上了。

　　「總算……」巴頓在心裡不禁如此感慨，雖然美妮的事情無法如意，但至少其他人的事情能夠說是完美地告一段落。

　　「那麼關於撤離的事情就像我之前所說，會盡快安排，明白這裡的生活會有諸多不便，但還是請再忍耐一下。」巴頓一邊緩慢地說一邊整理腦袋裡的想法，確保需要傳遞的訊息不會有任何遺漏，說實在就連習慣大場面的他，此刻仍是有點緊張起來，「然後不像這次我能用『身先士卒』的名義來到這裡，下次能讓妳們混入其中的探索行動我將無法同行，而這意味著的是如無意外的話，這是我跟妳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這到底能不能說是生離死別，還真的是叫人無法一口斷定，畢竟眾人於世人而言已經在「黃螳作戰」中英勇捐軀，當然實情是由巴頓一手策劃的假死，只不過就算眾人能以另一個身分活下去，基於巴頓身分的特殊加上令真相曝光的風險，他實在不應該跟以新身分活下去的眾人有任何接觸。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但凡留下一點線索都有可能天網恢恢，因此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避免遺下任何線索。

　　眾人想當然明白箇中道理，不過當這樣的事實經由話語說出來時，實在無法處之泰然。

　　即使表面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反應，內心肯定有著無法壓抑的波動。

　　正當眾人紛紛陷入惆悵之際，倒是巴頓仍然強振自己的精神，作為大人的他可不能跟眾人一樣消沉，更何況這是重要的離別，他很清楚錯過就無法彌補的道理，有些話此刻不說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蒼彈，藍蝶，閃光，幻焰，千橘，蝕蜂，黑刀。」

　　就像巴頓剛來到這庇護所時那樣，他逐一注視喊到名字的少女，並且確保視線有對上之後才會輪到下一人，自然會花費更多時間，停頓也更久。

　　恐怕在場的人都希望這個「久」變得更為長久，再多看幾眼也沒關係。

　　即使同樣是給人感覺到千言萬語在心中，不過這一次不是那種想要把一切藏於心底、有口難言的無奈，而是對於眾人的感激與祝福無法簡單言表。

　　然後，發生了眾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狀況。

　　巴頓朝著眾人深深地躬身，跟少女相比起來就像巨人的他，頭低得眾人的視線得跟著往下移。

　　「一直以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辛苦了，全賴妳們的努力付出與犧牲，達成了無比豐碩的戰果，不只是可謂奇跡的『黃螳作戰』，一直以來守護『第一城』，作為『甲冑少女』參與每一場戰鬥，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訓練與學習，當中的苦難與艱辛，絕不是一句英勇的表現或者輝煌的戰績能夠描述。」

　　巴頓說著說著，緩緩地重新挺直腰板，以任何軍人看到都會稱讚的洗練動作，向眾人做出舉手禮致敬：「即使如此我還是得說，妳們真的做得很棒，是值得我驕傲，能讓我自豪地說出是我一手培育出來的戰士，願妳們『甲冑少女』的英名長存人心。」

　　這一瞬間，包括蝕蜂在內，所以人都立即領會到「英名」以及「長存人心」的意思，巴頓在宣告她們身為「甲冑少女」的使命至此結束，不，應該用功成身退更為貼切。

　　「妳們毫無疑問擁有能面對一切苦難的勇氣與意志，不過我希望妳們以後沒什麼機會用得上，祝願妳們能過上一帆風順的幸福人生。」

　　最終，少女們看到了她們一生難忘的景象，如果有畫家在旁以此作為靈感，在為作品取名的時候大概會是「鐵漢的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