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只要兩個人就足夠了

　　看看時間來到了中午十二點，野餐的時間是下午二點，這段時間原本我是沒有任何計畫的，打算就在遊樂園裡隨意逛逛，但深白提議說想去看電影。


　　票都訂好了，但對方始終都不跟我說電影名稱是什麼？是要看哪種類型的電影？而我就在這麼不知所措的情況下，被帶入了電影院就坐。


　　就當我還在思考對方會帶我看什麼電影的時候，電影就開始撥放了。


　　首先淡入一個未開燈的房間，窗戶外頭的夕陽光透射進來，使房間呈現暖色調。依照房間的擺設來看，我推測這是年輕少女的房間，因為有書包所以應該是學生。


　　接著穿著校服的男女走進房間，男女演員看上去並不眼熟，我想應該是新人吧？不過都長著一副上鏡的臉蛋。


　　男生坐在床上，女生走到窗戶前，把窗簾拉上……通常，這種場景跟色調呈現，還有兩人表現出的緊張、害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大概跟床脫不了關係。


　　「由仁……」兩眼直盯著少女的少年，一邊看得出神一邊講出了對方的名字。


　　鏡頭轉到由仁身上，才得知男方為何會看得目不轉睛，因為由仁正慢慢解開校服的釦子、脫下裙子，露出白皙的肌膚，躺在男方旁。


　　難不成不能和我說是何種電影的原因就是這個嗎！？


　　「要對我……溫柔點哦……」


　　此時我注意到身旁的觀眾全都是一對情侶，這還不是最誇張的，誇張的是隨著電影播放，陸陸續續有些情侶開始肆無忌憚地接吻、愛撫起來。


　　「咦！咦！！！」見情況已經逐漸失控，打算牽起深白的手離開此地時，對方卻早我一步跨坐在我身上，露出面紅耳赤的嬌媚模樣，瞳孔透漏的訊息就像是飢渴許久終於找到甘霖一樣，且大喇喇地在眾人面前現出原型。


　　「深白！這樣子不──」


　　對方用食指讓我住嘴，不停呼出喘息講：「吶……今天是人家的發情期第一天哦……」


　　「發……發情！？」


　　「一直到下個禮拜才會停……所以這段時日就拜託囉～」


　　「一個禮拜！？」


　　深白把嘴湊到我的耳旁，輕聲發出令我身子酥麻不已的音道：「別緊張……我會溫柔一點的……」


　　……


　　「真司？真司……」


　　深白用手搖晃我的身體，這才讓我從妄想的世界回歸現實，雖說妄想歸妄想，但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機會也不無可能。


　　我膽戰心驚地欣賞準備播放電影的大螢幕，結果突如其來的喇叭樂聲讓我驚著一下。


　　畫面並不是真人、現實場景，而是最近在ＡＣＧ界爆紅的一部動畫──「昆蟲朋友」的開頭主題曲。


　　「這是……昆蟲朋友的劇場版嗎？」


　　我轉頭問深白，對方笑著回應：「我前陣子無意間偷看到，你用手機查昆蟲朋友的動畫來看，所以就瞞著你訂了票，想要給你一個小驚喜。」


　　「是這樣子啊，謝謝……可是妳這樣就不能看自己想看的片了不是嗎？」


　　聽到我這麼問，她露出「無須擔心」的笑容，拿出手機給我看背面的殼，是昆蟲朋友裡的一位蝴蝶角色，對我眨眼說：「我也是粉絲哦，畢竟我是蝴蝶嘛！」


　　既然這樣那就太好了……不過我總覺得，在欣賞電影的過程中，時常受到旁邊一些單身男性的仇視目光……


※　　　　　※　　　　　※


　　「哇──這裡有好多花呀！」


　　「別跑得太遠哦！」語畢，看著深白興奮地往花圃跑去，在開得鮮豔的花朵中轉圈地姿態，頓時有種身為父親帶女兒出來玩的感覺。


　　「真司也快點過來呀！這裡有好多花店沒有的品種哦！每一種都好漂亮，氣味也好香！」


　　「馬上就來。」


　　我一面朝對方的方向漫步走去，一面往兩旁看似無邊際的花園望去，的確非常壯觀、壯麗。各種不同顏色的花朵整齊地排列，由鮮明到黯淡的顏色，漸層的效果非常明顯，可見在策畫的時候研究了很多顏色看似相近，卻不盡相同的花朵吧？天曉得要做出如此這番的美景，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和人力。


　　我倆挑了人煙最少的區域野餐，因為我們都想要在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用餐。而這種景象也讓我差點以為，自己身處在野外自然生成的花田裡，沒有任何人煙、交通工具、高樓大廈，就只有純粹的大自然，與令人神清氣爽的空氣。


　　「真是漂亮啊……」


　　把頭轉正，發現深白已經消失在前方，我加快腳步來到她剛剛的位置，些許著急地往四周環顧，大喊：「深白──妳在哪裡？」


　　我一連喊了三次都沒有任何回應，我積在胸口的焦急感越來越灼熱，拿出手機想打通電話給她，不過我才把視線離開一下下，應該是不可能跑太遠才對，況且這裡也沒什麼遮蔽物，就只有花朵而已……


　　霎時，我聽見身後出現窸窸窣窣的騷動聲，下意識轉身，馬上就被藏匿在花朵裡跳出的深白給推倒。


　　「唔──深白？妳別這樣嚇我啊……」


　　「嘻嘻……因為很好玩嘛。」


　　「可惡……那既然這樣！」


　　「等等！不可以搔癢！」看到我正準備伸向對方腰部搔癢的雙手，深白趕緊從我身上跳起來，我倆就開始在花園裡追逐起，就好像回到了孩童時期，和朋友一起玩的追逐遊戲一樣，這個瞬間，我倆臉上只有燦爛的笑容、只有純粹的歡樂……沒有任何討厭的事情，以往的討厭事彷彿也都暫時忘卻了。


　　因為深白本身行動就很緩慢，所以我花不了太多的力氣就可以追上，不料在伸手碰觸到對方肩膀的瞬間，對方突然地轉身，而我煞不住身子，撞了上去。


　　「呀啊──」


　　我倆倒在地上，周圍有著鮮豔花朵的包圍，被我壓在下方的深白，長髮變得凌亂，但對我來說卻別有一番風味。眼珠筆直地盯見對方明亮水汪的瞳孔，還有那副惹人喜愛的清秀臉蛋。我盯得出神以至於忘卻時間，彷似我的魂快被這美貌給吸走。對方似乎也因我放在她臉上許久的視線，而露出罕見的羞澀表情。


　　「抱……抱歉，妳沒事吧？」


　　「沒事……好了，來野餐吧！我肚子餓了。」


　　鋪上墊子，把野餐籃打開，把六個包溫盒拿出來、打開蓋子，我們昨晚大致上個別做了三道同樣的菜，每兩盒裝同一道菜。


　　首先第一道是沙拉，用削成超薄的紫色高麗菜絲、切塊馬鈴薯、雞胸肉、刨絲過後的紅蘿蔔，還有一些配料製成的。


　　第二道是肉捲，肉的部分使用梅花肉片，先把切過的小黃瓜、金針菇放上，刷上一些些醬料，再捲起來下鍋煎，外皮也有刷上醬料，煎完再對切成方便食用的小塊樣子，從切面流出的肉汁、香味與色澤相當誘人。


　　第三道則是三明治，用基本的白吐司做底，擺上培根、蛋、起司片，中層吐司可依自己喜好抹上薄薄的芥末醬、番茄醬、美乃滋等等，最後一樣依喜好放上切片牛番茄、生菜、洋蔥。整體上看來色彩繽紛，充滿活力的感覺，同時也令人食指大動。


　　然而，可以明顯看出有三盒做得非常差，另外三盒則像五星級大廚的傑作。對，那三盒很差的就是我做的。


　　昨晚在做的時候，我嘗試模仿深白來製作，想說會不會好一點？結果對方的手腳實在太俐落，一邊看一邊做的我根本跟不上。我多餘的動作太多又僵硬、煎肉捲的時候火候常常控制不好燒焦、切菜時還切到自己手指莫約十次……


　　我眼神死地盯冒出詭異黑煙的地獄料理，再看看旁邊發出刺眼光芒的天國佳餚……再次了解到自己完全沒有一丁點兒做菜的天分，而嘆了口長嘆。


　　「這些做爛的就交給我處理吧……」我把自己的料理拿到交叉盤坐的腿上，並不是不給深白吃，而是擔心對方吃了後會鬧肚子……


　　「欸？我想吃吃看的說。」


　　「不好吧？看起來這麼難吃……」


　　「那也僅僅是『看起來』吧？很多事情不去嘗試一下是不會知道答案的哦。」深白拿了份三明治咬一口，咀嚼幾秒後，我緊張地吞嚥口水，先在腦內預料對方會因難吃而吐出來，或是面露難色的樣子。


　　「味道還可以，並不難吃唷。」她轉頭用笑臉面向我說道。


　　這句話該不會是為了安慰我才說的吧？半信半疑的我也拿起來嚐一口，咀嚼幾秒後，才證實這並不是謊言。雖說味道不難吃，也就只有普通的等級而已，不過就算這樣我就很開心了，畢竟還能吃下肚。


　　「來，真司也嚐嚐我的吧！」深白用筷子夾起一塊肉捲，送到我的嘴前，香噴噴的肉香味，正在催使我往前咬下。


　　油而不膩的肉味迅速在嘴裡擴散，刺激唾腺分泌許多唾液，原先大概只有百分之四十的飢餓感，瞬間被增大兩倍。


　　「好吃！」


　　「還有很多哦！」


　　享用天國佳餚的同時，我側目瞧正在倒紅茶、跪坐姿端正的深白，看起來真的很有賢妻的樣子，還有那始終都掛著微笑、充滿母性光輝的容顏，使我看得目不轉睛。


　　「深白真的很有母親、姊姊的感覺呢，就好像……妳真的是我母親、姊姊一樣……」


　　「嗯？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接過紅茶，小啜幾口，講：「小時候我常常和母親、姐姐一起去野餐，一直以來都是她們做的料理最好吃，我做的都很難吃……但她們會為了安慰我，而說『小真做得很好吃哦』這種話。」


　　我把茶杯放在墊子上，繼續說：「她們是我童年裡最最疼愛我的人，再交到智弘這個朋友之前，我的世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和她們再一起，我覺得很幸福，所以我很喜歡野餐。然後……母親突然就病死了。」


　　深白聽到這裡，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而我繼續道：「雖然野餐還是可以繼續，但我姐姐從小心臟就不好，所以次數越來越少……一直到今天之前，我已經有１３年沒有野餐了。搬來這裡後，我每個月都會寫信給我姐姐報個平安，也能知道病情的好壞。」


　　深白趁我停下，問了：「那……真司的父親呢？」


　　「……抱歉，我不太想談那人……並不是深白的錯，只是──」我轉向深白那邊看去，結果對方不知何時變回蟲型的姿態，此時一陣風吹起，帶著五彩花朵飛舞空中，純白髮絲隨之飄逸，整個畫面猶如大藝術家的美妙畫作。


　　她把身子靠過來貼在我身邊，頭靠在肩膀上，闔上眼輕聲說：「沒關係哦，既然真司不想說，那就等你想說時再說，在那之前我會一直等的。還有，既然真司喜歡野餐的話，那以後就常常來野餐吧？」


　　「這樣好嗎？為了我……」


　　「真司總是很顧慮我這點我很開心，但……偶爾也要顧慮自己才對，何況我也喜歡野餐，這幾年來沒有野餐的歲月，今後就由我來陪你繼續吧？」語畢，對方頭上的觸角就興奮地搖晃。


　　「深白……謝謝妳……」


　　維持這樣子的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我早已忘卻時間的概念，就算其實只有一瞬間，我都覺得像是一小時、兩小時那麼長。


　　「對了，真司很會寫作吧？要不試著投稿看看？」


　　「可是……以我的實力……」


　　「一定可以的！蝴蝶的直覺可是很準的唷！你一定能成為一位大作家的。」


　　受到對方的鼓勵後，反正從來沒投過稿，不如試試看吧，反正就算失敗也無所謂，於是我點頭答應了。


　　「嗶嗶……」


　　此時對方的手機響起鈴聲，她拿出一看，我也偷瞄到，是和樹打過來的電話，結果深白直接按下了拒絕接聽，沒有一絲絲猶豫。


　　「不接嗎？」


　　「嗯，不接哦。因為我現在正在和你約會呀！約會時和別人通電話可不是好戀人該做的。」深白說著說著，就抱住我的手臂，體溫都清楚地傳達過來。


　　「我現在只想和你在一個無人打擾的時刻，好好地獨處……不需要熱鬧的氣氛，也不需要一個精緻華美的地方……只要兩個人像現在這樣子，就足夠了。」


　　剎那間，忽然覺得深白是一樣的，都需要有人可以陪伴的人，說不定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會互相吸引吧？雖然不知道深白的過往，但我想只要兩個人一直再一起，總有一天……對，總有一天。


續